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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乔布斯传

_2 沃尔特·艾萨克森(美)
从履历上看,斯科特是个完美的人选。当时他正管理着国家半导体公司的一条生产线,身为经理但充分了解工程学,也是他的一大优势。然而,他自身却有一些问题。他超重,饱受痉挛和健康问题的折磨,神经高度紧张以至于闲逛的时候都会紧攥着拳头。他有时候还十分爱争辩。在跟乔布斯过招的时候,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沃兹尼亚克十分欢迎雇用斯科特。和马库拉一样,他也厌恶解决那些由乔布斯引起的矛盾。不出所料,乔布斯对这一决定十分抵触。“我当时才22岁,我知道自己还没作好准备管理一家真正的公司,”他说,“但苹果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放弃它。”失去控制权对他来说是异常痛苦的。在鲍勃的大男孩汉堡(Bob-sBigBoyhamburgers,沃兹最喜欢的餐厅)和美好地球餐厅(GoodEarthrestaurant,乔布斯的最爱)的午饭桌上,乔布斯就这个问题斗争了很久。最终,他极不情愿地同意了。
迈克·斯科特——人称“斯科蒂”,以将他和迈克·马库拉区别开——有一个主要的职责:管住乔布斯。这一任务通常是在乔布斯喜欢的会面方式中进行的:一起散步。“我们第一次散步,我就告诉他要多洗澡斯科特回忆说,“他说,作为交换,我必须看他的关于果蔬饮食的书,并且将其视为减肥的一种方法。”斯科特一直没能接受果蔬饮食,也没减轻多少体重,而乔布斯在个人卫生问题上也只是作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史蒂夫坚持每周只洗一次澡,他坚信,只要自己还在坚持果蔬饮食,一周洗一次就足够了。”斯科特说。
乔布斯喜欢控制别人,但不喜欢被控制。这注定会成为他跟斯科特之间的一个问题——因为斯科特就是被派来管束他的——尤其是当乔布斯发现,斯科特是他遇到的少数几个不会屈服于他的意志的人之一时。“史蒂夫跟我之间的问题就是,我们谁更顽固,这可是我的强项。”斯科特说,“他必须受到管制,但他显然不喜欢那样。”正如乔布斯后来所说:“我朝斯科蒂吼的次数是最多的。”
早期的一次争议出现在员工编号的分配问题上。斯科特把“1号”给了沃兹,“2号”给了乔布斯。不出所料,乔布斯要求当“1号”。斯科特说:“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自负。”乔布斯大发脾气,甚至痛哭流涕。最终,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想要当“0号”。斯科特在员工编号这件事上妥协了,但美国银行的工资系统中要求员工编号必须是正整数,所以乔布斯还是“2号”。
除了个人性格外,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更加实质性的分歧。杰伊·埃利奥特(JayElliot)是一次在餐厅偶遇乔布斯后被苹果公司雇用的,他注意到了乔布斯的显著特点:“他的执著是一种对产品的激情,对于完美产品的激情。”而迈克·斯科特从不会让对完美的追求凌驾于产品的实用性之上。AppleII箱子的设计便是例证之一。苹果曾经在潘通公司(PantoneCompany)的帮助下确定所用塑料的颜色,该公司有超过2000种不同的米黄色。“没有一种能让史蒂夫满意,”斯科特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他想要创造一种全新的颜色,我不得不阻止他。”在调整箱子设计的过程中,乔布斯花了好几天时间,苦苦思索边角应该多圆润。“我根本不关心它到底多圆润,”斯科特说,“我只想赶快确定下来。”另一场争论是关于工程师使用的工作台。斯科特想要标准的灰色,而乔布斯坚持要定制纯白色的。这一切最终导致两人在马库拉面前摊牌,争夺采购订单的签署杈。马库拉站在了斯科特这一边。乔布斯还坚持要改变对待顾客的方式。他想让AppleII带有一年保修期。这个想法让斯科特目瞪口呆,因为保修期一般只有90天。在他们对此问题的一次争论中,乔布斯又一次潸然泪下。他们在停车场散步以平复心情,斯科特再次屈服了。
沃兹尼亚克开始反感乔布斯的处事风格。“史蒂夫对别人太苛刻了,”他说,“我想让我们公司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大家都能愉快工作,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而乔布斯则觉得,沃兹尼亚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非常幼稚,”乔布斯说,“他开发出了一个很棒的BASIC版本,但之后就是没能认真编写我们需要的浮点BASIC,最后我们不得不和微软做交易。他太不专注了。”
