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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

_21 三月夫(当代)
高夫人一使眼色,李双喜也跨上座骑,向李自成假去。
李自成带着这十九人,来到一个山坡上,他登高远望,考虑着应从哪个方面与刘汝魁的大部队会合。
这时,山坡下的居民们看到山坡上有几十匹马徘徊不前,他们以为又是山匪来抢东西,忙通报给保长程九伯。
程九伯闻罢,忙一声呐喊,领了数百乡民,各持器械,向李自成等人扑过来。
程九伯登上一个小山头,向着李自成等人扔下石块,李自成的二十人被这伙乡民给冲散了。
李自成呼李双喜,双喜却被乡民们赶到了另一边,李自成只好一转马头,独自跑到了小月山牛脊岭。
这时,雨已下大了,道路泥泞难走,李自成只好牵着马登上山岭。
程九伯率外甥金昌及村民十多人在后面追赶李自成。
这些乡民们穿的都是草鞋,再说他们都是此地居民,地形熟悉,而李自成穿着马靴,再者一身甲胄很重,行动有所不便,不久,程九伯便追上了李自成。
程九伯去拉李自成的大氅,被李自成飞起一脚,踢翻在地。
程九伯爬起来,扑去上抱住了李自成的腿,李自成被他这一扯,顿时也摔在泥地上,二人在泥水中滚成了一团。
终于是李自成力大劲猛,他将程九伯按在泥中,抬腿骑在他身上,李自成伸手在腰间去拔花马剑,不料这剑上本有血渍,此番经泥水一浸,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程九伯在李自成的臀下大喊“救命”,李自成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拳,程九伯负疼,叫得更响了。
这时,程九伯的外甥金昌从李自成的身后偷偷摸上来,他举起手中的锄头,奋力向李自成的头部砸去。
李自成只觉眼前一黑,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金昌还怕他不死,又举锄使劲向他头上猛砸,直砸得脑浆都流了出来。
李自成一动不动地死在了泥水之中,血将周围的泥地也染红了。
程九伯揉着脑袋,从泥中爬起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自成,“呸”了一声,叫道:
“今日算捡了一命。”
说罢,他俯身从李自成身上把花马剑解了下来,又在李自成的怀里摸了摸,他摸出了几块银子,还有一个小布包,他打开这黄布小包时,却见里面裹得是一块金印,程九伯仔细辨认,却见上面刻道:
“大顺天子印。”
程九伯见此,不觉眼都直了,他喃喃他说道:
“难道他是……”
程九伯和金昌走近观看,见地上躺的人鹰鼻高额,正是城门画像中的李自成!
李自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盯着他们。
程九伯不禁呆呆发愣,一屁股坐在泥水中,说不出话来了。
金昌见这人竟是李自成,心想自己此番能发些财了,于是大呼:
“我打死了李自成!我打死了李自成!”
李双喜听得叫声,惊得差点掉下马来,他也无心恋战了,他顾不得去擦眼泪,任泪水和着雨水在自己脸上淌,他飞马回营报信去了……
吴三桂听得李自成竟被一伙乡民打死,不免有些失望,他多想亲手杀死李自成,就像杀死刘宗敏那样,所以心中不免遗憾,然而,李自成终究死了,父亲及死难的亲人们此回也可瞑目了。
吴三桂双手合什,默默地祷告着……
当然,关于李自成之死,历来仍有许多传闻。
有人说,李自成虽是被几位乡民打死了,可大顺军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做了和尚。
有人说,他隐姓埋名仍在秘密领导着大顺军,以后有长约十余年的时间……
风风雨雨,众说纷纷。
然而,确确实实,人们再也没见过李自成。
确确实实,堪称一代枭雄的农民起义军的领袖就是这样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而且还消失得不免神秘怪诞。
他曾经翻卷搅动了甲申年那场黑色的风暴,然而,随着这场黑色风暴的即将过去,他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歼灭李自成大军并剿杀了主将,使吴三桂成了威镇天下的名将!
顺治迁都北京后,多尔衮就策划着,使吴三桂能成为事实上的臣子。
一六四五年九月,顺治帝诏命吴三桂进京称王,并赐锦绣朝衣一件,御马二匹。
吴三桂获得了最高的爵位与尊荣。
但是,吴三桂却也进入了一个危机时期。
一个老问题被重新提起
十三、云雨三载
这时,吴三桂的目光、面容、表情,都像一个大孩子,洋溢着真挚之情,陈圆圆心头一热,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
自从李自成兵败九宫山,多尔衮又怀疑吴三桂了。这种怀疑是以一种深刻的防范戒备心理为基础的,但却又不能明动干戈。
李自成大军消灭了,最凶恶的叛逆没有了,那么让这些凶恶叛逆伏尸遍野的吴三桂就成了最可怕的人物,必须防范于“未雨”之时。况且,吴三桂也一直没在公开表示投降的意愿中举行过任何正式投降的仪式,是朝廷一步一步逼他走上做清朝大臣的道路的,如此之大将,岂能不防他一手呢?
三载云雨情
诏书下到吴三桂手里,吴三桂面色阴冷。他从清廷的命令里似乎觉察到了,这背后的深刻用意,清廷对未明言降心的自己仍怀有疑虑。原来是利用为主,防范为次,现在则是防范为主,利用为次——因为利用他打击李自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这个能征善战、满腹韬略的吴三桂,如今再留在京都,万一闹腾起来,威胁是可想而知的。多尔衮对他实在放心不下。尽管有人向他建议让吴三桂领兵征讨南京,可多尔衮思虑再三,最终没有同意,原因很简单:恐怕他反戈,为福王出力。只有把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送到关外去,恐怕才是最为妥当的方法,因为关外是他吴三桂的故乡,那里有他的土地和财产。况且使一个有战功的将军衣锦还乡,有何非议?实为重要的是,辽宁关外之地,受山海险阻之隔,与中原分开,只要守住山海关这一战略要地,吴三桂即使在关外再闹腾,他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吴三桂岂是呆滞之人,当接到出镇锦州的诏令后,他对清廷的良苦用心,就明白了个八九分,他不禁自我解嘲他说:“好一场滑稽戏,我吴三桂请清兵入关,不到一年,他们又请我出关,真是可笑,可悲,又可叹!”
接到命令后,吴三桂立即收拾行装细软准备早日离开京都。既然不想让清廷怀疑自己,他就一天也不想再多待了。在一切收拾停当后,他便统率着他的关宁兵踏上了茫茫的路程。五天以后,抵达辽东,吴三桂及其全家住进了锦州城,关宁军则被安排到宁远、锦州、中右、中前、前区等地,这些都是关宁兵多年活动的熟悉地带。
自移师辽东以后,吴三桂整日怏怏不快。因为,如果他后半生都在锦州度过,那么他复明的志愿和迫使清廷实践山海关盟约的目标,将付诸东流。要从辽东起兵打进山海关,是几乎不可能的,况且关外又是清廷王朝起家的地方。吴三桂自己的困境是十分清楚的。
同吴三桂不同的是,陈圆圆的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因为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
一个是政治眼光,一个是爱情眼光。
陈圆圆想的是:不打仗了,可以和三郎长相厮守了……
吴府中的陈圆圆,自吴三桂出师后,天天为他的平安与战事祈祷,希望上天保佑她的吴将军马到成功,安然回师,她无日不在打听吴三桂的消息,当听到吴三桂顺利进军,取得绥德、延安、西安大战的胜利消息后,她高兴得几乎夜不能寐,为自己有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丈夫自豪。不过,担心还是主要的,驰骋沙场,枪林箭雨之中难保毫无闪失。即使吴将军武艺高强,可是万一有个不测,自己可就悲惨了,因此,她整日为此而心绪不宁。
好消息终于传到吴府:“吴将军得胜班师回朝了!”多么令人高兴的消息啊!陈圆圆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是引颈以待吴三桂的归来了。
对于政治,陈圆圆不是一窍不懂。她自被抢夺,主子都是官绅。尤其是到北京这些年的奇合巧遇,曲折经历,同田弘遇、崇祯帝、各种官吏,李自成、刘宗敏军的接触,对各种政治气候的变化发展及其中的诀窍,她都懂得了不少。她以一个具有极高智商的女人特有的直感和思考,敏锐地察觉到天下大势的症结在哪里,应该怎么做。
还是在李自成撤出北京,多尔衮又立足未稳之际她就劝过吴三桂——占据北京号召组织军队,利用汉人的思明心理驱逐多尔衮,拥立明室或干脆自立。吴三桂考虑再三认为时机不行,最重要的还是担忧自己手中兵力过少。
懂得政治,不一定热衷权力和政治斗争,陈圆圆是那种以爱心为基调的女性。她全部的智慧和感情,都是为爱与生活而生的。对于官场纵横,她只是生活其中,不能不关心而已。她说出自己的看法,也是基于对吴三桂的爱,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关心。吴三桂听不听,她全不在意。只要她所爱的英雄也爱她,她就高兴得陶醉不已,其他的事都不值得再计较了。
让吴三桂驻守锦州是多好的事啊!
