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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侦探4 死亡终局

_5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迷团。她必须知道——她必须——在她死去之前。 她感觉出心脏的压力增加——致命的冰冷——痛苦缓慢的吸气。 敌人是如何做出这件事的? 突然,过去的一个记忆协助她了解了。刮除毛后的绵羊皮——一堆腥腥的油脂——她父亲的一项试验——证明某些毒可以被皮肤吸收。绵羊油——绵羊油脂做成的香膏。 敌人就是这样对她下手的。她的那瓶香膏,对一个埃及妇女这么必要的香膏。毒药就在里头…… 而明天——贺瑞——他不会知道——她无法告诉他……太迟了。 第二天早上,惊吓的小女奴奔跑穿过屋子,大叫她的女主人在睡眠中死去。
出品: 死亡终局第二十一章. 夏季第二个月第十六天.一. “贺瑞——她是被害死的吗?” “我想是的,雷妮生。” “怎么害死的?” “我不知道。” “可是她那么小心。”女孩的声音沮丧、困惑:“她一直提高警觉。她采取每一项防范措施。任何她吃喝的东西都经过试验证实无毒。” “我知道,雷妮生。但是,我仍然认为她是被害死的。” “而她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最明智的一个!她那么确信没有任何伤害能降到她身上。贺瑞,这一定是魔术!邪恶的魔术,恶鬼的符咒。” “你这样相信是因为这是最容易相信的事。人们就像这样。但是伊莎她自己就不会相信。如果她知道——在她死前,而且不是在睡眠中死去——她知道是活生生的人干的。” “她知道是谁干的?” “是的。她把她的怀疑表露得太公开了。她成了敌人的一项危险。她死掉这个事实证明她的怀疑是正确的。” “那么她告诉过你——是谁吧?” “没有,”贺瑞说:“她并没有告诉我。她从没提起过名字。但是,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我深信,是一样的。”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贺瑞,我好提高警觉。” “不,雷妮生,我太关心你的安全了,我不能这样做。” “我有这么安全吗?” 贺瑞脸色一沉。他说:“不,雷妮生,你不安全。但是如果你不知道事实真相会安全得多了——因为你一知道了就变成了确切的威胁,对方会不惜冒任何险立即把你除掉。” “你呢,贺瑞?你知道。” “我想我知道。但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显露出来。
伊莎不明智,她说出来了。她显露出她的思考方向。她不应该那样做——我后来也告诉过她。” “可是你——贺瑞……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她停了下来。她觉察到贺瑞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的眼睛。
庄重、专心地直看进她的脑海,她的心里…… 他抓起她的双手,轻轻地握着。 “不要替我担心,小雷妮生……一切都会没事的。” 是的,雷妮生心想,如果贺瑞这样说,那么一切都会真的没事的。奇怪,那种满足、祥和、清明欢畅的快乐感——就像从坟墓看过去的远方那样可爱,那样遥远——在那遥远的地方没有人类需求和拘束的喧嚷。 突然,她听到她几近于粗嘎地说道:“我就要嫁给卡梅尼了。” 贺瑞放开她的手——平静而相当自然地。 “我知道,雷妮生。” “他们——我父亲——他们认为这是最好的事。” “我知道。” 他转身离去。院子的围墙似乎一下子靠近了过来,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外头谷仓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更大声、更嘈杂。 雷妮生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贺瑞走了……” 她怯生生地向他喊道:“贺瑞,你要上哪里去?” “跟亚莫士到田里去。有太多工作要做了。收割差不多快结束了。” “卡梅尼呢?” “卡梅尼会跟我们一起去。” 雷妮生大声叫喊:“我在这里感到害怕。是的,甚至在大白天,太阳神在天上航行。四周都是仆人,我也害怕。” 他很快地走回来:“不要怕,雷妮生。我向你发誓你不用害怕。今天不用怕。” “但是今天过后呢?” “今天就足够活了——而且我向你发誓你今天没有危险。” 雷妮生看着他,皱起眉头。 “可是我们都有危险?亚莫士,我父亲,我自己?首先受到生命威胁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试着不要去想它,雷妮生。我正在尽我所能,尽管在你看来也许好像我什么都没在做。” “原来如此——”雷妮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是的,我明白了。第一个是亚莫士。敌人试了两次下毒都失败了。
