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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生还

_10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个会害怕的。她那一家子人都是吃公事饭的,死啊活啊的,那是家常便饭,连眼
睛都不兴眨一眨!他们都和她,埃米莉·布伦特一样,做人从来规规矩矩……她
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因此自然,她也从来不想死……
“主从来是心中有数的”,“黑夜,你无所摄于恐怖;白昼,你无所畏于流
矢……”(圣经句——译者注)而现在正是大白天——没有任何恐怖可言。“我
们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岛。”这是谁说的?还不是麦克阿瑟将军!他的堂兄娶了埃
尔西·麦克弗森。他看来毫不在乎,事实上,反倒似乎挺高兴!有这种念头,多
可恶!简直可以说是作孽。有的人就是不在乎死,往往还自己干掉自己。比阿特
丽斯·泰勒……昨天晚上她梦见了比阿特丽斯——梦见她从外面把脸贴在玻璃窗
上,呻吟着,要求让她进屋里来。但是,埃米莉·布伦特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因
为,万一让她进来,就得出事,可怕的事……
埃米莉猛然一下子从神思恍惚中恢复了常态,发现维拉这姑娘正在十分诧异
地望着她,就立刻说道,而且说得特别响脆:
“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吧?我们把早饭端进去吧!”

这顿早餐与昨天不同。每个人都客气得要命。
“我给你再来点咖啡怎么样,布伦特小姐?”
“克莱索恩小姐,来片火腿?”
“再来块咸肉?”
六个人,外表镇定自若。
其实内心呢?思潮起伏,一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该出什么事了?”
“行得通吗?我是怀疑的。但是,试试总是值得的。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就
行,我的上帝,只要时间上来得及……”
“宗教狂,一点不错……模样上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万一我弄错了呢
……”
“简直是发狂——全都发狂了,我也要发狂了。毛线不见了——紫红闪光绸
的帘子——都是想不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这个该死的傻瓜,我说什么他全信了。太简单了……可我还得小心,还得
非常小心。”
“六个小瓷人儿……只剩六个了——今晚会是几个呢……”
“还有最后一个蛋,谁吃?”
“要桔子酱吗?”
“多谢。再给我一点火腿吧。”
六个人一起吃着早饭,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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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奇案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早饭完毕。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清嗓子,颇有威仪地低声说道:
“我看我们还是在一起谈谈情况的好。怎么样,隔半小时在休息厅碰头?”
大家都吭了一声,表示同意。
维拉动手把盘子收在一起说:
“我来收拾,我来洗。”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们帮你把这些搬到小厨房去吧。”
“谢谢。”
埃米莉·布伦特刚想站起来又坐下了,说道:
“喔,我的天。”
法官说道:
“出什么事啦,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抱歉地说道:
“真抱歉,我想帮帮克莱索恩小姐,可是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感
到有点头晕。”
“头晕,呃?”阿姆斯特朗大夫走过去了。“完全正常。这是一种因后怕而
引起的休克。我可以给你点——”
“别!”
这个字从她嘴里迸了出来就像是一发开花炮弹。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阿姆斯特朗大夫闹了个大红脸。
没错,她确实是满脸的恐惧和疑惑。大夫尴尬地说道:
“随你的便,布伦特小姐。”
她说道:
“我什么东西也不要吃——什么也不要。我只想静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等
这阵子眩晕过去。”
他们把早饭用具等等都收拾干净了。
布洛尔说道:
“我是个会料理家务的男人,我帮你一把吧,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说道:“谢谢你啦。”
埃米莉·布伦特一个人留在休息厅里,坐着。
有好一阵子,她还模模糊糊地听得见小厨房里轻轻的谈话声。
慢慢的,眩晕过去了。她感到发困,好像一下子就能睡着了似的。
耳朵里有点嗡嗡叫——要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嗡嗡叫吧。
她想起来了:
“好像是只蜜蜂——一只大胡蜂。”
现在她真的看到一只蜜蜂了,就爬在窗户框上。
维拉·克莱索恩今天早晨谈起过蜜蜂。
蜜蜂和蜂蜜……
她喜欢蜂蜜。从蜂房里采下来的蜂蜜,用细布口袋亲手过滤,一滴,一滴,
一滴……
好像房间里有人……一个全身湿透,一滴一滴地淌着水的人……比阿特丽
斯·泰勒从河里爬上来了……
她只要一扭头就可以看见泰勒了。
但是,她就是扭不了头……
她只要喊一声……
但是,她就是喊不出声……
房间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就她一个……
她听到了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轻的拖沓的脚步声,溺死的姑娘的磕磕绊
绊的脚步声……
接着,鼻孔里一阵湿漉漉、凉冰冰的感觉……
窗户框上,那只蜜蜂还在嗡嗡叫——嗡嗡叫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给针扎了一下。
那只蜜蜂正叮在她的脖子上……

他们都在休息厅里等着埃米莉·布伦特。
维拉·克菜索恩说道:
“我去叫一下她吧?”
