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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

_36 三月夫(当代)
“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战鼓咚咚,号角呜咽,步骑兵排着方位,随着图海手中的红旗进退演练。大风卷起滚滚黄尘,龙旗迎风招展,整齐划一,煞是壮观。
“午时已到,请旨——”
“传旨:议政康亲王杰书、简亲王喇布、安亲王岳乐,带领在京各王、贝勒、贝子,伯爵以上亲贵宗室,并六部九卿,侍郎以上职官在午门旁修旨,将吴应熊从天牢里提出押往午门!”
在这一刹那间,康熙觉得自己无比高大,胸中的忧郁、愁思,荡涤一空。日中阳光下,他的脸色胀得鲜红,对身后的大臣们说:
“秦始皇以砖石为盾,朕以天下臣民为长城,砖石长城今已破败,千万百姓依然如故,众卿须牢记朕今日此语!”
说罢,康熙的脸色由胀红逐渐转为肃穆,转入庄重,转入威严,一颗澎湃激动的心,又渐渐地转为静静的沉思。周围的亲王大员们诧异地、静静地注视着康熙的这一变化,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康熙脑海中急速翻涌出幕幕激动人心的场面。
为给祖父报仇,太祖努尔哈赤把祖父遗留下来的仅仅十五副铠甲,亲手披在精选的十五名勇将身上,一拥出城,直扑仇人阵中。太祖当先闯入敌阵中,其余十五名勇士乘势跟上,逢人便杀,如虎入狼群,所向披靡。最后,不但索回了祖父的棺木,擒住了贼首,而且还受到了明王朝的爵封。此后,太祖率领爱新觉罗勇士们东征西杀,拓疆开边,势力大张,建立了满洲国。
太宗皇帝继承王位后,文韬武略远胜于太祖。几次亲率大军直入明朝长城以南,逼向明都,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又向南征服朝鲜,硕果累累,创建了大清王朝万年基业。
皇父顺治帝在叔王多尔兖等辅佐下,智赚山海关,大军南指,摧枯拉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平定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镇压了明各藩王的武装叛乱,统一了整个中华大地,可谓是战绩辉煌。
自己自从八岁登基以来,就立志要做一个大有作为的皇帝。鳌拜等权臣的专横跋扈,更加强了他这种决心。智除鳌拜后,亲掌大权,使他雄心抱负有了施展的机会。这次的三藩兵变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但这其中充满的凶险和危机,对于才刚刚建国三十来年的年轻的大清基业,对于刚刚执政大权的年仅二十来岁的自己,犹如泰山压顶,真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个多么冷峻而又充满诱惑力的巨大挑战呵!
康熙想到这儿,脸上又渐渐缓和下来,双颊又微微地泛起了红晕。
然而那时被押入天牢的吴三桂之长子——吴应熊又有何感想呢?
吴应熊蓬头垢面地斜靠着墙坐在阴沉沉,潮乎乎,脏兮兮的牢房的地上,周围是望不到头的高墙,里面黑漆漆的,阴森森的,令人感到恐怖不安。耳边又响起了那晚康熙来访时对自己说的话:
“有些事朕一下也说不清楚。你父亲送来了折子请求撤藩,朕已经批下去了,照允。大臣中有人以为平西王不是出于真心,你父亲那边也会有人疑虑——
“这些话诏书里是写不进去的,传到云南、广东、福建很不好。
“这些都是小人之见!
“朕自幼读书,就懂得了‘天下为公’,昔日不撤藩为防南明小丑跳梁,今日撤藩更为百姓休养生息。你父亲过去功高如山,如今又自请撤藩。这样深明大义的贤王到哪儿找去?
“这个话是一百理儿;另一面,当初你父亲从容入关,和朝廷杀马为誓,永不相负。人以信义为本,吴三桂不负朝廷,朕岂肯为不义之君?
“朕就是掏出心来,怀着异志的人,也未必肯信。若论大义,你是朕的臣子,若论私情,你是朕的姑父。咱爷们在这过一过心,你写信把这个话传给你父亲,叫他拿定主意,首先不要自疑,更不要听小人们的调唆,又是煮盐,又是冶钢的,朕看大可不必。你说是吗?
“你在京时间太久了,这不好,倒像朕把你作人质似的——你说是吗?
“说这个话的人,朕真不知是何心肠!朕是滥杀人乱株连的昏君吗?你都看见了的,鳌拜犯了多大的罪,朕都没有杀,他的四弟照样升官!你是朕的至亲,又是长辈,朕能忍心下手害你?
“你父亲身子不好,你做儿子的,该回去看看,这是人之常情嘛!
“这下子可好,朕在辽东给他好好盖一座王宫,你就回去侍候,既尽了孝,也堵了那些小人的嘴。什么时候想进京玩玩,想出去走走,告诉朕一声就成。天下之大,你们没去过的好地方多着呢!惠妃纳喇氏就要临盆,产下皇子来,你这个太子少保也得照应,朕倚重你的地方多着呢……
“你在这里更不要听人闲话,写信给平西王,钦差就要去了,一定要办得朝廷满意,三桂满意,百姓也满意。
“我们君臣要齐心协力,共同治国安民,假若拿错了主意就会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吴应熊想到这儿,心里不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懊悔之意:
“我这么多年被软禁在京城,不就是为谋求有一天能获得自由,如同鱼归大海任游弋吗?这些年和父亲所作的一切努力不也就是能够使子孙后代永享富贵吗?”
“可惜的是,父亲对我也是如此绝情,他起兵反清,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把起兵日期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好逃离这龙潭虎穴,更不用说派人来接应我!”
“父亲,你好狠毒啊!”
“可是,话也说回来,听说父亲已经自立为周王,把我立为太子,并且为了我的安全,父亲已经向小皇帝提出了订阅和议的要求,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让小皇帝把我平平安安地送回南国,否则,父亲的铁骑就要直踹北京乾清宫。”
想到这儿,吴应熊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时,眼前突然一亮,不觉阴沉沉地冷笑了一下,心中暗想:
“小康熙,你要杀我,可不那么容易!被我拉拢牵连的那几百王公贵族,亲王大臣们,到时看你怎么处置……”
“呕啷”一声,监狱的大铁门开了。
“吴应熊,滚出来!该上路了!”一个狱卒冲着里面大声吆喝着。
吴应熊懒洋洋地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沉重镣铐一步一步挪向门口。外面强烈地阳光刺得他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乜斜了那狱卒一眼,又高昂地仰起了头。
一队雄壮的御林军,没等他说话,就七手八脚地把他装进了木笼囚车,走了。
此时,吴应熊正被绑在午门外校场东北角的一个木桩上,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
站在城楼上的康熙,反抬起头看了看天,转身,命明珠:
“你去问问吴应熊,今日行刑还有何言?”
