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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乔布斯传

_5 沃尔特·艾萨克森(美)
托尼·法德尔(TonyFadell)是一个傲慢的程序设计师,也是一个创业者。他喜欢打扮成赛博朋克的造型,却总是面带迷人的微笑。当他还是密歇根大学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创立了三家公司。他曾在一家制造手提设备的公司通用魔力(GeneralMagic)工作,在那里他结识了曾经逃出苹果的安迪·赫茨菲尔德和比尔·阿特金森,接着他还在飞利浦电子(PhilipsElectmnics)混迹了一段日子。那时他为了抵制保守古板的文化而留着漂白的短发,打扮成反叛者的造型。后来,他想出了一些关于制造更好的数字音乐播放器的点子,他走遍了里尔网络(RealNetworks),索尼和飞利浦推销他的创意,但没有人买账。一天,他到科罗拉多州的范尔去和他的叔叔滑雪,正坐在升降机上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是鲁宾斯坦打来的,他说苹果公司正在寻找一个能制造“小型电子设备”的人。法德尔丝毫没有胆怯,他信心十足地说,自己绝对是制造这种设备的天才。鲁宾斯坦便邀请他前往库比蒂诺。
法德尔原以为他是去做PDA(个人数字助理),也许是牛顿(苹果之前尝试研发的PDA)的后继型号。但是当他和鲁宾斯坦见面时,话题很快就转向了已经上市3个月的iTunes。鲁宾斯坦告诉他:“我们一直在努力将市场上现有的MP3播放器连接到iTunes上,但是它们太糟糕了,非常糟糕。我们认为我们应该做一个自己的播放器。”
法德尔很兴奋:“我非常热爱音乐。我以前在里尔网络时就一直想尝试做些和音乐相关的工作,而且我还和Palm公司提过一个MP3播放器的方案。”他同意加入团队,至少以顾问的形式参与。几周之后,鲁宾斯坦坚持说,如果法德尔要领导这个团队,那么他必须要成为全职的苹果公司员工。但是法德尔很抗拒,他喜欢自由的状态。鲁宾斯坦认为法德尔在发牢骚,所以感到很愤怒,他告诉法德尔:“这是能改变你一生的决定,你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鲁宾斯坦决定来硬的。他召集了一屋子的人,大约有二十几个,这些人都是负责iPod项目的。当法德尔进来时,鲁宾斯坦告诉他:“托尼,如果你不签约成为全职员工,我们就不做这个项目了。你来还是不来?你必须现在就决定。”
法德尔看着鲁宾斯坦的眼睛,又看了看其他人,然后说:“苹果公司经常发生这种胁迫人签约的事情吗?”他停顿了一下,说“好吧”,然后极不情愿地和鲁宾斯坦握了一下手。法德尔回忆道:“这件事让我和罗恩在之后的很多年都有不安的感觉。”鲁宾斯坦同意他的说法:“我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当年的做法。”
法德尔和鲁宾斯坦注定要发生冲突,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是iPod之父。从鲁宾斯坦的角度来看,乔布斯早在项目开始的几个月前就给他布置了任务,他找到了东芝的硬盘,又确定了显示屏、电池和其他重要元件,然后他让法德尔把这些组合起来。他和其他人都很讨厌法德尔这种处处邀功的行为,所以戏称他为“夸夸其谈的家伙”。但是法德尔认为,在他来到苹果公司以前自己就已经有了MP3的计划,而且他已经在其他公司兜售了一圈,最后才同意加入苹果。关于他们谁对iPod的功劳最大、谁能落得“iPod之父”的称号,在此后多年的各类采访、文章、网页,甚至是维基百科中,一直争论不休。
但是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们忙得没有时间吵架。乔布斯希望iPod能在圣诞节之前上市,也就是说,在10月就要准备好发布。他们研究了其他正在设计MP3的公司,想找到一家能够为苹果公司提供基础服务的,最后锁定了一家叫PortalPlayer的小公司。法德尔告诉PortalPlayer的团队:“这个项目将会改造整个苹果公司,而且十年之后,苹果公司将成为音乐公司,而不再是计算机公司。”他说服他们签下了独家协议,然后他们就开始修正PortalPlayer的一些缺陷,包括复杂的界面、较短的待机时间,以及只能容纳十首歌曲的小播放列表。
第二十九章 数字中枢 从iTunes 到iPod 就这个!
总有一些值得铭记的会议,不仅是因为它们标志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而且还明确了领导者的运作方式。2001年4月,在苹果公司四层的会议室里就有这样一个会议,乔布斯确定了iPod的一些基础问题。在会上,法德尔要向乔布斯讲解他的提案,听众有鲁宾斯坦、席勒、艾弗、杰夫·罗宾,还有营销总监斯坦·吴(StanNg)。
一年前,法德尔在安迪·赫茨菲尔德家举办的生日聚会上见过乔布斯,他也听说了许多关于乔布斯的故事,其中有很多都堪称骇人听闻。不过由于他并不真正了解乔布斯,所以他那天也不免有些忐忑。“当他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我不由得挺起身,心想:‘哇,这就是乔布斯!’我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因为我早就听说过他的野蛮无理。”
整个演讲以介绍“潜在市场”和“竞争对手”开始。和住常一样,乔布斯显然没有耐心听这些。法德尔说:“我能感觉到,他没耐心在一张幻灯片上花上一分钟的时间。”当翻到“市场上的其他播放器”这张幻灯片时,他挥手示意法德尔停止。他说:“不要担心索尼。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们不知道。”于是,会议不再播放幻灯片,乔布斯幵始向团队拋出一连串的问题。法德尔学到了一课:“史蒂夫关注当下,说话直来直去。有一次他告诉我:‘如果你一定要用幻灯片来讲,那说明你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
乔布斯希望在展示中看到实物,这样他就能够触摸、检阅和把玩。为此法德尔带来三个不同的模型到会议室。鲁宾斯坦指导他要按照顺序展示它们,这样,他的首选也许会被乔布斯看中。他们把最后要展示的模型藏在了桌子中央一个倒扣的木碗里。
在这一轮演示中,法德尔先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了iPod要使用的各种元件,并把它们摆在了桌上,有1.8英寸的硬盘、液晶显示屏、几种主板和几种电池,每一样都标注了成本和重量。在展示的过程中,大家讨论了未来一两年内这些部件的价格和尺寸会如何降低。有一些元件可以像乐髙积木那样拼接,从而产生出不同的组合。
接下来,法德尔开始展示他的模型。这些模型都是由泡沫聚苯乙烯制成的,里面填入了一些铅,以模拟真实的重量。第一个模型有一个插槽,用来放可拆除的音乐存储卡。乔布斯表示不喜欢,理由是太复杂。第二个模型拥有动态存储器(dynamicRAM),成本很低,但是断电后所有数据都会消失。乔布斯也不满意。接下来,法德尔把这些“乐高”元件组合在一起,展示了带有1.8英寸硬盘的设备。乔布斯似乎提起了兴趣。随后就到了整个会议的高潮部分——法德尔把木碗掲起,一个组装完毕的成品模型出现在大家面前。“我本来以为要多拼几次乐髙元件,但史蒂夫喜欢的硬盘组装方式正是我们已经做好的那样。”法德尔回忆道。他甚至有些吃惊:“我曾经在飞利浦工作,如果要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定要经过很多轮PPT演示会议和会下研究。”
接下来轮到了菲尔·席勒发言:“下面来说说我的点子。”他走出房间,然后拿来一堆iPod的模型,它们的正面都有一个相同的装置,也就是后来著名的转盘追踪设计。他回忆道:“我一直在想怎么浏览播放列表。你不可能按几百次按钮。如果有个转盘岂不是很好?”通过大拇指旋转转盘,你可以滚动所有的歌曲。而且你转的时间越长,列表下拉的速度就越快,所以你可以很容易地浏览几百首歌。乔布斯大叫:“就这个!”他让法德尔和工程师们按照这个构思开工。
自从项目开始,乔布斯每天都投入其中。他最主要的要求就是“简化!”他会浏览用户界面的每一个页面,并且会作严格的测试:如果要找某一首歌或者使用某项功能,按键次数不能超过3次,而且按键的过程要自然。如果他觉得导航不够清楚,或者需要按3次键以上,他就会非常生气。法德尔说:“有很多次,在用户界面设计的问题上,我们绞尽脑汁去思考和讨论,自认为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伹乔布斯还会说:‘你们想过这个吗?’然后我们就心想:‘真见鬼!’他会重新定义这些问题或方法,我们的小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每天晚上,乔布斯都会在电话里讲述他的想法。法德尔和其他人,包括鲁宾斯坦,他们会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乔布斯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抛出的难题。他们会互相通电话,交流乔布斯的最新建议,然后计划怎样把乔布斯引导到他们希望的方向上去。这个方法半数会有效。法德尔说:“我们会一起讨论乔布斯最新的想法,同时也在努力预测他会怎么想。每天都会有这样的问题,比如要不要有开关、按键用什么颜色,或者是定价策略。在他的管理方式下,我们必须要相互合作,彼此照应。”
乔布斯还有一个重要的观点,那就是应该把尽可能多的功能集合在iTunes软件里,用计算机操作,而不要让iPod有太多功能。他后来回忆说:
为了让iPod真正易于操作——关于这一点,我内心经过了很多挣扎——我们需要限制它的功能。相反,我们把这些功能放在了计算机里的iTunes上。比如,你不能在iPod上制作音乐清单。但你可以用iTunes来制作,然后再用iPod进行同步。这个问題有一些命议性。但是Rio和其他播放器不成功的原因就在于它们太复杂了。它们必须要有制作音乐清单的功能,因为它们不能和计算机上的音乐播放软件整合在一起。所以,同时拥有iTunes软件和iPod,我们就能够让计算机和设备一起工作,同时,我们也能把复杂度控制得恰到好处。
所有的“简洁”中最为玄妙的是乔布斯让同事们大吃一惊的一个决定:iPod上不能有开关键。这在之后的大部分苹果产品中都实现了。开关键是没有必要的,从美学和神学的角度来看,开关让人不快。如果一段时间不操作,它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当你触摸任意按键时,它又会自动“醒来”。但是没有必要专门设定这样一个流程:按下去一等待关机一再见。
突然之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一张可以承载1000首歌曲的芯片;一个可以操控1000首歌曲的界面和滚动式转盘;能够在10分钟之内下载1000首歌的火线连接;还有一块能持续播放1000首歌的电池。乔布斯回忆说:“我们突然间彼此相视,说:‘这个东西一定会很酷。’我们知道它到底有多酷,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多想要拥有一部。而且产品的概念也变得简洁诱人——把1000首歌曲装进你的口袋。”有一个广告撰稿人建议把它命名为“Pod”①,而乔布斯沿袭了iMac和iTunes的命名方式,把它改为iPod。
那么,这1000首歌曲从哪儿来?乔布斯知道,有些歌曲可以从正规购买的CD中拷贝,这是合法的,但是还有一些是来自非法下载。仅从做生意的角度考虑,乔布斯将得益于非法下载——它使用户以更低廉的成本填满自己的iPod,而且以乔布斯的反主流文化传统,他也不会对那些因之受损的唱片公司抱有同情。但是他主张知识产权保护,艺术家们也应当劳有所得。所以,在开发工作接近尾声时,他决定iPod只能单向同步。用户可以从计算机里把歌曲转移到iPod上,但是不能把iPod上的歌曲转移到计算机里。这样就防止人们把已经同步到iPod上的歌曲复制给其他人。他还决定,在iPod的塑料包装上印一条简明的标语:“不要盗版音乐。”(Don-tStealMusic.)——
注释:
①意为“豆荚”,形容外形精巧。
第二十九章 数字中枢 从iTunes 到iPod 白鲸的白
乔尼·艾弗一直在摆弄iPod的泡沫模型,反复设想成品的样子。一天早上,在他开车从旧金山的家里到库比蒂诺的路上,一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他在路上打电话告诉他的同事:iPod的正面要用纯白色外壳,然后与背面光滑的不镑钢壳进行无缝连接。艾弗说:“很多小型消费类产品给人的感觉都是‘用后即弃’的,缺少文化内涵。关于iPod,我最得意的地方就是其中有一些元素为它赋予了意义,让它历久弥新。”
白色不是简单的白色,而是“纯净”的白色。他回忆道:“不只是机身,耳机、连接线,甚至是电源适配器也要是白色的,‘纯净’的白色。”但其他人都认为耳机当然应该是黑色的,和其他耳机一样。艾弗说:“但是史蒂夫立刻就决定要用白色。这给产品增加了‘纯度’。”蜿蜒的白色耳塞线使iPod成为了一个标志。艾弗是这样描述的:
iPod包含着一些非常有意义且不易被丢弃的元素,但是也有一些非常安静和内敛的部分。它不会搔首弄姿,它是内敛的,但那平滑的耳机又是个疯狂的创意。这就是我喜欢白色的原因。白色并不仅仅是一种中性的色彩。它既纯净又安静,醒目、出挑但又不张扬。
李·克劳所在的TBWA\Chiat\Day广告公司的团队希望凸显iPod的独特内涵和白色外壳,而不是做一个传统的介绍产品功能的广告。詹姆斯·文森特是一个又高又痩的年轻英国人,他曾在一个乐队里担任乐手,还做过DJ。他是最近刚加入TBWA\Chiat\Day广告公司的。出于职业习惯,他在设计苹果广告时,自然而然地将新千年一代的音乐发烧友作为受众,而不是叛逆的“婴儿潮一代”主题。在艺术总监苏珊·艾琳珊甘(SusanAlinsangan)的协助下,他们创作出一系列iPod的广告牌和海报,然后把它们摊在乔布斯的会议室桌上供他审阅。
他们把最保守的提案放在了桌子的最右边——白色背景中一张iPod的特写照片;而最左边的是最有图像感和符号感的设计——一个人边听iPod边跳舞的剪影,白色的耳机线也随之舞动。文森特说:“这幅图表达了人与音乐之间紧密的情感联系。”他建议创意总监邓肯·米尔纳说,大家都要坚定地站在最左边,看能否把乔布斯引到这款设计上来。乔布斯一走进来,就马上走到了最右边,看着干巴巴的产品图片说:“这个看起来不错,我们来讨论一下。”文森特、米尔纳和克劳都没有挪动脚步。最后,乔布斯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张符号化的图片,说:“哦,我猜你们喜欢这一张。”他摇了摇头:“但它没有展示出产品,人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文森特提出他们想使用这张图片,但是会再加上一句广告词:“把1000首歌装进口袋。”这样就不言自明了。乔布斯又往桌子的最右边看了一眼,最终同意了他们的想法。不出所料,他很快就声称这是他的创意——要推出更多符号化的广告。乔布斯回忆道:“我听到一些怀疑的声音:‘这样的广告怎么能真正卖出一台iPod呢?’这就到了CEO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要促成这个创意。”
乔布斯意识到iPod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苹果品牌是一个可以把计算机、软件和设备整合起来的系统。这就意味着iPod也能促进iMac的销售。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苹果公司可以把原本要为iMac广告花费的7500万美元投入到iPod广告上,还能获得双倍的成效——其实是3倍,因为这些广告能给整个苹果品牌注入新的光彩和活力。他回忆说:
我当时有了这个疯狂的想法——通过宣传iPod来销售更多的苹果机。另夕卜,iPod也能把芊果定位成一个创新和年轻的品牌。所以我把7500万美元转移到iPod的广告费用上。虽然从产品类别上来说连对其投入其中的1%都嫌多,但这意味着我们完全占领了音乐播放器的市场。我们的投入是其他公司的数百倍。
电视广告决定使用乔布斯、克劳和文森特商定的舞者的剪影,配合着背景音乐。克劳说:“选择音乐成为了我们每周营销会议的主要乐趣。我们会播放一些很前卫的音乐,史蒂夫会说‘我讨厌这个’,然后詹姆斯就会去说服他。”苹果广告让很多新乐队流行起来,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黑眼豆豆”(BlackEyedPeas),那首《嗨,妈妈》(HeyMama)就是这一系列广告的经典。当一则新广告进入制作环节时,乔布斯经常会动摇,他会打电话给文森特,坚持说要取消这个广告。他会说,“这听起来有些浮夸或者“这有点儿普通”,“我们取消吧”。詹姆斯会一阵慌乱,但仍努力劝说乔布斯:“要坚定,这会是一个很棒的广告。”乔布斯每次都会妥协,然后广告继续制作,最后他还是会喜欢它。
2001年10月23日,乔布斯以他那标志性的产品发布会隆重推出了iPod。邀请函上开玩笑般地写着:“提示:这不是一台Mac。”在描述了产品的技术参数之后,到了掲幕产品的时刻。这一次,乔布斯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到一张桌子前掲开遮布,而是说:“我口袋里刚好有一个。”他把手伸进牛仔裤口袋,拿出了一个炫目的白色机器:“这绝妙的小机器里面装着1000首歌曲,而且刚好能放进我的口袋。”说完他把iPod又放回口袋,观众爆发出热烈掌声。
最初,在技术极客中有一些对于iPod的质疑,尤其是关于399美元这个价格。在博客圈里流传着一个笑话,说iPod的全称是“白痴给我们的产品定的价”②。不过,消费者中还是掀起了iPod热潮。不仅如此,iPod也代表了苹果品牌的核心价值——诗意与工程紧密相连,艺术、创意和科技完美结合,设计风格既醒目又简洁。简便的操作得益于整合的端到端一体化的系统——从计算机到火线、设备、软件,再到内容管理。当你从盒子里拿出一台iPod,它美丽得耀眼,让所有其他音乐播放器都黯然失色,看起来就像是在乌兹别克斯坦设计和制造的一样。
自第一代Mae电脑诞生以来,还没有哪个产品能够有如此清晰的愿景,并有力地推动了公司的未来发展。乔布斯当时对《新闻周刊》的斯蒂芬·列维这样说:“如果有人好奇为什么苹果公司会存在于世,我就要拿这个来解释。”当时,沃兹尼亚克一直对整合的系统抱有怀疑,后来他改变了这个想法。“哇,要说这个是苹果公司的产品,那一点儿都不奇怪。”沃兹尼亚克在iPod推出后非常兴奋,他说:“毕竟苹果公司一直都在做硬件和软件,现在它把两者整合起来,效果更好。”
就在列维拿到iPod试用样品的那天,他正好要与比尔·盖茨共进晚餐,于是他把样品拿给他看。列维问:“你看过这个了吗?”列维描述当天的情景:“盖茨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当外星人看到了一个新奇的物件,就会在自己和这个物体之间建立一条能量通道,这样就能把所有关于这个物体的信息都灌进大脑。”盖茨摆弄着iPod的转盘,试了试所有的按键组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最后说:“这看起来是个很棒的产品。”然后他停顿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这只能在麦金塔上面用吗?”——
注释:
①“白鲸的白”,引自《白鲸》第42章的章名。
②原文为“idiotspriceourdevices”,首字母缩写恰好是iPod。
第三十章 iTunes商店 我是花衣魔笛手 华纳音乐
2002年初,苹果公司遇到了一个挑战。iPod、iTunes软件和计算机之间的无缝连接以让你更方便地管理音乐,但是如果要得到新的音乐,你必须要离开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去外面购买CD,或者在网上下载歌曲。如果选择第二种方式,就意味着要涉足文件分享和盗版服务的灰色地带。所以,乔布斯希望给iPod用户提供一个简单、安全且合法的下载音乐的方式。
音乐产业也面临着一个挑战。它其实已经受到了一系列盗版的侵害——Napster,Grokster、Gnutella,Kazza——人们可以从这些服务商那里下载免费歌曲。正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这样的冲击,2002年正版CD的销量下降了9%。
音乐公司的髙层们都陷入了极度混乱,不过却不能像启斯东警察②般在疯狂中保持精确的思考,他们迫切地需要制定保护数字音乐版权的通用标准。当时,华纳音乐的保罗·维迪奇(PaulVidich)和同属AOL时代华纳集团的比尔·拉杜切尔(BillRaduchel)为此正在和索尼公司合作,协同制定规则,他们希望把苹果公司也拉进来。于是,一行人在2002年1月飞到库比蒂诺去见乔布斯。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维迪奇因为感冒喉咙嘶哑,所以他让助理凯文·凯奇(KevinGage)来作介绍。乔布斯坐在会议桌的主导位置,不耐烦地晃来晃去,看起来还有些愤怒。凯奇讲了4页幻灯片之后,乔布斯摆手打断了他:“你们可以自己解决的!”他说道。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维迪奇。维迪奇努力地清了清嗓子:“没错。”停顿了很久之后他又说:“但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你要帮助我们找到方向。”乔布斯后来回忆,他当时确实有点儿吃惊。不过他最后同意了让苹果公司和华纳及索尼合作。
如果音乐公司达成了一致,为了实现音乐文件保护而开发一个标准化的编码解码器,那么各种网上商店就会激增。这样的话,乔布斯要建立一个用来控制网上销售的iTunes商店就难了。不过,索尼公司给了乔布斯这个机会。在2002年1月的库比蒂诺会议之后,索尼公司决定退出上述计划,因为它希望拥有自己专有的格式,并可以从中获得版税收益。
索尼公司的CEO出井伸之(NobuyukiIdei)在接受《红緋鱼》杂志的编辑安东尼·帕金斯采访时说:“你知道史蒂夫,他有自己的打算。虽然他是个天才,但是他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一切。大公司很难与他合作·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索尼公司北美区总裁霍华德·斯金格(HowardStringer)补充道:“说实话,寻求与他合作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后来,索尼公司和环球音乐集团合作,创建了一个叫做Pressplay的订阅服务。同时,AOL时代华纳、贝塔斯曼(Bertelsmann)及百代唱片(EMI)和里尔网络合作,推出了MusicNet。这两个平台都不会把自己的歌曲授权给对方,所以它们各自拥有一半的资源。而且它们仅为用户提供播放功能,不提供下载,所以如果你的订阅过期了,就无法再访问。另外,它们还有诸多复杂的限制条款和笨拙的界面。事实上,这两款软件因为“不分伯仲”,在《计算机世界》杂志(PCWorld)评选出来的“历史上最差的25款科技产品”中并列第九。杂志上这样写道:“这些产品惊人的愚蠢功能说明唱片公司仍然没有理解用户需求。”
本来,乔布斯完全可以放任盗版的存在。免费音乐意味着能卖掉更多的iPod。但是,因为他真的热爱音乐,也热爱创作音乐的艺术家,所以他反对这种偷窃创意产品的行为。他后来告诉我:
从苹果公司创立之初,我就意识到,我们的成功是来自知识产权。如果人们可以任意复制或偷取我们的软件,我们早就破产了。如果知识产权不受到保护,我们也没有动力再去制作新软件或设计新产品了。如果没有了对知识产杈的保护,那么很多创意公司就会消失,或者根本不会出现。其实说到底,道理很简单:偷窃是不道德的。这样做会伤害其他人,也有损自己的名誉。
然而他知道,阻止盗版的最佳办法——其实也是唯一办法——就是提供一个比那些音乐公司推出的愚蠢服务更加吸引人的选择。他告诉《君子》杂志的安迪·兰格(AndyLanger):“我们相信,有80%下载盗版的人都是不得已的,只是没有给他们提供合法的选择而已。所以我们说:‘我们创立一个合法的途径吧。’这样大家都会受益。音乐公司能赢利,艺术家能赢利,苹果公司也能赢利,而用户也会有所收获,因为他们既享受到了更好的服务,又不必偷窃。”
就这样,乔布斯开始创立“iTunes商店”,并争取五大唱片公司的数字音乐的销售权。他回忆道:“我从来不会花太多时间去说服人们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些公司都担心定价模式和专辑的拆分,乔布斯回应说这项新服务只会在麦金塔上使用,只占有5%的市场。虽有小小的风险,但可以尝试。他说:“我们把市场份额小作为优势来说服音乐公司,即使iTunes商店失败了,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乔布斯计划把每首歌曲的价格定为99美分——这是个简单又容易让人心动的价格。唱片公司将从中抽取70美分。乔布斯坚持认为,这种做法比音乐公司喜欢的月度订阅的模式更有吸引力,因为他认为(后来也被证明是正确的),人们和他们喜欢的歌曲之间有一种情感联系。他们希望拥有《给恶魔的同情》③和《暴风雨中的庇护》④,而不仅仅是租用。他对《滚石》杂志的杰夫·古德尔(JeffGoodell)说:“我觉得也可以发起第二波订阅服务模式,但是它恐怕不会成功。”
乔布斯还坚持在iTunes商店出售单首歌曲,而不仅是整张专辑。这就造成了和唱片公司之间最大的分歧,因为他们赚钱的模式是在一张专辑中主打两三首好歌,另外填充一些一般的作品,然后一起打包出售。为了获得想要的歌曲,消费者就必须买下整张专辑。一些音乐人也从艺术家的立场反对乔布斯“拆分专辑”的做法。九寸钉乐队(NineInchNails)的主唱特伦特·雷泽诺(TrentReznor)说:“一张好的专辑具有一定的连贯性,所有歌曲之间是互相支持的。这也是我喜欢制作音乐的原因。”但反对无效。乔布斯回忆道:“盗版和网上下载早已将专辑分解了。如果你不能出售单首歌曲,那你也无法和盗版竞争。”
问题的核心是热爱科技的人和热爱艺术的人之间的分歧。乔布斯两个都爱,这一点在他为皮克斯公司和苹果公司工作时都有所体现,因此他也为二者之间建立了桥梁。正如他后来所说的:
当我去皮克斯公司工作时,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巨大的分歧。科技公司不懂创意,他们也不欣赏依赖直觉的思维方式,比如唱片公司的A&R部门⑤听了100个人演唱之后就能感觉到哪5个人会成功。他们之所以认为创意人员只是整天窝在沙发里,自由散漫,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在皮克斯这样的地方,创意人员是多么富有紧迫感和专业素养。另一方面,音乐公司也对技术完全没概念。他们认为他们总能从外面雇到一些技术人员。但是这就像苹果公司去找人制作音乐一样。我们只能得到二流的A&R人员,就像音乐公司只能找到二流技术人员一样。我属于少数人,既懂得发明技术需要直觉和创逡力,也知道制作艺术作品需要接受真正的专业训练。
乔布斯与时代华纳旗下的AOL的CEO巴里·舒勒(BarrySchuler)是老交情,于是开始就如何把唱片品牌融入iTunes商店寻求他的建议。舒勒告诉他:“盗版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而能够与之抗衡的就是把iTunes做成一种端到端一体化的服务,从iPod到商店,你就能最好地保护这些音乐。”2002年3月的一天,舒勒接到了乔布斯的电话,并决定要维迪奇加入到这个电话会议中。乔布斯问维迪奇,是否可以带上华纳音乐的总裁罗杰·艾姆斯(RogerAmes)—起来库比蒂诺开会。这一次乔布斯表现得很有亲和力。艾姆斯是个幽默风趣又聪明的英国人,属于乔布斯喜欢的类型(就像詹姆斯·文森特和乔尼·艾弗)。所以“好脾气的史蒂夫”出现了。在会议初期,乔布斯甚至还搞起了“外交”。当iTunes的主管埃迪·库埃和艾姆斯争论起为什么英国的广播没有美国的那么有活力时,乔布斯打断了他们,说:“我们虽然懂技术,但不算懂音乐,所以不要争了。”