布洛尔急忙说道:
“等一等。”
维拉又坐了下来。大家都用质问的眼光望着布洛尔。
他说道:
“各位听我说,我的看法是:要替那些死鬼找冤主,只要此时此刻到休息厅
去走一趟就行了。我敢起誓说那个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阿姆斯特朗说道:
“那么,动机呢?”
“宗教狂。你说呢,大夫?”
阿姆斯特朗说道:
“这是完全可能的。我没有什么反对的话要说。但是,当然,我们并没有证
据。”
维拉说道:
“刚才我们在厨房里一起弄饭的时候,她很不正常,她的眼睛——”她颤抖
起来。
隆巴德说道:
“你不能单凭这一点下判断。直到现在,我们谁都是余悸未尽呢。”
布洛尔说道:
“还有一桩事情,唱片播放后,就她一个人拒不作出解释。为什么呢?就因
为她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维拉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她说道:
“这不完全对,我听她讲了——她后来告诉我了。”
沃格雷夫说道:
“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呀,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把比阿特丽斯·泰勒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说:
“说得相当坦率。就我个人而言,要我接受她的说法,一点也不困难。克菜
索恩小姐,请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有犯罪感或者悔恨之意,因而深感内疚呢?”
“根本谈不到。”维拉说道,“她完全无动于衷。”
布洛尔说道:
“真是铁石心肠啊,这些一丝不苟的老姑娘!多数是出于嫉妒。”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现在是十一点差五分。我看应该请布伦特小姐来参加我们的会议了。”
布洛尔说道:
“你们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
法官说道:
“我看不出我们能采取些什么行动。目前说来,我们是仅止于怀疑而已。但
是,我愿意提请阿姆斯特朗大夫特别留神观察布伦特小姐的一举一动。好吧,现
在我们去休息厅吧!”
他们发现,埃米莉·布伦特还像他们离开时那样地坐在那把椅子里。从后面
看过去,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好像全然没有察觉他们一齐拥进了房间。
随后,他们看到她的脸了——满脸充血,嘴唇发青,双眼惊恐。
布洛尔说道:
“我的上帝,她死了!”

沃格雷夫法官还是那样细声细气、平平静静地说:
“又清算了我们一个——太迟了!”
阿姆斯特朗俯身在尸体上面,闻闻嘴唇,随着摇了摇头,又翻看了眼皮。
隆巴德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死的,大夫?我们离开她的时候,她在这里还是好好的!”
阿姆斯特朗全神贯注地察看着布伦特脖子右边上的一个小孔说:
“那是皮下注射的针眼。”
窗户那边传来了一阵嗡嗡声。维拉叫喊起来:
“快看——蜜蜂——一只大胡蜂。想想我今天早晨说的话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无情地说道:
“叮她的不是蜜蜂!拿针筒扎她的是人的手!”
法官说道:
“注射的是什么毒药?”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估计,还是一种氰化物。可能是氰化钾,同安东尼·马斯顿是一样的。想
必她当时就窒息死了。”
维拉喊道:
“可是那只蜜蜂?不可能是巧合吧?”
隆巴德冷酷地说道:
“喔,不,不是巧合!而是我们这位谋杀者为了略添一点地方色彩!真是一
头恶作剧的野兽!尽量想搞得同那首该死的打油诗一模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连他的声音也不平稳了,几乎是尖叫起来,似乎他久经“白
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场面考验的神经,最终也顶不住了。
他愤怒地说道:
“真是发疯了——完全发疯了——我们全疯了!”