“喳!”
明珠答应一声,撩起袍服走下门楼,命令暂停演阵,见吴应熊被绑在校场东北角一个旗纛下的木桩子上,便前来问道:
“吴应熊,万岁问你,今日行刑你有何言?”
吴应熊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为之一凛,但仍面不改色,忽然睁开双眼,直视明珠,道:
“我命系于天。听天由命!但有一言传于康熙,杀了我,我父再无牵挂,可以专心用兵。在朝诸公未必便个个肯做你家奴才!身为人子,死而尽孝,何憾之有?”
明珠回身禀报,康熙在门楼上“哼”地冷笑一声,道:
“将那些文书抬到他面前烧掉!”
一堆堆箱笼在大火中噼啪作响。这些大箱笼里装的都是吴应熊等人平日与文武百官往来的书札。其中有传递消息的,有勾通感情的,也有勾结向上的,甚至有自己投靠的。
看到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吴应熊气馁地闭上了双眼。几百名文武官员怀着异样的心情,有的诧异,有的感激,有的佩服,……各自用不同的目光投向康熙。
康熙微微一笑,摆手大声道:
“诛了这个逆臣!”
吴应熊被杀掉了!
这个气焰逼人的额驸被杀掉了!
“万岁”喊声震荡整座京城。
京城局面终于稳定了。
清军分路集中后开往湖南作战。
吴三桂与清朝的正式决战开始了
决策大误
大周国的临时都城长沙。一切似乎才刚刚安定。
吴三桂派出了一批官吏,去治理被“光复”州县的民政。但有能力的官吏实在少得可怜,昔日那些西选官吏又都散布在各省,即刻间哪里招得来?况三藩起事后,西选官员也大部分被撤免或囚禁,剩下的少数又几乎都是“中立”派,所以几乎没有西选后备可用。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派出去了。
现下,吴三桂忙着办理第二件大事。
议定夺取天下的大战略——即如何北进?
他几个月来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眼睛时有发花,头时有发晕之感,四肢怎么也觉得不灵活了……人就老得这么快?这半年前还精神百倍的,一下子就有了衰弱的感觉?
为了大业,他这次北上没有带一个女人——圆圆没有了,他心中那个空旷地带老填不起来,人老是没精神。圆圆在时,虽然不见面,也心中踏实,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空旷松驰。看来,他离不开女人。一旦没有女人在身边,他就要衰老……他真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呵!女人!
这些日子,所有的往事都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一年,京城危机,自己奉命回京。陈圆圆暗中引诱田畹,说为了保护国丈一家安危,应拉拢总兵吴三桂。老糊涂高高兴兴地上了当。在田府的第一次,自己就威逼利诱,把陈圆圆从国丈手里抢了过来。
那一夜真是今生今世永远也忘不了。
自从有了圆圆后,他再也不去寻花问柳,沾花惹草。
到云南后,势力大了,贪欲也就开始膨胀。
起初,怕圆圆知道吃醋,和他闹腾,只是偷偷摸摸地干。后来,看到圆圆并不干涉,因为圆圆所恋,所爱的是他的心。于是,吴三桂就不以为意,公开去挑选美女,充斥王府,以供自己受用。
这几十年来,他也不知受用过多少美女,小至十二、三岁,大到二十五六岁,各有一番风味。
但最使他难忘,最能令他销魂的,除圆圆外,就只有阿紫和八面观音、四面观音了。
阿紫是杭州知府派人从杭州专门送到云南的。阿紫不仅长得美,而且琵琶弹唱可谓一绝,可谓是丽质清才!她的美,不同于圆圆,俊俏妩媚中透出一股英气,令人顿感情新、舒畅。
他本打算把阿紫给儿子吴应熊做小妾的,可第一次听完她的弹奏和轻歌曼舞的歌唱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当天中午,乘夫人歇晌,他支走了左右的人,悄悄踱到阿紫独自住的东院。正想敲门,却听里边有人隐隐私语,卿卿我我地十分亲热。细听声音,竟是自己的孙子吴世藩——吴应熊之长子捷足先登了!
他走到窗下舔破窗纸一看,两个人正在床上拥抱着。吴世藩正骑在阿紫身上使劲地效力卖命,阿紫则小声“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扭动着身躯迎合着。
他这一气非同小可,闭上眼睛,暗想,家门不幸,子孙们败德丧伦,这成什么话!正想进去责骂,又想到自己也是偷情来的,无奈间转向便走,不小心一脚踢翻了门口的花盆,“豁嘟”一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一下再也掩饰不过了,只听里面窸窸窣窣一阵,阿紫隔窗问道。
“谁呀?”
“我……”吴三桂看看四周,并无人知觉便放胆答道。
这时听得后面传来“扑通”一声。吴世藩跳窗逃走了。
“是王爷呀!”
阿紫甜甜地叫了一声,把门轻轻拉开了,扣着胸前排扣,嗔笑道:
“王爷……这时候到奴婢这儿,有什么事吗?”
吴三桂见她媚笑凝睇,双颊泛红,早就心痒难耐,也顾不了许多,顺手摸了一下阿紫温柔的前胸,笑道:
“王爷?我还要做皇帝呢!这个地方别人来得,我就来不得?”
阿紫只好低头一笑,随即给吴三桂斟了一杯香茶过来。
吴三桂却不接茶,又把手伸向阿紫胸前,随即瞟了一眼后窗户,笑道:
“你倒真可人,来者不拒……”
说着,他随手把门关上,插上闩子。然后转身,一哈腰,把阿紫抱起,走过去,放到床上。
他心中的欲火早已耐不住了,再加上阿紫那诱人的目光。
他三下五去二地剥光了二人的衣服,稍加温存,便长驱直入了……
“阿紫,这次由于时间太紧,往后我一定对你温柔点……”吴三桂呐呐着。
门“哐噹”一声被撞开了,一个老太婆拿着根拐杖冲了进来,嚷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连儿子的媳妇你都霸占!今天,老娘给你拼了!”