会议一开始,艾姆斯请乔布斯支持一种新的带有防复制功能的CD格式。乔布斯很快就同意了,然后把话题转向了他想讨论的内容。他说,华纳音乐应该帮助苹果公司建立一个简涪明快的网上iTunes商店,然后再向整个业界进行推广。
艾姆斯之前在一次董事会会议中提出,希望集团的AOL部门能够提升他们刚起步的音乐下载服务,但没有获得支持。他回忆道:“当我用AOL下载了歌曲,我在我那台烂电脑上怎么也找不到这首歌。”所以,当乔布斯展示了iTunes商店的雏形时,艾姆斯大为震撼。他说:“对,对,这恰恰是我们一直期待的模式。”他同意华纳音乐加入,并负责聚拢其他的音乐公司。
乔布斯飞到美国东部,向时代华纳的其他高层展示iTunes服务。维迪奇回忆道:“他坐在一台苹果机前,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玩他心爱的玩具。和其他CEO不同,他对他的产品全心投入。”艾姆斯和乔布斯开始敲定iTunes商店的一些细节,包括一首歌曲能被下载到不同设备上的次数,以及防复制系统怎么运作。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并开始集结其他的唱片公司——
注释:
①“我是花衣魔笛手”,原文为“I-mthepiedpiper”,是海滩男孩乐队(TheBeachBoys)的一首歌曲名。
②KeystoneKops,原为滑稽剧片名,后被用来指出现混乱现象的团体。
③《给恶魔的同情》(SympathyfortheDevil),滚石乐队的一首歌曲名。
④《暴风雨中的庇护》(ShelterfromtheStorm),鲍勃·迪伦的一首歌曲名。
⑤A&R全称为“artistandrepertoire”,是唱片公司下属的一个部门,负责发掘、培养歌手或艺人。
第三十章 iTunes商店 我是花衣魔笛手 放养猫
环球音乐集团的CEO道格·莫里斯(DougMorris)是他们要拉拢的关键人物。他旗下有很多“必备艺人”,包括U2乐队、艾米纳姆(Eminem),以及玛利亚·凯莉(MariahCarey),还有魔域唱片(Motown)和Interscope-Geffen-A&M(IGA)两大巨头。莫里斯很希望能够合作。他比任何人都更担心盗版问题,也受够了唱片公司里那些二流技术人员的水平。莫里斯回忆道:“这简直就像当年荒蛮的西部。没有人愿意卖数字音乐,他们宁愿和盗版同流合污。我们在唱片公司里所作的努力全部失败了。音乐人和科技人员之间的技能属性差距太大了。”
艾姆斯和乔布斯一起徒步前往莫里斯在百老汇的办公室,在路上,艾姆斯向乔布斯简要地提示了一下稍后要谈的内容。这些提示收到了效果。让莫里斯惊叹的是,乔布斯把一切都整合在iTunes商店里了,方便了用户的同时也保证了唱片公司的利益。莫里斯说:“史蒂夫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他提出了一个完整的系统——iTunes商店、音乐管理软件和iPod。整个过程非常顺畅,他把这些服务都打包了。”
莫里斯承认乔布斯具有唱片公司普遍缺乏的技术视野。他和自己的技术副总裁说:“我们当然要依靠乔布斯来做这些。因为环球音乐集团里没有一个人了解技术方面的知识。”但这番话并没有使技术人员愿意与乔布斯合作,莫里斯只能压制住他们的反对意见,并快速促成合作。他们给苹果的数字版杈管理系统FakPlay又增加了一些限制条款,保证已购买的歌曲不会被下载到太多设备上。但是总的来说,他们都比较认同乔布斯与艾姆斯及其华纳的同事研究出来的iTunes商店的概念。
莫里斯很欣赏乔布斯,他立刻打电话给音乐集团旗下公司IGA的董事长吉米·约维内(JimmyIovine),他是个语速很快又有些急性子的人,和莫里斯是很好的朋友,在过去30年中几乎每天都有交流。莫里斯回忆道:“当我遇到史蒂夫,我就感觉到他是我们的救世主,所以我立刻把吉米找来,给我们增加点儿印象分。”
乔布斯也可以在自己愿意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好脾气,在约维内飞到库比蒂诺来会面时,他就展露了这一面。“看,多简单。”他对约维内说,“你们的技术同事永远不会做这个,在唱片公司里没有人可以把它变得足够简单。”
约维内马上给莫里斯打了电话,他说:“这家伙的确与众不同!你说得没错,他有个现成的解决方案。”接下来两人又抱怨了他们是如何在过去两年里与索尼公司合作,却一无所获。约维内告诉莫里斯:“索尼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最终达成一致,终止与索尼的合作,加入苹果阵营。约维内说:“索尼错过这个好机会的原因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个可以记入史册的大错。如果部门之间合作不力,史蒂夫会解雇有关人员,但是索尼内部一直搞得一团糟却没人出面解决。”
实际上,索尼给苹果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反面教材。他们的消费电子产品部门能制造出时髦漂亮的产品;他们的音乐部门也签约了当红的艺人(比如鲍勃·迪伦)。但是由于每一个部门都在竭力保护自己的利益,所以整个公司也无法合作推出端到端的服务。
索尼音乐的新总裁安迪·拉克(AndyLack)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和乔布斯谈判,争取把索尼的音乐放进iTunes商店里出售。拉克是一个精明能干、不服输的人。他曾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制片人、全国广播公司的总裁,在电视新闻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看人很准,而且很有幽默感。他意识到,对于索尼来说,在iTunes商店出售音乐是一个既疯狂又必要的选择——对于唱片行业来说很多决定都是这样作出的。苹果将采用一种强盗式的做法,不仅要从歌曲中抽取利润,还要连带促进iPod的销售。拉克认为,既然是唱片公司促成了iPod的成功,那么他们也应该从iPod的销售利润中分一杯羹。
乔布斯可以和拉克在许多问题上达成一致,他也对拉克表示,想要成为音乐公司真正的合作伙伴。“史蒂夫,如果我们合作,你要答应每出售一台iPod就要给我一些好处。”拉克提髙了声调对他说,“虽然你的机器不错,但是我们的音乐也促进了它的销售。这就是我认为的真正的合作关系。”
“我答应你的条件。”乔布斯不止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之后他就会到道格·莫里斯和罗杰·艾姆斯那里去抱怨,带着一丝“明谋”意味,说拉克根本没弄明白,他对音乐产业并不在行,而且也没有莫里斯和艾姆斯聪明。拉克说:“经典的史蒂夫风格就是,他会同意一些事,但永远不会实现。他会把你设进一个局,然后置之不理。他的表现是病态的,但这点在谈判中很有用。他的确是个天才。”
拉克知道,他是最后的抵抗者,除非能获得业内其他人的支持,否则自己无法赢得这场战役。但是乔布斯不惜甜言蜜语,并用苹果公司的营销优势把其他人拉拢得很好。拉克说:“如果整个业界结成联盟,我们就可以拿到授权费,这样我们就会有两个收入来源,这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我们帮助提升了iPod的销量,所以这个要求也是合理的。”当然,这也是乔布斯端到端一体化战略的精妙之处:iTunes上的歌曲首先促进了iPod的销售,从而拉动麦金塔的销售。让拉克更为恼火的是,索尼公司原本也可以采用这种策略,但是它的硬件部门、软件部门以及内容部门永远都无法统一步调。
乔布斯也在努力拉拢拉克。一次在纽约出差期间,他邀请拉克来他住的四季酒店顶楼的套房。乔布斯还特意为两人订了一份早餐——燕麦片和鮮莓,而且“格外殷勤”。拉克回忆道:“但是杰克·韦尔奇(JackWelch)教我不要‘被迷惑’。莫里斯和艾姆斯就抵挡不住诱惑。他们会说,‘你不懂的。你应该去投怀送抱。’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即使后来索尼同意了在iTunes商店出售音乐,但双方的关系也仍旧充满争议,每一轮合同续签和条款更改都要经过一番决战。乔布斯说:“和安迪共事,你得忍受他的‘自我’过度膨胀。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懂得音乐行业,他也从来都没作出过什么贡献。有时,我甚至觉得他是个侦探。”当我复述了乔布斯的这番话后,拉克回应道:“我是在为索尼和整个音乐行业争取利益,所以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觉得我是个侦探。”
不过,仅仅把唱片公司拉拢进iTunes还不足够。有很多音乐人在合同中有这样的条款:他们可以自己控制数字歌曲的发行,或者禁止他们的歌曲从专辑中被抽出单独售卖。所以乔布斯又开始拉拢一些顶尖的音乐人。他从中收获了乐趣,同时也发现,这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在iTunes发布之前,乔布斯约见了至少20多位主流歌手,包括波诺、米克·贾格尔(MickJagger),以及雪儿·克罗(SherylCrow)。“他会在夜里10点给我家里打电话,不管不顾,说他还是需要得到齐柏林飞船乐队和麦当娜的支持。”华纳唱片的罗杰·艾姆斯回忆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但是这些歌手中,有几位是谁都无法说服的。”
或许最奇怪的会面就要算“德瑞博士”(Dr.Dre)去苹果总部拜访乔布斯的那次。乔布斯喜欢披头士乐队和鲍勃·迪伦,但是他承认,最近流行起来的说唱音乐让他动摇了。现在,乔布斯想要把艾米纳姆和其他说唱歌手的歌曲加入iTunes商店里出售,所以要先与德瑞博士套近乎,因为他曾是艾米纳姆的导师。当乔布斯向他展示iTunes商店和iPod之间的完美结合时,德瑞博士惊呼:“天哪,终于有人走对路子了。”
乔布斯喜欢的另一种风格完全不同的音乐人,是小号演奏家温顿·马萨里斯(WyntonMarsalis),他当时正在西海岸为林肯中心爵士乐队进行募捐巡演,并要会见乔布斯的妻子劳伦。乔布斯坚持让他来到了帕洛奥图的家里,然后给他展示了iTunes。他问马萨里斯:“你想找什么音乐?”“贝多芬。”小号手答道。“看看iTunes能做到什么吧!”乔布斯努力让马萨里斯不要走神儿。“看看iTunes的界面是怎么工作的马萨里斯之后回忆道:“我对计算机方面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而且我也一直在向他强调这一点。但是他在那里摆弄了两个小时,就像着了魔一样。过了一会儿,我的视线从计算机转移到了他身上,因为我着迷于他的热情。”
乔布斯在2003年4月28日推出了iTunes商店,发布会在旧金山的莫斯康尼会议中心(MosconeConventionCenter)举行。他头发修得很短,有点儿谢顶,脸上特意留着胡须。乔布斯走上台,首先讲了Napster是怎样“体现出互联网就是为音乐分享而服务的”。他说,它的下一代,Kazaa,提供免费的音乐。你怎样和它们竞争?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开始介绍这些免费服务的式微。下载的内容不可靠,而且质量通常很差。“很多歌曲都是7岁小孩编的码,他们做得并不怎么样。”此外,也不提供试听和专辑封面。之后他还补充了一句:“最糟糕的一点——这是偷窃行为,会遭报应的。”
那么,为什么这些盗版网站还这么猖镢?乔布斯说,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像按键播放和音乐网这样的订阅服务“把你像罪犯一样对待”,他一边说,一边展示了一张穿着条纹囚服的囚犯照片。接下来的一页是鲍勃·迪伦的照片。“人们想要拥有自己喜欢的音乐!”
在和一些唱片公司进行了很多轮谈判之后,他说:“他们想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改变世界。”iTunes商店起初会有20万首歌曲,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有新增曲目。他还说,有了iTunes商店,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歌曲,把它们刻录成CD,不用担心质量问题,可以在下载之前试听曲目,还可以用iMovie和iDVD以这些歌曲为配乐“制作你自己的音乐大碟”。价格如何?99美分。他说,还不到一杯星巴克拿铁咖啡价格的1/3。为什么花这个钱是值得的?因为要从Kazaa下载一首优质的歌曲需要15分钟,而iTunes只需要1分钟。为了省4美元而花费整整1个小时,他说:“你赚得比最低时薪还要低!”还有……“用iTunes下载歌曲,不再偷窃。你种下的是善因。”
最热烈的掌声来自观众席的前排,几大唱片公司的老板都坐在那里,包括道格·莫里斯,他的旁边是戴着棒球帽的吉米·约维内,还有华纳音乐的所有高层。负责iTunes商店的埃迪·库埃预计,苹果将在未来6个月销售100万首歌曲。但事实上,iTunes商店在6天内就卖掉了100万首。乔布斯宣告:“这将作为音乐行业的一个转折点被载入史册。”——
注释:
①“放养猫”,原文为“Herdingcats”,猫是以喜欢自由出名的,向来不喜欢被驯服,因此驯服一只猫绝非易事,意指“非常困难的事”。这也是一首歌曲的名字。
第三十章 iTunes商店 我是花衣魔笛手 微软公司
“我们被干掉了。”
这是微软公司负责Windows系统开发的主管吉姆·阿尔钦(JimAllchin)发给4个同事的一封直言不讳的邮件,发件时间是下午5点钟,吉姆刚刚看完iTunes商店的发布会。整封邮件只有两句话,除了上面的这句,还有一句:“他们是怎么把音乐公司给拉进来的?”
那天晚上,负责运营微软在线业务的戴维·科尔(DavidCole)回信了:“一旦苹果把iTunes引入Windows系统(我觉得他们不会愚蠢到不进军Windows),那我们才是真的有麻烦了。”他说,Windows团队需要“把这种解决方案推向市场”。他还补充道;“我们的关注点和目标要集中在端到端服务上,传递用户价值,这是我们现在还没能做到的。”即使微软有自己的网络服务(MSN),但它并没有像苹果那样提供“端到端的服务”。
比尔·盖茨在当晚10点46分发表了评论,标题是“还是苹果的乔布斯”——他的沮丧表露无遗。他说:“史蒂夫·乔布斯有种惊人的能力:把关注点放在真正有价值的地方,能找来会做用户界面的人,以及革命性的营销手段。”他也非常惊讶于乔布斯能说服那么多唱片公司加人他的商店。“这在我看来很奇怪。音乐公司提供的服务都太不人性化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却决定把这个绝好的机会让给苹果。”
还有一点让盖茨觉得奇怪:除了苹果之外,没有其他公司推出过购买歌曲的服务,而都是采用月度订阅的方式。他写道:“我说奇怪并不是指我们搞砸了——至少,如果我们搞砸了,那么Real、PressPlay和MusicNet,甚至每个公司也都搞砸。既然乔布斯已经做了,那我们就需要赶快去找一些同样好的用户界面、拿到同样好的版扠……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计划来证明自己,即使乔布斯又一次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也可以迅速行动起来,做出更好的东西。”这种私下的说法让人吃惊,无异于承认:微软再一次被赶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也将再次复制苹果的模式,奋起直追。但是和索尼一样,微软从来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即使乔布斯已经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事实上,苹果继续向微软开火,而且还是以科尔预计到的方式——苹果把iTunes软件和商店引入到了Windows系统。但是这也引起了内部的激烈争论。首先,乔布斯和他的团队需要决定是否要让iPod和Windows计算机兼容。起初,乔布斯是反对的,他回忆道:“如果iPod只能用在苹果机上,就可以促进苹果机的销售,而且销量比我们预期的更多。”但是4位主要髙层——席勒、鲁宾斯坦、罗宾和法德尔都不同意他的观点。他们的争论主要围绕苹果公司的未来。席勒说:“我们觉得,我们应该立足于音乐播放器市场,而不仅仅是苹果机。”
乔布斯一直希望苹果公司能建立起独立统一的乌托邦,在这个神奇的围墙花园里,硬件、件和外围设备完美结合,创造一种绝妙的体验,某一个产品的成功也能促进所有关联产品的销售。然而现在,他正面临一个压力——让他最热门的新产品和Windows计算机配置在一起,这显然违背了他的天性。乔布斯回忆道:“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好几个月。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有一次,他甚至宣称Windows用户只能等他死了才可以使用iPod。但是他的团队仍在竭力推动这个建议。法德尔说:“iPod的确需要打入个人电脑市场。”
最终,乔布斯决定:“除非你们可以证明给我看这具有商业价值,否则我不会同意的。”这其实是他让步的方式。其实拋开情感和教条来说,很容易证明Windows用户购买iPod所体现的商业价值。他们请来了专家,分析了很多种销售情况,结果每种情况都证明这样做能带来更多利润。席勒说:“我们制作了一张数据表。在任何一种情况下,无论将各种苹果电脑如何搭配,它们的销量都无法超过iPod的销量。”有时乔布斯愿意放下身段作出妥协,但他在让步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没有好名声。一次会议上,他们向他展示了分析结果。他说:“去他的!我已经厌烦了听你们这群混蛋说话。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但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苹果允许iPod和Windows计算机兼容,那么它是否要为Windows用户开发一个新版本的iTunes音乐管理软件?和往常一样,乔布斯认为硬件和软件应该一体化。用户体验依赖于iPod和计算机上的iTunes软件的完全同步(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席勒反对专门制作一个软件,他回忆说:“我觉得这样做太荒谬了,因为我们又不是做Windows软件的。但是史蒂夫一直坚持说:‘既然我们要做这件事,就应该做得漂亮。’”
席勒的意见起初占了上风。苹果先通过一家外部公司MusicMatch的软件来实现iPod和Windows系统兼容。但是这个软件太笨拙了一这也证明了乔布斯的观点是对的。之后,苹果迅速为制作Windows版本的iTunes迈出了第一步。乔布斯回忆道:
为了让iPod在Windows计算机上使用,我们起初和一个制作播放器软件的公司合作,并告诉了他们连接iPod的秘诀,但是他们做得太差了。这是整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因为这家公司控制了用户体验中的关键部分。所以我们容忍了这个讨厌的外部播放器长达6个月,之后我们终于写出了Windows版的iTunes软件。最终,你还是不想让其他人去控制用户体验。人们可能对此有非议,但我一直非常坚持这个做法。
把iTunes装在Windows系统里,也意味着要和所有的音乐公司重新谈判。因为此前签订的协议中明确约定,保证iTrnies仅仅是为麦金塔用户这一小众群体服务的。索尼公司尤其反对这个改变。安迪·拉克认为这是乔布斯又一次在合同签订之后修改条款——也确实如此。但是当时,其他的唱片公司都对iTunes的新举动感到尚兴,这样一来索尼公司也不得不停止抵抗。
2003年10月,乔布斯在旧金山的一次产品推介会上发布了Windows版本的iTunes。“在我们加上这个功能之前,人们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这样做。”他一边说,一边在大屏幕前挥手——幻灯片上写着“冰封地狱”①。这次展示还包括iChat的界面外观,以及米克·贾格尔、德瑞博士和波诺的视频。“这对音乐人和音乐来说都是个很新潮的玩意儿。”波诺这样评价iPod和iTunes,“所以我才要来拍苹果的马屁,要知道我可不是到处拍马屁的人。”
乔布斯从来都不是谦虚保守的人。他对着正在欢呼的人群宣布:“Windows版的iTunes很可能是Windows系统里最棒的应用程序!”
微软一点儿都不领情。比尔·盖茨在接受《商业周刊》采访时说:“他们现在采取的策略和当初进攻计算机市场时一样,他们要同时控制硬件和软件。我们和苹果的做法不太一样,我们会给用户更多选择。”直到3年之后,2006年11月,微软终于对iPod宣战,推出了Zune播放器,和iPod外观类似,但没有iPod轻巧。两年过去,它的市场份额还不到5%。又过了几年,乔布斯直截了当地指出了造成Zune缺乏灵感的设计和市场疲弱的原因:
随着年纪增长,我越发懂得“动机”的重要性。Zune是一个败笔,因为微软公司的人并不像我们这样热爱音乐和艺术。我们赢了,是因为我们发自内心地热爱音乐。我们做iPod是为了自己。当你真正为自己、为好朋友或家人做一些事时,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但如果你不热爱这件事,那么你就不会多走一步,也不情愿在周末加班,只会安于现状——
注释:
①老鹰乐队(TheEagles)的一首歌曲名“HellFreezesOver”,这里用的是过去式“HellFrozeOver”,以此强调苹果已不再如此。
第三十章 iTunes商店 我是花衣魔笛手 铃鼓先生
安迪·拉克在索尼参加的第一次年度会议是在2003年4月,和苹果公司推出iTunes商店的时间在同一周。他在4个月之前被指派掌管音乐部门,花了很多时间和乔布斯谈判。实际上,他带着最新版本的iPod和关于iTunes商店的介绍,从库比蒂诺直接飞到了东京。在200位经理面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了iPod,“就是这个。”CEO出井伸之和索尼北美区总裁霍华德·斯金格看了看。“随身听的大敌来了。这并不是个徒有其表、滥竽充数的东西。我们收购一家音乐公司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做出这样的产品。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但是索尼并没有做到。它拥有前卫的便携式随身听系列,有一家很棒的唱片公司,还有多年制造精致的消费电子产品的经验。它拥有所有能与乔布斯的“硬件、软件、设备、内容销售整合战略”相匹敌的资本。那为什么失败了?一部分原因在于索尼是一家像AOL时代华纳这样的大公司,旗下有多个分支(“分支”这个词本身就不吉利),每个分支都有自己的“底线”。在这样的公司里,如果让多个分支为了共同目标而协同运作,通常是很难实现的。
乔布斯没有把苹果公司分割成多个自主的分支,他紧密地控制着他所有的团队,并促使他们作为一个团结而灵活的整体一起工作,全公司只有一条“损益底线”。蒂姆·库克说:“我们没有财务独立核算的事业部,全公司统一核算。”
此外,和其他很多公司一样,索尼也很担心“内部相残”。如果他们推出了一个音乐播放器,以及一个方便人们分享数字音乐的服务,那么唱片分支的销售就会受到影响。乔布斯的一个商业原则就是:永远不要害怕内部相残。他说:“与其被别人取代,不如自己取代自己。”所以,即使iPhone的出现会蚕食iPod的销售,或者iPad影响了笔记本电脑的销售,都没有阻碍他的想法。
这一年7月,索尼聘请了一位唱片业资深人士杰伊·萨米特(JaySamit)来制作一款和iTunes类似的服务软件。这款软件被命名为SonyConnect,能够在线销售音乐,并能够在索尼的便携式音乐设备上加以播放。《纽约时报》报道说:“这一举动马上就被看做是电子产品和内容领域的结合,虽然有时二者是相冲突的。内部纷争是随身听发明者和便携音乐播放器市场第一大巨头索尼被苹果打败的原因,很多人都这么认为。”2004年5月,SonyConnect发布了。但是只维持了3年,索尼就关闭了这项服务。
微软愿意把WindowsMedia软件和数字版权授予其他公司,就像他们在20世纪80年代授权操作系统一样。但另一方面,乔布斯不会把苹果的FakPlay授权给其他的设备制造商,这个软件只能在iPod上运行$而且他也不允许其他网上商店销售供iPod播放的歌曲。一些专家认为,这将最终导致苹果损失市场份额,就像20世纪80年代计算机大战时那样。哈佛商学院的教授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Christensen)告诉《连线》杂志:“如果苹果继续依靠这种‘专有制’结构,iPod很可能变成一个小众产品。”〖虽然这个预言没成真,但不妨碍克里斯坦森是世界上最有预见性、最富涧察力的商业分析师之一。乔布斯深受他的书《创新者的窘境》(TheInnovator-sDilemma)影响。〗比尔·盖茨也有相同的看法。
他说:“做音乐没什么特别的。这一点在个人电脑方面得到了体现,容许选择,是行之有效的方式。”
2004年7月,RealNetworks的创始人罗伯·格拉瑟(RobGlaser)试图绕开苹果的限制,推出了一项名为Harmony(和谐)的服务。他曾经努力说服乔布斯把苹果的FakPlay格式授权给Harmony,但是未能如愿,于是格拉瑟就把FairPlay格式做了逆向工程,并使用在Harmony出售的歌曲上。格拉瑟的策略是让Harmony出售的歌曲能够在任何设备上播放,包括iPod、Zune和Rio。之后他还发布了以“选择自由”为口号的营销活动。乔布斯怒不可遏,发布新闻稿称,苹果“非常吃惊里尔网络采用黑客式的不道德手段侵入iPod”。作为回应,里尔网络发起了一次网络请愿,广为呼吁:“嗨,苹果!不要毁了我的iPod。”随后的几个月内,乔布斯一直保持沉默,但是在10月,他发布了〃款新版的iPod软件,不再支持从Harmony购买的任何歌曲。格拉瑟说:“史蒂夫是个独一无二的家伙。你和他做生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这一点了。”
同时,乔布斯和他的团队——鲁宾斯坦、法德尔、罗宾以及艾弗——也在不断地推出新版本的iPod,产品大受欢迎之余,更稳固了苹果的领先地位。2004年1月,苹果宣布了第—项重大的改革——推出iPodmini,比最初的iPod小很多,和一张名片差不多大,但是容量也更小,价格不变。有一段时间,乔布斯曾想过放弃这个想法,因为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花同样的价钱买更小的容量。法德尔说:“他平时不怎么运动,所以他也不知道iPodmini在跑步或去健身时有多方便。”事实上,iPodmini真正使iPod站稳了市场,消灭了其他经营小体积闪存播放器的竞争者。在iPodmini发布的18个月之后,苹果在便携式音乐播放器市场中的份额从31%增加到了74%。
2005年1月,苹果引入了iPodShuffle,这是一个更具革命性的创新。乔布斯注意到iPod上面的“随机播放”功能非常受欢迎,它可以让使用者以随机顺序播放歌曲。这是因为人们喜欢遇到惊喜,而且也懶于对播放列表进行设置和改动。有一些用户甚至热衷于观察歌曲的选择是否是真正的随机,因为如果真的是随机播放,那为什么他们的iPod总是回到比如《内维尔兄弟》(TheNevilleBrothers)这儿来?