法官仍然平静地说到:
“我但愿大家仍然保持理智。请问哪一位是带着皮下注射针筒来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尽量鼓足勇气但声音仍是犹犹豫豫地说道:
“我带着。”
四双眼睛全盯着他看。他不得不强自振作,顶住这一双双十分敌视、十分怀
疑的目光。
他说道:
“我出门总带着。大夫多数都是这样的。”
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
“不错,不过大夫,请你告诉我们针筒现在在哪儿?”
“在我房间的皮包里。”
沃格雷夫说道:
“也许我们得来证实一下,好吗?”
五个人一起上了楼,大家默不做声。
皮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了,摊在地下。
但没有找到皮下注射的针筒。

阿姆斯特朗激动地说道:
“一定有人把它拿走了!”
没人说话,房间里一片宁静。
阿姆斯特朗背靠窗户站着。四双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充满怀疑,充满谴
责。他看看沃格雷夫,看看维拉,又失助无援、软弱无力地回过来看了一遍:
“我说一定有人把它拿走了。”
布洛尔看着隆巴德,对方也瞧着他。
法官说道:
“我们五个人都在这间房子里,其中有一个是杀人凶手。目前处境充满着极
端的危险。为了确保四名无辜者的生命安全,必须采取一切措施。阿姆斯特朗大
夫,我现在要问你,你手中还有哪些药物?”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在这里有一个小药箱。你们都可以检查。有一点安眠药——药片儿——
有一包溴化物,还有面包苏打,阿司匹林,别的没有了。我没有氰化物。”
法官说道:
“我本人也有点安眠药片——我看是磺基之类吧。我估计,大量使用也会致
命的。你,隆巴德先生,则有一把左轮手枪。”
菲利普·隆巴德立刻说道:
“我有又怎么样!”
“说说而已。我提议把大夫所有的药物,我自己的磺基药片,你的左轮手
枪,以及凡属药物或者火器之类的东西全都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
一点做到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得搜查一遍——包括搜身和搜查财物。”
隆巴德说道:
“要我缴枪,休想!”
沃格雷夫严厉地说道:
“隆巴德先生,你体格十分健壮,是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然而,前探长布
洛尔的体格也不弱。要是你们俩打起来,谁输谁赢,我还说不好。但是,我能告
诉你这一点:在布洛尔这一边,尽量帮助他的有我本人,阿姆斯特郎大夫和克莱
索恩小姐。所以,我请你衡量一下,如果你想反抗的话,对比之下,不利于你的
力量是不是要大得多。”
隆巴德把头往后一仰,露出满口的牙齿,近乎咆哮地吼道:
“喔,那么好极了!既然你们早就合计好了嘛!”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点点头:
“你不失为一个识趣的小伙子。你的那把枪放在哪里呢?”
“在我床头桌子的抽屉里。”
“好。”
“我去拿吧。”
“我想,还是我们和你一起去拿的好。”
菲利普虽然有了一些笑意,但还是近乎咆哮地说:
“多心的胆小鬼,没说错你们吧?”
他们沿着走廊来到了隆巴德的房间。
菲利普大步走到靠床的桌子旁边,一把拉开了抽屉。
他猛然后退一步,骂了一声娘。
床边桌子的抽屉是空的。

“满意了吗?”隆巴德问道。
他脱得一丝不挂。另外三个男人把他和他的房间彻底地搜查了一遍。维拉·
克莱索恩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搜查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阿姆斯特朗、法官和布洛尔挨个儿都轮到了一
遍。
四个男人从布洛尔房间出来,向着维拉走去。首先由法官开口说道:
“我希望你别见怪,克莱索恩小姐,我们谁都不搞特殊。一定要找到那把左
轮手枪。我想你带着游泳衣吧?”
维拉点点头。
“好,我请你回房间穿上游泳衣再到我们这里来。”
维拉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穿着打褶裥的丝绸紧身游
泳衣。
沃格雷夫点头表示赞许。
“劳驾了,克莱索恩小姐,现在请你呆在这儿。我们查一查你的房间。”
维拉耐心地呆在走廊里,直等到他们搜查完毕出来,才回房去换上衣服。他
们在外面等到她重新走出来。
法官说道:
“有一点,我们大家可以肯定:现在,我们五个人哪一个人手里都没有足以
致命的武器或药物了。这一点也就放心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些药物放到一个安全
的地方去。小厨房里有没有一个放银器的柜子?”