吴三桂一看是夫人张氏,吓得一愣神。不想那用力的武器一下蹦了出来,“嘶”的一声,正好喷了阿紫一脸,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粘糊糊的。
阿紫也被这场面吓呆了。
吴三桂赶紧穿衣服。可是越慌,越出乱子,由于二人的衣服被胡乱地扔在一起,一时竟难以分辨。竟然穿着阿紫的内裤,推开夫人一闪身跑了。
虽然有这次为戒,但吴三桂仍不死心,在把阿紫送往北京儿子吴应熊那儿以前,他又多次贪图了阿紫的独特韵律。这种享受的确不同于圆圆,也不同于八面观音,四面观音,更不同于其他美女。
而八面观音、四面观音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八面观音。这二人不仅姿容出众,体格风骚,而且舞技超群。
就拿八面观音来说吧。这个女人,不论从眼、耳、鼻、口,还是腰、腿、臀、胸,甚至可以说,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一股骚性,再加上舞姿独特,总会令人看着就会不知不觉地想上前把她剥光……
正因为如此,吴三桂才极力宠幸这姐妹俩。她们能给他解闷,解乏,使他心情舒畅,在百忙中感到快乐。
他想起了八面观音……
已经派人去云南接了。也该来了吧——
没办法,只有用八面观音这种人妖的邪淫,才能弥补圆圆那深柔绵长的情欲;圆圆是正,八面观音是邪;她们两个人都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感觉。
圆圆能养他的元气。
阿紫能使他心中感到释然,可惜已经把她送到北京了。
而八面观音能汇他的欲火……
终于,把八面观音盼到了;
那天,八面观音到长沙王府时,正在上午。吴三桂正在召集群僚商议军国大事。听说八面观音到了,他心中立刻火烧火燎起来。他一摆手:
“今天就议到这儿吧,明天再议。”
群僚不觉相视一笑。
他急切地转入内室。
八面观音正坐在镜前卸妆,正好把最后一支金钗从头上拔下,这时,镜中多出一个人来。
她急切转身。
“更衣!”吴三桂急切地大声命令侍女。
侍女们知道这王爷的脾性,赶紧给他把外衣脱掉,帽子摘掉,只剩了内衣内裤。
这时,吴三桂猫腰把八面观音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随即上了床。
众侍女们默默地站在床的周围,注视着这一切。这是吴三桂的王法,为的是这些侍女们多看看,以免在不凑手时好应急。
对八面观音,吴三桂从来没有给她一件一件脱过衣服。仗着出身将门,有一身力气和功夫,他都是把衣服从八面观音身上撕下来。
这次,更是猴急。起兵行军到长沙,这么长时间没有吃荤了,他能不急?
他挥起蒲扇般的大手,只两下就把她身上衣服撕了个精光。
她活像一个蛇妖,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床上不停地扭动着,扭动着……
吴三桂把内衣脱掉,也不抚摸她。只把她的双腿猛地往两边一分,就来了个恶虎扑食……
八面观音,对这种阵势见得多了,也习惯得很。只有这样,她才感到最大的快乐!越是粗鲁,越是狂暴,她越感到无上的满足!
她“吃吃”地笑着,妖声妖气地呻吟着,使劲地扭动着……
然而,对吴三桂来说,并不是事事如意。儿子吴应熊被杀,称王建国后,他心中更不踏实了。
将士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而且吵得很厉害。关宁军过去从来不这样,一声令下,人心统一,所向披靡,如同几个月前那样。
为了协调大家的想法,统一意见,吴三桂决定召开一次大型方略会议。
这次方略会议。是在大殿里召开的。
这是湖南巡抚的官衙改制的王宫,比起云南的五华山王宫,那是天壤之别。公堂改成的王殿简直就像城隍庙一般,又暗又阴,潮湿难耐。吴三桂真不知这些混蛋巡抚们怎么在这里办理公务……
大周王国的重要将领,谋臣都到了。
三拜九叩的大礼行过了,众臣落座。
“众卿,今日廷议,旨在议决我大周进取方略……本王长子吴庄熊被康熙杀了!本王想与清室不战的谋划也就没有了。仗非打不可了,怎么进兵,请诸卿坦诚直言。”
老谋士胡守亮首先提出:“目下我大周兵锋锐利,连占六省,京师慌乱,拙于应付。我兵马应趁此有利形势,跃马渡江,全师北上,直捣黄龙府。”
——这不是方献廷的主张吗,他两人老搭挡,方献廷被冷落排斥走以后,此时胡守亮再度提出,岂不又要重蹈复辙?并非简单如此,在这几个月中,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一则是康熙杀了吴庄熊,吴三桂断了“不战而决”的念头。必须与清室再打大仗是肯定了。胡守亮是辽东籍,主张迅速北上,也有其杀回辽东的夙愿,所以赢得了许多辽东籍将领的赞许。
马宝则提出:“我大周军队不宜以长江北上为路线,这条路子太正,清军已层层设防。我军就出厉兵袭击,从四川进军,占据关中,扼守潼关与函谷关,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况关中自古为建国称王的龙头之地,若我大军据守,以西北王辅臣兄为寄托,则数年内可成大业!”
——这种主张由马宝提出,得到王辅臣、王屏藩两员大将的支持。王辅臣因陕甘战事不能前来,但早已派人送信来提出应由四川出汉中、据关中的设想。王屏藩则确实认为川陕要道为兵家奇路;三国时魏延曾向诸葛亮建议从子午谷出兵奇袭关中,诸葛亮若接受此主张,说不定统一了三国呢!再者,这三人都是陕西籍或长期守陕西,对关中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和认识,又兼他们是独挡一面的大将,所以获得了一批人的赞成。
“我王陛下,臣以为不可。”夏国相出班奏道:
“前两主张均大弊。直捣黄龙,目下我方力量确有困难,且清兵正面堵截,两面侧击,形势复杂,若僵持不下将有后患;奇袭关中,是弃形胜之地而入偏也。关中自宋代以后,地位日见衰弱,经济、军事的作用也是下降,根本原因在于中原、江南、河北的兴旺。若据关中,清兵东锁,我军在西北又筹不到粮草,则将陷于危境也……”
“别老指责别人,你自己说该怎么办?”一个人大声打断夏国相的话。
这人是吴庄麒。他是大周王吴三桂的侄子,夏国相则是吴三桂的女婿。二人素因争宠有矛盾。吴庄麒看不惯夏国相的卖弄,大声插话。
“哎,别急,让夏国相讲完嘛。”胡国柱大声支持夏国相,因为这是他们二人事先议好的谋略方针。
吴三桂点点头:“国相说下去……”
夏国相声音更加响亮:
“当今天下形胜乃江淮地区。自明太祖开国以来,江淮地区成为天下中枢,扼北方与江南之冲要;那里富庶无比,江河纵横,又易守难攻,为立业之大根据地也。”
“我大军欲成大业,须从湖南移师东下取南京,扼守长江,淮河,断绝南北漕运的饷道,占据中央要枢,使清廷失去江南经济后援,不能久战。对于我军,则南京是龙蟠虎踞之地,明太祖已将其修成了金城汤池一般的石头城,占南京则天下可定矣!”