陈圆圆听到诏令的第一个反映就是感觉那是一个远离战场的大后方,现在是整个国家中最平静安宁的地方。那里是满清的发迹地,既不会有反清的叛乱,也不会有明军的残余,是早已安定的地盘。到锦州,等于远离了打仗……
打仗,意味着流血和死亡。
打仗,意味着爱情的生离死别。
所以,她高兴得吊在吴三桂的脖子上亲吻他,眼中竟有点点泪花闪亮。
“那么高兴?”吴三桂不忍拂她的兴致。
“嗯,”她点点头,又紧紧抱住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嘛!”她又娇又亲地轻声说:“永远别打仗了……还打得不够吗?该我们逍遥一番了……”
“咳……我也想永不打仗……行吗?只怕你这个梦是难圆呐,我的圆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叹他说。
“管它许多呢!有此锦州相聚,也弥补了你我的离别相思之苦,上天好生之德……我,我今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她优在他的胸前说道。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我的官儿现在做大了,带你也不愁了……”吴三桂哈哈一笑,心中却又感到有种失落,那是战阵大将,国家重臣猛然之间离开热衷的战场,官场之后的一种空虚。尽管现在还不是离开,但毕竟从前台退到幕后了,不再是主流了,他感到一种空荡荡的心痛——他吴三桂可从来都是天下的主流人物呵!
驻扎锦州的三年,吴三桂没有什么大事。地方上的民治行政也不会给他找麻烦,吴三桂仿佛一个逍遥王一般。
他的军队虽说不到五万了,但老班底“关宁子弟兵”都还在。驻守的又都是熟悉的老家。宁远、中右、中前、前区、锦州,都是关宁铁骑多年征战驰骋的老战区,哪个卫所不熟悉?哪座山,哪道河不熟悉?他和关宁军在这里倒是鱼入水中一样自在。
没有战事不等于无事可做。谋士方献廷、胡守亮向吴三桂建议:军队休整,但不能解散,不能放松训练,明里不搞扩编,但要换补,伤残老弱的士兵一律淘汰,暗中征召精壮之丁补上,这叫“偷梁换柱于无形……”他们也都洞悉清廷对主公的防范。
这些需要悄悄做的大事,吴三桂是不便直接插手的,都是由方献廷、胡守亮等人主持安排的。吴三桂根本不管任何具体事务,既不去驻地视察,也不召开部将开会,更不亲自下阵操演……他做的只是拥妾漫游,求田问舍,仿佛一个风雅名士。
人们都说,平西王是个风流名士。
甚至连辽东巡抚都上奏北京朝廷,婉转弹劾吴三桂兵备松驰,不事训练,不问军政,请求朝廷敦促其“整军经武”,准备效恩……
吴三桂听说后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吴三桂与陈圆圆昼夜形影不离。
他们在大海边,在大山中,在树林里,在民居野村,四处漫游,一住往往就是一、两个月,锦州府很少能见到他,府里人总是说“出去了”……
同陈圆圆长相厮守,倒使吴三桂这位纵横疆场的武将真的增添了一些风雅之气,他的艺术鉴赏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吴三桂读书不是很多,用今天话说可以算是“自学成才”。陈圆圆则是自幼喜爱读书,也有时间读书,加上她的天生艺术气质,她的表现力和种种鉴赏力都使吴三桂这位武夫获益良多。吴三桂这才发现,陈圆圆有着更为丰厚生动的另一面,即她的内心、精神、知识。她绝不仅仅是一个以声色为惟一资本的那种女人……吴三桂时常感慨,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圆圆具有如此魅力?
在海边别馆时,陈圆圆弹唱的一支歌儿使吴三桂永远不能忘怀。
那天晚上,海上生明月,他们在濒临别馆的石亭上观海,景色真是美极了。
琴声悠扬,蕴涵着空灵秀美,使他产生御风直上云霄,飘飘欲仙的美妙想像,同时,又使他不觉联想到“高处不胜寒”的名句,那明媚的、飘忽忽、绵绵不绝的尾音,引导他感受明月、流星、夏露、秋霜……他微微闭上眼睛,沉浸在袅袅余音和悠远深长的意境之中。
一曲终了,吴三桂开口说:“这海、这月亮,就像战场平息以后,朦胧迷离……”
“这海和月亮,就像我的一个梦……”陈圆圆笑着说。
“什么梦?”他问。
“给你弹唱一曲,是我自己写的词,好吗?”圆圆没有说梦,却要唱歌。
“太好了!海上坐明月,山间奏晚歌,多美的事!我来焚香……”他没有唤仆人,亲自点上了一柱香。
琴声叮咚,划空而起,在山风夜海中显得幽幽不尽的空阔。陈圆圆看着天上的明月,轻启朱唇唱道。
那歌声,那琴声,那遥遥可闻的海涛声,那月下蓝得神秘的大海……使吴三桂竟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圆圆,这歌儿太苦了嘛……倒颇似古风,想不到你还是才女……”他想化解一下陈圆圆的浓浓的惆怅。
“三郎,你自幼生于官家,怎知道天下百姓的苦楚……这就是人生三巨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萦者不得息’……应该说,三患之外还有兵患……还有情患……这是我在京城孤守时写的,从没弹唱过。”
“人生三巨患!你说得对。我对这兵患可是体味犹深,杀人如山,血流成河啊!”
“兵患之苦,不在战场,而在民间离乱,三郎,我说得对吗?”陈圆圆说道。“三郎”的称呼是因吴三桂名字中的“三”字而起,而非陈圆圆学杨贵妃呼唐明皇,吴三桂特别喜欢陈圆圆这样叫他,这种称呼使他有种异常亲切的感觉。
“对的。这离乱之苦,你与我体会犹深啊……”吴三桂不想轻松调侃一下,却不知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假若不打仗多好……”陈圆圆望着海面像是跟吴三桂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哎,这‘情患’又作何说?”吴三桂本想老沿着打打杀杀的话题说下去,赶忙转移了话题。
“知道那首诗吗?”陈圆圆轻轻吟道:“‘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情患之苦,妾以为在别、在孤、在思、在心,可对?”她轻轻地抚弄着他那胡须连鬓的脸颊说道。
吴三桂哈哈一笑:“偏你品味如此之细、如此之深,我只知道想你,忍不住时我就想要杀人。”
陈圆圆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多宁谧、多美好的夜晚呵!一抬头,她看到蓝海一般广阔深沉的天空上,半个月亮闪着淡金色的光芒:“生遇三郎,圆圆人生大幸。虽万千之苦,也不后悔,就怕有人抢占你!”
“抢占我?谁?”吴三桂一怔,笑着问。
“战场、官场……我不怕别的女人抢你,就怕战场官场,我害怕它们,在它们面前,我才知道什么叫弱女子。”陈圆圆幽幽他说。
“说实在话,我也不想打仗,也不想在官场里勾心斗角,假若我二十年前遇见你,我一定是天下第一位多情郎……可如今,真难哪!”吴三桂不由地感慨起来。
“三郎,我只愿你不出事……我离不开你,我让你打仗,让你当官,只是千万别……”她说不下去了,无声地抱住了他。吴三桂知道,陈圆圆说的“千万别”是什么意思。她太聪明了,自己的什么心思她都知道……
送水的侍女打断了吴三桂的思路,他踱到亭边,纵目远望,海天一色,明月松涛尽收眼底,波涛翻涌的海水更如仙山琼阁在波光树色之中闪耀,他顿时感到心旷神怡,顺手拉过陈圆圆,并坐在红栏下,说:“碧海蓝大,春风明月,如此秀丽,真叫人心怀为之一爽!”
“三郎,还记得唐人张若虚的诗句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吴三桂知道这是张若虚的一首名诗《春江花月夜》,此情此景,正应了这首诗的意境:碧海、蓝天、明月、春花、佳人……“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同声低吟起来,当诗句吟完之后,两人都半晌没有说话……
吴三桂看看陈圆圆,又看看半空中的明月,再回过头看看陈圆圆,情不自禁他说:“你我并坐临流,消受绿天花海,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圆圆慧丽过于杨玉环,你看我比李三郎如何?”
这时吴三桂的目光、面容、表情,都像一个大孩子,洋溢着真挚之情,陈圆圆心头一热,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吴三桂连忙抬手为她抹去泪珠。陈圆圆破涕为笑,说道:“圆圆不想自比于古人,但得一生伴随三郎,平生之愿足矣!”