这个功能引出了iPodShuffle。当鲁宾斯坦和法德尔努力制造一款体积更小、价格更低的闪存播放器时,他们一直在尝试把屏幕的面积缩小之类的事情。有一次,乔布斯提出了一个疯狂的建议:干脆把屏幕去掉吧。“什么?!”法德尔没有反应过来。“去掉屏幕。”乔布斯坚持。法德尔担心的是用户怎么找歌曲,而乔布斯的观点是他们根本不需要找歌曲,歌曲可以随机播放。毕竟,所有的歌曲都是用户自己挑选的,他们只需要在碰到不想听的歌曲时按“下一首”跳过去。iPodShuffle的广告词是:“拥抱不确定性。”
随着竞争者的踌躇不前和苹果的不断创新,音乐日益成为了苹果公司的一大块业务。到2007年1月,iPod的销售收入占到了苹果总收入的一半,同时也为苹果品牌增加了价值。然而更大的成功来自iTunes商店。自从在2003年4月发布后的6天内卖出100万首歌曲开始,iTunes商店在第一年一共卖出7000万首歌曲。2006年2月,iTunes商店卖出了第10亿首歌曲,买家是来自密歇根州西布鲁姆菲尔德的16岁男孩阿历克斯·奥斯特洛夫斯基(AlexOstmvsky),他买的是酷玩乐队(Coldplay)的《音速飞行》(SpeedofSound)。乔布斯亲自打电话向他祝贺,并赠送了他10部iPod,1台iMac,还有1张价值1万美元的音乐礼品券。2010年2月,乔治亚州的伍德斯托克,一位71岁的老人路易·舒尔策(LouieSuicer)下载了第100亿首歌曲——约翰尼·卡什(JohnnyCash)的《世事如此》(GuessThingsHappenThatWay)。
iTunes商店的成功还带来了一个微妙的好处。2011年,出现了一种重要的全新商业模式:iTunes商店成了这样一项服务:能把信任它的用户的在线身份和支付信息收集起来。苹果与亚马逊、维萨(Visa)信用卡、贝宝(PayPal)在线支付、美国运通银行,以及其他一些服务商进行合作,将信任它们的用户收录进数据库,里面包含了用户的邮箱地址和信用卡信息,方便他们以安全和便利的方式进行在线购买。除了音乐,苹果还可通过在线商店提供杂志订阅服务,在订单达成之后,苹果将代替杂志出版商和订阅者建立直接的联系。随着iTunes商店开始销售视频、应用程序和订阅服务,截止到2011年6月,该数据库中已有2.25亿活跃用户,把苹果带入了数字商业的新时代——
注释:
①“铃鼓先生”,原文为“Mr.TambourineMan”,鲍勃·迪伦的一首歌曲名。
第三十一章 爱音乐的人 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 他的iPod里面有什么歌?
随着iPod现象越来越热,从总统候选人、二线明星、到初次约会的人、英国女王,只要是戴着白色耳机的人,见面时都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你的iPod里面有什么歌?”这个热门话题开始于《纽约时报》记者伊丽莎白·布米勒(ElisabethBumiUer)在2005年初写的一篇文章。文章是分析时任美国总统的乔治·W·布什(GeorgeW.Bush)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的回答。她写道:“布什的iPod里面大部分都是传统的乡村音乐。其中包括范·莫里森(VanMorrison),他的那首《棕色眼睛的女孩》(BrownEyedGirl)是布什的最爱;还有约翰·弗格迪(JohnFogerty)那首主打曲《中外场》(Centerfield)。”她还找来《滚石》杂志的编辑斯蒂芬·列维分析布什的歌单。列维评论道:“有趣的地方在于总统喜欢的歌手都不喜欢他。”
史蒂文·列维在《完美之物》(ThePerfectThing)一书中写道:“只要把你的iPod交给一个朋友、你初次约会的人,或者是飞机上那个坐在你身旁的陌生人,你就像一本书一样被打开了。所有人只需要用转盘浏览一遍你的歌曲库,从音乐角度上说,你就一丝不挂了。暴露的不仅仅是你的喜好——而是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有一天,当我和乔布斯坐在他家的客厅里听音乐时,我让乔布斯给我看看他的iPod。他给了我一部他在2004年装满了音乐的iPod。
不出所料,这里面有迪伦的所有6张系列合辑,包括多年前在乔布斯刚刚迷上迪伦时,和沃兹尼亚克用磁带录下来的那几首当时尚未正式发行的歌曲。另外还有15张迪伦的其他专辑,从1962年的第一张《鲍勃·迪伦》开始,到1989年的《噢,仁慈》(OhMercy)。乔布斯花了很多时间和安迪·赫茨菲尔德及其他人争论迪伦后来的专辑——事实上,自从1975年的《路上的血迹》之后,迪伦的表现就不如从前了。但有一个例外就是2000年的电影《天才小子》(WonderBoys)中的插曲《一切都已改变》(ThingsHaveChanged)。不过,他的iPod里没有1985年的《皇帝讽刺剧》,这是赫茨菲尔德在乔布斯被赶出苹果的那个周末送给他的专辑。
他的那只iPod里的另一部分珍藏是被头士,包括7张专辑:《一夜狂欢》(AHardDay-sNight)、《艾比路》(AbbeyRoad)、《救我!》(Help!)、《顺其自然》(LetItBe)、《魔法神秘之旅》(MagicalMysteryTour)、《遇见披头士》(MeettheBeatles!),以及《佩拍中士孤心俱乐部乐队》(Sgt.Pepper-sLonelyHeartsClubBand)。独唱专辑没有收录其中。接下来是滚石乐队的6张专辑:《情感救援》(EmotionalRescue)、《闪光点》(FlashPoint)、《“跳回去”精选大碟》(JumpBack),《一些女孩》(SomeGirls)、《手指冒汗》(StickyFingers),以及《为你文身》(TattooYou)。对于迪伦和披头士的专辑来说,乔布斯放进去的几乎都是整张专辑,但是他也认为专辑可以并且应该被拆分,在他的iPod里,滚石乐队和其他歌手都是每张专辑收录了三四首歌。此外,他的播放列表里还有曾经的女友琼·贝兹的歌,是从4张专辑中挑选出来的,其中有两首不同版本的《爱就那么回事》(LoveIsJustaFourLetterWord)。
这只iPod中的歌曲反映出他的主人是一个生活在20世纪70年代但心却埋在60年代的孩子。那个时候的艺术家包括了艾瑞莎(Aretha)、比比金(B.B.King)、巴迪·霍利(BuddyHolly)、布法罗.斯普林菲尔德乐队(BuffaloSpringfield)、唐·马克林(DonMclean)、多诺万(Donovan)、大门乐队(TheDoors),詹尼斯·乔普林、杰弗逊飞船乐队、吉米·亨德里克斯、约翰尼·卡什、约翰·麦文盖博(JohnMellencamp)、西蒙和加芬克尔(Simon&Garfunkel),甚至还有演奏《我是一个信徒》(I-maBeliever)的门基乐队(TheMonkees),以及演奏《乌利布利》(WoolyBulfy)的SamtheSham。只有1/4的歌曲出自当时的流行歌手,比如一万个骗子乐队(10000Maniacs)、阿丽西無·吉丝(AlidaKeys)、黑眼豆豆、酷玩乐队、蒂呆(Dido),绿日乐队(GreenDay)、约翰·梅尔(JohnMayer,既是乔布斯也是苹果的朋友)、莫比(Moby,同上),以及波诺和U2乐队(同上)、席尔,还有“会说话的头”朋克乐队(TalkingHeads)。古典音乐方面,有一些巴赫的曲目,包括《勃兰登堡协奏曲》。此外还有3张马友友的专辑。
2003年5月,乔布斯告诉雪儿·克罗他正在下载一些艾米纳姆的歌曲,还说“他已经开始进入我的生活了”。詹姆斯·文森特还带他去看了艾米纳姆的演唱会。即便如此,乔布斯也没有把这个说唱歌手放进他的播放列表里。在演唱会结束后,乔布斯和文森特说:“我不知道……”他后来告诉我,“艾米纳姆是我欣赏的一个艺术家,但我只是不想听他的歌,他不能让我产生像我对迪伦那样的共鸣/所以,乔布斯2004年的音乐收藏并不是最新潮的,但却是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20世纪50年代出生的人会与之产生共鸣,甚至非常欣赏。
在他装满那个iPod七年之后,他的喜好并没有太大改变。2011年3月,iPad2面市时,他把他喜欢的音乐转存到了里面。一天下午,我和他坐在他家的客厅,他的手指在全新的iPad上滑动,带着一种怀旧的情绪,点击着他想听的歌曲。
我们先听了一些迪伦和披头士的歌,然后他似乎心事重重,选择了一首格林高利圣味——《主的灵》(SpiritusDomini),是由本笃会僧侣合唱团(Benedictinemonks)演唱的。他恍惚出神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着:“简直太美了。”之后,他播放了巴赫的《F大调勃兰登堡协奏曲》和《十二平均律曲集》中的一段赋格曲。他说,巴赫是他最喜欢的古典音乐家。他尤其热衷于比较格伦·古尔德(GlennGould)弹奏录制的两个版本的《戈登堡变奏曲》之间的区别。古尔德第一次录制是在1955年,当时他刚22岁,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钢琴师;1981年第二次录制时,距离古尔德去世仅一年时间。在一个下午,乔布斯在按顺序播放完两个版本的《戈登堡变奏曲》后说道:“它们就像白天与黑夜。第一版热情洋溢、年轻有活力,弹奏速度很快,像是神示;而第二个版本更加简洁,主题鲜明。你可以感受到一个经历丰富的灵魂,更加深沉而充满智慧。”那天是乔布斯第三次休病假期间,我问他更喜欢哪个版本。他说:“古尔德本人更喜欢第二版。我以前喜欢早期的版本,有活力的那一版。但是现在我能感受到他在两次演奏之间所经历的一切。”
然后他从宏伟的古典乐跳到了20世纪60年代,播放了多诺万的《捕风》(CatchtheWind)。当看到我面露疑惑,他说:“多诺万真的有些好作品,真的。”他切换到了《柔美之黄》(MeHcmYellow),但他后来也说这首歌也许不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年轻时觉得它更好听。”
我问他,有哪些我们童年时代的歌曲到如今都历久弥新。他浏览了iPod的播放列表,找到了感恩而死乐队1969年的歌曲《约翰叔叔的乐队》(UncleJohn-sBand)。他随着旋律点头轻唱起来:“当生活看起来很简单时,危险正在你门外……”一时间,我们回到了那个躁动的、在冲突中戛然而止的60年代。“喔一哦,我想知道的是你还善良吗?”
然后,他换到了琼尼·米雪儿(JoniMitchell)。他说:“她把她的女儿送给别人收养了。这首歌就是关于这个女孩的。”他播放了《小小格林》(LittleGreen),我们听着那悲伤的旋律和歌词:“你用你的新姓氏签订所有的文件,你觉得悲伤而遗憾,但是你不必羞愧。小格林,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我问乔布斯是否还会经常想起自己被收养的事情。他说:“不,不怎么想。不太常想起。”
他说,那段日子,他想的更多的是关于成长,而不是自己的身世。这时他选择了琼尼·米雪儿最著名的一首歌《正反两面》(BothSidesNow),歌词是关于成长和智慧:“现在我看人生,看得到两面。看到得与失,却仍然迷惘。那时以为的人生,也许是幻象。人生啊,我真的不知道。”就像格伦·古尔德先后两次录制《戈登堡变奏曲》一样,米雪儿也在很多年之后重新录制了《正反两面》,在1969年的第一版之后,她又在2000年录了一个哀伤婉转的版本。他播放了第二版,并说道:“人们变老的过程真是有趣。”
他还补充道,有一些人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更成熟。我问他想到了谁。他回答:“约翰·梅尔是世界上最棒的吉他演奏家之一,但是我觉得他挥霍了大把时间,他的生活失控了。”乔布斯很喜欢梅尔,还偶尔请他在帕洛奥图吃晚饭。梅尔在27岁时参加了2004年1月的Macworld大会,当时乔布斯介绍了GarageBand录音软件。自那之后,梅尔就成了Macworld大会的常客。乔布斯点击了梅尔最重谤的歌曲《地心引力》(Gravity),歌词是关于一个充满爱的男人梦想着丢掉地心弓丨力的方法:“地心引力正在和我作对;地心引力要让我倒下乔布斯摇着头评价道:“我觉得他本质上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只是失控了。”
在听歌环节的最后,我问了他一个早就被问滥了的问题:“如果披头士和滚石乐队二选一,你会选哪个?”他回答:“如果地下室着火了,我只能救出一套碟片,我想我会拿披头士的。但是更难的选择是在披头士和迪伦之间。有些人复制了滚石,但是没有人能复制迪伦或披头士。”当他正在沉思我们是何等幸运、能在成长道路上听到这么棒的音乐时,他18岁的儿子走进了房间。乔布斯感叹道:“里德是不会理解的。”又或许里德能理解一些。他正穿着印有琼·贝兹的T恤衫,上面写着“永远年轻”(ForeverYoung)。
第三十一章 爱音乐的人 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 鲍勃迪伦
在乔布斯的记忆中,唯一让他紧张得舌头打结的时刻就是见到鲍勃·迪伦。2004年10月,迪伦在帕洛奥图附近演出,当时乔布斯正处在第一次癌症手术后的恢复期。迪伦不是一个爱社交的人,不是波诺和鲍伊(Bowie)那样的人。迪伦从来都不能被称为是乔布斯的朋友,而且他也不在乎是或不是。不过,他曾邀请乔布斯在演唱会之前在他住的酒店见面。乔布斯回忆道:
我们坐在他房间外面的露台上,谈了两个小时。我真的非常紧张,因为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之一。而且我也怕他本人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聪明,或者他只是在“模仿”自已,就像很多人那样。但是我很高兴,因为他说话入木三分,他的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样。他非常开朗和真诚。他和我谈论他的生活,谈论写歌的过程。他说:“有时一些旋律就那么来了,我并不是刻意要作出曲子来。那样的事不会再有了,我怎么都不能再那样写曲子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他沙哑的嗓音微笑着对我说:“但是我还是会哼出这些调调。”
迪伦再一次到附近演出时,他邀请乔布斯在演出前到他乘的旅行车上来坐坐。他问乔布斯最喜欢什么歌,乔布斯提到了《多余的清晨》(OneToManyMornings),于是迪伦当晚就唱了这首歌。演出结束后,乔布斯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旅行车驶过他身旁,发出了剌耳的刹车声,车门滑开了,“喂,你听到我为你唱的歌了吗?”依旧是迪伦沙哑的声音。然后车就开走/。当乔布斯讲到这段故事的时候,他表示非常欣赏迪伦的嗓音。他回忆道:“他是我心目中经久不衰的英雄之一。我对他的喜變随着时间而生长,现在已经成熟。我无法想象他在那么年轻时就取得了成功。”
在演唱会见到迪伦之后的几个月,乔布斯想到了一个伟大的计划。iTunes商店将推出一套迪伦的打包专辑,里面收录了迪伦的每一首歌曲,总共超过700首,售价199美元。乔布斯将成为迪伦进军数字时代的监护人。但是迪伦的唱片公司属于索尼,而索尼的安迪·拉克对这笔生意并不感兴趣,除非iTunes作出一些让步。另外,拉克认为199美元的价格太低了,贬低了迪伦的价值。拉克说:“鲍勃是国家级的珍宝,而乔布斯要把他的作品以一个低价放进iTunes,把他商品化。”这就触及了拉克和其他唱片业高层人士与乔布斯争论的核心:是乔布斯成了价格制定者,而不是他们。所以拉克拒绝了乔布斯的合作建议。
乔布斯说:“那好吧,我直接给迪伦打电话。”但是迪伦也没有处理过类似事件,所以他交给他的助理杰夫·罗森(JeffRosen)来处理。
“这真的是个坏主意。”拉克对罗森说,并向他展示了一些数字。“鲍勃是史蒂夫的偶像,史蒂夫会给他开出更高的价钱。”无论是从生意还是从个人角度出发,拉克都不想让乔布斯得逞,甚至还想借机将他一军。所以他私下里和罗森达成协议:“如果你能暂时拖延一下乔布斯,我明天会给你100万美元的支票。”拉克后来解释说,这笔钱只不过是抵扣后续版税的预付金而已:“是很多唱片公司的一项财务处理程序罢了。”罗森在45分钟之后回了电话,接受了拉克的提议。他回忆道:“安迪和我们一起解决了此事,并请求我们不要和乔布斯合作,我们同意了。我想这是安迪给了我们一笔预付版税。”
不过,到2006年,拉克卸任索尼BMG的CEO,乔布斯开始了新一轮谈判。他寄给迪伦一台iPod,里面装着迪伦所有的歌曲,然后他向罗森介绍了苹果的营销计划。8月,他宣布了这一重大交易。迪伦允许苹果以199美元的价格打包出售他录制过的所有歌曲,再额外提供他的最新专辑《摩登时代》(ModernTimes)的抢先预定。乔布斯宣布说:“鲍勃·迪伦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值得尊敬的诗人和音乐家之一,而且他也是我个人的偶像。”这套773首歌的专辑还收录了42首稀有作品,比如:1961年在明尼苏达州的一间酒店录制的《涉水而行》(WadeintheWater);1962年格林尼治村煤气灯咖啡馆(GaslightCafe)现场音乐会版本的《英俊的莫利》(HandsomeMolly);1964年纽波特民摇音乐节上现场弹唱的《铃鼓先生》(Mr.TambourineMan),这也是乔布斯最喜欢的一个版本;还有1965年的《歹徒布鲁斯》(OutlawBlues)清唱版本。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迪伦还拍了一部关于iPod的电视广告,并推广他的新专辑《摩登时代》。这是“汤姆·索亚让他的小伙伴帮他给栏杆刷漆”①的一次惊世骇俗的翻版。在过去,让名人做广告需要支付一大笔钱。但是到了2006年,情况完全变了,很多艺人希望出现在iPod广告里,因为这样的曝光更容易走红。詹姆斯·文森特在几年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当时乔布斯还在想着怎么和一些音乐人联系,并支付给他们拍广告的费用。文森特回答说:“不用着急,情况很快就会变化。苹果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品牌,甚至比大多数艺人的品牌更酷。我们可以给我们使用的每个乐队准备1000万美元的媒体费用,但是应该先着重和他们谈我们给他们创造的机会,不要急于支付。”
李·克劳回忆起当时苹果和广告公司的确有一些年轻员工不愿意让迪伦出面做广告。克劳说:“他们都担心他不像以前那么受欢迎了。”乔布斯完全不予理会,能和迪伦合作已经让他激动万分了。
乔布斯开始格外关注迪伦广告的每一个细节。罗森飞来库比蒂诺,和乔布斯一起挑选广告里使用的歌曲,最后他们选中了《有一天,宝贝》(SomedayBaby),克劳先用替身代替迪伦制作了一个样片,乔布斯批准了,然后再派人去纳什维尔让迪伦本人拍摄。但是等正式的片子回来之后,乔布斯又不满意了。他说这不够特别,他想要一个新的风格。所以克劳又请了另一个导演,罗森又说服迪伦重新拍摄。这次沿用了iPod平面广告使用过的剪影风格,轻柔的背光下,迪伦戴着牛仔帽,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边弹边唱;另一个镜头中,一个嘻哈风格的女性戴着报童帽、拿着iPod翩翩起舞。乔布斯很喜欢。
这则广告体现了iPod营销策略的“光环效应”:它为迪伦赢得了年轻一代的歌迷,就像iPod促进了苹果电脑的销售那样。在这则广告的推动下,迪伦的新专辑在发行后的第一周就跃居“公吿牌”(Billboard)排行榜的第一名,超过了当时人气正旺的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ChristinaAguilera)和说唱组合Outkast。自1976年的《渴望》(Desire)专辑以来,迪伦在30年后再次荣登宝座。《广告时代》(AdAge)杂志刊登了以“苹果对迪伦的推动作用”为题的文章,其中写道:“这次iTunes和迪伦的合作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和明星签协议’,不是大品牌花巨资请一个明星代言那么简单。他们打破了陈规,这次是强大的苹果品牌为迪伦先生开拓了年轻歌迷的市场,并帮助他把专辑卖到了他们自从福特政府时期以来从没有到过的地方。”——
注释:
①《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一段情节,讲汤姆·索亚是如何利用智慧让小伙伴们帮他刷漆而又得到了许多礼物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 爱音乐的人 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 披头士
在乔布斯珍贵的CD收藏中,有一张是自制的专辑,里面是约翰·列侬和披头士的《永远的草莓地》(StrawberryFieldsForever),有十几个版本。它成为了印证乔布斯追求完美哲学的一组华彩乐章。安迪·赫茨菲尔德找到了这张CD,并在1986年复制了一张送给乔布斯,但乔布斯有时会和同事们说这是小野洋子给他的。一天,我坐在乔布斯帕洛奥图家中的客厅里,乔布斯在几个带有玻璃门的书架上翻腾了一通,把这张CD找了出来,然后播放给我听。他还向我描述了这张CD带给他的感悟:
这是一首复杂的歌曲。最有趣的是看到整个创意的过程,他们反复地修改,直到几个月后才创作出最满意的作品。列侬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披头士成员。(当我们听到第一次录制过程中列侬让乐队暂停,然后重新修改旋律时,乔布斯笑了。)你听到刚才他们绕了一小段吗?但是效果不好,所以他们回去从头开始。这一版非常粗糙,听起来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准。你其实可以想象,普通人也可以这样做,做到这个水平。不是在写词或构思方面,而是演奏。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是那么追求完美、精益求精。在我三十几岁时,他们的这种精神给了我很大的影响。你完全可以看到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他们在每两次录音的中间都会做很多工作。他们不断地倒回、修改,直到接近完美。(当我们听到第三次录音时,他向我解释曲谱是如何变得更加复杂了。)在苹果公司,我们也经常用这种方法对待我们的产品。即使已经做出了一些新的笔记本电脑或iPod的样机,我们也会从某一个版本出发,不断地改进再改进,包括设计細节、按键,或者是功能操作。这需要大量的工作,但是最终产品会变得更好。很快,人们就会说:“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绝招?”