这番话有理有节,说得许多人频频点头。
吴三桂心中一动:对,南京与江淮地带确实是自明以来的中央要枢!这个主张不错!
但他却将目光瞄向小张良汪士荣。
众人也“唰”地一齐看着汪士荣。
这位军师还没有讲话呢!
军师,在那时可是个了不起的称号与职务。
军师像征着智慧与神机莫测,像征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无所不知,用兵如神等。历史上的名军师如诸葛亮、徐茂公,更有明代的刘伯温的神奇传说,都加重了和加深了人们对军师的敬仰与依赖。
从权力上讲,军师相当于现代军队的参谋长,提调军队,布署战役,制定计划,都是军师的权力,尤其是名军师,本身就可以成为文职统帅。
汪士荣没有讲话,自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汪士荣不是没有考虑:他已经想了几个月,只不过他想先听听别人的。
只见他从文职班次之首站起来悠悠说道:
“方才三种主张,臣以为各有道理,但详推之下,均有其弊大于利的难处。
“适才国相见所言的据守江南淮中枢,以南京为据守要地,确有很大好处。但也有二弊:
其一,是长江淮河区域水网密布,我军据守非练出一支强大水军不可。昔三国孙权据守江南,若非水军不强大,断不能战胜于赤壁。而训练水军,急切间哪里去积蓄如此雄大的人力、物力、财力?须知水军是最费时的事,对吗?
其二,南京处长江下游,虽是形胜之地,但若从上游以水军涌江而来,难保无险。而且,我大周现已弃复明主张。不再拥立朱明王权;而南京恰是朱明发迹之地,江淮地区几乎全部都是,明朝的遗老遗少在那里很有势力,我们一时间找不到支撑也是难事。要作为根据地,不能不想到民治是否顺利这一点。否则,兵源缺乏,财力不继,谈何根据地?……”
汪士荣一番话,说得举座愕然。
有人恍然大悟地长叹一声,表示顿悟与赞成。
吴三桂觉得身上一激,是啊,怎么没想到江淮地区是朱明的老根呢?就这一点,足以让他放弃取南京为根据地了。
吴三桂欣赏地看着他的军师,鼓励的口吻非常显然:
“士荣,讲,讲下去。”
汪士荣清清嗓子:“直捣黄龙太正,一旦相持,容易进退失据,此弊可以李自成为诫。他是直捣黄龙,不顾根据地,结果呢?还不如张献忠固守四川。
“更重要的是,诸位都小视了康熙小皇帝,认为其慌乱不可守,正是一鼓而进之时,非也!
“康熙此人阴险狡诈,心志钢坚,断不可小视。他杀了世子吴应熊,已表示与我大周的死战之志;又放了王吉贞,分化离间大周君臣。对这样的千古枭雄,乃不可作深入冒进的轻率战法……”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是啊,谁想到了这一层呢?
“至于经四川出关中,塞崤函以自固,这是过时的观念也。关中形胜,自不待言。但时过境迁,已是昨日黄花了。渭河,黄河均无漕运可能;陕北、陕南又是贫瘠之地,惟有关中一地富庶,然又能维持多久?且入关中,自成天下偏师,是以不宜也回……”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马宝等人默然不语。
“以军师之见呢?”胡国柱颇有些不服。
汪士荣微微一笑,拂着小胡子说:
“湖南为根据地,暂取守势,以整顿后方,然后再图一省一省地推进,这是稳扎稳打的大略,与明太祖经营江淮的大旨相同,但地区不同。我王,诸位请想,湖南以云贵为依托,有坚实的根据地——我王于云贵经营近三十年啊,东有江西,南有广东,西有四川、云贵,北有湖北;这几个省邻接省份均以湖南为中心,又都是我们熟悉易取的省份;若能在湖南立足,取湖北,江西,则八省为一体;那时再东出北进,像明太祖北伐一样驱逐鞑虏,方可成功……”
满座肃然。
“湖南要塞多,民众强悍,又有洞庭湖作为我大周水军的训练基地;又能为北征时输送兵力,财力,确是大周的龙头之地!愿我王思之!”
汪士荣结束了他的侃侃而谈。
这个战略构想不能说不出色,他不但说服了吴三桂,而且说服了那些各持己见,争论不休的将士谋臣……
于是,吴三桂稳住了阵脚,力求巩固而后进。
作为天下乱兵中流砥柱的吴三桂势力集团就这样在湖南停顿下来,兵锋不再北上;而是将湖南的州县全部攻下,在石首、华容、松总、岳州、衡州布重兵镇守;在洞庭湖开始训练水军,建造大战船,为沿江东下作准备,长江则被建成粮饷供应基地,驻重兵防守。
吴三桂的皇帝梦即将就要实现了!
吴三桂整日面带笑容,一改往日威严逼人的面孔。生活上开始了尽情地享受。隔三差五地宴请众将和群臣,鼓励他们为大周国奋勇杀敌。粮饷源源不断地从云贵、四川运来,大大激励了士气。军威严整,士气高涨,捷报接二连三地从前方传来。
吴三桂也开始了他的“皇帝梦”生活。
“天下之地,莫非王土;卒土之滨,莫非王臣。”为实现天下之民皆为皇帝之子民的梦想,吴三桂想出了一个高超而绝妙的构想。
在其占领区内,大选美女。除把一部分送给他的子、侄、孙以及亲随和大将们外,大部分充斥在其王宫里。
吴三桂一向把八面观音作为他发泄的工具,虽也对她温柔体贴,但八面观音仍仅仅是一个工具而已,他从来没把她当人看待。在吴三桂眼里,她只是一个人妖,一条蛇而已。
但对待侍女们就大不一样了,尤其是总的谋略大计定下以后。
他辛勤不懈地在这群侍女的处女地上进行着精心的耕耘。
他不定期地对处女地进行开发,只要他有兴致,他高兴,在这巡抚改造的王府的内宅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会尽情地云雨一番。他一生中,除了夫人张氏和陈圆圆外,他从来不避任何人,随时随地尽情取乐。在五华山的王宫里,开花结果的事就时有发生。
而目前的长沙王府里,张氏远在云南,陈圆圆不知去向,他更加随心所欲了。
他有他的远大设想,他要让他的子孙遍天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周的天下,吴三桂的天下。
为达到此目的,他对待任何一个侍女都温柔有加,但至多不超过三次。一旦发现有了龙种,他就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她,然后让亲兵把她送回被征选的地方。
在这防卫森严的王府里,吴三桂有特殊的规定,凡是女性的寝卧之地,都没有房门,只有一张帘子。这对他行乐极为方便。
有时半夜醒来,激情发作,他就披衣下床闯进侍女的房中,钻进侍女被窝里。等到侍女被惊醒时,他早已入港,即将上岸了。
因此,那些侍女们晚上睡觉都是胆战心惊的,但谁又能想到什么时候会被“宠幸”呢?