吴三桂大笑,快乐非常。说:“圆圆所言,可谓快论。我愿与你同保长生,万岁千载永不分离别,断不似李三郎之始合终离,空抱绵绵之恨……我与你今日就对月盟誓,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清风徐拂,吹来一阵阵荷花荷叶独特的芳香,沁人心脾,使二人竟有飘飘欲仙的逻想……陈圆圆两眼亮晶晶的,她太感动了,眼睛痴痴地望着吴三桂,吴三桂也有些呆了。
在吴三桂“驻守”锦州的三年里,天下并没有太平。烽烟战火,燃烧在南方大半个中国。多尔衮原以为李自成一死,天下群贼无首,乱兵散勇,清室军队完全可以对付。然而三年过去了,天下呈平的局面根本没有出现。
南明小朝廷,先是弘光,后有隆武、永历,虽说个个无所作为,但大明朝的江山毕竟做了三百年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倒塌的了的,加上满清被认为“夷人”,“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也?”孔圣人早有论断,对于受圣道教化弥深的大明国民来说,南明政权虽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但到底还是汉家政权。加上满清的杀伐政策,人心思明。自入关以来,多尔衮一直坚持高压政策,希冀凭借武力和屠杀征服天下。然而越征越不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处处掀起反抗的怒潮,局势长期动荡不安。到了顺治八年,由于连年征战,军费浩繁,朝廷财源枯竭,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政策不当,兵力不足,复明势力与农民军余部结合,汉人的排满心理……等等诸方面原因,形成了全国政局动荡,朝廷顾此失彼的不利政治局面。
李自成的余部则与张献忠大军联合,支持南明政权,正式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帜,以大西南作为根据地,屡次打败清军;
明朝降清的许多地方将领,也在反清潮流中纷纷倒戈;
清政府西南数省得而复失;
全国各地的反清复明小股起义与秘密活动更是日益普遍,此伏彼起,人心动荡。
全国形成了一个反清高潮。
当然,最首要的还是战场上的失利。
尽管八旗劲旅剽悍善战,凌厉无前,军中猛将如云,谋臣无数。但众多的满州将领中却很难找出一个堪称做视群雄的带兵统帅!就军事才能而言,与当时的李定国、孙可望、郑成功等农民军及南朝将领相比,尚不足以胜其一筹,毕竟,战争并不仅仅决定于铁甲装备。
面对百战沙场的聚于反清复明大旗之下的农民军诸将,清政府急需一名颇具军事才能的杰出统帅!
于是,多尔衮又想到了吴三桂。
无论从哪方面看,只有吴三桂堪负此任!
征衬川陕
战火烽烟,又一次召唤吴三桂出山。
公元1648年(顺治六年二月),顺治诏谕:平西王吴三桂自锦州移镇汉中。
消息传来,吴三桂的心里刹时充满激动和兴奋,移师中原,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关宁铁骑来说,犹如龙归大海,虎跃深山,三年来不死不活的闲居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恢复大业的愿望在他心中又腾然而起,只要回师,就有可能……
吴三桂接到诏谕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手下的将领做指示安排。一时间,清冷多日的平西王府顿时热闹起来了。派出传令和回报的急使一个接一个,跑得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王府大厅进进出出。这样紧急这样忙迫,是近年来少有的事儿。吴三桂的僚属们都纷纷猜测,王爷一定很快就要应诏南下了。
谁知过了两三日,吴三桂并无动静。
移兵入关的诏谕刚一传来,吴三桂心情非常复杂,既惊且惧,又忧又喜。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也盼望已久,但是一旦成了现实,还是使他彻夜难眠。等冷静下来以后,他开始暗自筹划下一步的行动。对朝廷催促他入关平乱的谕旨,他既不愿推辞;又不能立即奉命,尽管他心里盼着早日入关。
直到接到圣旨的第五天,吴三桂才给朝廷上了奏疏,奏称:“朝廷责臣讨贼至切至速,臣实难迅速者数端,请缕晰陈之……”接着他在奏折中提出三条不能迅速出兵的原因:一,关宁军出关三年,久无战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需整训数日;二,士兵赢弱者甚众,马匹粮卒短缺,须重新招募壮丁、战马;三,由于兼管地方政权,事务交接尚需要时日。
说来说去,吴三桂就是要跟清廷讨价还价,抬高自己,吴三桂呈上此疏以后,就静候朝廷的回音。这天,他和方献廷坐在书房里,谈起出兵的事情。
方献廷问:“王爷对此事究竟拿什么主意?”
“上奏的疏稿你不是看了?就是那个意思。”
“此疏一达朝廷,朝野恐怕要犯合计了。”
“唉,这原在意料之中,且由他吧。”
方献廷想想,道:“朝廷必定立即回复。朝廷除了倚重王爷,只伯也没有别的路子好走。”
这话正说到吴三桂心里,但他不置可否,没有答腔。
如今时势不同了。支撑大局非他吴三桂不可。只是怎样做才能得到自己久已渴望的结果呢?……
方献廷又说了一句:“这一回朝廷可就不得不……”
二人正说着,一名侍卫急急走来禀告:“朝廷急使到,有紧急寄谕送来。”吴三桂忙叫侍从给自己穿上官服,带着方献廷一同去大堂迎接。
急使跪拜了吴三桂,呈上朝廷寄谕。吴三桂急忙打开,上面写道:
“钦命吴三桂节制四川、陕西两省旗、绿各营及地方文武员弁,见谕即刻起兵!”
急使退下后,方献廷小声道:“朝廷果然十分推重,王爷此去,两省军政大权尽归王爷,真是难得啊!”
吴三桂心中十分兴奋,抚须微笑不语,退回二堂,转过暖廊,走回自己常住的靠近西花园的花厅。
陈圆圆给他送上一盏热茶。他接在手中,坐在太师椅上,还在出神地思考。
陈圆圆笑着说:“你是怎么啦?累了一夭,也该早些歇息了。”
吴三桂点点头,没有作声。
陈圆圆又说:“听说圣谕已点你出任钦差,还要节制四川、陕西两省,是真的么?”
吴三桂看她一眼,笑着说:“哪一个耳报神告诉你的?”
“府里谁不知道,还能瞒过我?你如何打算?几时出兵?”
吴三桂叹了口气,说:“这自然不能瞒你,明日就出兵,只是又要和你分开了,我实在舍不下你呀!”
陈圆圆望着他,也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幽幽他说:“妾也不舍离开王爷,只是我早料到会有今日,我也知道你早就等着这一天。圆圆只盼三郎能早日得胜收兵……”说着说着,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圆圆……”吴三桂目不转睛,眼中闪烁起强烈的烫人的光芒,低声地轻唤着陈圆圆。
陈圆圆低下头,悄声喊道:“三郎……”话语未完,已被吴三桂一把抱住,陈圆圆倒在他的怀中。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一动也不动。相握的手,感到彼此的血脉在手指间卜卜流动,紧贴的胸膛,感到彼此的心在怦怦剧跳,仿佛发生了强烈的共振,不知过了有多长时间,吴三桂猛然抱起了柔软的陈圆圆,大步朝卧室走去。
眼见陈圆圆云鬓半挽,皓腕如雪,如亭亭玉树。淡纱束胸。酥胸微露,脸上似幽怨似娇嗔的表情,吴三桂立时便觉腹下热烘烘、麻酥酥欲火蒸腾,早已按耐不住,将软得一滩泥似的陈圆圆摊在床上……她的肌体如凝冻的流水,在他接触到她的那一霎,融解了。
陈圆圆又惊又喜地任凭他摆布,她闭上眼睛,不作任何抵抗,即使她作抵抗,也是为了加倍激励他的热情和精力,他的心在胸膛里噹噹地跳着,好像敲响了一口大钟。这世界上,谁能比得上我啊!她激昂地想着。她被他紧紧地抱着,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最后地听道:“啊,啊,啊”……她的昏迷就像最纯洁的睡眠……
两人长久地吻着,抚摸着,激情如同潮水一般有节奏地在他们体内激荡,他们双方的节奏正好合拍,真正的天衣无缝。他们互相摸索着,探询着,各自都有着无穷的秘密和好奇。他们从来不会有错了节拍的时候,他们无须努力与用心,便可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激情持续得那样长久,永不衰退,永远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就像两个从不失手的弄潮儿,尽情尽心地嬉浪。他们从容而不懈,如歌般地推向高潮。在那汹涌澎湃的一刹那间他们开创了一个极乐的世界……
是的,关宁军的出兵仪式在平西王府前草坪旁的大校场举行。五万关宁铁骑军按哨、棚、营建制排成望不到头的方块大队,游击以上的将佐则全部集中在最前排,黑鸦鸦地肃然而立。
步兵们都换上了洁净、整齐的锁金褂,刀枪如林,骑兵们昨晚已把战马洗刷干净,马头上戴了红缨,马脖子上佩了銮铃,马鞍桥上还披了红绫,每一旅都抽出几名雄壮英武的士卒,每人手里拿一根粗大而修长的旗杆。旗杆之上,镶着红色牙边的金光耀眼的杏黄旗,迎风飞扬。是时,校军杨上大雪纷飞,漫天琼玉纷纷坠落,空旷的广场上黑鸦鸦三个大方队,如铁铸一般屹立不动。
吴三桂头顶金盔,豹尾饰甲,宽大的披肩下穿着一身明黄江绸面帅袍,腰束金镶红蓝宝石线钮带。黑红色的披风在风雪之中飘舞。黑漆般的八字眉下星目闪烁,雪地里一站,显得威严无比。他手按宝剑,脸庞通红,环顾四周,真有点不胜感慨。三年了,三年没有看到今日之严整军容和士饱马腾跃跃欲试的气势了!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吴三桂心里有些激动,但他把这种激动压在了心底,脸上不动声色地庄严举手向将卒致意,立时,校场内一片鸦雀无声。
“将上们!”他大声叫道。
“大丈夫要立功沙场!今南方叛匪、妖氛吐焰,神州赤县尽成暗地昏天,本帅出镇锦州,心怀中国,愤狼枭之残虐。今奉谕旨,不日南下,击荡逆寇,尽在今日。望三军将士奋力向前,效命沙场!”说罢,从箭囊中抽出一技雕翎狼牙箭,“啪”地一声撅成两截,“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者,犹如此箭!”