布洛尔说道:
“这些都很好,问题是由谁来掌管钥匙?我想,总是你吧?”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没有答话。
他一直走进小厨房,其余的人都跟着。小厨房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银餐具
和盘碟的小柜儿。大家听从法官的安排,把各种药物都放在里面并且上了锁,接
着,还是尊从法官的主意,把小柜儿抬进大碗橱,照样上了锁。随后,法官把小
柜儿的钥匙递给了菲利普·隆巴德,把大碗橱的钥匙交给了布洛尔。
他说道:
“从体力上看,你们两个最厉害,谁想抢谁的钥匙都不容易。而我们三个,
哪个人都甭想抢。至于硬砸开大碗橱——或者小柜儿——不但费劲而且必然会有
响声,要不让旁人发觉是不可能的。”
他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我们面前仍然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隆巴德先生的左轮手枪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
布洛尔说道:
“据我看,谁也不会有枪主人清楚。”
菲利普·隆巴德气得连鼻孔都塌了下去。他说道:
“你这个该死的蠢猪!我跟你说过给人偷掉了!”
沃格雷夫问道:
“你最后一次看见手枪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上床的时候,它还在抽屉里——以防万一。”
法官点点头说:
“那么,想必是在今天早上大家乱哄哄地寻找罗杰斯或者是在找到他尸体的
前后出的事。”
维拉说道:
“一定是藏在屋子里的哪儿啦。我们一定得找到它。”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又在用手指摸下巴颏儿了。他说道:
“能不能找出些结果来,我怀疑,我们的那位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找个好地方
把它藏起来。打算一找就找着,我不存这个幻想。”
布洛尔似乎十分有把握地说道:
“左轮手枪在哪儿,我不清楚。但我敢打赌说另外那样东西——那个皮下注
射针筒的下落,我清楚。你们跟我来。”
他打开前门,领着大家绕着屋子转过去。
在离餐厅窗户不远的地方,他找到了针筒,旁边还有一个摔破了的小瓷人儿
——碎成片片的第五个印地安小男孩。
布洛尔颇为得意地说道:
“只能在这里,他杀了她之后,打开窗户扔掉针筒,又从桌上拿起瓷人跟着
抛了出去。”
针筒上没有指纹,是仔细抹掉的。
维拉用坚决的口气说道:
“现在让我们去把枪找出来吧!”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得去找!但是,找枪的时候,谁也别离开谁。记住,只要一分散,凶手就
有机会下手了。”
他们仔仔细细地从阁楼搜到地窖,毫无结果。左轮手枪仍然杳无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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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奇案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这句话无尽无休
地重复着,在他们脑子里轰轰作响,五个人——五个吓破了胆的人。五个人互相
监视着,谁都顾不得再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谁都不再弄虚作假,也没有人故作
镇静、侃侃而谈了。五个人彼此都是敌人,但又被生存的本能紧紧连在一起。
突然之间,五个人的样子都变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野兽了。劳伦斯·
沃格雷夫像一只小心翼翼的老龟团缩着坐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
又敏锐又警觉。退职警官布洛尔的身体显得更粗笨了,走起路来那慢慢吞吞的劲
儿看上去和只狗熊差不多。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样子既凶残又带些笨拙。他简
直完全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准备随时对它的追捕者进行反扑。菲利普·隆
巴德的感觉不是迟钝了,而是更加敏锐了。对任何最轻微的声响他的耳朵也会有
反应。他的体态灵活、优美,步履变得更轻盈,速度也变得更迅猛了。他常常
笑,咧着嘴露出一排长长的白牙。
维拉·克莱索恩缩在椅子里一声不吭,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就像一只在玻
璃窗上撞得精疲力尽,最后被别人攥在手里的小鸟。她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希
望这样可以保全自己。阿姆斯特朗的神经己经衰弱到极其可怜的地步。他浑身抽
动,两手不停地颤抖。他一根接一根地点着香烟,但马上又把它们掐灭。他对这
种困居在这里、无力改变自己处境的现状,似乎比其他人更感到焦灼不安。时不
时他会迸出几句神经质的话来,“我们——我们不能只坐在这儿干等。我们必须
做点什么——我们肯定可以做点什么。如果我们燃个大火堆——”布洛尔粗声粗
气地接了一句:“在这种天气里?”外面,雨瓢泼似地下个不停,风一阵紧似一