不过,话也说回来,除了夫人张氏和陈圆圆外,吴三桂从来不吃醋。只要不误他的大事,亲兵们即使胡来,他也不会生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王府,不论在五华山,还是在长沙,他的亲兵卫队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的原因。不仅如此,吴三桂还不时地赏赐他们几个。
天下汹汹之势,就在吴三桂战略决策的确定和纵欲享乐中顿时减弱。
这真是一个历史的大误区。
一个最大的误区。只是吴三桂集团没有看到:所有的反清起事都是吴三桂集团策动的或挟持的,吴三桂兵势一住,大局汹汹之势马上减弱,吴三桂自己设想的固守整顿根据地的条件也就化为乌有了。
这里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当时的天下大势并没有真正地乱起来,首先是民众没像明末那样大乱。这是因为清朝为政三十年,已争取了普遍民心。这时要成功,首先要以更多的地方起兵,要以更迅速的战胜攻取,搅乱天下的稳定大势,使朝廷陷于顾此失彼的境地;这是才有稍歇整顿固本的必要与可能。当时只乱了六省,广大地区还是稳定。整体局面并没有全乱,所以不能停顿兵锋。
吴三桂的突然停顿,使各地起事反清的兵马进入苦战、内讧状态。
那么,吴三桂为什么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实行“划江而治”的战略呢?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他虽然进军顺利,南方六省数月即下,可是熟读兵书战策的吴三桂,抛弃了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的战略战术,仅仅吸取的是稳固后方的一面。
他认为南方乘势而起,大有稳固的必要。只有将南方稳固,方能无后顾之忧。稳固之后再行北上,才是万全之策。
吴三桂吸取以往农民战争,尤其是李自成农民军流寇主义不建立根据地而失败的惨痛教训,十分注重根据地的建设。云贵是他经营十余年的根据地,他不忍舍弃;湖南等南方新取之地也有必要建立北上的根据地,以求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谋而后动
这一日,康熙正在养心殿批阅奏章,少顷,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又翻开了恩师伍次友的折子。
康熙看着看着,竟情不自禁地小声读了起来:
“……臣以为四方不靖,当先以安内为要。不能定民,不可言靖藩;不能聚财,不可言兵事。东南波兴,天下板荡,则西北边患弥甚,实难骤然荡平。见事不疑,疑事不为,详虑而后行,则事鲜有不克之理。吾主乃天下圣君。自有明断。臣一管之见,不得之愚,敢不曲陈于陛下。
臣本疏旷散人,游历江淮、讲学山东,观士子之心,似已翕然向北,当勉心尽意,广罗人才,荐贤于庙堂,为吾主大业,竭奉绵薄之力。久违圣颜,时念不忘,对此孤烛昏焰,草章远呈,能不潸然涕下……”
康熙读着,泪水情不自禁地淌了出来。
自己的这位恩师,才真正够得上“居庙堂之高,心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啊!
康熙感叹不已,朕的每一言,每一行不是得益于恩师的教诲吗!
朕早已一连免了七个府的钱粮,相当于一个中等省份的岁收入了。
朕并非沽名钓誉,朕恨不得天下掉下几库粮食来!但眼见春荒将至,百姓总得有充饥的东西才行,有吃的便有法度。不然,会出更大的乱子——百姓,是不能得罪的!
诸大臣也尽心尽力,为撤藩后引起的叛乱为朕尽职尽守。
户部大人米翰思尤其令朕感动。
地震修殿,朕跟他要钱,他一口拒绝,说府库没钱。朕很生气,正准备治他的罪。谁知道在朕正为撤藩后平叛所需响银发愁时,他竟一口向朕保证,说他户部有钱买粮,可以支用五年。
朕为了能很有把握地平定这次叛乱,遍征贤臣良士,索谋问计。尤其是周培公的谋略深得朕心。
周培公之才能实令朕佩服之极;
那日在乾清宫的一番畅谈阔论,朕至今记忆犹新。
“为将之道,”周培公说道,
“军火未升,将不言饥;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鼓一鸣,将不记身家性命……这都是通常之理。
“为将者代天征伐,以有道伐无道,纛旗一升,耗国家百万帑币,驱三军蹈死生不测之地也;值此非常时期,应施之以非常之道。
“仁义礼智信,对我则可;对敌则不可。对敌当施之以暴,诱之以利,欺之以许,残之以忍,无忠恕之可言。”
康熙听至此,插口问道:“你愿意做个什么将军?”
“臣愿为善败将军!”
“善败将军?”康熙吃惊地问道。
“对!”周培公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善败将军并非常败将军。淮阴侯韩信、蜀汉之孔明,皆善败将军!兵法所谓善胜者不阵,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终胜——小败之后连兵结阵,透彻敌情,再造胜势,比之项羽百战皆胜而乌江一战一败涂地,岂不好得多么?”
康熙不禁哈哈大笑。
周培公受到鼓励,不禁大为兴奋,双眸炯炯有神,接着说道:
“臣请以南方军事陈言!”
“国家一旦南方有事,会怎样呢?”
周培公双手相合,沉吟着说道:
“臣以为将以岳阳、荆州或南京为决战之地!”
“你说详细!”康熙将椅子朝前拉了拉。
周培公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墙壁在遥视远方。
“如叛兵调度得方,那他们就会以岳阳、衡阳为根据地,夺取荆襄,东下南京,水路沿运河北上,陆路由宛洛插向中原,会师于直隶。但现在看来,他们未必做得到。叛军中骄兵悍将居多,心思不齐,指挥不一,民心不从,这样的如意算盘打不好,臣以为他们只不过想划江而治而已。”
“我当以何策应付?”康熙目光深不可测,幽幽地审视着周培公。
周培公一笑。
“倘苦真的如此,主上当以湖南为决战之地,同时沿长江布八旗劲旅,稳定北方局势,以江西、浙江为东线,以陕西、甘肃、四川为西线,割断敌军联络,倾天下之力各个击破——如此跳梁小丑,敢不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周培公略一顿,又道:
“当然,要剿抚并用,恩威兼施。打仗的事,不单是两军矢石交锋啊!”
康熙听得是既紧张,又高兴。
面对目前局势,康熙不禁赞叹周培公的远见卓识是何等正确!