话虽简短,却十分有力,颤颤地带有金石之音。数万军士都是讥练有素的,“唿”地全都单膝跪地,大声复诵道:
“奋力向前,效命沙场!”
“奋力向前,效命沙场!”
……
“升旗!”
旗牌官催动战马向前几步,仗剑大喝一声。设在校军场中央的大纛上一面黄帅旗冉冉而起,在北风中呼响着直上杆顶,中间斗大的“吴”字迎风招展。从锐健营调出的一千二百军士抬着酒坛至各军前一碗碗斟满后递到出征军士手中。一名亲兵给吴三桂斟了一碗酒,走到他跟前单腿跪地,将酒高高擎过头顶,说道:“请大帅满饮,愿大帅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好,这酒本王干了。”说罢,吴三桂将酒一饮而尽。
吴三桂一大碗壮行酒下肚,更显得精神焕发,神采照人。将酒碗掷地,大喝一“声:
“三军出城!”
军士们见大帅如此,一个个举碗将酒一饮而尽。一片山响摔碎了碗,即列队向南门进发,鼓乐号角越发响得地动山摇一般……
兵过山海关,已是夕阳西下。暮蔼中的远山灰暗阴沉,道旁的小水沟结着冰,二月的关外正值冰寒料峭的时节,冷风袭面,使人有股透骨的寒意,吴三桂按马提缰,缓缓而行。望着暮色中矗立的山海关,他心潮起伏。引兵入关,大破李自成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一晃数年,不共戴天的仇人已死,可自己心里快活吗?这次入关能完成自己压抑已久的宏愿吗?
虽说吴三桂心里憋足了劲儿,但他并没有急如星火,因为他隐隐感到已经没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一个多月后,吴三桂的军队才开到汉中。
吴三桂没有立即投入到大战中去。一则是他三年北驻,需要一段时间熟悉川陕地理情况等;二则是清室决策层也希望他拒守一段时间,相机而动。
多尔衮是将吴三桂的关宁军作为一支灭火队在使用,没有想让他主动扫乱。
就在吴三桂在汉中(陕南)屯军时,山西发生了一起大倒戈叛乱——姜瓖倒戈战争。
姜瓖,陕西榆林人,明朝的宣化镇总兵。李自成的大顺军攻占三边时,姜瓖投降李自成;但为时不久,当闻知李自成山海关兵败西退的消息后,姜瓖就出兵袭取了大同。清军入关后,姜瓖以大同投降清英亲王阿济格,并随阿济格进兵征伐山西、陕西,因战功被封为统摄宣化、大同诸镇兵马的将军。
顺治五年(公元1648年)十一月,姜瓖出于以下两方面的原因起兵反清:
一个原因是受南方抗清运动的影响。自这年正月以来的南方抗清运动,由于金星桓、李成栋的倒戈而发展迅速,这对一些不得已降清的汉官不无影响。
金星桓,江西总兵。降清不到半年便倒戈而起,占领江西十余城!左都督提督广东总兵官李成栋二月在南雄倒戈,自号“反正军”,与永历政权结合,所有两广土地,尽奉永历帝,变为大明疆土……
在这种情况下,清朝以喀尔喀蒙古扰边为借口,派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等统兵驻防大同。这其中自然有防范汉官汉将之意。姜瓖听说朝廷派两位亲王前来大同,心里犯了合计,如今南方抗清热火朝天,朝廷兵力正集中于南方,北方的许多兵都调往南方,为什么又派兵来驻防大同,该不是来控制大同别有所图?明摆着是信我不过啊!
姜瓖起兵的另一个原因是阿济格军兵的妄行暴虐。阿济格统兵进驻大同后,军兵们肆意掳掠妇女。最让入忍无可忍的是,一个有身份的官僚女儿竟在出嫁之日被掳,在光大化日之下被强奸。这件事情被告到了姜瓖那里,姜瓖义愤填膺,亲自跑到阿济格注处,向他讲明这桩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要求阿济格能过问这件书:要求军兵归还新娘,并希望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料阿济格不但不予理睬,反而把姜瓖赶了出去。姜瓖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终于率领所部起而反清,向阿济格的军队发起了进攻。
姜瓖起兵后,很快占领了姚安、偏关、雁门关、代州、繁峙、五台山等地,太原也是告急,接着又波及西北各地,陕西、甘肃、宁夏都有不少地方起兵响应。一时间,西北各省烽烟四起,清廷在此情况下,急令吴三桂出击。
十二月初,吴三桂会同定西将军侍卫李国翰进兵阶州,同朱金釜、赵荣贵两部叛军展开激战。吴三桂与李国翰兵分两路,前后夹击,阵斩朱金釜、赵荣贵,斩首七千余级,大获全胜。
次年二月,又统帅讨伐自封为招抚大将军的王永福,经宜君、同官两战,阵斩玉永福军七千余人,在薄县全歼这支部队。
吴三桂、李国翰马不停蹄,兵进延绥,一战而下,直扑榆林,榆林总兵官刘芳铭在屡战不胜的情况下投降。吴三桂一面发动军事进攻,武力夺取城池,一面又札书四布,招抚了河东各地,有力地配合了山西的战斗。
清军没有了后顾之忧,专力于山西,夺取城池,略取土地。至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九月,清军兵困大同。在粮尽援绝的情况下,姜瓖手下总兵官杨振威等人诛杀姜瓖,献城投降。姜瓖之乱被平息。
山西战事结束后,吴三桂回师汉中驻防休整。不数日,又接到清廷令其出征四川的指示:“四川逆贼盘聚,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兹特命尔统领大军入川征剿。凡事与侍卫李国翰计议而行,投诚者抚绥,抗拒者诛杀。有功者将其核实题叙,有临阵退缩、迟误军机、不尊王令处分者,听王例宜从事。地方平定后,凡军机事务,悉听王调度,其一臣民事钱粮,仍归地方官照旧管理。”圣旨传来,吴三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山西平定以后,他一直在考虑对策,惟恐清廷再将他逐出关外,如若那样,则将给他的反清复明带来莫大的困难。为此吴三桂冥思苦想,心腹谋士与爱将也都献计献策,可是,是否会回关外,主动权在清廷手中,吴三桂焦急地等待着决定他们去留的圣旨。如今圣旨来到,命令他统兵进征四川,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后,吴三桂积极准备着向四川进军。
早在清兵入关以前,张献忠的大西军自与李自成分兵两路以后,先攻下河南。又挫败明将左良玉、黄得功等,乘势进入四川,在李自成北京称帝之时,张献忠取成都为京,自称帝号。
到了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二月,吴三桂进军四川的战斗打响时,张献忠已经死了,大西军由张献忠手下的大将也是他的义子孙可望统帅。
孙可望,又名孙朝宗,出身行伍,身材高大,生就一张红铜脸,年轻时膂力过人,能左右开弓,骁勇善战;虽不识文,却颇具聪明才智,能用兵,所以深受了张献忠喜爱,被认作义子。等到张献忠被川将杨展杀害以后,孙可望顺理成章,成了大西军的领袖。
到四月,吴三桂大军会同李国翰部自汉中两路入川,来势凶猛,很快攻下漳暏、松藩等地。五月,清军两路合一,向重庆进发。
这时已是南明永历五年。到这时已经历三朝:第一朝福王朱由崧即弘光帝于国破之际被拥立为帝,但昏庸腐败,荒淫好色,任用好佞马士英、阮大铖,次年九月就被清兵追杀;第二任隆武帝倒是个奋发向上,励精图治,欲图中兴的皇帝,但无奈大权旁落,形同傀儡,在登极的第二年也被部下的叛将所杀;第三任朱由榔即此时的永历帝,他是明神宗万历皇帝的孙子,初封桂王,于1648年称帝于肇庆。
自登极称帝以来,为了避免前车之辙,永历没有像崇祯帝那样刚愎自用,也没有像弘光帝那样沉溺于酒色。为了巩固偏安的小朝廷,复兴祖业,重整江山,他劳神费力,勤于政事,时时不忘警策自己。可是,他力图中兴大明的决心和惨淡经营的身教丝毫也挽救不了行将覆亡的小朝廷,他常常想起李煜的一句词:“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难道自己也会落得和短命的弘光和隆武同样的下场吗?