会有第三次企图。所以你才要紧紧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再来是我父亲和我自己。有谁这么痛恨我们——” “嘘。你不要谈这些事比较好。信任我;雷妮生。试着把恐惧从你心中除去。” 雷妮生头往后一仰。她高傲地面对他说:“我确实信任你,贺瑞。你不会让我死……我非常热爱生命,我不想失去它。” “你不会失去它,雷妮生。” “你也不会,贺瑞。” “我也不会。” 他们彼此微微一笑,然后贺瑞离开去找亚莫士。
二. 雷妮生坐在地上望着凯伊特。 凯伊特正帮着孩子们用粘土和湖水做出模型玩具。她的手指忙着捏形状,而她的嘴巴在鼓励着她两个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凯伊特的脸如同往常一般,深情、平静、毫无表情。
周遭暴毙、以及持续的恐惧气氛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她…… 贺瑞叮咛雷妮生不要想,但是具有世界上最强意志的雷妮生无法服从。如果贺瑞知道那个敌人,如果伊莎知道那个敌人,那么没有理由她不该也知道那个敌人。她或许不知道比较安全,但是没有人能这样就满足。她想要知道。 而这一定非常容易——真的非常容易。她父亲,显然,不可能想要杀害他自己的子女。那么剩下来的——剩下来的还有谁?无疑的只有两个人——凯伊特和喜妮。 她们两个都是女人…… 而且当然没有理由杀害…… 然而喜妮恨他们所有的人……是的,毫无疑问的,喜妮是恨他们。她已经承认过恨雷妮生。因此为什么她不会同样恨其他的人? 雷妮生试着穿透喜妮那暧昧、苦闷的心灵幽深之处。这些年来都住在这里,工作,为她的奉献抗议,说谎、窥探、制造纷端……很久以前就来这里,一个美丽的名门闺秀的穷亲戚。被她的丈夫抛弃,她自己的孩子夭折……是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就像雷妮生曾经看过的被长矛刺出的伤口。
表面上很快就痊愈,但是骨子里,邪恶的东西在溃烂生脓,手臂肿了起来,变得一碰就痛。然后医师来了,念过了适当的咒文,把一把小刀插进肿胀、扭曲、僵硬的肢体。就像灌溉水道决堤,一大股恶腥的东西涌了出来…… 或许,喜妮的心就像这样。忧愁、伤口愈合得太快了——而底下却埋着脓毒,肿胀成恨与恶毒的大波浪。 可是,喜妮也恨应贺特吗?当然不。多年来她一直绕着他团团转,奉承他,讨好他……他深信她。当然那种忠实奉献不可能是完全假的吧? 如果她对他忠实奉献,她可不可能故意使他尝受这一切忧愁与失落? 啊,可是假如她也恨他——一直都恨他呢?故意奉承他想要找出他的弱点?假如应贺特是她恨得最深的一个呢?那么,对一颗扭曲、充满邪恶的心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乐趣——让他看着他的子女一个一个的死去? “怎么啦,雷妮生?” 凯伊特正凝视着她:“你看起来这么奇怪。” 雷妮生站起来。 “我感到想呕吐,”她说。 就某方面来说,这句话是够真实的了。她所想象出来的景象令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凯伊特只听出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你吃了太多绿枣椰子了——要不然或许是鱼不新鲜。” “不,不,不是我吃坏了东西。是我们正经历的可怕事情。” “噢,那个。” 凯伊特不以为然的话语是如此的冷淡,令雷妮生睁大眼睛凝视着她。 “可是,凯伊特,难道你不害怕吗?” “不,我不认为。”凯伊特思索着。“要是应贺特出了什么事,孩子们会受到贺瑞的保护。他会替他们保障他们继承的财产。” “亚莫士会这样做。” “亚莫士也会死掉。” “凯伊特,你说得这么冷静。你一点都不在意吗?我的意思是说,我父亲和亚莫士都会死?” 凯伊特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她耸耸肩。 “我们现在是两个女人在一起。让我们说实话。我一向认为应贺特专横霸道,不公平。他情妇的那件事,他表现恶劣——竟然受她怂恿剥削他亲生骨肉的继承权。我从没喜欢过应贺特。至于亚莫士——他算不了什么。莎蒂彼把他得死死的。最近,由于她死了,他自掌权位,发号施令。他会永远偏袒他的孩子——这是自然的事。因此,如果他也要死了,这对我的孩子来说更好——我是这样看这件事的。贺瑞没有孩子而且他为人正直。这一切发生的事情是令人不安——不过我最近一直在想很可能这样最好。” “凯伊特,你自己的丈夫,你所爱的丈夫是第一个遇害的,而你竟然还能这样说——这么冷静、这么冷酷?” 一丝莫名的表情掠过凯伊特的脸庞。她瞄了雷妮生一眼,似乎带着某些嘲讽的意味。 “你有时候很像泰娣,雷妮生。真的,我发誓,就跟她一样大!” “你并没有为索贝克感到悲恸。”雷妮生缓缓说道:“没有,我一直就注意到了。” “得了吧,雷妮生,我已经尽了一切礼俗。我知道一个新守寡的妇人该怎么样。” “是的——就只是这样……因此——这表示——你并不爱索贝克?” 凯伊特耸耸肩:“为什么我该爱他?” “凯伊特!他是你的丈夫——他给了你孩子。” 凯伊特的表情软化。她低头看看全神贯注在粘土上的两个小男孩,然后看着牙牙学语,两条小腿摇摇晃晃的安可。 “是的,他给了我的孩子。这我谢谢他。但是,毕竟,他是什么?一个漂亮的吹牛大王——一个总是去找其他女人的烂男人。他没有高高尚尚的把情妇带进门,某个谦逊,对我们大家都有帮助的女人。没有,他跑去见不得人的地方,把大把大把的金币铜币花在那里,喝酒作乐,召唤价钱最贵的舞女陪酒。幸好应贺特把他的口袋守得紧紧的,把他经手的买卖算得一清二楚。