吴三桂“划江而守”的战略,迅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历史转折点。
在政治上,吴三桂“划江而守”的战略,使之处于被动的受舆论谴责的地位。自吴三桂山海关引清军入关大败李自成后,多尔衮统重兵进取北京,接着迁都于此,进行了统一全国的斗争。
清军先后击溃了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又颠灭了弘光、隆武、绍武、永历请南明政权。至康熙初年,基本上完成了统一大业(当时台湾有郑氏势力盘踞抗清)。
康熙即位,尤其是亲政以后,躬理政务,励精图治,采取了积极的巩固统一事业与恢复发展社会经济的措施。数十年战乱,土地荒芜,人民倍受战乱流离失所之苦,他们迫切希望社会安定,恢复和发展生产。康熙的所作所为符合了人民的要求,顺应了时势的发展。
正在此际,吴三桂在云南起兵,发动了规模浩大的“三藩之乱”,使人民再次遭受战乱之苦。而且,更为人民所不能接受的是,吴三桂兵驻长江以南,奉行“划江而守”的战略,并进而发展为“划江而国”。重演东晋南宋偏安江南半壁江山的历史,这对受儒家大一统思想影响颇深的大部分中国人民来说,是难以容忍的。
故口诛笔伐者四起,吴三桂受到了舆论的谴责。他失去民心,如何能成功?
在经济上,“划江而守”的战略,使吴军的财力物力步入了困难的境地。
吴三桂起兵在经济方面虽然已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但由于坐失战机,未能速战速决,形成长期对峙,使已备财力物力耗尽。为了支付战争费用,吴三桂不得不对其占领地勒索搜刮,纵使将士烧杀淫掠。如此,又导致了人民怨声载道,形成恶性循环。
在军事上,吴三桂奉行“划江而守”的战略,致坐失战机,形势逆转。
吴三桂进抵湖南兵临长江后,曾有两个极为有利的时机。
第一个时机即吴三桂以迅猛之势攻占长江南岸时,清军虽作了某些布防准备工作,但尚未因御,且有惧吴之心。如果此时渡江北上,恐怕皇帝的宝座得易主了。
另一次是陕西王辅臣发动宁羌兵变后,数月之间,西北要地秦州、巩昌、定边、靖边、临洮、庆阳、绥德、延安、固原、兰州等地相继失陷,西北处于动荡不安之中。甚至对北京都形成了严重的威胁,成为康熙最大的后顾之忧。
此时,清廷正集中全力在正面战场上抵御吴三桂的凶猛攻势。
可见,清军的主力几乎全在正面战场上。在此西北空虚的情况下。吴三桂若能审时度势地派出一员大将率一支主力部队由四川北上,再由西北出山西内蒙包抄京城;江南吴军再趁势渡江北上。南北夹击,最终胜负就很难预料了。
然而吴三桂没有想到这些,只派出小股兵力声援西北,未到却已被堵截。相比之下,康熙则先稳西北,再集中攻击江南,比吴三桂集团在大局判断上要高出一筹。
由于骤然停顿自守,大周国内江尖锐化,尚之信、耿精忠各怀鬼胎;王辅臣也难以自保;孙延龄则不能调遣……
二十五、各奔前程
正当他们忘情地享受着初尝禁果的极至欢爱时,却突然传来一声炸雷。
三藩之乱的战火,烈焰腾腾地烧了几年,至康熙十六年已是山空柴尽,烟灰弥空。沿长江一线,东起江浙,西至川黔、陕甘,自是烽火连天,流血成河。
吴三桂自康熙十三年正月,分兵两路,一路东略湖南,一路北攻川陕;耿精忠则率部由福州出发,与从台湾登陆的郑经部,也兵分两路分别向江西、浙江进兵。只尚之信与孙延龄各怀异志,再加上北有莽依图重兵扼守,南有傅宏烈掣肘,所以固守老窝不敢妄动。
然而,吴三桂大军攻取湖南而饮马长江后却持固守之势。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错误的战略决策。
自此,吴三桂集团的内部争斗纷纷出现。
以此,各路反将自保地盘,图谋出路。
于是,康熙灭藩大军终于赢得了时间,并最终各个击破。
于是,反清大势竟骤然衰落!
这是吴三桂当初绝对没有想到的!
闽浙陡转
靖南王耿精忠,自从归附了吴三桂后,虽然对吴三桂建国称王大为不满,可心里实在没啥办法,反清的路既然走上了,那也就只能走下去了。
但是,他虽然在表面上同吴三桂遥相呼应,可暗地里,却又不时在图谋自己的出路。
在他想来,如果吴三桂大业成功了,有朝一日,也会有他耿精忠的一份;要是吴三桂最终落得个一干二净,那他也还会有个退路的。
但不管怎样,当他遥相呼应似的在福建摇起反清大旗的时候,他可是积极进取的。
一开始耿精忠便总督手下人马,向浙江南部进发。他制订了如下的战略之策:
命左军都督曾养性,中军都督马九玉,前军都督吴长春,后军都督马成龙,以及陆路都督马仕宏,水军都督朱飞熊,与总兵俞鼎臣,各领本部分军兵分道出击进攻浙江。
耿精忠先把自己总部设在福建,他要先安抚各个郡县,待人心安定之后,再领手下人马继续前进。
这样的策略已出,先是攻打浙江的各路人马,次第进发,各路军不下数千人,声势浩大,整个浙江都被震动了。
耿军所过之地,无不披靡。
因为浙江一带好长时间没有发生战争,所以武装设备松弛,兵士也失去了战斗力。
耿兵到达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像秋风扫落叶似的,如召州、温州等许多地方,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攻陷。
只有在班竹岭,何守备和耿精忠曾养性发生了相持,一时战斗的非常激烈,可也没有坚持几日,何守备亲自临阵,于不意之间,被耿军射死,何守备死后,全军便开始溃退。
从此以后,没有一员将领敢出阵临敌,这样,上虞、诸暨也不能保全,都被耿兵占去了。
整个浙江,一片轰动,清政府对浙江的统治,已土崩瓦解,呈朝不保夕之态。
浙江的地方大吏,急忙连连发送雪片似的文书奏折,飞驰进京,请求援兵。
康熙皇帝上朝商议救浙江之急。
最后,康熙亲派康亲王大将军、固山贝子与宁海将军,一同率兵赶赴浙江,以拒御耿精忠。
清军一路旗帜招展,号带飘扬,浩浩荡荡向南进发,大军不日之间来到了杭州,康王便与诸位将领商议进兵之计。
固山贝子首先说道:
“耿精忠自叛乱以来,就声援吴三桂,可是待到吴三桂建制称帝以后,耿精忠与吴三桂之间便有了裂隙,他心中已开始有了后悔之意,从心底来说,耿精忠自以为已经举兵叛乱,再归顺清朝,怕的是不能免罪,他正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
宁海将军也说道:
“固山将军所言极是,考虑到当今战事,耿精忠兵势锐不可挡,速下城池,如果我们采取强硬手段,同耿军硬拼,未必在短时间内就能奏效,倒不如宣示朝廷抚隐意,令他依旧归顺大清。这样兵不血刃,不知怎么样?”