吴三桂领兵入川时,永历正在巡幸湖南安隆。五月四日,孙可望派出的使者到达安隆求见永历帝;孙可望上表向永历帝称臣,愿为从附。永历帝大喜过望,同时孙可望部大西军兵力雄厚,可为依重。所以他一再降旨对孙可望进行奖慰,册封孙可望为景国公;一面又命孙可望以本部人马安抚四川,然后北伐。
七月,孙可望开始出兵,以帐下总参谋刘文秀为主帅,心腹大将王复臣为副帅,领兵五万,进击重庆,孙可望自统大兵为后援。大兵未出,先发出一道檄文。
这篇以南明名义的檄文一发出,由于人心思明,一时之间,远近军民都纷纷来投,孙可望军威立时大振。
刘文秀、王复臣的大军已经出发好些天了,按照原定计划,孙可望应当率大军紧随其后,可直到刘、王出兵十五日之后,孙可望仍然按兵未动。这主要是因为孙可望认为,刘、王大军抵达重庆,必然会跟吴三桂的军队相持数日,所以他丝毫不慌。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迷恋于酒色,舍不得小妾杏娘。
杏娘是孙可望的一个宠妾,年约二十,精通文墨书画,善长歌舞演艺,原是叙州一个叫李功良的秀才之妻。她小的时候生长于勾栏妓院,长到十六岁的时候被李功良家买回。
张献忠入四川时,曾经大肆掳掠搜刮各地的美女。兵过叙州之时,他听说了杏娘的美貌,就带人到了李功良家,强行逼迫李功良将杏娘让于自己,开始的时候,李功良自己不从,对张献忠说:“大王你既然兴兵成就大业,何必做这种强抢人妻的事情?”张献忠勃然大怒,说:“你不用多说,你把杏娘让给我,我留你全家性命,如果不肯相让,你全家马上死于眼前,杏娘最后还是要落到本王的手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同李功良相比,倒是杏娘见机快,她对李功良说:“不要因为贱妾一人而害老爷全家。况且我如果跟随了大王,做了贵妃,也能够使你平步青云。大王固然能够杀人,可也能够使人荣华富贵,老爷又何必恋恋不舍呢?”李功良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也因此保住了一家八口的性命。张献忠得到杏娘以后,非常宠爱,到达成都称帝以后,杏娘被册封为贵妃。
等到张献忠死后,留下女嫔数十人,这些人多是像杏娘这样抢掠来的美貌女子。孙可望本来也是一个好色之徒,子承父业,就把这些美貌的嫔妃据为己有了,像张献忠一样,他也最宠爱杏娘,整日朝夕不愿分离……
派出刘文秀、王复臣带兵迎战吴三桂之后,本应该从速领兵出发,偏偏孙可望依依不舍,而等到孙可望快要出兵的时候,杏娘又撒娇又撒痴,她对孙可望说:“妾自认为今生有幸遇到将军,有了终身依靠,日后得个好结果,现在将军却又要丢下我而去,如果将军南征北战,往来不定,十年八年不回来,你让我依靠何人啊!”说完之后放声大哭。
孙可望也不禁为之悲戚,安慰她说:“我正打算以成都为家,怎么能舍得离开这里不回来呢?现在不过是出兵为刘、王二将做后援,等到出战成功,杀了吴三桂这个叛贼,就收兵回来,到那时,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杏娘听后,只是哭,依然不答应。
孙可望又道:“俗话说‘救兵如救火’,如果我再不出兵,就会误了刘、王二将,那时成都也会有危险,所以不出兵是不行的。”
杏娘说:“将军既要去,我如何敢拦挡呵?只是要苦了我了!”说完以后,又放声大哭起来。
孙可望再三规劝,也没有得到杏娘的答应,所以犹豫不定。
这时候,前锋的探报已经回来说:“吴三桂的大军,已经到达叙州了。”
手下人请孙可望赶紧出兵,都说:“自从张大王死了以后,四川已被清兵攻破过一次。现在将军凭百战的劳苦,好不容易才重新夺回四川,如果再有差错,日后想再收复就难了。吴三佳不是别的将领所能比的,此人悍勇耐战,兵马又多。如果刘文秀、王复臣的前驱被打败,吴三桂的大军将会直逼成都,到那时,再想救援恐怕就来不及了。为今之计,是赶快进兵,既可以为刘、王二人的后援,又可以镇定前方的军心。军心一振,敌人的士气就会丧失。如果将军再犹豫不决,恐怕就来不及了。”
孙可望也清楚,再不出兵实在是不行了,偏偏那杏娘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孙可望,孙可望百般无奈之下,便带着杏娘一同出兵,那杏娘从来没有经历过军旅生活,不曾受过这种跋涉之苦,所以孙可望只好命令部下缓缓行进。
八月,刘文秀、王复臣大军抢先吴三桂一步抵达重庆。
刘文秀善抚士卒,爱兵如子,在军中同士卒同甘共苦。深得士卒爱戴,士卒们也都乐意为他效命,所以出兵以后,仗一直打得很顺手,到十一月,他所统帅的五万人马节节胜利,已将重庆、叙州各郡县过去被清兵攻陷纳入大清版图的大都先后收复。
等到吴三桂大兵到来时,一来由于行兵已久,又在久战之后,他怎么挡得住刘文秀部士气正旺,人人奋勇的大军?所以双方一交手,吴三桂一时难以抵挡,大小数十战无不失利。吴三桂连忙召集手下众将说:“想不到孙可望军中还有如此劲旅和刘文秀这样的大将。本王从兵发宁远以来,到今天大小战事,不下数百;无坚不破,战无不克。今天竟然接连打败仗,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参谋夏国相说:“王爷此话差矣!我王自离京以来,无一日不在厮杀,部下军兵即使个个能征惯战,但已经很疲惫了。所谓‘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也’,要想取胜,恐怕一时难以如愿,只会再受挫败,以我之见,不如暂且退守保宁,深挖沟,高筑垒,恢复士兵们的元气。等到敌军松懈,有机可乘之时,再一举出击,到时,肯定会大败敌军。”
吴三桂不无忧虑他说:“保宁一座小城,只怕无法守住。”
夏国相说道:“保宁虽然城池不大,可是地处险要,占据了此城可以说就扼住了大西军的咽喉。等我军退兵,如果刘文秀来逼,我军正好反客为主,乘势出击,挫败他们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吴三桂说了声“此计甚好!”下令收兵,退守保宁。
刘文秀得到吴三桂迟兵的军报,惟恐吴三桂跑掉了,急忙传令各军,追赶出击。
王复臣急忙阻止说:“我军接连打了数次胜仗,已经足够鼓舞人心了。所谓‘穷寇莫追’,何况吴三桂的人马又比我们多。如果孤军深入,恐怕会危险,不如等到孙大帅领兵到了以后再合兵一处,到时必然能一鼓作气,擒住吴三桂。”
由于连续打了数十场胜仗,刘文秀有些飘飘然。他对王复臣的建议不以为然:“吴三桂,是虎狼猛将。现在好不容易将他击败,如果不乘胜追击,一旦让他养精蓄锐,缓过来劲,恐怕就再难控制了。何况我军士气正旺,所向披靡,人马也不算少,何必要待到孙大帅再来出兵呢?到时恐怕不但会错过了好时机,士气也会低落下来。”
刘文秀没有听从王复臣的劝告,率领大军,紧随吴三桂之后。
十一月中旬,刘文秀兵围保宁城。
十一月时值隆冬,刘文秀追到保宁城下,已是夕阳西下。城外军营大寨中篝火升腾,军炊冉冉而起。刘文秀传令四面围城。
王复臣劝戒他:“还望将军不要围城,虽然说,吴三桂已经被打败,但是尚未受到大的挫败。困兽犹斗,何况吴三桂坐拥十万大军,我军只有五万。古人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吴三桂在这等困危之际,必然会激励军士,军士们将会舍生忘死,如果不围城,他只能弃城逃跑,我们正好可以收复土地,不是很好吗?”
刘文秀此时一意孤行,哪里会听从王复臣的劝告,他派部将张壁光统兵四万围西南,自己统兵三万围西北,让王复臣指挥各路,将保宁城围得像铁桶一样。
吃过午饭,吴三桂听说刘文秀已分兵将城团团包围,便带上夏国相、胡国柱等人登上城墙巡视。等到到了城墙西南角时,遥遥望去,眼见张壁光中军大营赫然暴露在前,两万大军尚十里左右正分头安寨。吴三桂手下人说:“从这里可以出奇致胜,大败敌军,不知道带兵的将领是谁?”
胡国柱说:“领兵之人是张璧光。此人过去是张献忠手下的骁将,十分悍勇。”
吴三桂笑着说:“我听说过这个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吴三桂和左右商定计策,决定派猛将王永年率精骑一万五千突击西南,转战面东,自己作接应,准备乘势由东门攻击。
日近未牌,冬日昏黄,王复臣在军营中巡视,看到保宁城上隐隐旌旗移动,便对刘文秀说:“今天晚上,吴三桂将要出兵偷袭,最好告诫三军,速做准备。”
刘文秀问道:“复臣兄怎么知道吴三桂要出来呢?”
王复臣说:“吴三桂退守孤城,其实意决不是退兵。他率十万大军千里而来,一心想踏平成都,怎么会因为几场败仗就退走的道理?他驻守保宁,恐怕是要窥探我军,想乘我们松懈之时再出去。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我时常留心敌军的一举一动。刚寸我看到城楼上各旌旗隐隐移动,恐怕吴三桂会有行动,还望将军提前防备!”