我该对像这样的一个男人有什么爱和尊敬?再说,无论如何,男人又是什么?他们只不过是生孩子的必需品,如此而已。力量是操在女人手上的。把我们所有的一切交给孩子的是我们女人,雷妮生。至于男人,就让他们传宗接代然后早早死去……”凯伊特话中嘲讽、不屑的意味突然加深。她丑陋的脸孔变了形。 雷妮生沮丧地想着:“凯伊特是个坚强的女人。如果她愚蠢,那也是一种自足的愚蠢。她痛恨而且轻视男人。我早就该知道了。我曾经窥视出这种——这种险恶的性情。是的,凯伊特是坚强——” 雷妮生的眼光不自觉地落到凯伊特的手上。它们正在捏压着粘土——强壮、男性的手,而当雷妮生看着它们挤压着粘土时,她想到伊比以及一双强壮的手把他的头压进水里,冷酷地一直压着。是的,凯伊特的一双手是做得了那种事…… 小女孩安可摇摇晃晃的跌到一株带刺的香料树上,大声哭号起来。凯伊特急忙向她跑过去。她把她抱起来,紧紧抱在胸前,嘟嚷着哄她。她的脸上现在全是爱和温柔。 喜妮从门廊上跑过来:“出什么事了吗?这孩子叫得这么大声。我以为也许——” 她失望地停顿下来。她急切、卑鄙、恶意、希望看到什么灾厄的脸拉了下来。 雷妮生看看两个女人。 一张脸上有的是恨。另一张脸上是爱。她怀疑,那一张比较可怕?三. “亚莫士,小心凯伊特。” “小心凯伊特?”亚莫士显露出惊愕的神色:“我亲爱的雷妮生——” “我告诉你,她危险。” “我们平静的凯伊特?她一向是个温顺、谦恭的女人,不太聪明——” 雷妮生打断他的话。 “她既不温顺也不谦恭。我怕她,亚莫士。我要你小心提防。” “提防凯伊特?”他仍然一脸不信:“我看不出凯伊特会搞出这些死亡事件。她没有那种头脑。” “我不认为这是有头脑没有头脑的问题,下毒的知识——需要的只是这个。而你知道这种知识经常在某些家族里出现。
由母亲传给女儿。他们从强烈的药草中提炼出这些毒药来。
这种知识凯伊特可能轻易就可得到。孩子们生病时她自己替他们配药,你知道。” “是的,这倒是事实,”亚莫士若有所思地说。 “喜妮也是个邪恶的女人,”雷妮生继续说。 “喜妮——是的。我们从没喜欢过她。事实上,要不是我父亲的护卫——” “父亲受了她的骗,”雷妮生说。 “这很有可能。”亚莫士一本正经地加上一句说:“她拍他马屁。” 雷妮生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是她首次听到亚莫士说出对她父亲带有批评意味的话。他一向似乎对他父亲十分敬畏。 不过如今,她了解到,亚莫士正逐渐掌握领导权,应贺特在过去几个星期中老了好几岁。如今他无能发号施令,无能做决定。甚至他的体能活动似乎也减弱了。他常常呆呆坐着凝视前方,眼神恍惚,视线朦胧。 “你是不是认为她——”雷妮生停了下来。她四周看看然后又说:“你是不是认为,是她,她——她——?” 亚莫士抓住她的臂膀:“不要开口,雷妮生。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甚至是耳语也不好。” “那么你是认为——” 亚莫士紧急而温和地说:“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们有计划。”出品: 死亡终局第二十二章. 夏季第二个月第十七天.一. 第二天是新月的节庆。应贺特不得不上山到坟地去祭拜。
亚莫士请求他交给他去办,但是应贺特执意要自己去。他以如今看来似乎是往日态度的拙劣模仿的态度喃喃说道:“除非我亲自去,我怎么能确信办得妥当?我曾经逃避过我的责任吗?我不是一直供养你们所有的人——” 他停了下来:“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啊,我忘了——我两个英勇的儿子——我英俊的索贝克——我聪明、深爱的伊比——都离我而去了。亚莫士和雷妮生——我亲爱的儿子和女儿——你们还跟我在一起——但是能在一起多久——多久?” “很多很多年。我们希望,”亚莫士说。 他讲得有点大声,好像是在对聋子讲话。 “呃?什么?”应贺特好像隐入昏迷状态。 他突然令人惊讶地说: “这要看喜妮而定,不是吗?是的,是要看喜妮的。” 亚莫士和雷妮生彼此对视。 雷妮生柔声清晰地说:“我不懂你的意思,父亲。” 应贺特喃喃说了些什么他们没听出来。然后,他声音略微提高,两眼呆滞、空洞地说:“喜妮了解我。她一直都了解。她知道我的责任有多么重大——多么重大,是的,多么重大……总是不知感恩……因此一定要有报应,我想,这是个公认的常规。放肆的行为必须受到惩罚。喜妮一向温顺、谦恭、而且忠实奉献。她将得到回报……” 他挺直身子,装腔作势地说:“你知道,亚莫士。喜妮将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她的命令必须服从!” “可是,这是为什么,父亲?” “因为我这样说的。因为如果喜妮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那么就不会再有死亡……” 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离去——留下亚莫士和雷妮生在那里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亚莫士?” “我不知道,雷妮生。有时候我认为我父亲不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是的——也许是吧。不过我想,亚莫士,喜妮非常清楚她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她那天才跟我说过,她很快便会是这屋子里执鞭的人。” 他们彼此对视。然后亚莫士一手搁在雷妮生臂上。 “不要惹她生气。你把你的感受表露得太明白了,雷妮生。你听见父亲说的了吧?如果喜妮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那么就不会再有死亡……”二. 喜妮蹲坐在一间贮藏室的地板上,数着一堆堆的布匹。