因此,我也能够理解乔布斯为何会为iTunes里缺了披头士极度不安了。
他和披头士的控股公司苹果唱片公司(AppleCorps)①的恩怨已经超过了30年,很多记者都用“漫长而曲折的道路”来形容二者之间的关系。矛盾开始于1978年,苹果计算机公司(AppleComputer)刚成立不久,苹果唱片公司就以“商标侵权”为由将它告上了法庭,因为披头士之前的唱片公司也叫做“苹果”。官司在3年后了结,苹果计算机公司赔
尝了苹果唱片公司8万美元。双方还达成了协定(现在看来这真是个天真的协定):披头士不得生产任何与计算机有关的产品,而苹果计算机公司也不得推销任何与音乐有关的产品。
披头士乐队遵守了约定,没有一个成员参与计算机行业。但是苹果计算机公司却进军了音乐领域。于是,1991年官司再起,原因是苹果机上增加了播放音乐文件的功能。又一次是在2003年,当时iTunes音乐商店刚刚发布。披头士的一名资深律师发现乔布斯是一个为所欲为的人,完全不会顾及法律的约束。2007年,官司终于结束,判决苹果计算机公司向苹果唱片公司支付5000万美元,以获得全球范围内对“苹果”名称的使用权,并且允许披头士在唱片和控股公司中继续使用“苹果唱片”的商标。
伹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就是把披头士拉进iTunes。为了促成合作,披头士和拥有他们的大多数歌曲版杈的EMI唱片公司必须要针对数字版杈的处理方式进行谈判。乔布斯后来回忆道:“披头士所有成员都希望把歌曲放进iTunes,但是他们和EMI就像老夫老妻那样,彼此厌烦却又不能分道扬镳。事实上,我最爱的乐队被阻碍进入iTunes是我非常希望解决的问题。”事实证明,他后来真的做到了——
注释:
①披头士乐队早在1968年就注册了名为“苹果”的唱片公司。
第三十一章 爱音乐的人 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 波诺
波诺是U2乐队的主唱,他非常欣赏苹果的营销策略。这支来自爱尔兰都柏林的乐队曾是世界上最棒的乐队。2004年,在乐队成立了将近30年之后,他们希望重整旗鼓。他们制作了一张非常棒的新专辑,其中有一首歌,主音吉他手“刀刃”(HieEdge)①宣称这首歌是“摇滚乐之母”。波诺意识到他需要想办法给这首曲子一些推动力。于是他给乔布斯打了一个电话。
波诺回忆道;“我需要从苹果那里得到一个具体的帮助。我们有一首歌叫《眩晕》(Vertigo),里面有一段吉他的即兴片段,我认为非常有感染力,但是这种感染力需要人们听很多很多遍之后才能体现出来。”他担心通过电台宣传歌曲的方式已经过时了。所以波诺去乔布斯在帕洛奥图的家中找他,借着他们在花园里散步的机会,进行了一次“不寻常的推销”。多年来,U2乐队曾拒绝了累计2300万美元的广告邀请。而如今,他们想免费为乔布斯拍iPod广告——或者至少是进行一次双赢的合作。乔布斯回忆道:“他们从来没有拍过广告。但是他们已经深受盗版下载的伤害,他们更喜欢iTunes的运作模式,而且他们认为,我们能把他们推广到年轻群体中。”
不仅是歌曲,波诺希望让乐队也出现在广告里。要是换成其他的CEO,都会在广告里尽可能多地展示U2乐队,但是乔布斯对此持保留态度。苹果从来不会在iPod广告里清晰地展现人物的脸孔,只有剪影。(当时还没拍迪伦的广告。)波诺回答说:“你的广告里有粉丝的剪影,那下一步为什么不做些艺人的剪影?”乔布斯认为这值得一试。波诺留下了一张尚未发行的专辑《如何拆除原子弹》(HowtoDismantleanAtomicBomb)给乔布斯听。波诺说:“他是乐队之外唯一一个拥有这张专辑的人。”
一系列会谈就此开始。乔布斯开始和吉米·约维内进行商谈,他所在的环球音乐集团负责发行U2乐队的作品。乔布斯来到约维内位于洛杉矶荷尔贝山的家中,U2乐队的主备吉他手刀刃和经纪人保罗·麦吉尼斯(PaulMcGuinness)也在场。另一次会谈是在乔布斯的厨房,麦吉尼斯在日记本背面写下了合作细节。U2乐队将出现在电视广告片中,苹果要通过多个渠道大力推广U2的新专辑,从“公告牌”排行榜到iTunes主页。乐队不会获得直接的报酬,但是可以从U2特别版iPod的销售中分得版税。和拉克一样,波诺也认为艺人们应该从每一台iPod的销售中分成,他坚持这一原则,并用一种特定的方式为乐队作出了努力。约维内回忆道:“波诺和我要求史蒂夫为我们制作一批黑色的iPod我们不仅仅是赞助了广告,我们做的是品牌联合推广。”
“我们希望推出自己的iPod,和普通的白色版本不同。”波诺回忆道,“我们想做黑色的,但是史蒂夫说:‘我们已经尝试过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了,但是行不通。’但是当下一次见面时,他给我们看了一个黑色的,我们都觉得很好看。”
广告片的设计是U2乐队成员各自的近景镜头配合部分剪影,同时也有像往常一样的边听着iPod边跳舞的女人剪影。广告已经在伦敦开机了,然而苹果这边又出了状况。乔布斯还是不喜欢黑色的iPod特别版,而且版税和推广资金也没有最终决定。他打电话给监管广告公司的詹姆斯,文森特,告诉他把手头的工作暂缓。乔布斯说:“我认为这么做不合适。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们给了他们多少价值,这样下去真的很糟糕。我们想想其他的广告形式吧。”文森特是U2乐队的铁杆粉丝,他知道这则广告,无论是对乐队还是对苹果来说,影响力会有多大。他请求乔布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打电话给波诺,然后商量一下怎么把事情做好。乔布斯把波诺的手机号码给了他,于是文森特拨通了波诺的电话,他正在都柏林家中的厨房里。
波诺告诉文森特:“我觉得这样不行。我们乐队是不会情愿这么做的。”文森特问他出了什么问题。波诺回答说:“在都柏林,当我们还是少年时就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做‘蹩脚’的事。”文森特虽然是一个熟悉“摇滚俚语”的英国人,但他还是不太明白波诺的意思。波诺解释说:“就是不会为了钱而做一些垃圾的事情。我们热爱我们的歌迷,我们认为如果我们出现在广告里,会伤了他们的心。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们很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文森特又问,苹果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达成这次合作。波诺说:“我们把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们,那就是我们的音乐。但是你们为我们提供了什么?如果只是拍广告,我们的歌迷会认为我们在为你们服务。我们需要更多。”文森特还不知道iPodU2特别版的情况,也不清楚版税的安排,所以他把这些作为好处提了出来。文森特说:“这是我们认为最有价值的回馈。”波诺从第一次和乔布斯见面起就在争取这些条件,并一直想办法敲定此事。“那就太好了,但是你要让我确信我们是否真的能这么做。”
文森特马上打电话给乔尼·艾弗,向他说明了情况。艾弗也是一个U2迷(他早在1983年就在纽卡斯尔看过他们的演唱会)。艾弗说他已经做好了一个黑色外壳配红色转盘的iPod,就像波诺要求的那样,配合《如何拆除原子弹》专辑封面的颜色。文森特打电话给乔布斯,并建议他让艾弗带着黑红配色的iPod去趟都柏林,乔布斯同意了。文森特又给波诺打了电话,问他是否认识乔尼·艾弗,没想到他们不仅见过,而且还彼此欣赏。波诺笑道:“‘认识’乔尼·艾弗?我简直是爱上这个家伙了。我情愿喝他的洗澡水。”
“那还真有点儿重口味。”文森特回答道,“那让他来拜访你,给你看看你们的iPod有多酷,怎么样?”
波诺说:“我会开着我的玛莎拉蒂去接他。他还可以住在我家里,我还会带他出去喝酒,保证把他灌得烂醉如泥。”
第二天,就在艾弗飞往都柏林的途中,文森特马上去做乔布斯的工作,希望他转变心意。乔布斯说:“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在做正确的事情。我们不希望为任何人这样做。”他担心的是,一旦为某些艺人在每台iPod中抽版税的问题上开了先河,接下来会后患无穷。文森特向他保证和U2的合作只此一家。
“乔尼到了都柏林,我把他安顿在我的客房,很安静,向窗外眺望还可以看见铁轨和大海。”波诺回忆道,“他给我看了这款漂亮的黑色iPod,上面配着深红色的转盘,我说很好,我们就这么做吧。”他们还去了一家当地的酒吧,讨论了一些细节,然后打电话给库比蒂诺的乔布斯,问他是否同意。乔布斯针对合作的每一项细节和设计都讨价还了一番,这着实让波诺印象深刻,他说:“有这样一位如此注重细节的CEO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当一切都敲定之后,艾弗和波诺痛快地喝了几杯。他们都很喜欢酒吧。几杯下肚之后,他们决定给加州的文森特打电话。但是文森特不在家,所以波诺给他的电话答录机留了言——文森特说他永远不会删除这条留言:“我正在和你的朋友乔尼在一起,在美得冒泡的都柏林。我们都有点儿醉了,而且我们对这个新的iPod赞不绝口,我甚至不敢相信它确实存在,而且就拿在我的手里。谢谢你!”
乔布斯在圣何塞租下了一座古典剧场,作为发布iPod电视广告和iPod特别版的场地。波诺和刀刃与他一起出现在舞台上。U2的新专辑在发行第一周就售出了84万张,而且长居“公告牌”排行榜的第一名。后来,波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是免费拍这个广告的,因为“U2从广告中获得的价值和苹果一样多”。吉米·约维内还补充道,这次合作将为乐队“争取到更年轻的听众”。
更为绝妙的一点在于,与计算机和电子产品公司合作,是摇滚乐队贴近时尚、吸引年轻一族的最佳方式。波诺后来解释道,并不是所有和企业的合作都是“与魔鬼做交易”。他告诉《芝加哥论坛报》的乐评人格雷格·科特(GregKot):“我们看一看,‘魔鬼’是一群创意人才,比很多摇滚乐队的人更有创意。如果他们是一个乐队,那主唱就是史蒂夫·乔布斯。这些人设计出了音乐文化中继电吉他之后最美的艺术品,那就是iPod。艺术的作用就是驱赶丑陋。”
2006年,波诺和乔布斯又谈了一笔生意。这次是请苹果参与到波诺的“红计划”(ProductRed)市场活动中来,这个活动呼吁为非洲的艾滋病预防项目募集资金、提升公众防病意识。乔布斯对慈善活动从来没什么兴趣,但这次他同意为波诺的活动做一款红色的iPod。不过他并不是很情愿,比如他不喜欢此次活动的商标设计:把公司名用圆括号括起来,再把“RED”(红色)一词放在括号的右上角,就像这样:(APPLE)RED。乔布斯坚持道:“我不希望把‘苹果’放在括号里。”波诺回应说:“但是史蒂夫,这是我们这个活动的统一标准。”他们的对话进入了白热化,一直到吐出了脏话,最后双方决定暂时搁置争议。最终,乔布斯作了一些妥协。波诺可以照自己的意思设计广告,但是苹果的任何一款产品、任何一家零售店都不能出现把“苹果”放进括号里的标示。新款iPod被标示为(PRODUCT)RED,而不是(APPLE)RED。
波诺回忆道:“乔布斯有时很火暴。但是那些时刻也让我们成为更亲密的朋友,因为在你的一生中也不会舍几次机会和人进行如此富有激情的讨论。他非常有见解。在我们的活动结束后,我和他谈话,他肩、是能提出一些想法。”乔布斯和家人偶尔会去法国里维埃拉的尼斯,拜访波诺和他的妻子及4个孩子。在2008年的一次假期中,乔布斯租了一条船,划到波诺家附近。他们一起吃饭,波诺还为乔布斯播放他和U2乐队计划放进新专辑《消失的地平线》(NoLineontheHorizon)中的歌曲。不过,即使他们是朋友,乔布斯仍然是一个强硬的谈判者。他们又尝试进行一次合作,为《穿上你的靴子》(GetOnYourBoots)做广告和特别发行。但是他们没能达成共识。2010年,波诺因背部受伤取消了巡回演唱会,鲍威尔寄给他一个礼品篮,里面有一张《弦乐航班》(FlightoftheConchords)搞笑系列剧的DVD、一本书《莫扎特的大脑与战斗机飞行员》(MozarfsBrainandtheFighterPilot),自家花园采集的蜂蜜,以及一盒止痛膏。乔布斯在最后一样礼品上附了一张纸条,写道:“止痛膏——我喜欢这玩意儿。”——
注释:
①本名戴维·荷威·伊凡斯(DavidHowellEvans),TheEdge是波诺给他取的绰号。
第三十一章 爱音乐的人 他生命中的音乐轨迹 马友友
有一位古典音乐家,乔布斯既尊敬他的为人,又欣赏他的艺术造诣,这就是马友友,一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他的人就像他的大提琴曲一样和蔼而深邃。他们在1981年相遇,当时乔布斯在参加阿斯本国际设计大会,而马友友正在参加阿斯本音乐节。乔布斯被马友友追求“纯粹”艺的精神深深打动,并成为了他的乐迷。他曾邀请马友友去他的婚礼上演奏,但是马友友当时去了外地演出。几年之后,马友友来到乔布斯的家,坐在客厅里,拿出了他的1733斯特拉迪瓦里大提琴,演奏了巴赫的曲目。他告诉乔布斯夫妇:“这是我本来希望在你们的婚礼上演奏的曲子。”乔布斯泪流满面,并告诉他:“你的演奏是我听过的最棒的,有如上帝驾临,因为我不相信一个凡人能做到这样。”在后来的一次拜访中,他们围坐在厨房里,马友友让乔布斯的女儿埃琳摸了摸他的大提琴。当乔布斯被确诊癌症后,他请求马友友答应在他的葬礼上演奏。
第三十二章 皮克斯的朋友 当然还有敌人 《虫虫危机》
在苹果开发出了iMac之后,乔布斯和乔尼·艾弗开车去了皮克斯,把iMac展示给那儿的伙伴们。乔布斯认为这款活力十足的机器能够吸引“巴斯光年”和“伍迪”的创造者,而且他很髙兴看到艾弗和约翰·拉塞特都具备这种把艺术和科技有趣结合的天赋。
皮克斯就像一座避风港,得以让乔布斯排解在库比蒂诺的压力。在苹果,管理人贾时而兴奋时而疲累,乔布斯情绪多变,经常把大家弄得不知所措。在皮克斯,编剧和插画师无论彼此合作还是和乔布斯在一起,都更加平和,举止行为也更加和善。换句话说,领导者的性格奠定了整个公司的风格,就如同苹果带着乔布斯的影子,而皮克斯也深受拉塞特的影响。
乔布斯陶醉于电影制作过程的趣味性,并深深着迷于魔法般的计算机特技,比如计算机模拟制作雨滴折射出阳光,或青草叶在微风吹拂下晃动。同时他也克制自己不要去控制创意过程。在皮克斯,他懂得了要给创意人员天马行空的自由空间。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很形:赏拉塞特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艺术家,像艾弗一样,能激发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在皮克斯,乔布斯的主要任务是“谈生意”,他与生俱来的强硬态度绝对是个优势。在《玩具总动员》发行上映后不久,他就和杰弗里·卡曾伯格谈崩了。卡曾伯格在1994年夏天离开迪士尼,加入了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戴维·格芬的团队并成立了新的工作室——梦工厂。乔布斯认为,当卡曾伯格还在迪士尼工作时,皮克斯团队曾和他讨论过关于第二部电影《虫虫危机》(ABug-sLife)的内容,但卡曾伯格盗取了这个昆虫卡通动画电影的创意,在梦工厂制作了《小蚁雄兵》(Antz)。乔布斯说:“当杰弗里还在运营迪士尼的动画业务时,我们就和他讲过《虫虫危机》的创意。在过去60年的动画片历史中,还没有人想过以昆虫为角色制作动画电影,拉塞特是第一人。这是他最精彩的创意之一。之后杰弗里离开了迪士尼,加入了梦工厂,他‘一眨眼’就想到了一个动画电影的主题——哦!昆虫。他假装好像从没听过这个创意似的。他是个骟子,满嘴谎话。”
其实这并不是事实。真实的情况更加有趣。卡曾伯格在迪士尼时,从来没有听过关于《虫虫危机》的创意。但是在离开迪士尼去了梦工厂之后,卡曾伯格仍然和拉塞特保持着联系,而且还时不时地给他打电话,不过大都是伙计!最近怎样,随便问问”之类的对话。所以,当拉塞特去环球影业旗下的特艺公司(Technicolor)时,路过梦工厂,他打电话给卡曾伯格,约出来见一面,在场的还有拉塞特的几个同事。卡曾伯格问他们下一步有些什么计划,拉塞特告诉了他。“我们向他描述了《虫虫危机》,以一个蚂蚁为主要角色,而且还给他讲了整个故事,主角组织其他蚂蚁并在一群昆虫马戏团演员的帮助下,一起打败了蚱蜢。”拉塞特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我当时应该警觉一些的。杰弗里还一直在问我打算何时发行。”
1996年初,拉塞特开始担心了。他听到一些传言说梦工厂正在制作一部关于妈蚁的动画电影。他打电话给卡曾伯格,直截了当地质问他。卡曾伯格干咳了几声,闪烁其词了几句,然后问他是从哪里听到的。拉塞特又问了一次,这次卡曾伯格承认了。一向彬彬有礼的拉塞特大喊道:“你怎么能这样?”
卡曾伯格说:“我们很久以前就想到这个创意了。”并还解释说,这是梦工厂的业务发展总监和他提起的。
“我不相信你。”拉塞特回答。
卡曾伯格承认,他后来加速了《小蚁雄兵》的制作是为了和迪士尼的前同事竞争。梦工厂的第一部主要作品是《埃及王子》(ThePrinceofEgypt),计划在1998年感恩节期间上映。后来他听说迪士尼也计划在同一个周末首映皮克斯的《虫虫危机》,所以他加快了《小蚁雄兵》的进度,以迫使迪士尼改变《虫虫危机》的首映日期。
“去你妈的!”拉塞特愤怒地说道,他平时几乎没说过脏话。在之后的13年里,拉塞特没有再和卡曾伯格说过一句话。
乔布斯怒不可遏,在发泄情绪这方面,他显然比拉塞特更放得开。他打通了卡曾伯格的电话,破口大骂。卡曾伯格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迪士尼改变《虫虫危机》的首映日期,不和《埃及王子》竞争的话,他们就可以放慢《小蚁雄兵》的制作。乔布斯回忆道:“这是个无耻的敲诈,我不接受。”他告诉卡曾伯格,他无能为力,无法让迪士尼改变首映日期。
卡曾伯格回答:“你当然做得到。你连大山都可以搬动。你还教过我该怎么做!”他说,当皮克斯濒临破产时,是他给《玩具总动员》投了钱才拯救了整个公司。“我曾经这样支持你们,可如今你却帮他们来反咬我一口。”他认为,如果乔布斯愿意,完全可以放缓《虫虫危机》的制作而不被迪士尼知道。如果这样,卡曾伯格说他也会暂停《小蚁雄兵》的制作。“我根本不想谈。”乔布斯回答。
卡曾伯格的抱怨是有理由的。显然,艾斯纳和迪士尼打算用皮克斯的新电影来报复卡曾伯格离开迪士尼并创办同类动画工作室的行为。“《埃及王子》是我们制作的第一部作品,在我们宣布了首映日期之后,他们的安排很明显是带有敌意的。”卡曾伯格说,“我的看法和《狮子王》里说的很相似——如果你把爪子伸到我的笼子里来抓我,等着瞧。”
双方都没有妥协,这场“蚂蚁电影之战”也在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迪士尼希望乔布斯保持安静,因为理论上看,过分夸大对手的不是,反而有益于《小蚁雄兵》的曝光。但是乔布斯没那么轻易被说服。“坏人们几乎要打赢了。”他告诉《洛杉矶时报》。作为反击,梦工厂精明的营销专家特里·普莱斯(TerryPress)说:“史蒂夫·乔布斯该吃药了。”
《小蚁雄兵》在1998年10月初首映了。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伍迪·艾伦(WoodyAllen)还为这个生活在保守社会、渴望表达个人主义观点的神经质妈蚁配了音。《时代》杂志报道称:“这是伍迪·艾伦不再制作的一种‘伍迪·艾伦式’喜剧。”该片在美国获得高达9100万美元的票房,全球票房达到1.72亿美元。
按照计划,《虫虫危机》将于6周后上映。这部动画电影更具史诗情节,灵感来自伊索寓言《妈蚁与蚱蜢》的故事,并加入了更加精彩的电脑特技表现细节,使得银幕上从昆虫的视角看到的青草让人震撼。《时代》杂志的评论家理查德·科里斯对这些特效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电影的设计做得太精彩了——满银幕的树叶和迷宫,如同伊甸园,各种丑陋的、毛茸茸的、可爱又滑稽的角色——相比之下,梦工厂的电影就像收音机那样缺乏表现力。”《虫虫危机》的票房收入是《小蚁雄兵》的两倍,在美国本土达1.63亿美元,全球票房3.63亿美元(也一举打败了《埃及王子》)。
几年后,卡曾伯格碰到乔布斯,试图重修旧好。卡曾伯格坚持说自己在迪士尼时从没听过关于《虫虫危机》的内容;如果听过的话,按照他和迪士尼的协议,他还能从利润中得到一些分成,所以他没有撒谎。乔布斯笑了,接受了这个说法。卡曾伯格说:“我请你更改首映日期,你不同意,所以你也不能反对我保护自己的‘孩子’。”他回忆,乔布斯当时“变得非常冷静,像个禅师”,并表示理解。但是乔布斯事后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原谅过卡曾伯格:
我们的电影票房胜过了他的。这种感觉好吗?不,我们仍然觉得很糟糕,因为人们开始谈论好莱坞人人都在做昆虫电影。他从约翰那里窃取了精彩的原创点子,而这是永远不能被取代的。这样做太没良心了,所以我永远不再相信他,即使事后他试图补偿也没用。在他的《怪物史莱克》(Shrek)获得成功后,他来找我,和我说:“我变了,我现在完全平靜下来了。”这些都是胡扯。那就像是在说“饶了我吧,杰弗里”。他工作很努力,但是我不认同他的道德观。好莱坞的人经常撒谎,这是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撒说,是因为在这一行不用对自己的行为负贲任。完全没有。所以,他们都可以侥幸过关。
比打败《小蚁雄兵》更重要的,也是比这场战争更刺激的是,皮克斯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昙花一现的奇迹。《虫虫危机》赚得的收入和《玩具总动员》相当,证明了第一次成功并不是偶然。乔布斯之后说:“在商业界有个很经典的理论,叫做‘第二个产品综合症’。”症结在于对第一个产品的成功缺乏理解。“我在苹果就对此深有体会。我的感觉是,如果做成了第二部电影,我们就成功了。”
第三十二章 皮克斯的朋友 当然还有敌人 史蒂夫自己的电影
《玩具总动员2》在1999年11月上映,比第一部还要轰动,在美国获得2.46亿美元的票房,全球票房达到4,85亿美元。既然皮克斯的成功已经得到了认可,那么是时候盖一栋可以展示形象的总部大楼了。乔布斯和皮克斯的设施管理团队在爱莫利维尔市找到了德尔蒙食品公司(DelMonte)—个废弃的水果罐头厂,这是一个位于伯克利和奥克兰之间的工业区,就在旧金山海湾大桥的另一端。他们拆除了旧工厂,乔布斯委托苹果零售店的建筑师彼得·伯林(PeterBohliti)为这块16英由的区域设计一栋新大楼。
乔布斯关注着新大楼的每一个方面,从整体设计理念到建材和建造方式这些最细枝末节的地方。皮克斯总裁埃德·卡特穆尔说;“史蒂夫坚信,设计对路的建筑物会对文化起到积极的作用。”乔布斯控制着大楼的建造,就像导演精心操控电影的每一个场景。拉塞特说:“皮克斯大楼是史蒂夫自己的电影。”
拉塞特最初的想法,是建造一个传统样式的好莱坞工作室——各自独立的大楼为不同的项目服务,开发团队在单层建筑里办公。但是迪士尼的同事说,他们并不喜欢这样的新园区,因为团队之间有疏离感,乔布斯认同这个看法。实际上,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栋庞大的建筑围绕着中庭,为员工们的“偶遇”制造机会。
虽然生活在数字世界里,又或许因为他太了解数字生活带来的孤立感,乔布斯非常推崇面对面的交谈。他说:“在我们这个网络时代,有一种想法认为,创意通过邮件和网络iChat聊天就可以被开发出来。这是个疯狂的想法。创意产生于自发的谈话和随机的讨论中。比如你偶遇某个人,你问最近在做些什么,然后你说‘哇’,很快你就会蹦出各种想法。”
所以,乔布斯把皮克斯的大搂设计成了一个推崇“偶遇”和“计划外合作”的场所。他说:“如果一栋大楼没有这样的功能,你就会失去很多由于偶遇而产生的创意和奇想。所以我们设计这栋大楼的目的,是希望员工们走出办公室,多到中央中庭来走走,因为他们会遇到一些平时见不到的人。”大楼的前门、主楼梯和走廊都能通到中庭,那里有咖啡厅和信箱,几间能透过玻璃窗看到中庭的会议室,还有一座能容纳600人的剧场,以及两个小放映室。拉塞特回忆道:“史蒂夫的理论从第一天起就见效了。我接连遇见一些几个月都没碰见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哪座大楼的设计能如此鼓励合作和激发创意。”
乔布斯更进一步,决定在整栋大楼里只建造两个大的卫生间,一男一女,和中庭连接在一起。皮克斯的总经理帕姆·克尔温回忆道:“他一定要坚持这么做。
但我们有些人觉得这有点儿夸张了。有个怀孕的员工说她不能为了上厕所还要走上10分钟的路。这件事最后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这大概是拉塞特极少数不认同乔布斯的方面之一。最后他们妥协的结果是:在两层中庭的两边各设立两个男女卫生间。
根据设计,由于大楼的钢筋要外露出来,为了挑选出颜色和材质最好的,乔布斯看遍了美国各地所有制造商提供的钢筋样本。他最后选择了阿肯色州的一家工厂,让他们把钢材喷纯净的颜色,并确保卡车司机在运输中丝毫不能磕碰。他还坚持要把所有的钢筋用螺栓固定,而不是焊接。他回忆道:“我们喷沙处理了钢材,并在表面刷了透明涂层,所以人们能看到钢筋的本来面目。建筑工人搭建的时候,他们可以让家人在周末过来参观。”
整栋建筑最古怪的地方就是“爱的酒吧”(TheLoveLounge)。一个动画制作人在搬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在后墙发现了一个小门。门外是一条低矮的过道,可以由此爬到一个金属板覆盖的房间,里面是一些中央空调的阀门。这个制作人和他的同事“私吞”了这个秘密房间,用圣诞彩灯和熔岩灯装饰了一下,摆放了一些动物印花图案的长凳、几个流苏抱枕、一张可折叠的鸡尾酒桌、几瓶烈酒、一套吧台设施,还有印着“爱的酒吧”的餐巾纸。他们还在走廊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以便查看外面的动静。
拉塞特和乔布斯带来一些重要人物,并邀请他们在“爱的酒吧”墙上签名。签名者包括迈克尔·艾斯纳、罗伊·迪士尼、蒂姆·艾伦(TimAlien),以及兰迪·纽曼。乔布斯很喜欢这间屋子,但是因为他不怎么喝酒,所以他有时也把它叫做“禅房”。他说,这个房间让他回想起他和丹尼尔·科特基在里德大学时期的经历,但与毒品无关。
第三十二章 皮克斯的朋友 当然还有敌人 分家
2002年2月,在呈给参议院委员会的一份声明里,迈克尔·艾斯纳严厉批评了乔布斯为苹果iTunes制作的广告:“某些计算机公司在整版的广告和广告牌上写着‘扒歌、混制、刻录’。换句话说,所有买这款计算机的人可以去偷窃,并把这个成果散布给他们的朋友。”
这并不是个髙明的评论。它误读了“扒歌”(Rip)的意思,认为广告中有引导大众“偷窃他人财物”(Ripsomeoneoff)的嫌疑,其实这是指从CD上把文件输入计算机。更严重的是,这条消息彻底把乔布斯激怒了,艾斯纳应该预计到这一点——这仍然不高明。皮克斯最近刚推出了与迪士尼合作的第四部电影《怪物公司》(MonstersInc.)并一举超过前三部,全球票房达到5.25亿美元。到了迪士尼和皮克斯即将续约的日子,艾斯纳并没有把事情变得更简单,还在参议院上公开拆台。乔布斯觉得难以置信,他打电话给迪士尼的一位高层发泄不满:“你们知道迈克尔对我做了什么吗?”