刘文秀说:“你真是细心!不过我们追赶吴三桂到这里,正是要同他决战,他突围与我大战,正好合我心愿。”
王复臣说:“我所担忧的是张璧光一军。璧光有勇无谋,又有轻敌的弱点,会有不败之理?如果他一败,那么全军就会震动。倘若有什么意外,战局就会受到影响,不能够不谨慎啊!”刘文秀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张璧光虽然悍勇善战,可是最爱疏忽大意,不得不防,我马上派人通知他。”
可是已经晚了,刘文秀正要传令张壁光军中,忽然听到西南角上喊声大震,火光四起……
保宁城的西门大开,里头的马队一声不响地潮涌般杀出,为首一员大将身着红袍,横马舞刀冲在军前。王永年领兵突城了,吴军直攻张璧光大营。
一时间,震天动地的号炮,密不可分的战鼓响了起来,鸣镝的火箭尖叫着飞向张璧光大营,王永年的一万多精兵像潮水漫堤般呼啸着冲向张璧光中军前营,流星般的火箭射了过去,四处狼烟滚滚,烈火熊熊燃起,红的、黄的、紫的光焰映红了半边天,烈火中响起“噼啪噼啪”的爆炸声,毡篷被烧,升起的飞灰在空中盘旋起落,散发出浓烈的焦糊味。
顷刻间,张璧光各营的号炮也响了,地动山摇一样的鼓噪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发出,左营、右营、中营分别从东西两边,擎着火把齐向前寨增援,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但由于明军没有心理准备,加上张璧光轻敌,怎么也没有想到吴军如此快,一时之间全军大乱。
张璧光率军混战半天,看到乱军人如潮涌,四面八方都是吴三桂的清兵。他咆哮一声,两腿一夹,身下的坐骑便旋风一般向东冲去,手里的一杆浑铁戟舞得风响,只望东门而来,欲与刘文秀合军。在他背后,王永年乘势掩杀追击。
刘文秀知道张璧光已败,一面防着吴三桂从东面突围,一面又想援救接应。
吴三桂在城头上,看到王永军部得胜,急派胡国柱由东门率兵杀出,从正面进攻刘文秀军。
刘文秀因为胡国柱杀出,军心大乱,而王复臣一军,又被张璧光的溃兵冲击,队伍召集不到一起。无奈之下王复臣命令部下退兵十里,暂避吴三桂的大军,再图进攻。
可是事情却有凑巧,天助吴三桂大军。赶上上游河水暴涨,使王复臣的军兵更加慌乱。
刘文秀、王复臣两军都支持不住了。吴三桂号令手下众将乘胜合击。
王复臣军中的士兵多有逃跑的,王复臣急切之中,一边斩数人,但是已经控制不住。
这时,王复臣军被吴三桂大军团团围住,王复臣大声喊道:“各位都已知道扬州屠城之事,投降不战了,一定没有活路,如果不奋力厮杀,大家都将死在这里了。”
众将士闻听,军心大振,王复臣一马当先,斩杀吴三桂十几员将领,士卒们见主将如此勇猛,个个以一挡十,奋力厮杀。吴三桂军死伤很多。吴三桂心里有些退缩,想再退兵入城。
夏国相劝说道:“如果再退守城中,那么保宁就守不住了,而三军将士的性命恐怕也难保了,成败在此一举,不进则亡,王爷千万不能气馁啊!”
吴三桂顿时惊悟,再次鼓励手下将士奋勇前进,这时王复臣的军士已经个个杀得疲乏不堪,吴三桂的军兵要比他多得多。王复臣自知必败,抑天长叹:“恨竖子不听我的劝告。大丈夫不能够扶助明王,光复河山,已经很羞愧了。岂能再受鞑子的侮辱!”说完以后拔剑自刎而死。王复臣一死,他手下的士兵一多半都投降了吴三桂。
刘文秀看到张璧光已经败走,王复臣又自刎而死,即使再相持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好处,也随即领兵退走。
夏国相对吴三桂说:“刘文秀在大西军中深受士兵拥戴,如果留着他休养元气,早晚还是一大祸害。不如现在乘他败走,拼力除掉他,以绝后患!”
吴三桂感叹他说:“我吴三桂自领兵打仗以来数十年没有遇到过如此激烈的大战。胜败之间,只差那么一点,如果刘文秀听了王复臣的劝告,恐怕我军已经完了!不要追他们了……”倒底没有听从夏国相的劝告。
刘文秀回军四五十里,才遇到孙可望的大军。
刘文秀迎上去,告诉了败兵的经过。
孙可望不由顿足,长叹懊悔不已他说:“我早来一天,也不致于落此地步。现在复臣一死,断了我一只手臂啊!”
刘文秀也自悔未听了王复臣之言,却不敢跟孙可望说。他说道:“我军自收复四川以来,人心归顺,现在遭此大败,恐怕影响不小,还望大帅早作安排。”
孙可望说:“我与你合兵一处,再同吴三桂大战,你看如何?”
刘文秀摇摇头,说:“大败之后,军心浮动,不能轻易再战了。”
孙可望说:“要是吴三桂领兵来追,那怎么办呢?”
刘文秀说:“我料想吴三桂一定不敢追赶,因为他虽然战胜,实在是出于侥幸,不是全靠人力,即使胜了,恐怕也有畏惧心理。所以追兵这一层顾虑,大明不用担心。”
孙可望问道:“那么今后怎么办呢?”刘文秀说:“希望大帅休养生息,训练人马,招集流散的士兵,重整旗鼓,凭借成都的险固,吴三桂岂能够轻易得手?”
孙可望听后,思虑片刻,说道:“我打算移兵贵州,你认为怎么样?”
刘文秀急忙说:“大帅这个想法不好。贵州乃荒瘠之地,即使得到了恐怕也难展鸿图,而成都沃野千里,山川地势险要,为什么要放弃呢?如果我们凭借人心归附,险要河川,想图谋大业,一定可以有一番大的作为。若是自己放弃四川,会被吴三桂不费一箭,不伤一兵,唾手得到。而贵州偏壤,也一定难以守得很久,到时恐怕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大帅要考虑周详!”孙可望听完刘文秀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他的想法是:保宁一败,吴二桂就将长驱直入,恐怕难以抵御;如果由川入黔,就可以借永历帝的兵力,作为声援。因此过了半晌,他开口说道:“我新受永历皇帝招纳,现在两广云南都是大明的疆土,如果占据了贵州,就可以连成一片,互相援应;若仍然留在成都,恐怕就要孤立了。”孙可望到底没有听从刘文秀的话,移兵向贵州进发了。
早已经有探马报知吴三桂军中。吴三桂闻听,不由大喜说:“孙可望骁悍耐战,自归降南明永历,号为反正军后,人心多附从他,所以兵势强盛;加上刘文秀沉毅果断,又得军心。如果二人同心协力,四川一定难于攻下。现在他都舍四川而入贵州,出此下策,真是天助我也!”吴三桂统兵直进成都。所有孙可望的旧部认为刘文秀、王复臣不可能抵挡吴三桂,所以都不敢迎战。吴三桂所到之处,大都望风披靡,不战而逃。四川再次平定了
攻伐南明
永历自从即位于肇庆,虽有复国之志,但手下的大臣们多是投机钻营之辈,一个个只知花灭酒地,争权夺利,真正精忠报国、力图复兴大业的人却寥寥无几,所以,自登基以来,永历就一直在到处奔波逃命。
永历二年,清将佟养甲和南明降将李成栋兴兵进入广东,隆武帝被杀;唇亡齿寒,永历帝害怕肇庆失守,迁都桂林。
永历四年,武冈之战大败,永历帝又放弃桂林,移驾云南。
永历五年,稍有转机,反清形势一片大好。原先降清的许多明将,在反清潮流中纷纷倒戈。其中影响最大的要数左都督提督广东总兵官李成栋在南雄的倒戈……
李成栋,原是李自成部将,跟随李自成手下大将,后任弘光朝廷统帅的高杰,高杰叛李投明,高杰被杀后,李成栋降清。攻下广东后,李成栋被清廷任命为广东总兵官,节制两广。
李成栋有一爱妾,叫珠圆,原是云南的一名歌妓。成栋在云南得到她以后,十分宠爱,出征各地都要带在身边。这珠圆虽只是歌妓,民族气节却很重,很不满意李成栋辅助清朝,所以动不动就怂恿李成栋反清投明。李成栋开始只是置之不理。时间一长也不免动心了。
珠圆知道李成栋在攻破广州时,曾私藏了一枚南明总督的官印,她私下里想:“那印是明朝的,为什么还要留下来,难道说他还要做明朝的两广总督不成?”
一天晚上,珠圆侍宴,将侍女们打发走以后,她用话挑拨李成栋说:“横竖都是做一总督,做明朝的与做清朝的,贵贱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求流芳百世,却要遗臭千年呢?为妾实在是不明白。”
李成栋听后,看着珠圆说:“我不是没有弃清投明的打算,只是不忍让你跟我担惊受怕啊!”
珠圆听完,大吃一惊,说道:“原来大帅为了我,却要耽误一生的功名,当年大帅的兄长李成梁镇守三边,卓著勋劳。而今元帅却要为我一个女流,自甘堕落,不怕别人笑话吗?我今天纵然一死,也不能致大帅于不义之地。”
说完,不等李成栋作出反应,就顺手拔出李成栋的佩剑自
刎而死。
李成栋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要出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随即抱尸大哭说:“我李成栋一定不负你一片心意!”
李成栋召集手下的众将,说:“我李成栋自误已久,身为大明臣子,不愿再从满清,今日要举兵反清。各位愿随我者,我欢迎;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众将都说:“我们愿随大帅起兵!”