这是些旧布,她把布角的记号凑近眼睛看。 “亚莎伊特,”她喃喃说道:“亚莎伊特的布。上面记着她来这里的年份——她和我一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你知道你的布现在用来作什么吗,亚莎伊特?我怀疑,”她格格笑了起来,突然一个声音令她中断下来,紧张地回头一望。 是亚莫士。 “你在干什么,喜妮?” “葬仪社的人需要更多的布。他们用了成堆成堆的布。
昨天一天他们就用了四百腕尺。这些丧事用掉的布真可怕,我们得用上这些旧布。品质还很好,没怎么破损。这些是你母亲的,亚莫士。是的,你母亲的……” “谁说你可以拿这些布的?” 喜妮大笑起来。 “应贺特把一切交到我手上办理。我不用问。他信任可怜的老喜妮。他知道她会把一切办好。我长久以来就一直在处理这屋子里大部分的事。我想——如今——我将得到我的报偿!” “看来是这样,喜妮。”亚莫士语气温顺:“我父亲说”——他顿了顿——“一切要看你的。” “他这样说吗?哦,听来真舒服——不过或许你不这样认为,亚莫士。” “哦——我不太确定。”亚莫士的语气仍旧温顺,不过他紧盯着她看。 “我想你还是同意你父亲看法的好,亚莫士。我们可不想再有——麻烦吧?”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想再有死亡?” “还会有死亡,亚莫士。噢,是的——” “下一个会是谁死,喜妮?” “为什么你认为我该知道?” “因为我想你知道很多。比如说,你那天就知道伊比会死……你非常聪明,可不是吗,喜妮?” 喜妮一昂首说: “这么说你现在总算开始了解了!我不再是可怜的笨喜妮。我是那个知道的人。” “你知道什么,喜妮?” 喜妮的语气改变。低沉、锐利: “我知道我终于可以在这屋子里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没有人会阻止我。而你也会一样吧,亚莫士?” “还有雷妮生?” 喜妮大笑,一种恶意的格格开怀笑声。 “雷妮生将不在这里。” “你认为下一个会死的人是雷妮生?” “你认为呢,亚莫士?” “我在等着听你说。” “或许我的意思只是雷妮生会出嫁——同时离开这里。” “你什么意思,喜妮?” 喜妮格格发笑。 “伊莎曾经说过我的舌头具有危险性。也许是吧!” 她尖声大笑,前俯后仰。 “好了,亚莫士,你怎么说?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在这屋子里为所欲为了?” 他转身遇见从大厅进来的贺瑞,后者说:“原来你在这里,亚莫士。应贺特在等你。是到墓地去的时候了。” 亚莫士点点头。 “我就去。”他压低声音:“贺瑞——我想喜妮疯了——她真的中邪了。我开始相信她是该为这一切事件负责的人。” 贺瑞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以他平静、超然的声音说:“她是个怪女人——而且是邪恶的女人,我想。” 亚莫士再压低他的声音说:“贺瑞,我想雷妮生有危险。” “来自喜妮?” “是的。她刚刚暗示说雷妮生可能是下一个——走的人。” 应贺特焦躁的声音传过来:“我要等一整天吗?这是什么行为?再没有人替我想想了。没有人知道我的痛苦。喜妮呢?她在哪里?喜妮了解。” 喜妮得意忘形的尖笑声从贮藏室里传过来:“你听见了吧,亚莫士?喜妮是了解他的人!” 亚莫士猛烈地说:“是的,喜妮——我了解。你是具有权力的一个。你和我父亲和我——我们三个一起……” 贺瑞转身去找应贺特。亚莫士再对喜妮讲了几句话,喜妮点点头,脸上闪耀着得意的光采。 然后亚莫士加入贺瑞和应贺特,为他的拖延道歉,三个男人一起上山到坟地去。
三. 这一天对雷妮生来说过得很慢。 她坐立不安,在屋子和门廊之间走来走去,然后走到湖边,然后再走回屋子里。 中午应贺特回来,吃过午饭之后,他出来到门廊上,雷妮生跟他在一起。 她双手抱膝坐着,偶而抬头看看她父亲的脸。她父亲的脸上仍然是那心不在焉的惶惑表情。应贺特很少开口。他叹了一两次气。 他一度站起来要找喜妮。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喜妮已经带着亚麻布去找葬仪社的人。 雷妮生问她父亲贺瑞和亚莫士在什么地方。 “贺瑞到远处的亚麻田里去了。那里有帐需要总结一下。