康亲王说道:
“这是断然不可能的。当初,耿精忠刚刚发动叛乱的时候,图海将军也向他陈述了这样的意见,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何况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耿精忠正以各路兵力威逼整个浙江,气焰更加嚣张,他们更不肯归顺了。”
将军宁海回答说道:
“王爷说的极是,耿逆患乱已久,宣抚之策,确实不是现在所能采用的。”
固山贝子又说道:
“在我看来,破敌并不困难!”
康王和宁海便一起向固山贝子问计。
固山贝子回答道:
“现今,耿精忠派遣部下军队分了好几路往赴浙江,可以看出,他们的精锐必定完全在浙中。如果我们能打败耿精忠在浙江的兵力,一切困难便可以迎刃而解了。如果我们还担心不能打败浙江的耿军,可以特派一部兵马,从小道上开往福建,直捣耿精忠的老巢。浙江的耿军害怕腹背受敌,必然回撤,我们可以置大军埋伏在耿军退却的路上加以截击,这样,福建和浙江就可以一举而全被我们拿下。”
康亲王赞许地点了点头。
宁海将军也奋然说道:
“我们并不是畏惧耿精忠,前者我为招降之计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怕百姓遭受战乱罢了。如今固山将军有这么好的计策,我愿意率领一支人马抄小路进攻福建。”
康王和固山贝子都表示同意。
他们二人又商计,固山贝子率领本部人马,为前路攻打浙江耿军,康亲王率领大军在后边接应。
策略已定,宁海将军首先带领队伍向福建耿精忠总部开去。这里固山口子也领兵向浙江进发了。
固山贝子派手下人打听得知;耿军中,曾养性部最为骁健。
这时,曾养性已攻进黄岩,黄岩总兵济健忠兵败后投降了耿军。曾养性便驻扎到了黄岩城内,正在修整。
固山贝子对诸位部将说道:
“如果我们能攻破曾养性,那么耿军各路就会全军溃败。”
于是固山口子一路向黄岩杀来。
曾养性自从入浙以来。屡战屡胜,真是所向披靡。兵士不免生出骄矜之气。再加上他们平日里只注重进攻,并未注重防守。而今黄岩城内曾养性军卒正庆祝胜利,大摆筵案。城防松弛,曾养性却并不在意。
待到固山贝子率大军驰抵黄岩,曾养性竟全然不觉。
固山贝子乘夜进击,曾养性被弄得措手不及,城不久即破,清军像潮水般涌来,曾养性大败,在其亲信的簇拥下慌忙逃出城池。
固山贝子获胜后,又对手下的众位将官说道:
“耿精忠的部将俞鼎臣,正在招集流亡之士,现在他们在剡溪一带流窜作战,如果我们能打败俞鼎臣的队伍,那么耿精忠就有两支队伍失败,其他的队伍听说后必然心生畏惧,更将不堪一击。”
这时,耿精忠各部已攻陷了浦江、上虞、诸暨、余姚等地。
固山贝子派人告诉康亲王,希望他能派兵堵截浙江的其他敌军。固山贝子自己则率众直抵剡溪。
这时候,俞鼎臣亦把军营驻扎在了山野之间,他采用游击战术,利用山高林密的地理优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奇制胜,但是每遇到敌人强大之时,便又逃避山林,潜伏下来,拒不出战。
固山贝子带兵从外地而来,对那里地形一点儿也不熟悉,看到面前崇山峻岭,地势掩映,屡战无效,便急得毫无办法,有力量却一点儿也用不上。
后来,部下有人给他献计,让他假装对俞鼎臣束手无策,失望之余,准备引军回撤。固山贝子发出回军的号令后,便在营地举行宴饮大会。
俞鼎臣探听到困山贝子准备引军回撤的消息后,真的以为固山贝子对他无能为力只好退兵,所以他心中大为喜悦,全然不做任何防御的准备。
那固山贝子在军中与众将士置酒痛饮到三更时分,便命令参将满进贵和许宏勋,各自带领精锐骑兵两千多人,在夜间,偷偷地向俞鼎臣的营地进发,准备对他进行偷袭。固山贝子带领大军在后边进发,随时接应前边的队伍。
果然,满进贵和许宏勋到达俞鼎臣的营地时,他的军队都沉在睡梦之中。
俞军没有一点儿防备,哪里能够抵御这么多清兵,只有互相遁窜。
固山贝子大兵紧随其后,也杀上来,大军纵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俞鼎臣顾不得诸位军士,只是单人匹马,乘着夜色,落荒而逃。
固山贝子大获全胜。剡溪随即被收复了。
康亲王接到固山贝子的捷报后,已经委派副将弁大寅和知府姚启圣等人,分道去收复上虞、诸暨等地去了。
康王把自己统领的其余部队同固山口子的人马混合,然后又举兵向前推进,直到扫平整个浙江的耿精忠部队。
曾养性失败之后,消息传遍了整个浙江,各路耿军一听说清兵来了,便大为惊恐。
宁海将军绕道进军福建的消息,也传到了浙江,更加增添了浙江的耿军的畏惧心理。
耿精忠手下的大将,如吴长春、马成龙、马仕宏等人。考虑到当前的形势,他们立即聚到一块儿共同商议退敌大计。
吴长春首先说道:
“目前康亲王和困山贝子西路大军在前面,攻打浙江,使我们受挫至此,同时,宁海又绕道入闽,袭击我们的后部,着实使我军疲惫不堪,不知何从,诸位将军想想我们将要怎么办?”