艾斯纳和乔布斯分别来自东西海岸,生活背景不同。但是两人有一个共词点,那就是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并且不愿意妥协。他们都热衷制造好的产品,而这也通常意味着苛求细节,批评起人来丝毫没有温言软语。为了研究出更方便的路线,艾斯纳曾经一遍一遍地搭乘迪士尼乐园动物王国的“野生动物号”(WildlifeExpress),以提升游客体验;这和乔布斯不断研究iPod界面、希望把界面做得更加简洁的做法极为相似。然而,两人在管理人的方面的确都不怎么在行。
他们两个都擅长逼迫别人,却不喜欢被逼迫,所以当彼此试图去威慑对方时,气氛就变得很不愉快。遇到任何意见不合的情况,就倾向于认为对方在撒谎。此外,艾斯纳和乔布斯都不认为自己能从对方那里学到什么,而且他们谁也不可能先低头,哪怕是装作自己不懂而需要讨教。乔布斯把过失全部推到了艾斯纳身上:
我认为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皮克斯成功地让迪士尼重现活力,当迪士尼每况愈下时,皮克斯就一部接一部地推出精彩的电影。你可能会想,迪士尼的那位CEO会很好奇皮克斯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是在我们长达20年的合作中,他来皮克斯拜访的时间累计只有两个半小时,只是发表几句祝贺的话。他从来都没好奇过。我十分震惊。好奇心是很重要的。
这话说得严苛了一点儿,艾斯纳拜访皮克斯的时间不止这么短,有几次来的时候乔布斯也不在场。但是艾斯纳的确对皮克斯在艺术或技术方面的造诣没什么好奇心。同样,乔布斯也没有花什么时间学习迪士尼的管理方法。
乔布斯和艾斯纳正式开战是在2002年夏天。乔布斯一直都很欣赏沃尔特·迪士尼的创意精神,主要是因为他“培育”了一家能够沿袭几代人的公司。乔布斯把沃尔特的侄子罗伊看做是这一历史传承和精神的化身。罗伊依然在迪士尼的董事会里,虽然他和艾斯纳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乔布斯对罗伊说,在艾斯纳任职CEO期间,皮克斯不会和迪士尼续约。
罗伊·迪士尼和他在董事会里的一位亲密同伴斯坦利·高德(StanleyGold)开始提醒其他董事关于皮克斯柜绝续约的事情。这促使了艾斯纳在2002年8月下旬向董事会所有成员发了一封措辞激烈的邮件,他坚信皮克斯最终会和迪士尼续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迪士尼拥有皮克斯迄今为止制作的电影和动画人物的版杈。他还补充,在皮克斯制作完《海底总动员》(FindingNemo)之后,迪士尼将在谈判中居于更有利的地位。他写道:“昨天我们第二次看了皮克斯将在明年5月发布的新电影《海底总动员》。这将是对皮克斯这些工作人员的真实考验。这部电影虽然不错,但是没有他们之前的电影好。当然,他们肯定自认为很棒。”这封邮件出现了两个主要问题:第一,邮件透露给了《洛杉矶时报》,这让乔布斯暴跳如雷;第二,艾斯纳预测错了,大错特错。
《海底总动员》成为了皮克斯(也是迪士尼)到当时为止最火爆的作品,一举打败《狮子王》,成为了历史上最成功的动画电影,美国国内票房达到3.4亿美元,全球票房髙达8.68亿美元。截至2010年,《海底总动员》的DVD也成为史上最畅销的DVD,累计售出了4000万张。该片更是成为迪士尼乐园中最受欢迎的主题之一。此外,《海底总动员》的画面质感丰富细腻,在艺术方面成就非凡,还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乔布斯说:“我喜欢这部电影,因为这是关于冒险,以及学会让你爱的人也去冒险的故事。”《海底总动员》的成功为皮克斯的现金储备增加了1.83亿美元,并为和迪士尼的最终摊牌准备了5.21亿美元的“战争资本”。
就在《海底总动员》制作完毕后不久,乔布斯向艾斯纳开价,但这种过于一相情愿的要求显然会被拒绝。相对于现有协议下的五五分成,乔布斯提出了一个新的协议——皮克斯将拥有电影和卡通人物的全部版杈,而且只分给迪士尼7.5%的发行分成。另外,在现有协议下的最后两部电影——正在制作的《超人特攻队》(TheIncredibles)和《汽车总动员》(Cars),将被转人新的协议下。
不过,艾斯纳还握着一张王牌。即使皮克斯不续约,迪士尼也有权制作《玩具总动员》和其他所有皮克斯制作过的动画电影的续集,而且迪士尼还拥有合作产生的所有卡通人物,从伍迪到尼莫,就像拥有米老鼠和唐老鸭一样。艾斯纳已经计划——或者说是威胁——既然皮克斯拒绝再做下去了,那就让迪士尼自己的动画工作室制作《玩具总动员3》。乔布斯说:“当你听说有哪家公司要做《灰姑娘2》时,你肯定会觉得恐怖吧。”
艾斯纳在2003年11月迫使罗伊·迪士尼离开了童事会,但是这场混乱并未结束。罗伊·迪士尼发布了一封言辞尖刻的公开信,信中写道:“公司已经丢失了焦点,丢失了创意的能量,也丢失了传统。”罗伊对艾斯纳的不满还包括没能让迪士尼与皮克斯建立一种积极的关系。到了这时,乔布斯已经决定不再与艾斯纳合作。所以在2004年1月,他公开宣布与迪士尼停止谈判。
通常情况下,乔布斯能够控制住自己,不会把在家里饭桌上和朋友探讨的过激言论公开化。但是这一次他忍不住了。在一次和记者的电话会议中,他说,当皮克斯在制作精彩的作品时,迪士尼动画正在生产“令人尴尬的旧衣服”。他嘲笑了艾斯纳的关于“迪士尼为皮克斯的电影作出了创造性的贡献”的说法:“事实上,我们已经多年没有和迪士尼在创意方面进行合作了。你可以比较我们的电影和迪士尼最近推出的三部电影在创意质量上的差别,两家公司的创意能力一目了然。”除了建立一支更好的创意团队之外,乔布斯还打赢了一场品牌大战,皮克斯对影迷的吸引力已经不亚于迪士尼。当乔布斯打电话给罗伊·迪士尼,帮他打气时,罗伊回答道:“我们认为皮克斯已经成为动画界最强有力而且是最值得信赖的品牌。等‘邪恶的巫婆’死去,我们又可以一起合作了。”
约翰·拉塞特对乔布斯决定与迪士尼分家的消息大为震惊。“我担心我的‘孩子们’,那些人会怎么对待我们创造出来的这些角色呢?”他回忆道,“就像匕首刺中了我的心。”拉塞特在皮克斯的会议室把这一消息告知其他髙层人员时流下了眼泪;第二次流泪,是在工作室的中庭里面向约800名皮克斯员工讲话时。“这种感觉就像,你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们,而现在不得不放弃他们,而且还把他们交给了被控有虐童罪的人来收养。”之后,乔布斯走上了中庭的讲台,试图让气氛平缓下来。他向大家解释了不再和迪士尼合作的原因,并保证:皮克斯作为一家具有标志意义的公司,一直在向成功的目标迈进。一位在皮克斯任职很久的技术人员奥伦·雅各布(OreiUacob)说:“他有一种绝对的能力让你去相信他。突然之间,我们都有了信心,无论发生什么,皮克斯一定会成功的。”
迪士尼的首席运营官鲍勃·艾格(BobIger)不得不介入此事,并控制损失。当周围的人正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和冷静。艾格来自电视行业,曾任美国广播公司(ABCNetwork)的主席,该公司于1996年被迪士尼收购。他举止大方合宜,善于灵活处理事件;同时也懂得慧眼识人,具有幽默感,善解人意;为人低调不多言,才得以稳坐如今的位子。不同于艾斯纳和乔布斯,艾格处事冷静的性格使他懂得如何与过度自我的人交流。艾格回忆道:“史蒂夫通过宣布与我们停止谈判,获得了一些关注。我们现在进入了危机模式,为了把事情处理妥当,我也有所准备。”
从弗兰克·沃尔斯(FrankWells)任总裁开始,艾斯纳在迪士尼任职已超过十年。沃尔斯为艾斯纳减少了很多管理工作,才使得他能够专心出谋划策,提出有价值的建议,改进每一个电影项目、主题公园火车、电视节目以及其他产品。但在1994年,沃尔斯由于直升机失事不幸去世,之后,艾斯纳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领导。卡曾伯格觊觎沃尔斯的职位,这就是艾斯纳把他挤走的原因。1995年,迈克尔·奥维茨(MichaelOvitz)成为了新任总裁,但好景不长,奥维茨干了不到两年就离职了。乔布斯之后作出了如下评价:
在艾斯纳任职的第一个十年中,他干得不错,但是在最后的十年里,他真是差劲儿透了。弗兰克·沃尔斯的去世成为了分水岭。艾斯纳是一个非常有创意的家伙,他提出了很多精彩的建议。所以当沃尔斯负责运营时,艾斯纳忙得像一只蜜蜂,穿梭于各个项目之间,以推动项目顺利进行。但是当艾斯纳全盘接手运营时,他就变成了可怕的经理人。没有人喜欢为他工作。大家觉得自己没有被授权。他的战略计划团队就像盖世太保那样,在这里,如果没有得到批准,你一分钱都不能动用。不过,即使我和他的关系破裂,我依然尊重他在前十年取得的成就。而且我确实很欣赏他的某些性格。他是个有趣的家伙,精明又机智。但是他也有黑暗的一面,他的自我过于膨胀。起初,艾斯纳对我还算合理公正,但十年来,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我开始看到了他的黒暗面。
2004年,艾斯纳最大的麻烦就在于他不知道动画部门巳经一团糟了。最新推出的两部电影《星银岛》(TreasurcPlanet)和《熊的传说》(BrotherBear)并未达到迪士尼应有的水准,甚至没有达到收支平衡。动画片是迪士尼的命脉,正是它们衍生了主题公园、玩具和电视节目。一部《玩具总动员》成就了续集、一部迪士尼冰上表演、一部在迪士尼海上巡游船上表演的《玩具总动员》音乐剧、一部以“巴斯光年”为主角的电视电影、一本计算机故事书、两款电子游戏、销量达2500万个的电动玩具、一条服装生产线,以及迪士尼主题公园里的9个场景。相比之下,《星银岛》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艾格后来解释道:“迈克尔还没有意识到,迪士尼在动画片上出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这也反映到了他对待皮克斯的态度。他并不觉得他有多么需要皮克斯。”此外,艾斯纳喜欢谈判,痛恨妥协,而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和乔布斯一起共事,因为乔布斯也是这种人。艾格说:“每一次谈判最终都要以妥协来收尾。但是他们两个谁都不愿作出让步。”
僵局在2005年3月的一个周六晚上被打破了。艾格接到了前参议员乔治·米切尔(GeorgeMitchell)和迪士尼其他董事会成员的电话。他们告诉艾格,再过几个月,他将取代艾斯纳成为迪士尼的CEO。第二天,艾格起床之后,分别给他的女儿、乔布斯,以及约翰·拉塞特打了电话。他直截了当地说,他非常重视皮克斯,并希望能够达成合作。乔布斯非常兴奋。他喜欢艾格,甚至惊异于他们之间在冥冥之中的联系:他的前女友珍妮弗·伊根和艾格的妻子威罗·贝(WillowBay)曾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时期的室友。
那年夏天,在艾格正式接任之前,他和乔布斯进行了一次“试合作”。苹果将推出一款既能播放音乐又能播放视频的iPod,艾格想在iPod上面播放电视剧,但是在谈判中,乔布斯表示不想做得太公开,因为和往常一样,他希望在产品被正式发布之前保留神秘感。在当时有两部很受欢迎的美剧,《绝望主妇》(DesperateHousewives)和《迷失》(Lost),都是由美国广播公司(ABC)推出的。而美国广播公司恰好属于艾格的管辖范围。艾格拥有好几部iPod,从早上5点晨练一直用到深夜。他早就想着怎么能够把iPod和电视剧结合起来,所以立刻就决定植入美国广播公司最流行的电视剧。艾格说:“我们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谈这项合同,其中的条款比较复杂。这次合作很重要,因为史蒂夫会看到我是怎么做事的,而且这也会让每一个人看到,迪士尼其实是能够与史蒂夫合作的。”
为了发布这款带有视频功能的iPod,乔布斯在圣何塞租了一座剧院,还邀请了艾格作为“神秘嘉宾”。艾格回忆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苹果品的发布会,所以我不知道这会是个多大的场面。对于我们的关系来说,这是一次真正的突破。他认为我是个技术专家,并且敢于冒险。”乔布斯又像往常一样进行了精彩的表演,首先是演示新款iPod的所有功能,它为什么能被称为“我们做过的最好的产品之一”,以及iTunes商店将开始销售音乐视频和短片。乏后,按照他的习惯,他以“是的,还有一点”作为结束语——“新款iPod将幵始销售电视剧。”全场顿时掌声如雷。他还提到了美国广播公司播出的两部最受欢迎的电视剧。“谁拥有美国广播公司?是迪士尼!我认识他们!”他兴髙采烈地说。
艾格上台时,和乔布斯一样轻松自若。他说:“史蒂夫和我最兴奋的一件事,就是精彩的内容和伟大的科技相结合。”他又补充道:“今天能在这里宣布我们和苹果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我感到非常高兴。”在适度的停顿之后,他接着说:“不是和皮克斯,而是和苹果。”
他们友好的拥抱也意味着,皮克斯和迪士尼的新一轮合作再一次成为了可能。艾格回忆道:“这也体现了我对公司的运营方式。我希望创造出爱,而不是战争。我们曾经和罗伊·迪士尼、康卡斯特(Comcast)、苹果和皮克斯都有过战争。我希望改善和他们的关系,尤其是皮克斯。”
艾格与艾斯纳一起参加了香港迪士尼乐园的开幕式,这是艾斯纳在任职CEO期间的最后一次大动作。庆祝活动包括常规的迪士尼队伍在主街上的游行。艾格发现,在游行队伍中,近十年出现的最新的卡通人物都是由皮克斯打造出来的。他回忆道:“我当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站在迈克尔旁边,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就像一场对他这些年在动画业务管理上的控诉。继《狮子王》《美女与野兽》(BeautyandtheBeast)和阿拉丁(Aladdin)之后的十年完全是一片空白。”
艾格回到伯班克之后作了一些财务分析。他发现在过去十年中,迪士尼在动画方面其实是亏损的,而且对附属产品的营销也没有什么推动作用。在接任CEO之后的第一次会议中,他向董事会报告了财务分析的结果。董事会成员也表现出愤怒,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告知球这些。艾格告诉蓳事会:“随着动画片业务的开展,我们的公司却每况愈下。一部热卖的动画片对拉动全公司的业务有显著的效果,而我们经营的每一个分支却都处于衰落趋势——包括出现在游行中的卡通角色、音乐、主题公园、电子游戏、电视节目、互联网、消费产品。如果我们不能制造出有拉动效应的动画片,公司是不会成功的。”之后,他又给董事会提供了一些可供选择的方案:一、沿用现在的动画片管理模式,但他认为这样做不会有成效;二、重组董事会,但是他不知道该找谁来加入;最后一个方案就是收购皮克斯。他说:“问题是我不知道皮克斯愿不愿意出售,如果他们愿意,那会是很大一笔钱。”董事会准许他去考察一下这笔交易的可能性。
这一次艾格用了不同寻常的方式。当他第一次和乔布斯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坦陈了自己在香港的感悟,他认为迪士尼是太需要皮克斯了。乔布斯回忆道:“这就是我很喜欢鲍勃·艾格的原因,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在谈判中这么早就泄露底牌是一种最愚蠢的做法,至少按照传统的规则来说是这样的。他就那么把他的牌摊在桌面上,说了句‘我们完蛋了’。我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家伙,因为我也是这种人。所以我们就马上把所有的牌都摊在桌上,看看他是在哪里摔的跟头。”(事实上,这并不是乔布斯惯常的操作模式。通常情况下,在谈判最初的阶段,他都会抱怨其他公司的产品或服务不好。)
乔布斯和艾格在帕洛奥图的苹果园区一起走了很久,又到了位于森尼韦尔的艾伦公司(Allen&Co.)的度假中心。起初,他们商定了一个关于发行的新计划:皮克斯将收回所有之前制造的电影和卡通人物的版杈,作为回报,迪士尼将掌控皮克斯的一部分股权;对于未来的电影,皮克斯将向迪士尼支付一定的发行费用。但是艾格担心这么做会把皮克斯变成迪士尼的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即使迪士尼拥有一部分股权,也可能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所以,他开始向乔布斯暗示,也许他们可以做得更大。他说:“我想让你知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个比较创新的想法。”乔布斯似乎比较感兴趣,他回忆道:“没过多久,我们就明确了这场合作将以收购的方式进行。”
但是首先,乔布斯需要得到约翰·拉塞特和埃德·卡特穆尔的支持,所以他邀请他们来到家中。乔布斯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了解一下鲍勃·艾格。我们应该和他合作,帮助他重建迪士尼。他是个很棒的家伙。”
起初,拉塞特和卡特穆尔都对此表示怀疑。拉塞特回忆道:“他能看出来,我们当时都很震惊。”乔布斯继续说:“如果你们不想这么做,完全可以,但是我希望你们在决定之前认识一下艾格。我和你们的感觉一样,但是我越来越喜欢这家伙了。”他向他们讲述了当时是如何轻松地把美国广播公司的电视剧放在iPod上面的,然后补充道:“这和艾斯纳时期的迪士尼简直是天壤之别。艾格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从来不会变幻无常。”拉塞特还记得,他和卡特穆尔坐在那里,听得目瞪口呆。
艾格开始了行动。他从洛杉矶飞到拉塞特所在的城市,到拉塞特家共进晚餐,见了他的妻子和家人,和他们聊到深夜。艾格还与卡特穆尔一道晚餐,之后独自拜访了皮克斯工作室,没有任何随行人员,也没有和乔布斯一起。艾格说:“我和每位导演都一一交谈,他们都向我推销自己的电影。”艾格对拉塞特的团队印象深刻,这一点令拉塞特很自豪,这也让他对艾格有了兴致。他说:“在皮克斯,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自豪过。我们所有的团队和推介讲漬都很精彩。让鲍勃大吃一惊。”
实际上,在看了之后几年皮克斯出品的作品——《汽车总动员》、《美食总动员》(Ratatouille)以及《机器人瓦力》(WALL-E)——艾格对迪士尼的首席财务官说:“天哪,他们的产品真不错。我们要把这笔生意谈下来。这关系到我们公司的未来。”他承认他对迪士尼制作的动画片没有信心。
双方最后谈定,迪士尼将用74亿美元收购皮克斯的股份,乔布斯也将由此成为迪士尼最大的股东,拥有迪士尼近7%的股份;相比之下,艾斯纳所拥有的股份仅为1.7%,罗伊·迪士尼的股份为1%。迪士尼动画将归属皮克斯,由拉塞特和卡特穆尔运营。皮克斯可以保留其独立身份,皮克斯的工作室和总部可以继续留在爱莫利维尔市,原有的电子邮件域名也可以继续使用。
艾格告知乔布斯,于某个周日的早晨带上拉塞特和卡特穆尔去参加一个在洛杉矶世纪城召开的迪士尼董事会的秘密会议,以示尊重他们在此次巨额交易中的地位。当三人准备从停车场出发时,拉塞特对乔布斯说;“如果我一会儿兴奋得忘乎所以或者滔滔不绝,你就拍一下我的腿。”结果在会议中乔布斯还真的拍了一下他的腿,但除此之外拉塞特的推介演讲堪称完美。他回忆道:“我讲了我们怎么制作电影,我们的理念是什么,我们之间的互信,以及我们是怎么培养创意人才的。”董事会问了很多问题,乔布斯让拉塞特回答了其中的大部分。乔布斯自己则谈到了把艺术和科技联系起来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文化理念,和苹果的是一样的。”他说。艾格回忆道:“每个人都惊讶于他们是如此引人注目和热情洋溢。”
然而,在迪士尼董事会通过收购决议之前,迈克尔·艾斯纳有些动摇,并试图阻止这次合作。他打电话给艾格说这个价格太贵了。“你可以自己解决动画片的困境。”艾斯纳说。艾格问:“怎么解决?”“我知道你可以的。”艾斯纳说。艾格有些生气了。“迈克尔,你自己都解决不了,凭什么认为我能做到?”