亚莫士在耕作地里。现在一切都落在他肩上了……可怜的索贝克和伊比。我的孩子——我英俊的孩子……” 雷妮生快速试着引开他的注意力。 “卡梅尼不能去监督工人吗?” “卡梅尼?谁是卡梅尼?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儿子。” “书记卡梅尼。要做我丈夫的卡梅尼。” 他睁大眼睛望着她。 “你,雷妮生?可是你是要嫁给凯依。”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想把他带回到现在似乎是件残忍的事。 然而,过了一下,他站起身子,突然大叫:“当然。卡梅尼!他到酿酒房指导监工去了。我得去找他。” 他迈着大步离去。嘴里喃喃低语着,不过带着他往日的神态,因此雷妮生感到有点高兴。 或许他脑中的这种阴霾只是暂时的。 她看看四周。今天屋子里和院子里的寂静似乎有某种邪恶的气息。孩子们在湖的那一边玩。凯伊特没有跟他们在一起,雷妮生怀疑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然后喜妮从屋子里走出来到门廊上。她四处看看,然后悄悄贴近雷妮生。她已经恢复了往日奉承、谦卑的态度。 “我一直等着要跟你单独在一起,雷妮生。” “为什么,喜妮?” 喜妮压低声音。 “有人要我带话给你——贺瑞。” “他说什么?”雷妮生声音急切。 “他要你到坟地去。” “现在?” “不。日落前一小时到那里去。他要我这样告诉你。如果他到时不在那里,他要你等他,一直等到他去。有重要的事,他说。” 喜妮顿了顿——然后又加上一句说:“他要我等到只有你一个人在时才告诉你——不要让任何人听到。” 喜妮再度悄悄滑开。 雷妮生感到精神一振。想到要到平静祥和的墓地去她就感到高兴。她高兴就要见到贺瑞,同时可以跟他自由自在的交谈。唯一令她感到有点惊讶的是他竟然会要喜妮带话给她。 但是,尽管喜妮不安什么好心眼,她还是忠实的把话带到了。 “我为什么要怕喜妮?”雷妮生心想。“我比她强壮。” 她高傲地挺起背脊。她感到年轻、自信、充满活力……四. 喜妮把话传给雷妮生之后,再度回到亚麻布贮藏室里。
她平静地兀自笑着。 她伏在散乱的布堆上。 “我们很快就会再用上你们了,”她对着布堆大为高兴地说:“听见了吗,亚莎伊特?现在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了,而且我告诉你,你的亚麻布将再用来包裹另一具尸体。你想会是谁的尸体?嘻,嘻!我看你是没什么办法吧?你和你舅舅,县太爷!公道?你能在这世界上主持什么公道?回答我!” 在一捆捆的亚麻布后面有一阵骚动。喜妮半回过头。 然后一匹宽阔的亚麻布抛向她,令她口鼻生闷。一只冷酷的手把亚麻布一圈一圈地往她身上绕,把她像具尸体一般地包裹起来,直到她的挣扎停止……出品: 死亡终局第二十三章. 夏季第二个月第十七天.一. 雷妮生坐在石室的入口,凝视着尼罗河,陷入怪异的梦想中。 在她的感觉上,她回到她父亲家后不久,第一次坐在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那一天,她是那么高兴地说一切都没有改变,说家里的一切都完全跟她八年前离开时一样。 她现在想起了贺瑞告诉过她,说她不再是跟凯依离去时的那个雷妮生,而她那么自信地回说她不久就会是。 然后贺瑞说到来自内部的改变,外表毫无迹象的腐化。
她现在多少知道了他在说这些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企图让她作好心理准备。她当时是那么的确信,那么的盲目——那么轻易地接受她家人的外在价值。 诺芙瑞的来到令她张开了眼睛…… 是的,诺芙瑞的来到。一切的关键都在这上头。 随着诺芙瑞而来的是死亡…… 不管诺芙瑞是否邪恶,她确实带来了邪恶…… 而邪恶仍然在他们之间。 雷妮生最后一次再把一切原因归咎于诺芙瑞的鬼魂作祟…… 诺芙瑞,心怀恶意,死了…… 或是喜妮,心怀恶意,还活着……喜妮,被人瞧不起、阿谀谄媚的喜妮…… 雷妮生颤抖起来,心神不宁,慢慢地站起身子。 她不能再等贺瑞了。太阳已经正要下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不来? 她站起来,四周看了看,开始往下山的小径走去。 傍晚的这个时刻非常寂静,平静而美好。她想:贺瑞是因什么事耽搁了?如果他来了,他们至少可以一起分享这美好的时刻…… 这种时刻不会多。不久,当她成了卡梅尼的妻子时——她真的要嫁给卡梅尼吗?雷妮生震惊地猛烈摇摇头,从长久以来的昏沉默认中醒了过来。她感到有如大梦初醒一般,陷入那种恐惧不安的恍惚情绪中,不管人家提出什么她都同意。 但是现在她又是雷妮生了,如果她嫁给卡梅尼,那得是因为她想要嫁给他,而不是因为她的家人安排的。卡梅尼,有着一张英俊笑脸的卡梅尼!她爱他,可不是吗?这就是她要嫁给他的原因。 在这山上傍晚的时刻里,有的是清朗与真实。没有困惑。
她是雷妮生,高高的走在这上面,平静、无惧,终于又是她自己了。 她不是曾经跟贺瑞说过她必须在诺芙瑞死去的同一时刻独自走在这条小径上吗——不管她是否害怕,她都必须单独走? 好了,现在她就正是这样。现在差不多正好是她和莎蒂彼看到诺芙瑞尸体的时刻。而且也差不多是莎蒂彼自己走在这条小径上,突然回头看——看到死神把她带走的时刻。 而且也差不多正好在这个地点上。莎蒂彼听到了什么令她突然回头看? 脚步声? 脚步声……可是雷妮生现在就听到脚步声——跟随着她。 她的心突然一阵惊惧。那么是真的了!诺芙瑞在她身后,跟随着她…… 恐惧之情油然而生,不过她的脚步并没有怠慢。也没有向前加速奔跑。她必须克服恐惧,因为在她心中,没有任何恶行好悔恨的…… 她定下神来,提起勇气,一面继续走着,一面回过头。