马成龙便计议说:
“考虑到目前的处境,我们在浙江各个分散作战,被清军各个击破,所以我认为应该改变一下策略,把我们浙江的队伍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同向前进军,同康王和固山贝子决一死战,这样才有可能杀退敌兵。”
众人都以为说的有道理,便一致赞成。
曾养性便向各支军队发出通知,道:
“王爷在福建驻扎;虽然宁海从我们的后面绕道前行,向福建进军,但并无甚么要紧,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现在紧要之事,是我们应该首先攻退浙江的所有清军,团结一致长驱北上。”
通知发出后,得到浙江的各位耿将的热烈赞同。
于是耿精忠的部下,又团结起来,各位都督实行分道并进,向清军发出了凌厉的攻势,一时之间,清军又难以招架了。
首先,曾养性和许宏勋等人,在黄岩一带,连连不断地击败了固山贝子。迫使固山口子引兵后撤,在非常短暂的时期之内,黄岩、天台、仙居等几处地方,又全部被耿兵攻战了。
接着,耿军又重新分道一同向宁波发动攻势,以截断康王的运输要道。
马士宏亲自带着二千多人,全是身骑骏马,时而飞驰,时而缓奔。
马蹄声在湿漉漉的、寂静的、夜色沉沉的旷野里,像一阵阵凶猛的暴雨,在通往宁波的路上疯狂地撒落着。
马士宏先引兵驻扎在宁波城的北边四五十里的密林里,同时派出哨子,打听城内清军的详情。
曾养性随后率领大部耿军攻到宁波城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宁波城,城里守军见城地已破,便从北门向外出逃,途中又遭到事先埋伏在那儿的许宏勋人马的一阵堵截,几乎全军覆没。
马士宏接着带兵同曾养性会师。一同驻到宁波城,同时分兵驻扎于各个要道,斩断了康王同北方的运输道路。
康王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心中大为吃惊。他们三路兵马,总数不下十万之众,粮道被梗阻,饷粮不接,就更加增添了同耿军作战的困难。
固山贝子便派遣提督塞自理带兵攻占桑岭,提督周玉龙带领另一支队伍攻打白塔。
他试图通过两路兵马,竭力抗争,打通宁波到天台的道路。
耿将曾养性,也派遣手下勇将米光佐、米光祖及总兵林冲在小梁山江中指挥水师,沿河攻占附近的郡县。
耿军在全渐进行严密的布置,妄图重振声威。
康王和固山贝子心中可犯了难,终日忧虑不已。
固山贝子对康王说道:
“耿军现在切断了我们的运输要道,我们的军卒心中惶乱。担惊受怕,所以现在只有立即进行一场大战才能把问题解决,否则,我军军心完全涣散后,则后果不堪设想。”
康王点头同意,思考片刻,便提议道:
“我同将军亦分兵拒敌,各个击破,怎么样?”
固山贝子说道:
“王爷说的对:我们应该分兵,第一路,由我率领独进天台,王爷率一路向金华方面进军,副都统伯穆向白水坪前进。”
协议已定,三路清兵分道向各自的方向进发了。
先说,副都统伯穆,他的兵士都是轻骑前进,所以首先临近了白水坪。
几天以来,小而险要的白水坪,大军云集,曾养性在此戒备得比往日更严。
白水坪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
曾养性派兵驻扎到白水坪以后,每个城门都派一个千总亲自率兵士看守,严查出入。城外,所有战略要地,都驻满了马步军队,一到晚上,鼓声互起,马嘶不断,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耿军。
曾养性一声令下,整个白水坪马上静街,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许闲杂人等在街上行走。各个城门加派守卫,以防意外,并派马步哨官带兵沿城巡逻。
伯穆带兵已到了白水坪下,还没等主动出击。曾养性便带军杀出,一时间战鼓齐鸣、喊杀之声动地。伯穆骑兵来的只是前哨,人数比曾养性的人马要少得多。
伯穆的队伍一看到敌兵铺天盖地,云卷风涌一般而来,便吓得心胆俱裂,队伍大乱,无心迎战,伯穆只好被部下簇拥着夺路而逃。
伯穆在众人簇拥着仓惶逃奔了没有几里,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号人马,风驰电闪一般横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归路,面前闪出一道“曾”字大旗,有一高颜、短须、浓眉、巨眼,长方脸孔的大汉手握双刀,立在大旗前边。他的身后都是身跨骏马,手持明晃晃的兵器的士兵。来将正是曾养性。
伯穆心说:
“坏了!”
回头想跑,后面曾养性的队伍也赶了上来。
伯穆自觉已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咬着牙拼命向敌兵杀去,曾养性命令队伍把伯穆团团围在中间。
伯穆正当绝望之时,听到远处曾养性军中大乱,原来康王怕伯穆力量不能抗拒曾养性的军队,使派副都统马哈达和提督鲍虎从另一条道路上杀来。
曾养性已派出大批队伍同伯穆交战。所以白水坪内守备空虚,马哈达和提督鲍虎轻而易举地攻占了白水坪,马哈达进城驻防,鲍虎连城池都没进,率兵追杀曾养性,并解伯穆之围。
曾养性看到后方大乱,知道这是清兵袭击了他的后路,便没有耐心同伯穆交战,他对手下的兵士说道:
“众位将士,跟我往白水坪冲杀!”
经过一番奋斗拼杀,曾养性从鲍虎的大军间冲出一条血路,奔至白水坪城下,没想到,抬头却看到已换了清军的旗帜。
曾养性气得火冒三丈,想不到却中了清军的诡计,他急忙下令攻城。
此时,只见城头站出一人,正是清军的副都统马哈达,只见他把手一挥,城头上顿时涌现出数名清兵,滚木、擂石、马统、火药包、弩箭、砖石,像一阵雨点似地向寨外落下。耿兵顿时死伤无数。纷纷溃逃。
身后又有鲍虎引兵卷来,他们截住耿军,一阵乱砍,曾养性的军兵死伤过半,纷纷四散逃奔,此时,天色将黑,到处是鼓声和呐喊声,有的地方,其实只有几名清军,但是吓破了胆的耿兵看见火把摇晃,听见鼓声和呐喊声,却疑心有千百清军杀出,把荒草和树木的黑影也当成了埋伏的清兵。
曾养性的手下军兵在很窄的道路上互相拥挤、践踏,因而有不少人相互碰撞而伤或堕地被马践踏而死。
不过一个时辰,结束了这场战斗。
在以后的几次战斗中,清将伯穆、马哈达、鲍虎等人收复了天台、仙居、道山、严州等许多地方。
部将徐思潮、冯公武等人率领的部队也逐步向前推进,大获全胜。
就在大批清军挺进浙江之时,东阳巨族有位叫吴志林的,平素爱舞刀弄枪,手下有徒弟数十人。他为人豪爽,性如烈火,平时又熟读兵书,自有一番大志,他在东阳一带威望极高,颇负盛名。
吴志林纵观当前局势,心中对康熙皇帝倍加尊崇,在他看来,大清康熙皇帝是一个有为之君,具有深谋远虑和深远的卓识。所以在吴三桂兴兵作乱之时,他一度曾率领徒弟,组织乡勇抵抗吴三桂的人马。
康王听说他的事迹之后,便派人把吴志林召来,置之幕下,命令他抚谕各地,兴办民团,以阻却耿兵。
康王又命令副都统马哈达,总兵陈世凯与民兵并进,先后收复了温州、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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