艾斯纳说他想召开一次董事会来反对这次收购——即使他已经不是董事会成员了,也不算是公司高层。艾格拒绝了,但是艾斯纳给公司的大股东沃伦·巴菲特(WarrenBuffet)和董事会主席乔治·米切尔打了电话。这位前议员说服了艾格,让艾斯纳表达自己的意见。“我告诉董事会,我们不需要买下皮克斯,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皮克斯制作的85%的动画片。”艾斯纳说道。他指的是对于皮克斯已经推出的电影,迪士尼已经可以从收入中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成、有权制作所有电影的续集,并拥有所有卡通人物的版杈。“我对他们说,现在皮克斯只有15%不属于迪士尼,所以你们将得到的也只有这15%,其他的就要看皮克斯接下来的电影如何了。”艾斯纳承认,皮克斯运营得很好,但是他认为好景不会太长。“我向大家列出了历史上屡获殊荣,却又走向失败的制片人和导演名单,都是斯皮尔伯格、沃尔特·迪士尼之类的人物。”他还计算了一下,要让这笔生意做得值得,皮克斯的每一部新片的收入必须要达到13亿美元。“我知道我把乔布斯气疯了。”艾斯纳事后回忆道。
在艾斯纳离开会议室之后,艾格逐项反驳了他的观点。“让我来告诉你们,他刚才的演讲中出现了哪些错误。”当董事会成员听完双方的观点之后,他们通过了艾格的提案。
艾格飞到爱莫利维尔去见乔布斯,并和乔布斯一起,向皮克斯的员工们宣布了收购的决定。但是在他们宣布之前,乔布斯和拉塞特还有卡特穆尔单独聊了一会儿。他说:“如果你们两个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我可以告诉他们‘谢谢,不必了’,然后取消这个交易。”他说这旬话的时候并不很情愿。在当时的形势下,取消这个交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乔布斯还是听到了他期待的回应。“我觉得可以。”拉塞特说,“我们就这么做吧。”卡特穆尔也同意了。三人拥抱在了一起,乔布斯流泪了。
之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中庭。乔布斯宣布:“迪士尼要收购皮克斯了。”一些员工哭了,但是当乔布斯解释了这次合作的内容之后,员工们开始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有一些反向收购的意味。卡特穆尔将成为迪士尼动画的主席,而拉塞特将出任首席创意官。讲话的最后,大家都欢呼喝彩。艾格本来站在边上,乔布斯邀请他来到中间的舞台上。当他讲到皮克斯特立独行的文化,以及迪士尼是多么需要培养这种文化并向皮克斯学习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直以来,我的目标不仅仅是制作杰出的作品,还要建立卓越的公司。”乔布斯之后说道,“沃尔特·迪士尼做到了。以这样的方式合并之后,皮克斯仍然是一家卓越的公司,同时我们也帮助迪士尼保持着卓越公司的地位。”
第三十三章 21世纪的Mac 苹果脱颖而出 蛤、冰块和向日葵
自从1998年推出iMac后,乔布斯和乔尼·艾弗将诱人的设计变成了苹果电脑的招牌。他们推出了橙色蛤壳式笔记本电脑,以及标镑“禅意”、外观如冰块般的专业台式电脑。有些产品就好比你从衣橱角落里翻出的喇叭牛仔裤,当时看起来比现在回想起来要更好;这些产品体现出苹果对设计的热爱,这种热爱有时过于强烈。但是,苹果因此脱颍而出,并获得了在Windows世界中生存所需要的名气。
苹果公司2000年推出的PowerMacG4Cube非常迷人,最终进入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该产品是一台只有8英寸的完美立方体,跟舒洁(Kleenex)面巾纸盒一般大小。它是乔布斯审美观的纯粹表达。它的精密源于极简主义风格。该机器从外部看不到按钮;没有CD托盘,只有一个微小的插槽。同早期的麦金塔一样,该款产品也没有风扇。纯粹的禅意。“当看到一个外表如此贴心的东西时,你会想,‘噢,哇,内部一定也非常精细’。”乔布斯在接受《新闻周刊》采访时说道,“我们通过简化去除多余的东西,取得进步。”
G4Cube并非虚有其表,其功能也很强大。但是,该产品并不成功。它已然被设计成一款高端台式电脑,但是乔布斯想要将其推向大众市场,就像他的几乎所有产品一样。结果,Cube在两个市场的表现都不好。普通的专业人士并不追求在自己的桌上放一台宝石般的雕塑,而大众市场消费者宁可购买一款平淡无奇的台式机,也不愿花两倍的价钱买这款产品。
乔布斯曾预计,苹果公司每季度将卖出20万台Cube。但在其销售的第一季度,只卖出了预计销量的一半。第二季度,销量低于3万台。乔布斯后来承认,Cube设计过度且定价过髙,就像当年的NeXT电脑一样。但是,渐渐地,乔布斯吸取了自己的教训。在制造iPod这类设备时,他会控制成本并作出必要的权衡,让产品能够在预算内按照预定时间发布。
2000年9月,苹果公司的营收不佳,部分原因是Cube的销售业绩太差。当时,科技泡沫开始破裂,苹果公司在教育市场正处于衰落状态。苹果公司的股价之前一直处于60美元以上,在一天之内下跌50%;至同年12月初,其股价巳低于15美元。
但这些都没能阻止乔布斯继续推动个性鲜明,甚至是喧宾夺主的新设计。当纯平显示器具备了商业可行性后,他决定用新产品取代iMac;iMac是一款半透明的台式电脑,就像《杰森一家》里的东西。艾弗想出了一个有些传统的模型,将电脑主机和纯平显示器合而为一。乔布斯不喜欢这个提议,一如在皮克斯和苹果常做的那样,他立即决定重新思考方案。他觉得艾弗提出的设计缺少纯粹性。“如果你要把所有东西都塞到显示器后面,那干吗要纯平的显示器?”乔布斯向艾弗发问道,“我们应该让每个元素都忠于它本身。”
当天,乔布斯早早回到家,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并把艾弗也叫来了。他们漫步走进花园,乔布斯的妻子在花园里种了许多向日葵。“每年我都在花园里做些疯狂的事儿,当时就是种了很多向日葵,给孩子们一个满是向日葵的家。”她回忆道,“乔尼和史蒂夫当时正在思考产品的设计问题,然后乔尼问,‘把屏幕像向日葵那样和底座分离开来怎样?’他感到很兴奋,并开始画起了草图。”他很喜欢用自己的设计来表达一个故事,他意识到,向日葵造型能传达出纯平显示器的流畅性和出色的响应能力,仿佛随时可以迎着太阳转动。
在艾弗的新设计中,Mac的屏幕连着一个铬合金活动支颈,这样整个显示器不仅看上去像向日葵,也让人联想到《顽皮跳跳灯》中小台灯的俏皮个性,该动画片是约翰·拉塞特为皮克斯制作的第一部短片。苹果为这一设计申请了许多专利,大多数都计入艾弗名下,但就其中一项设计——“平板显示器和底座之间由一个活动组件连接”,乔布斯将自己列为主要发明者。
现在回想起来,苹果麦金塔的一些设计似乎有点儿太过可爱了。然而其他电脑制造商处于另一个极端。人们以为计算机行业应该充满创新,但实际上,这一行业充斥着设计粗糙的通用型电脑。戴尔、康柏和惠普这些公司,曾经贸然地尝试过新造型并把电脑喷涂成蓝色,后来也都将电脑制造外包出去,并展开价格竞争。苹果凭借大胆的设计和开创性的应用,如iTunes和iMovie,成为唯一有所创新的企业。
第三十三章 21世纪的Mac 苹果脱颖而出 英特尔芯片
苹果公司的创新并非流于表面。1994年起,该公司就一直在使用PowerPC芯片,该微处理器由IBM和摩托罗拉联合生产。在当时几年的时间里,该芯片比英特尔公司生产的芯片更快,苹果公司曾在自己的幽默广告中吹捧过这一点。然而,当乔布斯重回苹果时,摩托罗拉在生产新版本芯片方面已开始落后。这引发了乔布斯和摩托罗拉CEO克里斯·髙尔文(ChrisGalvin)的争吵。1997年,乔布斯回到苹果后,立即决定停止授权同类电脑制造商使用麦金塔操作系统。他打电话向高尔文提议,如果摩托罗拉加速研发可用于笔记本电脑的新版威力芯片,那么苹果公司可能会考虑为摩托罗拉破例,授权其StarMaxMac兼容机使用麦金塔操作系统。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激烈。乔布斯对高尔文说,摩托罗拉的芯片烂透了。高尔文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立即反驳。乔布斯挂了他的电话。摩托罗拉停止生产StarMax电脑,而乔布斯则开始暗中计划抛弃摩托罗拉/IBM的威力芯片,转而投向英特尔的怀抱。换芯片并不容易,这相当于要重新编写整个操作系统。
乔布斯并没有给予董事会任何实质性权力,但他还是秘密同董事会成员一起从各个角度讨论想法,并仔细思考战略。会议中,他会站在白板前,主导自由讨论。就是否应该转移至英特尔架构,董事们讨论了18个月。“我们就这个事情进行辩论,提出了很多问题,最终一致决定有必要这么做。”董事会成员亚瑟·莱文森回忆道。
保罗·欧德宁(PaulOtellini)时任英特尔公司总裁,后来成为该公司CEO;他开始与乔布斯私下碰头。两人相识于乔布斯努力保全NeXT公司的时候,欧德宁后来回忆,“他的傲慢态度那时还算有所收敛。”欧德宁待人冷静幽默。2000年过后的最初几年,他同乔布斯谈生意的时候,发现乔布斯“暴躁脾气又回来了,不像当初那样谦恭”,但欧德宁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英特尔公司与其他电脑制造商也有合作,乔布斯希望拿到比那些公司更好的价格。“我们必须用有创造性的方式来谈拢数字。”欧德宁说。两人的大多数谈判都在散步时完成,这是乔布斯喜欢的方式。有时他们会沿着斯坦福校园内的小径,一路漫步到山丘上。散步开始时,乔布斯会以一个故事开头,阐述自己如何看待计算机演进的历史,而散步结束时,已经在就具体数字讨价还价了。
“人们都觉得英特尔是个难对付的合作伙伴,这是安迪·格鲁夫和克雷格·巴雷特(CraigBarrett)掌管英特尔时给人的印象。”欧德宁说,“而我想要告诉大家,英特尔是一家可以合作的公司。”于是,英特尔派出一支精干团队与苹果公司合作,在6个月的期限内成功完成了芯片转换。乔布斯邀请欧德宁参加苹果公司百杰集思会。欧德宁身着兔子装一样的英特尔实验室外套,拥抱了乔布斯。2005年两家公司就合作发表了公开声明,一向矜持的欧德宁又一次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大屏幕上出现了“苹果和英特尔,终于在」起”。
比尔·盖茨对此感到惊奇。他对于设计色彩花哨的电脑机箱并无兴趣,但是秘密换掉电脑内部的CPU,并能按时无缝完成,这是他真正钦佩的壮举。多年后我采访盖茨,提起乔布斯的成就,他告诉我:“如果你说,好,我们现在要换掉微处理器芯片,但是一拍都不能落下,这听起来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基本做到了。”
第三十三章 21世纪的Mac 苹果脱颖而出 期权
乔布斯的怪癖之一便是对于金钱的态度。1997年重回苹果时,他把自己描述为这样一种人:可以为1美元的年薪工作,为的是公司的利益,而非个人利益。但是,对于不受惯常的董事会审查和业绩考核约束的巨额期权激励政策(即授予大量以一个既定价格购买苹果股票的权利),他却推崇备至。
当他于2000年初甩掉了头衔中的“临时”二字,正式成为了CEO,他从埃德·伍拉德和董事会那里得到了一大笔期权(还有那架飞机)。有悖于他一直以来所表现出那种不贪财的形象,他索要的期权数量甚至比董事会最初的提议还要多,令伍拉德大跌眼镜。不过就在他将这些期杈收入囊中后没多久,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受累于Cube令人失望的销量,加之互联网泡沫的破裂,苹果股价于2000年9月一泻千里,令这些期权变得一钱不值。
雪上加霜的是,《财富》杂志2001年6月刊登了一篇题为“薪酬大盗CEO”的封面报道,直指CEO薪酬过高的问题。那期杂志的封面上就是杨杨得意的乔布斯。虽然他所持有的期杈此时并无价值,但在这些期杈被授予的当时,技术估值方法(被称为“布莱克-斯科尔斯估值法”)给它们的定价是8.72亿美元。《财富》声称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给予CEO的最丰厚的一笔报酬。真是悲惨至极。用4年的艰辛工作带领苹果成功复苏的乔布斯兜里几乎没有一分钱,此时却成了贪婪CEO的典型代表,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伪君子,也损苦了他的自我形象。他给编辑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表示自己的期权实际上价值为零”,既然《财富》报道的价值是8.72亿美元,他愿意打个五折把这些期权卖给《财富》。
与此同时,鉴于旧的期杈看起来已经一文不值,乔布斯希望董事会能授予他另外一大笔期权。他对董事会坚称,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应有的认可,而不是发大财,也许这也是他内心的一种信念。“这跟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后来在证券交易委员会就这些期权提起的一起诉讼中,乔布斯在作证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我觉得董事会当时并没有真正地认可我。”由于他的期权已经没有价值,他认为董事会应该主动向他提出新的股权激励,而不是等他开口索要。“我认为我的工作很出色,这会让我感觉好一些。”
事实上,乔布斯亲手选定的董事们并没有亏待他。他们于2001年8月决定授予他另外一大笔期杈,当时公司的股权略低于18美元。问题在于,乔布斯还担心个人形象问题,特别是在《财富》发表那篇文章之后。除非董事会同时取消旧的那笔期权,他不想接受这些新的期杈。但这样做在财务上会有负面的影响,因为这实际上等于期权的重新定价,会要求冲减当期的赢利。避免这个“可变会计”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在新期杈授予至少6个月后再取消旧的期权。此外,乔布斯开始就新期权的授予速度问题与董事会讨价还价。
直至2001年12月中旬,乔布斯才接受了新的期权,而且又等待了6个月之后才取消了旧的期权。但那个时候,苹果股价(经过分股后的调整)已经上涨了3美元,达到了21美元。如果行权价定在这个新的水平,那么每一份期权的价值便会下降3美元。于是苹果的法律顾问南希·海宁(NancyHeineii)在分析了近期的股价之后,帮着选定了10月份的某一天为基准,那一天的股价是18.30美元。她还签批了一系列的会议记录,刻意显示董事会是在这一天批准这个期权计划的。对乔布斯来说,这种日期倒签的做法可能价值2000万美元。
最终,乔布斯又一次在分文未得的情况下遭到了公众的恶评。苹果股价持续下跌,到2003年3月,即使是新的期权都已经一钱不值,乔布斯不得不用这些期杈换取了价值7500万美元的直接股票激励——从他1997年返回公司直至2006年新期权授予完毕,这相当于他每年入账830万美元。
如果《华尔街日报》没有在2006年就期权的日期倒签现象刊登那个影响巨大的系列报道,这一切本来算不了什么。报道中并没有提到苹果公司的名字,但苹果的董苹会委派了一个3人委员会(阿尔·戈尔、谷歌的埃里克·施密特,以及曾在IBM和克莱斯勒任职的杰里·约克)对公司的内部行为展开了调查。“一开始我们就决定,如果史蒂夫确实负有责任,我们不会姑息迁就。”戈尔回忆说。委员会发现了乔布斯以及其他一些髙管的期权激励中的违规之处,并立即向证券交易委员会递交了调查结果。报告中说,乔布斯对日期倒签行为是知情的,但他最终并没有从中获得经济利益。(迪士尼公司董事会的一个委员会也发现,皮克斯公司在乔布斯主政期间也曾有过类似的日期倒签行为。)
针对这类日期倒签行为的法律模糊不清,特别是,苹果公司最终并没有一个人从这种有疑问的期权政策中获益。证券交易委员会用了8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调查,并于2007年4月宣布不会对苹果采取行动,这“部分是基于公司对委员会调查工作迅捷、全面、出色的配合以及(它)及时的主动汇报。”尽管证券交易委员会发现乔布斯对日期倒签行为确实知情,但撇清了他有任何不当行为的嫌疑,因为他“对会计上的影响并不知情”。
但证券交易委员会控告了当时担任董事的前首席财务官弗雷德·安德森以及公司法律顾问南希·海宁。退役空军上尉安德森长着一个方方的下巴,为人极度正直,曾以他的机智与平和对公司施加重要影响,以擅长控制乔布斯的臭脾气而闻名。证券交易委员会仅控之以“疏忽”责任,无非涉及某些期杈政策(不是给乔布斯的那些)中的文书工作,而且允许他继续出任企业的董事。但是,他最终辞去了苹果董事一职。当戈尔的委员会讨论其调查发现时,安德森和乔布斯均已被免除了出席董事会议的义务,最终,两人又在乔布斯的办公室里单独相见。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安德森认为自己成了替罪羊。当他与证券交易委员会达成和解,他的律师发布了一份声明,将某些罪责加到了乔布斯的头上。声明说,安德森已经“提醒过乔布斯先生,高管团队的股权激励必须以实际的董事会决议那一天为某准定价,否则可能出现一笔会计费用”。而乔布斯回答说“董事会之前已经批准了”。
海宁最初奋起反击对她的指控,最终同意和解,交了一笔罚金了事。类似的,苹果公司本身也同意支付1400万美元的损失赔偿金,了结了一起股东诉讼。
在某些方面,乔布斯在薪酬问题上的立场与他的停车怪癖有异曲同工之处。他拒绝使用CEO专有车位,却霸占了残疾人停车位。他希望被(他自己和其他人)看成个愿意为1美元年薪工作的人,却又希望得到大笔的期权。从一名反主流文化的叛逆者变为一名商业创业者,他自身充满了矛盾。他希望在心灵上得到的启逾和感悟,与他通过股票和期权获得的财富并无关联。
第三十四章 第一回合 死之警示 癌症
乔布斯后来推测,自己之所以会得癌症,是因为1997年辛苦工作了一整年,同时管理着苹果公司和皮克斯。由于两头奔忙,他患上了肾结石和其他疾病,到家后会虚脱得说不出话来。“癌症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生长的,因为当时我的免疫系统非常弱。”他说道。
并没有证据表明疲劳和免疫系统薄弱会导致癌症。不过,乔布斯的肾脏问题间接让医生发现了癌症。2003年10月,乔布斯偶然碰到了自己的泌尿科医生,她让乔布斯作一下肾脏和输尿管的CAT扫描;他之前一次CAT扫描检查还是在5年前。这一次的扫描显示肾脏没有问题,但却发现胰脏有一层阴影。于是,她叫乔布斯安排一次胰腺检查,但他并未听从。一如既往,乔布斯会刻意忽视自己不想处理的事情,但是医生坚持一定要作检查。“史蒂夫,这很重要,”几天后她对乔布斯说,“你需要检查一下。”
她的语气十分迫切,乔布斯不得不听从。他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在研究过扫描结果后,医生们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他的胰脏上有个肿瘤。其中一位医生甚至建议他尽快安排好后事,换言之,就是说乔布斯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当天晚上,医生们将内窥镜从乔布斯喉咙放入肠内,以便将一根探针深入他的胰脏,从而获取一些肿瘤细胞,进行活组织切片检查。鲍威尔回忆说,医生检查完后高兴得哭了。因为那是胰岛细胞或是胰腺神经内分泌肿瘤,很少见,但生长较慢,因而更容易成功治愈。乔布斯很幸运,能及早发现这一肿瘤,这也算是定期肾脏检查的意外发现,这样,医生就能够在肿瘤大面积扩散前进行手术切除。
拉里·布里连特是乔布斯第一批电话通知的人之一,两人当年在印度静修时相识。“你还相信上帝吗?”乔布斯问他。布里连特说相信,然后两人开始讨论印度大师尼姆·卡罗里·巴巴曾教给他们的通向上帝的几条路径。布里连特询问乔布斯有什么不妥,乔布斯回答说:“我得了癌症。”
亚瑟·莱文森当时是苹果公司董事会成员,他正在主持自己的基因泰克公司的董事会会议,电话响了,屏幕显示是乔布斯打来的。会议休息时间刚到,他就赶忙打给了乔布斯,得知了肿瘤的消息。莱文森有癌症生物学背景,基因泰克公司研制癌症治疗药物,于是莱文森成了乔布斯的顾问。英特尔公司的安迪·格鲁夫也一样,他成功对抗了前列腺癌。乔布斯在那个周日联系了格鲁夫,他立刻驱车前往乔布斯家,一待就是两小时。
令朋友和妻子感到害怕的是,乔布斯不愿进行肿瘤切除手术,而手术是唯一可行的治疗方法。那之后几年过去,乔布斯对我说,“我当时真的不想让他们把我的身体切开,因此我努力寻找其他可行的方法。”言语中略带一丝遗憾。具体来说,他找的方法就是实行严格的素食,摄入大量新鲜胡萝卜和果汁。除此之外,他还进行针刺疗法,尝试各种草药疗法,有时也会采用在互联网上或在美国各地寻医问药获得的疗法,甚至还请过灵媒。有一阵子,他受到一位在加利福尼亚州南部开设自然疗法诊所的医生影响,这个医生主张使用有机药草,果蔬汁断食,经常洗肠、水疗,并发泄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最大的问题在于他还没准备好要开刀,”鲍威尔回忆说,“很难强迫一个人这样做。”但她还是尝试了。她对乔布斯说,“身体是为精神而存在。”乔布斯的朋友也多次劝他接受手术和化疗。“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尝试通过吃些杂七杂八的草根进行治疗,我说你疯了吧。”格鲁夫回忆道。莱文森说,自己“每天恳求”乔布斯进行手术治疗,却发现“挫败感非常强烈,因为自己没法儿说服他”。这种分歧甚至差点儿让两人友谊破裂。“癌症不是这么治的,”当乔布斯谈论自己的饮食疗法时,莱文森坚持说道,“不动手术,想依靠这些有毒的化学物质来除掉肿瘤,根本不可能。”饮食医生迪恩·奥尼什(DeanOmish)是使用替代疗法和营养疗法的先驱,在一次陪乔布斯长时间散步时,甚至他也坚持认为传统的手术治疗有时是正确的选择。“你真的需要动手术。”奥尼什对乔布斯说。
自2003年10月肿瘤确诊以来,乔布斯顽固地坚持了9个月。这部分是因为其现实扭曲力场的不良影响。“我觉得,史蒂夫强烈渴望世界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运行,”莱文森推测道。“有时这是行不通的,现实是无情的。”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乔布斯有着可怕的意志,能够完全忽略自己不想处理的事情。这给他带来了许多重大突破,但也可能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他能够忽略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他的妻子解释说,“他天生就是这样。”无论是与家庭和婚姻有关的个人问题,还是涉及工程或业务的专业问题,或是癌症和健康问题,乔布斯有时干脆就置之不理。