然后她感到松了一大口气。跟随着她的是亚莫士。不是什么鬼魂,而是她的亲哥哥。他一定是一直在坟墓的供室里忙着,在她路过时正好出来。 她高兴地低喊一声,停了下来。 “噢,亚莫士,我真高兴看到的是你。” 他快速向她走过来。她正要开口——说出她愚蠢的恐惧感——话语却在她唇间冻住了。 这不是她所了解的亚莫士——和蔼、仁慈的哥哥。他的两眼非常明亮,舌头快速舔着双唇。他的双手略微往前伸出,有点扭曲,手指看起来就像猛兽的利爪一样。 他紧盯着她,而他那种眼神是错不了的。是杀过了人而且正要再杀人的男人的眼神。他的脸上有种残酷、恶狠的满足神态。亚莫士——那隐藏的敌人是亚莫士!在那和蔼、仁慈的假面具之后是——这! 她一直以为她哥哥爱她——但是在这张幸灾乐祸、非人的脸上并没有爱。 雷妮生尖叫起来——软弱、无望的尖叫。 这,她知道,就是死亡。她没有比得上亚莫士的力气。
就在这里,诺芙瑞掉下山去的地点,小径的狭窄处,她也就要掉下去跌死…… “亚莫士!”这是最后的恳求——她叫出这个名字的声音中含带着她一向对她这位大哥的爱。这个恳求无效。亚莫士笑出声来,柔和、快乐、非人的低笑。 然后他冲向前来,那双带着利爪的残忍的手弯曲着,仿佛它们渴望着掐上她的喉咙…… 雷妮生退后靠在断崖石壁上,她的双手无效地伸出企图挡开他。这就是恐惧——死亡。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响,一个微弱、弦声般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像乐声一般地划空而来。亚莫士停了下来,身子摇晃,然后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她脚上。她呆呆地低头凝视着一支羽箭。
二. “亚莫士……亚莫士……” 雷妮生吓得全身麻痹,一再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她无法相信…… 她正在小石室外面,贺瑞的手仍然拥着她。她几乎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带她上来的。她只能以昏眩恐惧的声音,怀疑地一再重复她哥哥的名字。 贺瑞柔声说:“是的,是亚莫士。一直都是亚莫士。” “可是,怎么会?为什么?怎么可能是他?为什么,他自己也中毒。他差一点死掉。” “不,他不会冒险让自己死掉。他对自己喝多少酒非常小心。他只喝到够让自己病倒,同时夸大他的病情和痛苦。
他知道,那是解除嫌疑的一个方法。” “可是他不可能杀害伊比。他那么虚弱站都站不起来!” “那也是假装的。难道你不记得莫朱说过一旦毒药消失了,他很快就会恢复力气。事实上他就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贺瑞?这是我无法想通的——为什么?” 贺瑞叹了一口气。 “雷妮生,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来自内部的腐败?” “我记得。事实上我今天晚上才正在想。” “你曾经说过诺芙瑞带来了邪恶。这不是真的。邪恶早已经在这里,深藏在家人的心中。诺芙瑞的来到只不过是把深藏的带出来而已。她的出现使得一切暴露出来。凯伊特温柔的母性变成了只为她自己和她的子女着想的残忍无情的自我中心主义。索贝克不再是欢乐迷人的年轻人,而是说大话、沉迷酒色的懦夫。伊比也一样,由一个受宠、惹人喜爱的男孩变成了个自私自利、阴谋算计的男孩。透过喜妮的假意忠实奉献,怨恨开始明白显露出来。莎蒂彼表现出她自己是个欺凌弱小的人,同时是个懦夫。应贺特自己则退化成一个大惊小怪、装腔作势的暴君。” “我知道——我知道”雷妮生双手掩面:“你不用告诉我。我自己已经一点一点看出来了……为什么要发生这些事情?为什么要有这种腐败,如同你所说的,来自内部?” 贺瑞耸耸肩。 “谁能说得上来?可能是人总是必须成长——如果一个人不是变得更仁慈、更明智、更伟大,那么成长一定是朝向另一面的,培养出一些邪恶的东西。或者可能是他们过的生活都太封闭了,太内敛了——缺乏宽度或远见。或者可能是,就像农作物一样,病害是会传染的,先是一株染上了病,然后另一株也染上了。” “可是亚莫士——亚莫士好像一直都是老样子。” “是的,而这正是引起我怀疑的一个原因,雷妮生。因为,对其他人来说,基于他们的性情,他们能得到解脱。但是亚莫士一向胆怯,容易受控制,从没足够的勇气反抗。他爱应贺特,辛苦工作以取悦他,而应贺特觉得他虽然心地好,一番好意,但是却愚蠢、迟缓。他轻视他。莎蒂彼也是,对亚莫士极尽轻视、欺凌之能事。慢慢的,他的怨恨心理负担越来越重,深藏起来,但却深深感受到。他外表看起来越温顺,心中的愤怒就越深。 “然后,就在亚莫士希望他的勤勉得到报偿之时,在他父亲认清他的辛劳,要把他立为合伙人之时,诺芙瑞来了。
引起关键性火花的是诺芙瑞,或许是诺芙瑞的美貌。她攻击三个兄弟的男子汉气概。她将索贝克视为愚蠢,触及了他的痛处,她把伊比当幼稚、粗野的小孩子看待以激怒他,同时她向亚莫士表示在她眼里,他算不上是个男人。在诺芙瑞来了之后,莎蒂彼的舌头终于把亚莫士逼得忍无可忍。她的嘲笑,她的辱骂说她比他还像是个男人,终于使他失去了自我抑制能力。他在这条小径上遇见诺芙瑞——在忍无可忍之下——他把她丢下山去。” “可是,是莎蒂彼——” “不,不,雷妮生。这一点你们全都错了。莎蒂彼是在底下看见事情的经过。现在你明白了吗?” “可是亚莫士当时跟你一起在田里。” “是的,在那之前一小时。但是难道你不知道?雷妮生,诺芙瑞的尸体是冰冷的?你自己就摸过她的脸颊。你以为她是几分钟之前掉下去的——但是这不可能。她至少已经死了两个钟头;要不然,在太阳光下,她的脸摸起来不可能是冰冷的。莎蒂彼看见了事情经过。