阵。单调、沉闷的雨声逼得他们几乎发疯。虽然没经讨论,最后大家都采取了一
个办法。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次只允许一个人离开屋子,一定要等这个人
回来,另一个人才允许出去。
隆巴德说:“天气会好起来的,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我们就可以做点
事了——发信号——燃个火堆——绑个筏子什么的!”阿姆斯特朗突然咯咯地笑
着说:“时间的问题——是吗?我们哪来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就都要死了……”
劳伦斯·沃格雷夫先生说:“我们是不会死的。我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
他那细小清晰的声音因为下了巨大的决心显得异常沉重。
中饭还是按时开的,在储藏室里他们找到一大批罐头食品。
他们打开了一听口条,两听水果,站在厨房里一张桌子的四周便草草吃完这
顿中饭。饭后大家又回到客厅里坐着——坐在那里互相监视着……到了这时,他
们头脑中不论再想什么都已成为病态的、疯狂的、不健全的……一定是阿姆斯特
朗……我发现他用眼角溜着我……那眼神很不正常……完全疯了……很可能他根
本就不是医生……毫无疑问,就是这么回事!……他是个疯子,从某家医院逃出
来的疯子——乔装成医生……没错……我是不是把这话告诉他们?不然我干脆喊
出来?不,不行,那会让他有所提防……而且他可以装出无辜的样子……几点
了?……刚刚三点过一刻……噢,上帝,我自己都要疯了……没错,就是阿姆斯
特朗……他又在盯着我……我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去的!我还能照顾自己……以前
我也经历过险境……那把手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谁偷走的?……现在又
在谁手里呢?……不会有人带在身上……大家都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搜了一遍儿
……没人带着它……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它现在放在什么地方……他们全都快疯
了……快了……怕死……我们都怕死……我也怕死……是啊,但这并不能阻止死
亡来临……“柩车已在门口等候了,先生。”我在什么地方读过这句话?那个姑
娘……我得防备着她。没错,我得防备着她……还差二十分钟四点……才刚差二
十分四点钟……没准儿钟停了吧……我不明白——真的,我真不明白……这种事
不可能发坐……但它现在就正在发生……为什么我们还不醒过来?醒醒吧——审
判日——不,不可能!只要我们还可以思维……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出毛病了
——我的头简直要爆炸了——要爆炸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几点了?啊,
天哪!还差一刻才四点呢!我必须保持冷静……我必须保持冷静……只要我能保
持冷静就好了……这再清楚不过了……是早已策划好的。是谁呢?这是个问题
——是谁?我觉得——对,是这么回事——哼,就是他!钟一打五点,大家都跳
了起来。维拉问,“你们谁想喝茶?”半天也没有人响应,最后布洛尔说:“我
想喝一杯。”
维拉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做。你们等一会儿。”
劳伦斯·沃格雷夫和蔼地说:“亲爱的姑娘,我想我们都愿意一起去看着您
做。”
维拉最初一愣,接着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她说:“当然!你们愿意这样!”
五个人走进厨房。茶做好了,维拉和布洛尔各自倒了一杯,其余三位喝的是威士
忌——酒不但是新启封的,而且连蜡管都是从一盒没启封的盒里取出来的。法官
像爬行动物一样笑着叨咕道:“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大家又都回到客厅。
虽说是夏天,屋里已很昏暗了。隆巴德拨了一下电灯开关,但灯没有亮。他说:
“是啊,罗杰斯不在,机器也停了一天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以
去开动它。”
劳伦斯·沃格雷夫说:“我看见贮藏室里有一包蜡烛,我们就点蜡烛吧!”
隆巴德走了出去。其余四位坐在客厅里互相监视着。他拿回了一包蜡烛和几只碟
子。点着了五枝蜡烛散放在大厅里。这时是五点四十五分。

六点过二十分的时候,维拉再也坐不住了。她的头痛得要命,她想回到自己
的房间去用冷水洗洗。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忽然她又记起了什么,走了回来。
她从碟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着以后在一只盘子里滴了几滴溶化的蜡油,之后把蜡
烛粘上,这才走出屋子。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留下四个男人在大厅里。她爬上了
楼梯,顺着走廊向她的房间走去。当她打开门时,她一下子呆立住了,鼻子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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