乔布斯认为自己能把事情变成所希望的样子——他妻子称这为“异想天开”——以前,他也的确能够如愿以偿,然而他的癌症却是个例外。鲍威尔发动了乔布斯所有亲近的人,包括他的妹妹莫娜·辛普森,想要让他回心转意。最终,2004年7月,CAT扫描结果显示肿瘤已长大并可能扩散。这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2004年7月31日,周六,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医学中心接受了外科手术。他所进行的并非是完整的“惠普尔手术”——切除大部分胃和肠道,及全部胰脏。医生们考虑过实施完整的手术,但最终决定不采用如此彻底的做法,而只是切除了乔布斯的部分胰脏。
手术后第二天,乔布斯在医院病房用PowerBook连接到AirPortExpress无线基站,给公司员工发送了一封邮件,宣告自己完成了手术。他安慰员工们,自己所患的胰腺癌类型“在每年确诊的各种胰腺癌病例中只占1%,如果发现得及时(我就是),可通过手术切除治愈”。他表示自己不需要化疗或放疗,并计划于9月复工。“在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已让蒂姆·库克负责苹果公司的日常运营,因此我们不应该乱了阵脚,”他写道,“我敢肯定,8月份,我会经常联系你们中的一些人,并期待在9月见到你们。”
手术带来的一个影响对乔布斯来说很成问题,原因在于他近乎强迫的饮食习惯,以及从十几岁起就一直坚持的节食和禁食的怪异实践。胰脏会分泌出一种酶,让胃消化食物并吸收营养,部分胰脏被切除后,人体就难以获得足够的蛋白质。因此,患者应该多餐,并保持营养丰富的饮食,食用各种肉类、鱼类蛋白质,以及全脂牛奶。但乔布斯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也永远不会这样做。
他在医院住了两周后,挣扎着进行力量恢复。“我记得回来以后,坐在那个摇椅上,”他边说边指着客厅里的那张摇椅,“我没有力气走路。休养了一个星期后,我才能在街区走动。我强迫自己走到几个街区之外的花园,然后再走到更远的地方,不出6个月,我的精力基本都恢复了。”
不幸的是,癌细胞扩散了。在手术中,医生们发现肝脏上有三处转移。如果不是拖了9个月才手术,医生们也许可以在癌细胞扩散前就把整个肿瘤切除,虽然这也不一定。乔布斯开始接受化疗,这进一步加剧了他在饮食上面临的挑战。
第三十四章 第一回合 死之警示 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演讲
乔布斯隐瞒了他继续与癌症抗争的实情,告诉大家,他已被“治愈”了,这一如他2003年10月癌症确诊后的缄口不言。这样保密并不稀奇,它是乔布斯本性的一部分。更为令人惊奇的是,他决定公开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除了登台演示产品,乔布斯平时很少作演讲,但他仍然接受了斯坦福大学2005年毕业典礼的演讲邀请。在癌症确诊之后,即将50岁的他,处于一种反思状态。
为了完成演讲,乔布斯找到了杰出的编剧艾伦·索金(AaronSoridn),其作品包括电影《好人寥寥》(AFewGoodMen)和《白宫风云》(TheWestWing)。索金答应帮忙,于是乔布斯给他发了电子邮件,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乔布斯回忆道:“当时是2月,他没有回复。于是4月的时候我又发了一次邮件,他说‘哦,好啊。’然后我又发了些新想法给他,后来终于电话联系上了,他不停地说‘嗯’,但是一直到6月初,他什么都没给我。”
乔布斯有点儿不安。以前产品展示的脚本都是他自己写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在毕业典礼上作过演讲。一天晚上,他开始自己撰写演讲稿,除了征求妻子的意见,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帮助。他写出了一篇非常亲切简涪的讲话稿,充满朴实的个人感受,是完美的乔布斯作品。
美国作家亚历克斯·黑利(AlexHaley)曾说过,演讲最好的开场是“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没人愿意听别人说教,但是人人都喜欢听故亊。而这正是乔布斯选择的演讲方式。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今天,我想向你们讲述我人生中的三个故事,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三个故事而已。”
第一个是从里德学院退学的故事。“我不用再去上自己不感兴趣的必修课,可以去听更有趣的课程。”第二个故事是被苹果公司解雇如何变成了对自己有益的经历。“成功的沉重又重新被初学者的轻松所代替,对所有事情都不再那样确信。”尽管现场有架飞机挂着一张敦促乔布斯“回收所有电子废物”的条幅,不停地在演讲场地上方盘旋,但是学生们都听得异常专注。不过,深深吸引他们的是第三个故事——确诊患有癌症及这一事实所带来的想法。
记住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这是我面对人生重大选择时最重要的工具。因为,几乎一切——所有外界的期望,所有骄傲,所有对于困窘和失败的恐惧——这些东西都在死亡面前烟消云散,只留下真正重要的东西。记住自己终会死去,是我所知最好的方式,避免陷入认为自己会失去什么的陷阱。你已是一无所有,没理由不追随内心。
乔布斯的极简主义,令这场讲话简单、纯粹,充满魅力。无论文集里还是YouTube上,你都找不到更好的毕业演讲了。有些演讲可能更重要,如乔治·马歇尔(GeorgeMarshall)1947年在哈佛大学的演讲,宣布重建欧洲的计划。但是,没有哪个演讲比乔布斯的更富魅力。
第三十四章 第一回合 死之警示 50岁的雄狮
乔布斯的30岁和40岁生日都是同硅谷名人及各界名流共同庆祝。但是,2005年,在他做完癌症手术后,妻子为他的50岁生日举办了一个惊喜派对,主要邀请了他最亲密的朋友和同事。派对在朋友们位于旧金山的家中举行,著名大厨爱丽丝·沃特斯呈上了来自苏格兰的鲑鱼、北非名菜库斯库斯,还有各种田园时蔬。沃特斯回忆说:“场面温馨亲密极了,大人小孩都坐在一起。”娱乐活动是一出即兴表演,由《对台词》(WhoseLineIsItAnyway?)的演员表演。乔布斯的好朋友迈克·斯莱德(MikeSlade)也去了,还有来自苹果公司和皮克斯的同事,包括拉塞特、库克、席勒、克劳、鲁宾斯坦和泰瓦尼安。
在乔布斯病休期间,库克把公司打理得很好。在他的带领下,苹果公司个性十足的员工们表现良好,同时,库克又避免让自己进入公众视线。在某种程度上,乔布斯喜欢强势的人,但是他从未真正让他人代理自己的工作或分享自己的舞台。做他的替补很难,出风头了该死,不出众也该死。库克成功避开了这些危险。在发号施令时,他冷静果断,但同时,他并不追求别人的注意与喝彩。“有些人反感什么好处都算在史蒂夫头上,但是我对这些从来都不在乎,”库克表示,“老实说,我希望自己的名字从不出现在报纸上。”
乔布斯病假结束回到苹果后,库克重新做回自己以前的工作——紧密地整合苹果公司各个行动部门,也依然平静地面对乔布斯的怒气。“我知道,人们会把史蒂夫的一些评论误会成大叫大嚷或干脆反对,但事实上那只是他表达激情的方式。我就是这样面对他的情绪化作风的,我从不觉得他是在针对我。”在很多方面,库克都和乔布斯截然相反:他镇定,情绪稳定(正如NeXT机器中安装的辞典所解释的那样),属于土星型而非水星型的。“我是个谈判髙手,但他可能比我更好,因为他大胆又冷静。”乔布斯后来表示。又夸赞了库克几句之后,乔布斯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自己的保留意见,“但蒂姆本身不是搞产品的人。”他是认真的,但很少这么说。
2005年秋,乔布斯任命库克为苹果公司的首席运营官。当时他们共同飞往日本,乔布斯并没有征询库克的意见,直接告诉他说:“我决定让你担任首席运营官。”
那段时间里,乔布斯的老朋友乔纳森·鲁宾斯坦和阿维·泰瓦尼安决定离开苹果。他们分别是硬件和软件方面的团队管理者,1997年,乔布斯回归苹果后重新聘用了他们。泰瓦尼安已经赚了很多钱,准备退休。“阿维是个出色的家伙,人很好,比鲁比更踏实,不自大。”乔布斯说,“阿维的离开是苹果公司的一个巨大损失,他独一无二,是个天才。”
鲁宾斯坦的离职略有争议。他对于库克的晋升感到不满,也因为他在乔布斯手下工作了9年,身心疲惫。他们的争吵越发频繁。还有一个实际问题:鲁宾斯坦曾多次与乔尼·艾弗发生冲突,艾弗曾在鲁宾斯坦手下工作,现在直接向乔布斯汇报。艾弗经常挑战工程制造的极限,作出目眩神迷但难以实现的设计。鲁宾斯坦天性谨慎,他的工作则是用一种可行的方式来组建硬件,于是他常常否决艾弗的设计。话说回来,鲁比以前是在惠普工作,”乔布斯说道,“他从来不会深入探究,他没什么进取心。”
有一次,苹果需要为PowerMacG4制作用来固定提手的螺丝。艾弗认为这些螺丝也应该进行抛光和塑形。但鲁宾斯坦认为,这样做的成本将是“天文数字”,而且会将项目推延数周,于是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的工作是提供产品,也就意味着有权衡决策的权力。艾弗认为这种做法不利于创新,于是直接越过鲁宾斯坦找到乔布斯,同时还绕过他联系中级工程师。“鲁比会说,不能这么做,会拖延工期。我就说,我觉得可以。”艾弗回忆道,“我也确实知道可以,调为我已经背着他找过产品团队。”在这次和其他事件中,乔布斯都站在艾弗这边。
有时,艾弗和鲁宾斯坦互不相让,几乎大打出手。最后,艾弗跟乔布斯说:“选我还是他。”乔布斯选择了艾弗。至此,鲁宾斯坦已经准备离开。他和妻子在墨西哥购置了一处地产,他想休息一段时间,在那儿建造一个家。后来,他进入奔迈公司(Palm)工作,该公司想要与苹果公司的iPhone竞争。对于奔迈公司聘请自己的前员工,乔布斯十分偾怒,开始向波诺抱怨。波诺是一家私人股本集团的联合创始人,该集团由苹果公司前首席财务官弗雷德·安德森掌管,并持有奔迈公司的控股杈。波诺给乔布斯回信道:“你应该淡定点儿。你这样就好像披头士因为赫尔曼的隐士(Herman-sHermits)乐队带走了自己的巡演工作人员而发毛一样。”乔布斯后来承认自己反应过度。“他们的彻底失败减轻了这件事造成的伤害。”他说。
乔布斯建立起了一支新的管理团队,争议更少,服从更多。除了库克和艾弗,主要成员还包括:斯科特·福斯托(ScottForstall),运营iPhone软件;菲尔·席勒,负责市场营销;鲍勃·曼斯菲尔德(BobMansfield),制作Mac硬件;埃迪·库埃,处理网络服务I以及彼得·奧本海默(PeterOppenheimer),担任首席财务官。虽然这一顶级管理团队的成员看似一样——都是中年白人男性,但他们风格各异。艾弗情绪化,富有表现力;库克如钢铁般冷静;他们都知道自己应该对乔布斯恭敬有加,但同时也需要反驳他的想法并乐于与之争论。这个平衡很难拿捏,不过他们都做得很好。库克说:“我很早就意识到,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意见,他就会把你赶走。他会采取对立的立场以激发更多讨论,因为这样做可能会带来更好的结果。因此,如果你不习惯反对他的想法,那么就无法在苹果待下去。”
自由发表意见的重要场所是每周一上午的管理团队会议,上午9点开始,持续三四个小时。库克会用10分钟作图表展示,说明公司的运转状况,之后大家会就公司的每样产品进行广泛讨论。讨论的重点常常着眼于未来:每款产品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开发哪些新东西?乔布斯会利用这个会议加强苹果公司的共同使命意识。这种集中式控制,使得苹果公司犹如一个完好的苹果产品那样紧密整合在一起,并且防止了部门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令分散式管理的企业陷于窘境。
乔布斯还利用这个机会强调公司的焦点所在。当年在罗伯特·弗里德兰的农场,他的工作是给苹果树剪枝,以让它们茁壮成长,这一举动后来成为了他精简苹果公司的隐喻。乔布斯不鼓励每个团队出于营销的考虑增加产品线,也不允许主意满天飞,他坚持苹果公司一次只着重于两三个优先项目。“在无视身边噪音这方面,没有人比乔布斯做得更好。”库克说道,“这样,他就能够集中精力于几件事情上,拒绝其他许多事情。很少有人擅长于这一点。”
在古罗马,当胜利的将军凯旋时,传说会有一个仆人,在他身边重复“死亡警示”(mementomori)。意思是,记住你终会死亡。必死的警示有助于英雄们正确地看待事物,培养谦逊的性格。乔布斯的死之警示来自医生,但这并未让他谦逊起来。相反,在手术恢复后,他的叫嚷更富激情,生怕自己用来完成使命的时间所剩无多。正如他在斯坦福大学演讲时所说的那样,疾病提醒着自己,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因此他应该全速向前、锐意进取。“他带着一种使命回来了。”库克说,“虽然他现在是在掌管一家大企业,但他不断采取一些大胆的举动,我觉得除了他任何人都不会这么做。”
有那么一阵子,有迹象,或者至少有希望表明,乔布斯的个人风格有所缓和,癌症和50岁的来临让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少了几分粗野。泰瓦尼安回忆说:“手术后刚回到公司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耐心。如果他不髙兴,他会冲人大吼大叫,或者怒气冲天地咒骂对方,但是不会做出彻底摧毁对方的举动他那样只是为了让对方做得更好。”泰瓦尼安说完沉思了片刻,然后补充道:“除非他觉得某人真的很差,必须走人,这种情况每过一阵子就会出现。”
然而不管怎样,坏脾气的人毕竟回来了。大多数同事对此早已习惯,而且他们也知道如何应付。最让他们心烦的地方在于,乔布斯的怒气会惹恼陌生人。艾弗回忆说:“有一次我们去全食超市买沙冰,做沙冰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乔布斯抱怨她做沙冰的方式,把对方搞得很烦。后来他又很同情那个女人,说‘她年纪比较大,也不想做这种工作。’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副全然与此无关的样子。”
在与乔布斯的一次伦敦之行中,艾弗负责挑选酒店,这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他最终选择了亨佩尔酒店(TheHempel),这是一家静谧的五星级精品酒店,有着精致的极简主义风格,艾弗觉得乔布斯会喜欢。然而刚一登记入住,艾弗就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乔布斯的责难,果然,一分钟后电话响了。“我讨厌这房间,”乔布斯说道,“狗屎一样,我们走。”于是,艾弗拿上自己的行李,来到前台。面对一脸惊愕的服务员,乔布斯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艾弗意识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如果觉得某样东西很拙劣,通常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不愿招人厌恶,“这其实是一种虚荣的性格。”这种解释过于宽容。不管怎么说,乔布斯没有这种特质。
艾弗天性善良,因此很困惑乔布斯这样一个让他深深喜爱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一天傍晚,在旧金山一间酒吧里,他俯下身来,认真地向我分析了这一点:
他是个非常非常敏感的人。这就是他有反社会行为、粗鲁和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我明白脸皮厚和绝情的人为什么会很扭鲁,但是我不明白敏感的人为什么也会这样。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会对一些事情如此生气。他回答说:“但是我没有一直生气。”他就是有这种非常孩子气的特点,会为某些事情格外较真儿,但又不会一直这样。但是说真的,也有另一些时候,他非常沮丧的时候,他的宣泄方式就是去伤害别人。我觉得,他认为自己有这样做的自由,社交的正常规则并不适用于他。因为他非常敏感,也清楚地知道如何能够真正地伤害某人。他也碥实会这样做,但并不经常如此,只是偶尔。
乔布斯失控时,经常会有一个聪明的同事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平静下来。李·克劳便是个中髙手。“史蒂夫,我能跟你谈谈吗?”他会在乔布斯公开贬低别人时轻声说道。克劳会走进乔布斯的办公室,向他解释大家是如何努力工作的。有一回,克劳说:“你羞辱别人,只会让对方变弱,而起不到激励作用。”这时,乔布斯就会道歉,说自己明白了。但是之后,他还是老样子。“我就是这样。”他会这样说。
然而,在对比尔·盖茨的态度上,乔布斯确实更加成熟了。1997年,微软曾同意继续为麦金塔电脑幵发优秀的软件,但一直谈判未果。此外,微软一直以来在复制苹果公司的数字中枢战略上都失败了,这也弱化了作为苹果竞争对手的身份。盖茨和乔布斯在产品和创新上采用了截然不同的方式,而两人之间的竞争也给彼此带来了惊人的自我意识。
2007年5月的数字大会(AllThingsDigital)上,《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作家沃尔特·莫斯伯格和卡拉·斯威舍(KamSwisher)努力想让盖茨和乔布斯接受一次联合采访。莫斯伯格先邀请了乔布斯,乔布斯并不经常参加这样的会议,他表示如果盖茨去自己就会去,这令莫斯伯格感到惊讶。听闻此事后,盖茨也接受了采访邀请。但是,《新闻周刊》对盖茨的采访差点儿令该计划搁浅。该周刊的记者斯蒂芬·列维就苹果公司的“Mac对决PC”电视广告发问时,盖茨爆发了——该系列广告拿Windows用户开涮,将其塑造成十足的笨蛋,而将Mac描绘成新潮的产品。“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表现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样子,”盖茨说道,情绪越来越激动,“诚实在这些广告里不重要吗?或者,就算你真的很酷,是不是就意味着能随心所欲地撒谎?这里面一丝一毫的事实都没有。”列维又火上浇油,询问新的Windows操作系统Vista是否抄袭了Mac的许多特性。“如果你真的关心事实,可以自己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先展现出这些东西的,”盖茨回应道,“如果你只是想说,‘史蒂夫·乔布斯造出了世界,我们其他人只是跟着他亦步亦趋’,那随便你。”
乔布斯打电话给莫斯伯格表示,鉴于盖茨在《新闻周刊》采访中所说的话,进行联合采访没什么意义。但是莫斯伯格成功将事情扳回芷轨。他希望这一晚间联合采访是一次亲切友好的讨论,而不是辩论会。但是当天早些时候,乔布斯单独接受莫斯伯格采访时,对微软进行了猛烈抨击,莫斯伯格的希望似乎要落空了。当提及苹果公司为Windows电脑制作的iTunes软件非常受欢迎时,乔布斯开玩笑说:“这就像是往地狱里的某人身上浇冰水一样。”
当晚的联合采访开始前,乔布斯和盖茨会在嘉宾休息室里见面,莫斯伯格很担心。盖茨与助手拉里·科恩(LarryCohen)先到达,科恩之前已经向盖茨简要汇报了乔布斯的评论。几分钟后,乔布斯缓步走了进来,从冰桶里拿出一瓶水,坐了下来。片刻沉默之后,盖茨开口了,脸上全无笑意,“我猜我就是那个地狱里的人。”乔布斯顿了一下,露出了自己招牌式的顽皮微笑,把冰水递给了盖茨。盖茨情绪有所缓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这次联合采访最终成为两人之间的精彩对话,两位数字时代的天才谨慎进而热情地谈论彼此。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当坐在观众席的技术战略家丽丝·拜尔(LiseBuyer)提问,两人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什么时,他们给出了直率的回答。“好吧,我愿意放弃很多东西来拥有史蒂夫的品位。”盖茨回答道。现场爆发一阵笑声,气氛有些紧张;十年前,乔布斯曾说过一句话,他不满意微软是因为它完全没有品位。但是盖茨坚称自己说这话是认真的,乔布斯的“直觉品位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是对人还是产品”。他回忆起自己和乔布斯当年坐在一起,检查微软为麦金塔开发的软件。“史蒂夫能够根据对人和产品的感觉作出决定,你们懂的,对我来说这甚至很难解释清楚。他做事的方式非常不同寻常,我认为很神奇。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感叹‘哇’。”
乔布斯盯着地板。他后来对我说,盖茨的诚实和风度让他震动。轮到乔布斯回答时,他也一样诚实,尽管并非像盖茨那样有风度。他描述了苹果和微软的理念鸿沟,苹果欲打造端到端一体化的产品,微软则将自己的软件开放授权给彼此竞争的硬件厂商。他指出,在音乐市场,集成的做法更好,这个已经有iTunes/iPod组合可以证明,伹是在个人电脑市场,微软的分离政策发展得更好。这番话随即引出了一个潜在的问题:在手机市场,哪种方法会更好?
接着,他提出了一个精辟的观点。在设计理念上的差异导致他及苹果公司更不善于同其他公司合作。“因为沃兹和我创办公司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在做,因此我们不是很善于与人合作,”他说道,“我认为,如果苹果天生能够多一点点合作精神,会非常好。”
第三十五章 iPhone 三位一体 可以打电话的iPod
至2005年,iPod销量暴涨,当年售出2000万台,数量惊人,是2004年销量的4倍。该产品对于苹果公司的营收越发重要,占当年收入的45%。同时,iPod还带动了Mac系列产品的销售,为苹果公司塑造出时髦的企业形象。
而这也是乔布斯担忧的地方。“他总在担心有什么会让我们陷入困境。”苹果公司董事会成员亚瑟·莱文森回忆道。乔布斯得出结论:“能抢我们饭碗的设备是手机。”他向董事会说明,手机都开始配备摄像头,数码相机市场正急剧萎缩。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iPod身上,如果手机制造商开始在手机中内置音乐播放器。“每个人都随身带着手机,就没必要买iPod了。”
乔布斯曾当着比尔·盖茨的面承认自己天生不善于合作,而此刻,他的第一个策略就是与另一家公司合作。摩托罗拉公司新任CEO埃德·赞德和他是朋友,于是,乔布斯开始商议与摩托罗拉的畅销手机刀锋(RAZR)系列合作。该系列手机配有摄像头,双方准备合作,在其中内置iPod。摩托罗拉ROKR手机就此诞生。
但是,该系列手机既没有iPod迷人的极简风格,也没有刀锋系列便捷的超薄造型。它外观丑陋,下载困难,只能容纳近百首歌曲。这是典型的委员会讨论之下形成的产品,与乔布斯喜欢的工作方式相悖。RAZR系列手机的硬件、软件和内容并非由同一家公司控制,而是由摩托罗拉公司、苹果公司及无线运营商辛格勒(Cingular)共同拼凑而成。《连线》杂志在其2005年11月号的封面上嘲讽道:“你们管这叫未来的手机?”