由于李成栋坐镇着两广,所以他归顺永历以后,广东、广西两省尽属南明,南明的地盘顿时扩展了近一倍。
永历帝听到李成栋反清的消息后,欣喜若狂,马上派出钦差特使到广州,筑坛拜李成栋为大将军。又感珠圆的忠烈气慨,封她为忠烈夫人。这年八月,永历帝将都城迁回到肇庆。
清廷闻知李成栋反清的消息以后,深恐各省受到影响,急令定南王孔有德、平南王尚可喜火速增兵广州,对付李成栋。又为了防备永历帝逃奔云南,同时下令吴三桂由四川入兵云南,让洪承畴引兵出贵州,与吴三桂两路出击,相会于云南。
李成栋受了永历帝之命,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兵江西,然而赣州一战,被孔有德和尚可喜杀得大败,被迫退回广州。
李成栋兵败赣州的消息传到肇庆,永历群臣都坐不住了。大臣们纷纷上疏劝再迁都云南。
兵败如山倒。永历帝一面传旨李成栋再次举兵,一面匆匆做迁都的准备。各大臣都惟恐李成栋阻止迁都,所以都不让李成栋知道。等到李成栋起兵以后,让李成栋的好友村永和留守两广,做李成栋的后援,而永历君臣却择日起驾奔云南而去。
当孙可望的大军从四川入贵州的时候,永历帝的车驾刚行到广西南宁。
永历帝自离开肇庆,一日百里,向云南逃跑,一路之上经过的地方,却有不少官员追来跟随,名义上都说勤王护驾,实质上都是做逃生的打算。因为如果等到清兵打过来,投降的话就会遗臭万年,不投降难免又要送死,所以永历的随行人员越来越多,以致于到最后都要贿赂永历身边的近臣才能够随行。
等到永历的车驾将要离开南宁的时候,孙可望派来上表的杨可仕来拜见永历。正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永历帝顿时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欣喜不已,因为孙可望部兵强马壮,将领又多。所以永历马上下诏:册封孙可望为秦王。
这时孙可望已领兵到了云南府。孙可望自四川入贵州后不久,清廷就派遣洪承畴率大军向贵州进军,孙可望派刘文秀镇守贵州,自己统率大部人马则由贵州进入云南。
公元1658年,永历帝驾临云南昆明府,永历的王宫选在了昆明府城郊的五华山上。
八月,来自前线和各路告急檄文、城陷的塘报,像雪片一样从各地向永历的御案上飞来。
三日,清兵攻陷桂林,桂林总兵以身殉国;
七日,清兵攻陷南昌,江西总兵金声桓不屈而死;
九日,尚可喜部攻克广东,广东总兵陈子壮战败投降,李成栋战死;
十五日,洪承畴引大队清兵攻克贵州,直指云南而来。
……
一连数道凶信。端坐在布政司大殿上的永历帝变得徬徨无措,不由放声大哭:“大明江山再也没有指望了!”
此时,在永历帝的眼里,面前这座华丽的五华宫和纷乱的昆明府,乃至整个云南、贵州,都犹如置于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危舟,只要有一个浪头打来,立刻就会倾倒覆灭。
这位忧心忡忡的皇上,紧闭着双唇,铁青着面孔,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看,他似乎朦朦胧胧地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不由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看着御案旁瑟瑟抖动的烛焰,突然有种想法:自己难道会像这行将燃尽,摇摇欲灭的烛焰一样吗?想到这里,他不安地走动起来,烛光把他来回晃动的身影投在漆皮剥落的金黄色墙壁上……
此时,还有一个人像永历一样焦虑不安,彻夜难眠,这个人就是南明的晋王李定国。
李定国在南明将领中,是个不可多得的,比较有头脑、有眼光的人。他洁身自爱又富于智谋。
由于李定国久经沙场,战功显著,又有拥立永历的勋功,所以永历很器重他。自从称帝肇庆以后,就将所有兵权交给了李定国,并册封他为晋王。李定国自然对永历也是忠心耿耿,以光复大明为己任。
自孙可望、刘文秀兵败四川以后,李定国就领兵进入了贵州,迎战从四川进兵的吴三桂和从湖南杀来的洪承畴。
当永历被岌岌可危的局势弄得六神无主之时,李定国在贵州前线也正焦虑不安地忙于战事。
夜,已经很深了,李定国还独自在大帐中静坐。焦虑、忧郁使他无法入眠。
桌上残烛如豆,烛泪慢慢积攒成沉重的珠滴,像什么人的眼泪似地慢慢地流下来,在白银烛台上积成油汪汪的一摊。蜡烛芯不时爆响,迸出几点火星,还没有落下,就已变成焦黑的小渣子,掉到书页上,在这沉静的夜里,也能听到微微的响声。
为了摆脱不佳的心绪,李定国捡出《孙子兵法》在灯下仔细研读起来。
但,看不到两页,他的心就跑了,望着灯芯上的火苗发呆。
桌上有一叠信函,这是各路将领上呈的军报和请求指示的信札。
他抛开书,端起烛台,将一张刚绘制的贵州地形洋图摊在桌上。图上有些地方贴着黄绫小条,小条上用笔清楚地标着“刘,十五营,藩十二营,高二十营……”这些黄绫小条标示着明军各部的蕃号和兵力;贴条的位置则表示各部的驻防地点。另外,在图上还有一些红箭头,这是敌军的进兵路线。
李定国借烛光看着地图,对自己的军事部署一目了然。刘泰部在遵义、藩增纬部在开州、高文贵部在大娄关……然而使他担忧的却是那醒目的红箭头,吴三桂的大军已经快抵达开州了,而洪承畴的前部人马也已经接近七星关了,两路大军来势凶猛,颇有势不可挡的气势。
还有一点让李定国忧虑的是,南明大军,过于庞杂,有李自成的大顺军,有张献忠的大西军,还有原来大明的官军。虽然说统归李定国指挥,但已经各自为政,常使他有种难以指挥调度之感。
蜡烛火焰闪跳了一下,便摇晃着颤拦起来。这使得他的心好像也微微发颤了。他望着跳跃的灯光,感到有很多东西在往他冰冷的心里挤,是愁闷?是忧郁?还是悲哀?或许还有几分恐惧?……
许多次惨烈的血战也硬挤进他的脑海。他拼命抵抗,也无法驱走。这使他精神越来越紧张,呼吸越来越急促,额上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李定国感到有些头痛,他叹了口气,走到案边,放下烛台,重新坐回椅子上,心中的焦躁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十月,李定国大军同吴三桂大军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黑石渡是开州府的一个大镇,踞山面河,形势险要,山不高而多林。此时,这座有近万住户的镇子已在吴三桂军同南明军的大战中被摧毁了……
大火猛烈的燃烧着,滚滚的烟柱直透天际,绛紫色的烟焰在上空集结不散。
黄昏以后,战场的中心向镇西边移去,镇上的火光渐渐黯淡下去,已经没有了厮杀和呐喊之声,残垣断壁是到处可见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有胸前插刀的;背后中枪的,有双方挟着咽喉的:有彼此把长矛刺进对方胸膛的……树木被战火烧得只剩枝丫,遍地的野草浸透了人血,马血,有时还传来未死战马的嘶鸣,整个战场惨不忍睹……
黑石渡一战,吴三桂军大胜,南明军损失近万人,李定国手下的大将刘泰战死,吴三桂军也损失四千多人。李定国军退守七星关。
吴三桂的大军正行进在通往七星关的大道上。十万大军搅起的尘土像黄色的大雾。铺天盖地,遮掩了青山绿水,蓝天自云。
吴三桂用力地抽打着跨下那匹乌油闪亮的骏马,马像一阵风似的向前猛冲。转眼问,他和他的随从就冲到了大队的最前面。
在主帅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吴三桂的大队人马,骑兵放开马蹄,步兵拉开两腿,拼命向前冲击……
暮色苍茫,群山失色,七星关的重峦叠嶂渐渐被夜色笼罩,变成黑黝黝一片。
一连两日,源源不断开来的吴军,里三层,外三层,把七星关围成了铁桶一样。
白日陈兵如蚁,夜里篝火烛光。
这天夜里,经过几番攻关血战的吴三桂军也已疲惫不堪,又点燃满山篝火,小事休整。四面山上的篝火把七星关附近的险要山势照的如同白昼。
晋王李定国披着一件黑缎斗篷,像一尊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七星关的墙楼上。连日血战,使他杀红了眼睛,虽然吴军一次次进攻都被击退了,然而吴三桂大军人多势众,又勇猛无敌,困守孤关,怎能旷日持久?望着关下漫山遍野灯火连城的吴三桂大军,李定国心头犹如压着一块掀不掉的巨石。如果七星关再失守,吴三桂大军将会长驱直入,贵州恐怕也就再守不住了。
今日黄昏前的一场血战已经使他深深感到力不可支了,虽然军士们勇锐不减,可寨营里的粮草,擂木、箭矢、滚石……都已经炔要用完了。
怎么办?
趁着战斗的问歇,将士们正在抢修南方塌的城垛、寨墙。
李定国正在巡视着,忽然一个亲兵跑上来大喊:“晋王爷!狗东西们又上来啦!”
随着这一声喊叫,李定国抬头一看,果真关下的吴军又趁着夜色,喊叫着,蜂拥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遮天盖地。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上了李定国的头顶,他回首对着刚才喊叫的那个亲兵喝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敌兵又没变成三头六臂,你慌个啥子!”