莎蒂彼在附近徘徊,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她看见你,企图把你引开。” “贺瑞,这一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相当快就猜测出来了。是莎蒂彼的行为表现告诉了我。她显然很怕某人或某样东西——我相当快就深信她怕的人是亚莫士。她不再欺凌他,反而各方面都急于服从他。你知道,那件事对她是一大震撼,亚莫士,她一向看不起的温顺的男人,实际上竟然是杀死诺芙瑞的人。这使得莎蒂彼的世界整个颠倒过来。就像大部分作威作福的女人一样,她其实是个胆小鬼。这位新的亚莫士令她感到恐惧。在她的恐惧之下,她睡觉时开始说梦话。亚莫士不久便了解到她这样对他构成危险…… “现在,雷妮生,你就能了解你那天亲眼所看到的真相了吧。莎蒂彼所看到今她跌下山的不是鬼魂。她所看到的是你今天所看到的。她在跟随着她的男人脸上——她的丈夫脸上——看到了如同他把另一个女人丢下山去一样要把她丢下去的企图。在恐惧之下,她退离他而掉下去。而在她临死前,她用即将僵死的双唇挤出了诺芙瑞的名字,她是想告诉你亚莫士杀死了诺芙瑞。” 贺瑞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伊莎因为喜妮说过的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而了解了事实。喜妮抱怨说我没有正眼看着她,好像我是在看着她身后某种不存在的东西。她继续说到莎蒂彼。伊莎霎时明白了这整个事情比我们所想的单纯多了。莎蒂彼并不是看到亚莫士身后某样东西——她看见的是亚莫士本人。为了试验她这个想法,伊莎以散漫的话语导出了这个主题,除了亚莫士之外,对其他人来说,她的那些话都不可能有任何意义——而且如果她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只有对他一个人有意义,她的那些话令他感到惊讶,他只起了短暂的反应,但却足够令她知道她所怀疑的是正确的。然而亚莫士知道了她的确起了疑心。一旦起了疑心,一切都十分吻合,甚至是那个小男孩所说的故事——一个对亚莫士忠心耿耿,愿意服从他任何命令的小男孩——即使是那天晚上听话地吞下了确保他永远不会再醒过来的药物……” “噢,贺瑞,这么难以相信亚莫士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诺芙瑞,是的,那我能了解。可是,为什么要杀掉其他的人?” “这难以对你解释,雷妮生,不过一旦心生邪念——邪恶就会像农作物中夹杂的罂粟花一样盛放。或许亚莫士一生都有种诉诸暴力的渴望,却一直无能达到这种欲望。他轻视自己温和、顺从的角色。我想,杀掉诺芙瑞给了他一大力感。
他首先从莎蒂彼的身上了解到。一向威吓、欺凌他的莎蒂彼,变得温顺、害怕。一切长久以来深藏在他心中的苦恼一下子全昂起头来——就像有一天在这里昂首吐信的那条蛇一样。
索贝克和伊比,一个长得比他英俊,另一个比他聪明——因此他们都必须除掉。他,亚莫士,将是这屋子的统治者,成为他父亲的唯一慰藉,生存下来!莎蒂彼的死增加了杀戮的乐趣。由这件事的结果,他感到更有力量。在这件事情之后,他的神智开始消失——此后邪恶完全占据着他。 “你,雷妮生,不是对手。他还是爱你。但是想到你丈夫要跟他分享这一切财产令他无法忍受。我想伊莎同意你嫁给卡梅尼是有两个想法——一是如果亚莫士再度出击,比较可能的对象是卡梅尼而不是你——无论如何,她相信我会留意你的安全。第二个想法——伊莎是个大胆的女人——是虎口拔牙。亚莫士,在我的监视之下——他并不知道我怀疑他——可能在行动中被逮着。” “就如你所做到的一样,”雷妮生说:“噢,贺瑞。当我回过头看到他那种样子时我是那么的害怕。” “我知道,雷妮生。但是不得不那样。只要我紧跟着亚莫士,你就应该会安全——可是无法永远这样下去。我知道如果他有机会在那同一地点上把你抛下山去,他会把握住。
别人会再把你的死作迷信的解释。” “那么喜妮带给我的话并不是你要她告诉我的?” 贺瑞摇摇头。 “我并没有要人带话给你。” “可是为什么喜妮——”雷妮生停下来,同时摇摇头。 “我无法了解喜妮在这一切当中扮演的角色。” “我想喜妮知道真相,”贺瑞若有所思地说:“今天早上她把她知道的都透露给亚莫士——一件危险的事。他利用她引诱你上来这里——她乐于一做的事——因为她恨你,雷妮生——” “我知道。” “后来——我怀疑喜妮是不是深信她所知道的会给她带来权力。但是我不相信亚莫士会让她活多久。或许现在甚至她也——” 雷妮生颤抖起来。 “亚莫士疯了,”雷妮生说:“他是鬼迷心窍了,可是他看起来一向都不像是那样。” “是的,然而——你记得,雷妮生,我告诉过你索贝克和亚莫士小时候的故事,索贝克猛压着亚莫士的头撞地,而你母亲过去,一脸苍白,全身发抖,说,‘这是危险的。’我想,雷妮生,她的意思是对亚莫士这样是危险的事。记得第二天索贝克就病倒了——食物中毒,他们认为。我想你母亲,雷妮生,多少知道她那温顺的大儿子心中暗藏的怪异怨恨,而且怕有一天可能会爆发出来。” 雷妮生毛骨悚然:“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像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吗?” 贺瑞对她微微一笑。 “有时候有。卡梅尼和我就是,雷妮生。我想,我们两个都是如同你所相信的一样。