乔布斯怒不可遏。在一次iPod产品评述会议上,他对托尼·法德尔及其他人说:“我受够了跟摩托罗拉这些愚蠢的公司打交道。我们自己来。”他注意到市场上手机的奇怪之处:他们都很烂,就像以前的便携式音乐播放器一样。“我们会坐在一起谈论有多么讨厌自己的手机,”他回忆说,“它们太复杂,有些功能没人能槁明白,包括通讯簿。简直就跟拜占庭一样混乱不堪。”律师乔治·莱利还记得自己当时坐在会议室里检查法律问题,乔布斯觉得厌烦了,于是拿起莱利的手机,历数各类缺陷,指出这完全就是“脑残”设计。乔布斯及其团队十分兴奋,因为他们看到了打造一款自己想用的手机的前景。“这是最好的动力。”乔布斯后来说道。
另一个动力是潜在的市场。2005年,全球手机销量超过8.25亿部,消费者从小学生直至上了年纪的祖母。由于大多数手机都很烂,因此一款优质时髦的手机会有市场空间,就像之前在便携式音乐播放器市场一样。起初,乔布斯把这个项目交给了研发AirPort无线基站的团队,理由是该手机是一款无线产品。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款消费类电子设备,和iPod—样,于是又将该项目重新分配给法德尔及其团队。
他们最初设想在iPod的基础上制作一款手机,让使用者用滚轮选择手机功能,并且不用键盘就能输入数字。但这样的设计并不自然。“使用滚轮有很多问题,尤其是拨号的时候法德尔回忆说,“会很麻烦。”用滚轮浏览通讯簿很方便,但是想输入点儿什么就很不方便。团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相信,人们的电话主要是打给已经存储在通讯簿里的人,但是他们知道,这样其实是行不通的。
当时,苹果还有一个项目处于进行中:秘密打造一款平板电脑。2005年,项目组之间互相交流后,平板电脑的理念融入了手机计划之中。换言之,iPad的想法实际上先于iPhone出现,并且帮助塑造了iPhone。
第三十五章 iPhone 三位一体 多点触控
乔布斯夫妇有一位朋友的丈夫是微软的工程师,当时在进行平板电脑的研发。这位工程师50岁生日时举办了一场晚宴,邀请乔布斯夫妇和盖茨夫妇出席。乔布斯有些不情愿地去了。“其实史蒂夫那天晚上对我挺友好,”盖茨回忆说,但却对寿星“不是特别友好”。
那位工程师不停地透露微软平板电脑的情况,这让盖茨很恼火。“他是我们的员工,掌握着我们的知识产杈。”盖茨回忆道。乔布斯同样很恼火,盖茨担心会引发自己不想看到的后果,他的担心成真了。乔布斯回忆道:
这个家伙缠着我说,微软这款平板电脑软件将如何彻底改变世界,淘汰所有的笔记本电脑,苹果应该使用他开发的微软软件。但是他设计的这个产品完全错了。就是因为配有一支手写笔,而只要有手写笔,这产品就废了。晚宴上他跟我说了近十遍这些玩意儿5我都烦死了,回到家我就说:“去他妈的,让我们告诉他真正的平板电脑应该是什么样。”
第二天,乔布斯一来到公司就召集自己的团队说:“我要做一款平板电脑,不要键盘和手写笔。”用户能够通过手指触摸屏幕输入,这意味着,平板电脑的屏幕需要使用一种被乔布斯形容为“多点触控”(multi-touch)的技术,能够在同一时间处理多个输入。“你们能做出一个多点触控、反应灵敏的样品给我吗?”他问道。团队成员花了6个月左右时间,做出了一个粗糙但可行的样机。乔布斯把样机交给了苹果公司另一位用户界面设计师,一个月后,这位设计师建议增加卷页功能——让用户能够轻扫屏幕移动图像,就像在实际生活中移动一张照片一样。乔布斯回忆说:“我很喜欢这个想法。”
但在乔尼·艾弗的记忆中,多点触控技术的研发不是这样来的。他说,当时自己的设计团队已经在为苹果MacBookPro的触控板研发多点触控输入技术,他们还多方实验,试图将这种技术移至电脑屏幕。他们还用投影仪在墙上演示了这项技术。艾弗对团队成员说:“这将改变一切。”但他很谨慎,没有立即展示给乔布斯。由于团队是在业余时间研发这项技术,因此他不想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因为史蒂夫会很快给出意见,所以我不会在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向他展示东西,”艾弗回忆说,“他可能会说,‘这就是一堆狗屎’,然后打消掉我们的想法。我觉得这些想法还很脆弱,还处在孕育之中,需要温柔对待。如果他对此不屑一顾,那就太可惜了,因为我知道这项技术很重要。”
于是,艾弗选择在自己的会议室里私下向乔布斯展示团队的想法。他知道,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乔布斯不大会作出草率的判断。幸运的是,他很喜欢这项技术。“这就是未来。”乔布斯高兴地说。
事实上,这个主意非常好,乔布斯意识到,可以用它解决手机界面的问题。由于手机项目更为重要,于是乔布斯暂时搁置了平板电脑的研发,将多点触控界面用于手机大小的屏幕上。“如果能用在手机上,”他回忆说,“那么我就知道,我们还能再回过头来把这个技术用在平板电脑上。”
乔布斯召集法德尔、鲁宾斯坦和席勒前往设计部门的会议室,进行秘密会议,艾弗在会上演示了多点触控技术。法德尔不禁惊呼“哇”,每个人都喜欢这项技术,但是还不确定能否在手机设备上予以实现。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一组人马研发滚轮手机,代号P1;另一组人马研发多点触摸屏手机,代号P2。
特拉华州一家小企业FingerWorks已经制作出一系列多点触控板。该公司的创始人约翰·埃利亚斯(JohnElias)和韦恩·韦斯特曼(WayneWestermen)是美国特拉华大学的学者。FingerWorks公司已经研发出具有多点触控功能的平板电脑,并申请专利,保护自己将手指动作转化为有用功能的技术,如触控缩放和滑动浏览。2005年初,苹果公司悄悄收购了该公司及其全部专利,两位创始人也受雇于苹果。FingerWorks不再将其产品销售给他人,并将新专利归入苹果公司名下。
滚轮P1项目和多点触控P2项目进行了6个月后,乔布斯把核心圈子成员召至自己的会议室,进行最终抉择。法德尔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研发滚轮模型,但他承认团队还未找出简单的拨号方式。多点触控方案风险更髙,因为不确定能否将其工程化,但是该方案也更激动人心,更有前景。“我们都知道,这就是我们想做的东西乔布斯意指触摸屏,“那么,就让我们实现它吧。”这就是他所谓的拿公司一搏的时刻,风险高,但如果成功了,回报也髙。
考虑到黑莓手机的流行,几位团队成员主张配备键盘,但乔布斯否决了这种想法。物理键盘会占用屏幕空间,而且不如触摸屏键盘灵活、适应性强。“物理键盘似乎是个简单的解决方案,但是会有局限,”乔布斯说道,“如果我们能用软件把键盘放在屏幕上,那你想想,我们能在这个基础上作多少创新。赌一把吧,我们会找到可行的方法。”最后,产品出来了,如果你想拨号,屏幕会显示数字键盘;想写东西,调出打字键盘。每种特定的活动都有对应的按钮可以满足需求,但当用户观赏视频时,这些键盘都会消失。软件取代硬件,使得界面流畅而灵活。
乔布斯花了半年时间协助完善屏幕显示。“这是我所拥有过最复杂的乐趣,”他回忆说,“就像参与到《佩珀中士》变奏曲中一样。”很多现在看似简单的功能,都是当时创意头脑风暴的结果。例如;手机团队担心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碰到会播放音乐或拨号,他们就会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乔布斯打心眼儿里讨厌开关切换,他觉得这样“不优美”。解决方案是“滑过打开”,屏幕上简单有趣的滑块,用来激活处于休眠中的机器。另一个突破是,在用户打电话的时候,传感器能够作出判断,不会认为是手指在进行操作,从而避免出现耳朵意外激活某些功能的问题。当然,图标都是按照乔布斯最喜爱的形状进行设计的,这是比尔·阿特金森为第一款麦金塔电脑设计的软件形状:圆角矩形。
会议一个接一个,乔布斯参与到每个细节的讨论之中,团队成员们成功想出简化手机其他复杂功能的方法。他们添加了一个大指示条,用户可以选择保持通话或进行电话会议;找到了一种浏览电子邮件的简单方法;创造了能够横向滚动的图标,用户可以选择启动不同的应用程序。这些改进使得手机更加易于使用,因为用户可以直观地在屏幕上进行操作,而无需使用物理键盘。
第三十五章 iPhone 三位一体 金刚玻璃
乔布斯很喜欢在做一样东西时尝试用不同材料,就像他对待某些食物时那样。1997年,他回归苹果后,开始着手制造iMac,用半透明和彩色塑料做出了漂亮的产品。接下来是金属,他和艾弗用光滑的钛板制作出PowerBookG3,淘汰了塑料外壳的PowerBookG3,两年后又用铝制材料对该款电脑进行了重新设计,似乎只为了证明他们非常喜欢尝试不同的材料。之后,阳极电镀铝板被用在了iMac和iPodNano上,这种材料是将铝进行酸浴和电镀,使其表面氧化。乔布斯得知这种材料的产量达不到他们的需要后,就在中国兴建了一家工厂进行生产。非典期间,艾弗前往该厂监督流程。“我在宿舍里住了3个月,改进流程,”他回忆道,“鲁比和其他人认为不可能做到,但是我想做,因为乔布斯和我都觉得阳极电镀铝能够真正让产品完美起来。”
再接下来是玻璃。“在搞定金属材质后,我看着乔尼说,我们必须掌握玻璃材质的使用。”乔布斯说道。在苹果店,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玻璃窗和玻璃楼梯。而对于iPhone,苹果公司原计划像iPod—样,使用塑料屏幕。但是,乔布斯认为玻璃屏幕会更好,感觉更优雅实在。于是,他开始寻找结实耐划的玻璃。
很自然地,他们将眼光投入了亚洲,苹果店的玻璃就产自那里。但是乔布斯的朋友约翰·西利·布朗(JohnSeeleyBrewn)建议他先同温德尔·威克斯(WendellWeeks)谈谈。威克斯是位于纽约北部的康宁公司(ComingGlass)的CEO,年轻而充满活力;布朗是该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于是,乔布斯拨通了康宁公司的总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说想要同威克斯通话。威克斯的助理接了电话,说会把电话内容转达给威克斯。“不,我是史蒂夫·乔布斯,”他回答说,“叫他接电话。”助理拒绝了。乔布斯打电话给布朗,抱怨自己遭遇了“典型的东海岸那一套”。威克斯听说此事以后,打到了苹果公司总机,表示要与乔布斯通话。结果总机要求他写下自己的请求传真过来。乔布斯得知以后,喜欢上了威克斯,并邀请他来到库比蒂诺。
乔布斯向威克斯描述了自己想为iPhone寻找的玻璃类型,威克斯告诉他,康宁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就研发出一种化学交换过程,能够做出一种被他们称为“金刚玻璃”的材料。这种玻璃非常结实,但当时找不到市场,于是就停产了。
乔布斯怀疑他们的玻璃不够好,开始解释玻璃是如何制成的。威克斯被逗乐了,因为在这个话题上,他可比乔布斯在行得多。“你能闭嘴吗,”威克斯插话道,“让我来给你讲讲科学好吗?”乔布斯吃了一惊,陷入沉默。威克斯走到白板前,开始讲解金刚玻璃的化学原理——离子交换反应在玻璃表面产生一个压缩层。乔布斯打消了疑虑,并希望康宁公司在6个月内生产尽可能多的金刚玻璃。威克斯回答说:“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我们的工厂现在都不生产这种玻璃。”
“别害怕。”乔布斯回答。这让威克斯目瞪口呆,他虽然是个幽默自信的人,但还不习惯乔布斯的现实扭曲力场。他努力向乔布斯解释,不切实际的信心并不能克服这一工程难题,但是乔布斯一再拒绝接受他的说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克斯说:“行的,你们能做到,动动脑子,你们能做到的。”
威克斯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们在6个月内做到了,”他说,“我们生产出了从未制造过的玻璃。”康宁公司在肯塔基州哈里斯堡有一家工厂,之前主要生产液晶显示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开始全面生产金刚玻璃。“我们把自己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都用在这个项目上,我们成功了。”威克斯的办公室很通风,里面只摆放着一个纪念品,是iPhone推出后乔布斯发来的信息。“如果没有你,我们做不到。”
威克斯最后同乔尼·艾弗成为了朋友,艾弗偶尔会前往纽约州北部,造访威克斯的湖畔度假屋。“我会给乔尼展示相似的玻璃材料,他仅凭感觉就能知道这些玻璃不一样,”威克斯说道,“只有我们公司的研究负责人能做到这一点。当你给史蒂夫展示东西的时候,他当下就会表示喜欢或讨厌。但是乔尼会摆弄它,进行思考,找到这个东西的微妙之处和潜在用途。”2010年,艾弗带领自己的高层团队成员来到康宁公司,和厂里的领班一起制作玻璃。当时,康宁公司正在研发—种更为结实的玻璃,代号“哥斯拉玻璃”(GodzillaGlass)。该公司希望,有一天能够做出足够坚韧的玻璃和陶瓷材料,用于iPhone生产,这样iPhone手机就无需使用金属外框。“乔布斯和苹果让我们更优秀,”威克斯说,“我们所有人都对自己的产品非常狂热。”
第三十五章 iPhone 三位一体 设计
在许多重大项目上,如《玩具总动员1》和苹果专卖店,乔布斯都会在其接近尾声的时候叫停,要求作出重大修改。iPhone的设计过程也逃不开这个命运。其最初设计是将玻璃屏幕嵌入铝合金外壳。一个周一早晨,乔布斯走到艾弗跟前说:“我昨晚一夜没睡,因为我意识到我就是不喜欢这个设计。”这是自第一台麦金塔问世后乔布斯最重要的产品,可他就是看不顺眼。艾弗瞬间意识到,乔布斯说的没错,于是很沮丧:“我记得自己当时感到非常繼尬,因为居然要等到他来发现这个问题。”
问题在于,iPhone的重点是屏幕显示,而他们当时的设计是金属外壳和屏幕并重。整个设备感觉太男性化,太注重效能,是一款任务驱动型产品。“伙计们,在过去9个月你们为了这个设计拼死拼活,恨不得杀了自己,但是我们要改掉它。”乔布斯告诉艾弗的团队,“我们要没日没夜没有周末地工作,如果你们愿意,我现在就给你们发几把枪,把我们全干掉。”然而团队成员并没有迟疑,同意修改。“这是我在苹果最值得骄傲的时刻之一。”乔布斯回忆说。
新的设计出来了,手机的正面完全是金刚玻璃,一直延伸到边缘,与薄薄的不锈钢斜边相连接。手机的每个零件似乎都是为了屏幕而服务。新设计的外观简朴而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而这也意味着,必须重新设计制作手机内部的电路板、天线和处理器,但是乔布斯认可了这种改动。“其他公司做了这么长时间可能都已经发货了,”法德尔说,“但是我们按下了复位键,重新来过。”
这款手机完全密封,这不仅体现了乔布斯的完美主义,也展现了他的控制欲。手机无法打开,也不可能更换电池。就像1984年最早的麦金塔一样,乔布斯不想让人在里面乱动。事实上,2011年,发现第三方修理店能够打开iPhone4后,苹果公司放弃了之前使用的小螺丝,而改用一种五角形防撬螺丝,用市售的螺丝刀无法打开。由于无需更换电池,iPhone可以更薄。对乔布斯来说,总是越薄越好。“他始终以纤薄为美,”蒂姆·库克说道,“从我们所有的产品上就能看出。我们有最薄的笔记本电脑,最薄的智能手机,我们的iPad也很薄,而且以后会更薄。”
第三十五章 iPhone 三位一体 iPhone发布
iPhone即将发布时,乔布斯决定像往常一样,让某家杂志独家参与发布会预演。他通过电话联系到时代集团总编约翰·休伊,开始了自己惯用的夸张言辞。“这是我们做过的最好的东西。”他说道,他本来想把这个独家报道机会给《时代》杂志,“但是《时代》杂志的人都不够聪明,不配写,于是我打算给别人。”休伊把他介绍给列夫·格罗斯曼(LevGrossman)——《时代》杂志一位悟性高、精通文字的作家。格罗斯曼在其独家报道中一针见血地指出,iPhone并没有真正发明许多新功能,而只是让这些功能实用了很多。“但这很重要。如果工具不顺手,我们往往会觉得是自己太傻,没有阅读使用手册,或者手指太肥……如果工具很糟,我们会觉得自己也很逊。如果有人改进了工具,我们会觉得自己也完美了点儿。”
2007年1月,iPhone在旧金山Macworld大会亮相。乔布斯邀请了安迪·赫茨菲尔德、比尔·阿特金森、史蒂夫·沃兹尼亚克,以及1984年首款麦金塔的研发团队,就像之前iMac发布时一样。在其辉煌的产品演示生涯中,这可能是乔布斯最好的一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能够改变一切的革命性产品。”他开场说道。乔布斯举出了两个较早的例子:最早的麦金塔,它“改变了整个计算机行业”,以及第一台iPod,“改变了整个音乐产业”。接着,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铺垫,他引出了自己即将推出的新产品。“今天,我们将推出三款这一水准的革命性产品。第一个是宽屏触控式iPod,第二个是一款革命性的手机,第三个是突破性的互联网通信设备。”他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然后他问道;“你们明白了吗?这不是三台独立的设备,而是一台设备,我们称它为iPhone。”
5个月后,即2007年6月底,iPhone上市销售,乔布斯和妻子前往位于帕洛奥图的苹果专卖店,感受人们的兴奋。由于乔布斯经常在新产品开始销售的第一天去店里,所以有些粉丝已等在专卖店里期待他的到来,他们跟他打招呼,就好像他们能碰到摩西去买《圣经》的情形一样。赫茨菲尔德和阿特金森也出现在忠实粉丝中间。“比尔排了一晚上的队。”赫茨菲尔德说。乔布斯挥了挥手臂,笑了起来;“我送了他一部。”赫茨菲尔德回答:“他要6个。”
iPhone立刻被博客写手们奉为“耶稣手机”。但是苹果公司的竞争对手强调,售价500美元很难成功。“这是世界上最贵的手机微软公司的史蒂夫·鲍尔默(SteveBallmer)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的采访时这样说道。“但它确实对商务人士没有吸引力,因为没有键盘。”微软又一次低估了乔布斯的产品。至2010年底,苹果公司已售出9000万部iPhone,其利润占全球手机市场利润总额的一半以上。
“史蒂夫了解人的欲望。”艾伦·凯说道。凯是施乐PARC的先驱,他在40年前就设想过推出一台Dynabook平板电脑。凯善于作出预言性的评价,于是乔布斯询问他对于iPhone的看法。“把屏幕做成5英寸宽,8英寸长,世界就是你的了。”凯说。而他当时并不知道,iPhone的设计源自平板电脑的想法,并将用于平板电脑上,而苹果的平板电脑实现了并且实际上超越了凯所设想的Dynabook。
第三十六章 第二回合 癌症复发 2008战役
到2008年初,乔布斯和他的医生们已经确定,他的癌细胞正在扩散。2004年医生切除他的胰脏肿瘤时,他请专家对癌症基因进行了部分排序。这有助于医生确定问题出现在哪些致癌位点上,并对他采取他们认为最有效的定位靶向治疗。
他也在接受止痛治疗,一般都是用吗啡成分的镇痛药。2008年2月的一天,鲍威尔的好朋友凯瑟琳·史密斯在他们帕洛奥图的家里做客时,跟乔布斯一起出去散步。“他告诉我,当他实在难受时,他就专注于疼痛,钻进去,似乎就能把疼痛驱散了。”她回忆说。但是事实并非总是如此。乔布斯疼的时候,会充分表达出来,让身边每一个人都知道。
还有另外一个健康问题越来越严重,之前并未像癌症或疼痛一样引起医疗研究人员的足够重视。他面临进食问题,体重不断下降。部分原因是他切除了大部分胰脏,而胰脏的功能是分泌消化蛋白质和其他营养素所需要的酶。另一个原因是镇痛用的吗啡让他缺乏食欲。此外还有心理原因,医生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更别说治疗了——自从他十多岁起,乔布斯就沉迷于严格的节食和禁食。
即使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后,他依然保留了那些令人质疑的饮食习惯。他会连续几个星期吃同样的东西——胡萝卜沙拉加柠檬,或只是苹果——然后同样突然地摒弃那种食物,宣称他不再吃了。一如他十几岁时一样,他还是会禁食,而且会在饭桌上虔诚地宣讲他所遵循的饮食方法都有怎样的好处。鲍威尔在他们刚结婚时还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但是在丈夫做手术后,她开始让家里的饮食更多样化,增加了鱼和其他蛋白质。儿子里德也曾是素食主义者,现在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杂食动物。他们知道,让乔布斯从多种来源摄取蛋白质是非常重要的。
乔布斯家聘请了一位温文尔雅又多才多艺的厨师,布里亚·布朗(BryarBrown),他曾经在潘尼斯餐厅为爱丽丝·沃特斯工作。他每天下午都会来家里,用鲍威尔在花园里种植的香草和蔬菜做一桌丰盛的晚餐。每当乔布斯提出任何奇思怪想——胡萝卜沙拉,九层塔意大利面,香茅汤之类——布朗都会静静地、耐心地想办法做出来。乔布斯一直对食物极其挑剔,而且倾向于对任何食物都立即作出极端的评价:美极了或糟透了。一般人会觉得毫无区别的两个鳄梨,乔布斯尝一口就会宣称,一个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而另一个就难以下咽。
2008年初,乔布斯的饮食失调问题越来越严重。有的晚上,他会盯着地板,完全无视长桌上摆着的各种美食。其他人刚吃到一半,他会突然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就走掉。这给家人造成很大压力,他们眼看着他在2008年春天体重骤减40磅。
2008年3月,《财富》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题为“史蒂夫·乔布斯的麻烦”,令他的健康问题再度受到公众关注。文章透露,乔布斯试图通过饮食治疗癌症已经有9个月时间,文章还调査了他与苹果股票期权日期倒签事件的瓜葛。在这篇文章的采写过程中,乔布斯把《财富》总编安迪·瑟沃请到库比蒂诺——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命令,向他施压,希望他撤掉这篇文章。他逼近瑟沃的脸问道,“那么,你就算发现了我是个混蛋,这又有什么新鲜的呢?”他从夏威夷的康娜度假村用卫星电话打给瑟沃在时代公司的老板,约翰·休伊(JohnHuey),说了同样的颇有自知之明的话。他提出只要《财富》砍掉这篇文章,他可以召集一群CEO来开个座谈会,并且可以与《财富》讨论什么样的健康问题适合披露。然而《财富》还是刊登了这篇文章。
2008年6月,乔布斯推介iPhone3G时,他的消痩甚至抢了产品发布的风头。在《君子》杂志的一篇报道中,汤姆·朱诺(TomJunod)描述舞台上那个“干瘪”的人,“穿着曾经象征他刀枪不入的战衣,像海盗般骨痩如柴。”苹果发表了一个声明,谎称乔布斯体重减轻是“偶染微恙”的结果。过了一个月,质疑声依然不绝于耳,公司就又发表了一份声明,说乔布斯的健康是“私事”。
《纽约时报》的乔·诺切拉写专栏谴责对乔布斯健康问题的处理方式。“在关于其CEO真实情况的问题上,苹果根本不值得信任。”7月末他这样写道,“在乔布斯先生的领导下,苹果创建了一种保密文化,这种文化在很多方面效果不错——猜测每年Macworld大会上苹果会推出什么产品已经成了该公司最好的营销手段之一。但也正是这种文化毒害了它的公司治理。”他在写这篇文章时,从苹果那里得到的所有反馈都是这纯属“私事”,但他出乎意料地接到了乔布斯本人打来的电话。“我是史蒂夫·乔布斯。”他开门见山地说,“你觉得我是个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傲慢混蛋,而我觉得你是个把大部分事实都搞错了的烂人。”在这段“引人人胜”的开场白之后,乔布斯表示可以提供一些关于他健康状况的信息,但是诺切拉不能将之公之于众。诺切拉接受了这个条件,但是他得以报道说,虽然乔布斯的健康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偶染微恙,“但还不足以危及生命,他的癌症也没有复发。”乔布斯给诺切拉的信息已经比他给苹果董事会和股东的信息还多了,但是那不是完整的事实。
部分缘于对乔布斯体重骤减的忧虑,苹果的股票价格从2008年6月初的188美元下滑到了7月底的156美元。雪上加霜的是,不久,彭博社(BlocmbergNews)误发了提前准备好的乔布斯的讣告,最后上了Gawker网。几天后,乔布斯在他的年度音乐活动上引用了马克·吐温的名句:“关于我死亡的报道是严重的夸大。”他在发布新的iPod产晶系列时说。但是他那消痩的外形还是让人无法安心,到10月初,股价跌到了97美元。
当月按照计划,环球音乐集团的道格·莫里斯要到苹果公司跟乔布斯会面。乔布斯改变了计划,把他请到自己家里。莫里斯惊讶地看到乔布斯的病容和痛苦。莫里斯要参加在洛杉矶希望之城国家医学中心举办的一场盛会,为对抗癌症筹款,他希望乔布斯出席。乔布斯一向回避慈善活动,但是这次他决定出席,既是为了莫里斯,也是因为这个主题。活动在圣莫妮卡海滩上的大帷篷里举行,莫里斯告诉2000位来宾,是乔布斯让音乐产业重新焕发了生机。当晚的演出有史蒂维·尼克斯(StevieNicks)、莱昂内尔·里奇(LionelRichie)、埃里卡·巴杜(ErykahBadu)和阿肯(Akon)献唱,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乔布斯被冻坏了。吉米·约维内给了他一件带帽子的毛衣,他整晚都把帽子套在头上。“他是那么虚弱,那么冷,那么痩。”莫里斯回忆说。
《财富》杂志的资深科技记者布伦特·施伦德那年12月就要离职了,他的告别作品将是同时采访乔布斯、比尔·盖茨、安迪·格鲁夫和迈克尔·戴尔。这样一次采访很难组织,然而就在采访日的前几天,乔布斯打来电话声明退出。“如果他们问为什么,就说我是个混蛋。”他说。盖茨一开始很不髙兴,后来发现了乔布斯健康状况的实情。“当然,他有非常非常好的理由,”盖茨说,“他就是不想说出来。”12月16日,苹果宣布乔布斯将取消出席1月份Macworld大会的计划,而过去11年来他都是在这个论坛上发布重量级产品。至此,他的健康状况更加明了。
网络上充斥着对乔布斯健康状况的各种猜测,其中很多都接近事实。乔布斯为之愤怒,感觉自己的隐私遭到了侵犯。他也因为苹果没有更积极地反击而感到不悦。因此在2009年1月5日,他撰写并发布了一封误导公众的公开信。他宣称他不出席Macworld是因为想有更多时间跟家人在一起。“如大家所知,2008年全年我的体重一直在下降。”他补充说,“我的医生们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原因——是荷尔蒙失调导致我维持身体健康所需的蛋白质流失,精密的血液检验已经证实了这个诊断。这个营养问题的解决办法是相对简单的。”
这封公幵信里有一部分事实,但只是很小一部分。由胰脏分泌的荷尔蒙中有一种胰高血糖素可使血糖升高,与胰岛素(的降血糖作用)相互拮抗。乔布斯的癌细胞转移到肝脏,并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实际上,他的身体在自我毁灭,所以医生在给他用药来降低胰髙血糖素水平。他确实是有荷尔蒙失调,但那是由于他的癌细胞扩散到肝脏造成的。他不但自己不肯承认这点,而且也希望公众不这么认为。不幸的是,这在法律上是有问题的,因为他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但是乔布斯对网络世界对待他的方式感到愤怒,而且他想还击。
尽管乔布斯的公开信语调乐观,但当时他非常虚弱,而且饱受疼痛的折磨。他接受了新一轮的化疗,副作用很大,皮肤开始干裂。他寻求各种治疗方法。他飞到瑞士巴塞尔,尝试了一种试验性的荷尔蒙传导的放射线疗法。他还接受了一种在鹿特丹发明的试验性疗法,叫做肽感受器放射性核素疗法。
在法律顾问越来越强烈的建议下,一周后乔布斯最终决定休病假。他在2009年1月14日给苹果员工的另一封公开信中宣布了这个消息。首先,他掉这个决定归咎于那些博客和媒体的窥探行为。“很不幸,对我个人健康的好奇不仅持续干扰着我和我的家人,也干扰着苹果的每一位员工。”他说。但是接下来他承认,对他“荷尔蒙失调”的治疗并非如他之前宣称的那么简单。“在过去几周我得知,我的健康问题比我原来想象的要更加复杂。”蒂姆·库克将再次接手日常的运营工作,但是乔布斯说他仍然担任CEO,继续参与重大决策,6月就会回来上班。
乔布斯一直在向比尔·坎贝尔和亚瑟·莱文森咨询,他们既是他的个人健康顾问又是公司的联合独立董事。但是董事会其他成员就没有获得同样充分的信息,而且股东最初得到的信息是错误的。这引起了一些法律问题,证券交易委员会立案调查苹果公司是否向股东隐瞒了“重大信息”。如果公司允许错误信息传播或隐瞒了跟公司的财务前景相关的真实信息,将构成证券欺诈,是一顼重罪。由于舆论认为乔布斯和他的魔力跟苹果的再度崛起紧密相关,他的健康问题似乎就符合了“重大信息”的标准。但这是法律的灰色地带,必须要把CEO的隐私杈考虑在内。在乔布斯这个案例中,要实现信息公开与保护隐私的平衡尤为困难,因为他既重视自己的隐私,又比大多数CEO都赋予了公司更多的个人风格。他还令这个任务难上加难。他变得非常情绪化,痛骂起任何建议他不应该那么神秘的人,常常又是咆哮又是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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