说着,他冲着身边的那些个略显紧张的将士喊道:“看什么,又不是唱戏!兵来将当,把箭和擂石都准备好,只待吴军冲上来,就给我猛砸。”
说完,他把刀霍地抽了出来,李定国虽是一名以智谋闻名的大将,可是由于久经战阵,所以在战场上又往往勇猛异常。可以说是智勇兼备的将领。
将士们见军帅毫无畏惧之心,个个都觉得胆气强壮,纷纷占据各个垛口边,有的搭箭瞄准,有的搬起石头,架好擂木。一个个紧咬牙关,两腮上鼓起一棱棱的肌肉,单等着吴三佳军兵靠近。
吴军的这次进攻,是这一天当中,兵力最多的一次,督阵的大将是胡国柱,吴军士兵,个个举刀持枪,狂喊着冲上来,恨不得将七星关吞没。
李定国怒吼道:“箭石侍候!”
军令一出,城墙上的擂木、滚石、灰瓶、飞箭如暴雨般向关下倾泻。吴军之中,哀声阵阵,前队有一多半倒在木石箭雨之下,但尚未等明军再一次把箭搭上,把擂石备好,后一排的吴军竟又毫无顾忌地蜂拥冲至关下,霎时便将云梯搭好。
李定国情急之下,将身上的披风一甩,也不顾身边亲兵的拦挡,吆喝着也冲到一架云梯前,顷刻间,便将此云梯推翻,他刚抽回手,猛见左右有几名吴军士兵已爬上城墙,他不禁火性大发,抡刀迎上。身后的亲兵见晋王危险,紧跟过来。这几名冲上关来的吴兵,尚未站稳,被明军一阵旋风般的冲杀,便惨叫着倒了下去。
这时援兵上来了,吴军的云梯都被推翻,冲上城墙的吴兵寡不敌众,纷纷被砍下城墙。
吴军的攻击持续一个多时辰,终于被打退,但明军也有不少军兵倒在血泊中。
夜深了,李定国躺在亲兵搬过来的一张躺椅中,暗暗自语道:“吴三桂军兵强势众,不能跟他硬拼。看来关是保不住了,不如还是撤兵出关吧……”
他借着月光向关外的山野望去,只见关寨外,数不清的火堆在关前绵延数里,几乎望不到边。他对身边的亲兵说:“通知各位将领到我的大帐!”说着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第二天,吴三桂接到士兵的报告,李定国率军头天里弃关而走了……
继黑石渡、七星关之战以后,吴三桂大军又在遵义和乌撒连打了两场大胜仗,李定国军从贵州退回云南。
十月份,吴三桂军队横扫了贵州,进入云南。
与此同时,多尼、赵布太两路清军也直逼云南。三路大军呈合围之势,昆明岌岌可危!
十一月,永历帝率群臣慌慌张张逃离了昆明,跑到了离滇缅边界不远的永昌城,随时准备逃奔境外。
李定国以及其他南明将领刚率南明余部,在山区聚集,策划着反击。
顺治十六年(公元1650年)三月,吴三桂已基本上控制了云南大局。
吴三桂下令:信郡王多尼驻守昆明。他率大军(辖赵布太部)追击永历帝。
三月初,吴三桂大军自罗次出发,向永历驻地永昌进军。二十八日攻克永昌。
永历帝领着皇室及其卫队逃命在前,李定国率部队殿后掩护。吴三桂统师追击,李定国军过磨盘山,在磨盘山设伏,双方在磨盘山恶战一场,这是南明大军同吴三桂大军的最后一次决战。
李定国是个极有谋略的将领,他决定不和吴三桂硬拼。
磨盘山地势险峻,路陡沟深。李定国在此部署了三道埋伏,部将窦名望部为初伏,高文贵部为二伏,王玺部为三伏。并且传令全军:“一伏、二伏将吴三桂军放入,待其进入三伏后,以山顶放炮为号,埋伏各军合击,杀吴军一个片甲不留!”
李定国部署完毕,只等吴三桂上钩了。
吴三桂统兵进入了磨盘山。
一入磨盘山,吴三桂举目一望,见到那险要的地势,心中就不免“咯噔”一下,这可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啊!如果是我吴三桂先入此地的话,必定设伏于此:难道李定国就不会想到这点吗?想到此,他下意识地向四周仔细地看着,山上光秃秃的空无一人,又侧耳听听,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响,没有什么可疑的迹像。
难道是我吴三桂小心过度?会不会是那李定国被追得晕头转向只顾逃命,竟没有想到这一步棋?大有可能。人在慌乱的时候往往不免会考虑不周。想到此,吴三桂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下令进入磨盘山。
吴三桂的队伍已有三分之二进入峡谷中一段较为平坦的地界上。眼看峡谷的另一端尽头已经遥遥在望,忽然有一人出现在崎岖的山道上。吴三桂一看有人,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立即警觉地叫道:“不好,暂停进军!”
不久,那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被带到了吴三桂的马前。
吴三桂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问道:“你为何一个人在这深谷之中?”
陌生人带着惊恐的神色说道:“小的姓卢名桂生,是晋王李定国的士兵,晋王已在前面的山中设伏等待将军进入……”
还没说完,吴三桂“啊”的一声,恍然大悟。他立即下令:“前队变后队,集中全力给我往回冲!”
正在急速行进的将士一听下令停住,就知道事情可能有变,方才还是倦容满面的兵士们,就像在三九天遭冰水泼过一样,精神顿时警觉起来。一听到“往回冲”的命令,个个勇气平添,潮水般地向峡谷的进口冲去。
身为主帅的李定国,站在山上一颗大树后面,他看到吴三桂突然引兵向回冲,立即感到事情不妙。他心中异常焦燥,想立即动手,但吴三桂的后队还没完全进入他的伏击圈子,眼前的紧迫形势,使他焦虑万状。若再不下令,恐怕就会失掉战机,让吴三桂跑掉,千钧一发之机,绝不可再延迟。想到这里,他即刻传令。顿时,漫山遍野,战鼓齐鸣。
外围伏击圈(一伏)的将领窦名望正在准备封口,配合二三伏全歼吴军……却见已入伏的吴军突然回头冲杀,企图突围而出。他大喝几口腰间葫芦里的酒,大喝一声“杀!”率外围兵士迎面杀上。
窦名望大声喊:“我姓窦!这是磨盘山!天下哪有窦(豆)入磨石而不粉身碎骨的事!今日就是你们见祖宗的日子了!”
一伏兵士随窦名望死命杀出。像洪水决堤一样,从坡顶上杀了下来。
明军来势凶猛,他们一个个瞪着通红的双眼,迎着吴军冲了上去。
两军刚一接触,一场血肉横飞的搏杀便开始了。吴三桂一马当先,率领自己的中军冲在最前面,风卷残云般地进入人群,左杀右突……
由于吴三桂的兵力集中突击一路,所以兵勇势猛,迅速将一伏击溃。
窦名望一人杀死吴军近百名军士,可谓勇猛之极!但终于力竭被杀……一伏全部崩溃!
“再掉头给我杀回去!向前冲击!”吴三桂下了第二道命令。
吴三桂迅速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战场,他看见西边的谷坡上旗幡又多又密,断定明军的大部人马可能在西坡后边。而东面的山坡敌人虽然也不少,但定然是已经倾巢而出,再也没有机动兵力了。在纷坛万状、瞬息万变的激烈战场上,他立刻做出决断:集中所有的兵力,强力冲击对方这个比较薄弱的东线……
二伏领兵将领高文贵看到吴三桂反身又杀了回来,也被激怒了,率军冲下决战。
由于奇袭性全部消失,变为山间的正面混战,凶猛的厮杀紧张得叫人缓不过气来,狂跳的战马纵横跳跃着,两军军兵挥着雪亮的战刀生死相搏,血刃相交时响起一阵阵令人胆寒的碰撞声,被砍倒的战马在痛苦地抽搐着,人声和战马的尸体填满山间,有的被砍掉了手脚,有的被削飞了天灵盖,血花缤纷如雨……
吴三桂已杀红了眼睛,脸上身上全是粘稠的鲜血。他一边大吼着,一边劈刺砍剁,见他如此神勇无畏,连明军都有人为他叫好。
二伏的高文贵军也迅速崩溃被歼了。
李定国隐蔽山头指挥,他看到一伏二伏均旗乱人溃,三伏也已失去斗志,知道大势已去,不由长叹一声:“上天如何不助我大明啊!”便带着三伏余部,摆脱吴三桂军的追击,追随永历帝去了。
经过磨盘山这一战,南明的军队再也无力对抗吴三桂的大军了,只有节节败退,一触即溃。
吴三桂一直追到缅甸边境。
永历帝在李定国、白文选等部将的保护下,避难缅甸,从此,南明余部只能在滇缅国边界的大山丛林之中打游击了
问计求安
顺治十六年(1659年)七月,吴三桂班师回到了昆明,成了举国的重臣。
吴三桂从山海关打到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宁夏、四川、云南、贵州、湖南……几乎是战无不胜,清朝的大半壁江山都是他吴三桂打下来的。
有人说:“没有吴三桂,就没有大清朝!”
有人说:“没有吴三桂,就是李自成坐北京,张献忠据西南,满洲人守关外!”
有人说:“有了吴三桂,天下三分归一!”
然而,吴三桂却知道,没有了敌手才是最可怕的。南征北战,东荡西杀虽然辛苦,虽然危险,可吴三桂自信以关宁军百战不殆的军力和自己纵横开阖的指挥才能,可以无敌于天下,他吴三桂就有这个信心。
可是,如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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