卡梅尼和我……”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雷妮生突然了解到她正处在一个抉择的时刻。 贺瑞继续说下去:“我们两个都爱你,雷妮生。这你一定知道。” “然而,”雷妮生缓缓说道:“你还是让人家安排了我的婚事,而你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 “那是为了保护你。伊莎也有同样的想法。我必须保持超然、中立,我才能一直监视亚莫士下去,不会引起他的憎恨。”贺瑞带有感情地加上一句说:“你必须了解,雷妮生,亚莫士是我多年的朋友。我爱亚莫士。我试图引导你父亲给他他所想要的地位和权力。我失败了。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尽管我在心里深信诺芙瑞是亚莫士杀害的,但是我试图不去相信它。我甚至为他的行动找出种种理由原谅他。亚莫士,我不快乐、受折磨的朋友,是我非常亲爱的人。后来索贝克死了,再来是伊比,最后是伊莎……我开始了解到亚莫士心中的邪恶已经完全使得善良消失,所以亚莫士最后死在我的手上——一种快速,几乎全无痛苦的死亡。” “死亡——一直都是死亡。” “不,雷妮生。现在你面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生命。
你将和谁分享你的生命?和卡梅尼或是和我?” 雷妮生两眼凝视着前方,望着底下的山谷,直望到银白的尼罗河。 在她眼前,非常清晰地浮现那天在船上,卡梅尼面向着她坐着的笑脸。 英俊、强壮、欢乐……她再度感到她血脉的跳动和欢畅。
她在那一时刻里是爱卡梅尼的。她现在也爱他。卡梅尼可以取代凯依在她生命中的地位。 她心想:“我们在一起会快乐——是的,我们会快乐。
我们会彼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下强壮、漂亮的孩子。会有忙不完的日子……还有泛舟尼罗河上的乐趣……生活会如同我和凯依在一起时一样重新开始……我还能再奢求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是我想要的?” 然后她缓慢地,非常缓慢地把脸转向贺瑞。如同她在默默地问他一个问题。 他仿佛了解她的心意,回说: “当你还是个小孩子时,我就爱上了你。我爱你那张庄重的脸,还有你信心十足地跑来要我帮你修理坏掉的玩具。
后来,在八年不见之后,你又回来了,坐在这里,告诉我你心中的想法。而你的心思,雷妮生,不像你家人的心思。不是只顾到自己,想把自己紧守在窄墙里的心思。你的心思就跟我的一样,向外想到尼罗河去,想到一个变动的世界,充满了新观念——想到一个对具有勇气和远见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可能的世界……” “我知道,贺瑞,我知道。我的感受跟你一样。但是并不是一直都一样。有时候我无法跟上你,听不懂你的话,我感到孤独……” 她中断下来,无法找到字眼来形容她挣扎中的思绪。跟贺瑞在一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不管他的温柔,不管他对她的爱,他在某些方面还是会令她无法预料、无法理解。他们会一起分享美妙丰盛的时刻——但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双手冲动地伸向他。 “噢,贺瑞,你替我决定。告诉我怎么办!” 他对她微微一笑,或许是最后一次对孩童时期的雷妮生笑。然而他并没有握住她的手。 “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办,雷妮生——因为这是你的生命——只有你自己才可以决定。” 她了解到她得不到任何帮助,没有像卡梅尼一样加速的恳求效果。要是贺瑞稍微碰碰他——但是他并没有碰她。 突然之间,这项抉择以最简单的形式呈现在她眼前——容易的生活或是困难的生活。她被强烈地吸引着要立即转身走下那条蜿蜒的小径,回到下面她所熟悉的那种正常、快乐的生活里——她以前跟凯依经历过的生活。那里有的是安全——分享日常的忧伤和乐趣,除了老死之外,没有什么好恐惧的…… 死……她又从生的思绪中绕一圈回到了死亡。凯依已经死了。卡梅尼,或许也会死,而他的脸,就像凯依的一样,也会慢慢从她的记忆中消退…… 然后她看着静静站在她身旁的贺瑞。奇怪,她心想,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贺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从来用不着去了解…… 然后她开口了,语气就像她很久以前宣称她要在日落时单独一个人走在下山的那条小径上一样。 “我已经做了选择,贺瑞,我要跟你共享生活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坏,到死方休……” 随着他的拥抱,随着他面对她的脸上突然展现的甜蜜神情,她感到充满了生命的丰饶。 “如果贺瑞死了,”她心想,“我不会忘记他!贺瑞是我心中一首永不休止的歌……这也就是说——不再有死亡……”.The End.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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