但性格上的冲突暂时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主要是因为公司的运营状况不错。身为一名分析师,本·罗森(BenRosen)撰写的通讯报道对科技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也成为了AppleII的热情歌颂者。一名独立开发者编写出了第一款供个人电脑使用的电子制表和个人财务程序VisiCalc,在一段时间内,这款程序只能在AppleII上运行,这使得AppleII成为了企业和家庭有理由购买的一样产品。公司开始吸引有影响力的新投资者。风险投资界的先驱亚瑟·罗克第一次见到马库拉派来的乔布斯时,并未被他打动。“他看起来好像刚从印度见了他的导师回来,”罗克回忆说,“闻起来也是。”但在仔细考察了AppleII之后,罗克投资了,并且加入了苹果的董事会。
在接下来的16年中,各种型号的AppleII共售出了接近600万台。相比其他电脑,AppleII真正开创了个人电脑产业。沃兹尼亚克理应得到历史的赞誉,因为是他设计出了AppleII上令人赞叹的电路板和相关的操作软件,这是20世纪最伟大的个人发明之一。但是,是乔布斯把沃兹的电路板整合成了一台完美的机器,加上了电源和漂亮的箱子。也是他创办了这家依靠沃兹的电脑而迅速崛起的公司。正如里吉斯·麦肯纳后来说的:“沃兹设计出了一台伟大的机器,但如果没有史蒂夫·乔布斯的话,这台机器到今天还只能陈列在业余爱好者的商店里。”尽管如此,大多数人还是将AppleII看做是沃兹尼亚克的发明。这激励着乔布斯去追求下一次伟大的革新,属于他自己的革新。
第七章 克里斯安和丽萨 被遗弃者 被遗弃者
乔布斯高中毕业那年的夏天,他和克里斯安·布伦南开始同居,从那之后,布伦南就在乔布斯的生活中进进出出。1974年他从印度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在罗伯特·弗里德兰的农场度过了一段时光。“史蒂夫邀请我去那儿的,那时候我们年轻、自由、无忧无虑,”她回忆说,“那里有一种能量注入我心中。”
在他们搬回洛斯阿尔托斯之后,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变成了普通朋友。乔布斯住在家中,在雅达利上班;布伦南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很多时间都待在乙川弘文的禅宗中心。到1975年初,她开始跟两人共同的朋友格雷格·卡尔霍恩交往。“她跟格雷格交往,但偶尔又会回到史蒂夫身边,”伊丽莎白·霍姆斯回忆说,“这种现象当时在我们中间很正常。我们的约会对象都是换来换去的,毕竟是70年代嘛。”
卡尔霍恩和乔布斯、弗里德兰、科特基以及霍姆斯一起就读于里德学院。与其他人一样,他也深深沉迷于东方精神之中,退了学,加入了弗里德兰的农场。在那里,他找来一个8英尺宽、20英尺长的鸡笼,将它放置在一堆煤渣砖上,又在笼子里搭了个卧铺,就这样把它改造成了一处小房子。之后他就住了进去。1975年春天,布伦南搬进鸡笼与卡尔霍恩同住,第二年,他们决定去印度进行自己的朝圣之旅。乔布斯建议卡尔霍恩不要带布伦南同去,说她会妨碍他的精神探索,但最终两人还是一同前往了。她说:“史蒂夫的印度之旅深深触动了我,让我想亲身去体验一番。
这是一段非常虔诚的旅程,从1976年3月开始,持续了将近一年。他们一度用光了所有的钱,于是卡尔霍恩搭便车去了伊朗,在德黑兰教英语。布伦南则待在印度,卡尔霍恩的教学工作结束之后,他们分别搭便车前往两地的中点——阿富汗一与对方会合。那时候的世界是另外一个样子。
一段时间后,两人的关系破裂了,他们从印度返回的时候也没有同行。到1977年夏天,布伦南又搬回了洛斯阿尔托斯,在乙川弘文的禅宗中心的空地上搭帐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时候乔布斯已经搬出了父母的房子,和丹尼尔·科特基一起,在库比蒂诺的城郊租下了一间月祖金600美元的房子。那是一个奇怪的场景:两个自由奔放的嬉皮士住在一栋被他们称为“郊区牧场”的房子里。“房子有4间卧室,我们有时候会把其中一间祖给各种各样疯狂的人,有一段时间还祖给了一个脱衣舞女。”乔布斯回忆道。科特基不明白乔布斯为什么不自己买套房子,因为当时他已经有那个经济实力了。“我觉得他是想有个伴儿吧。”科特基推测。
尽管布伦南与乔布斯的关系断断续续,但她很快也搬进了他们的房子。这样一来,房间的分配问题就成了一出闹剧。房子分成两个大房间和两个小房间。奄无疑问,乔布斯霸占了最大的一个房间,而布伦南(既然她并没有和史蒂夫同居)搬进了另一个大房间。“剩下的两个房间小得像是给婴儿住的,我一个都不想要,于是我就搬进了客厅,睡在一块泡沫垫子上。”科特基说。他们把一个小房间变成了他们冥想和服迷幻药的地方,就像他们在里德学院的时候在阁楼上开辟的那块空间。房间里堆满了苹果电脑包装箱里用的泡沫填充物。“邻居家的小孩经常会过来玩,我们就把孩子们往泡沫上扔,非常有意思,”科特基说,“但后来克里斯安带了几只猫回来,它们会往泡沫上撒尿,于是我们只能把泡沫全扔掉。”
同在一个屋檐下,克里斯安·布伦南和乔布斯有时候会欲火重燃。几个月后,她怀孕了。“在我怀孕前,史蒂夫和我的关系已经断断续续维持了5年,”她说,“我们不知道怎样在一起,也不知道怎样分开。”1977年的感恩节,格雷格·卡尔霍恩搭便车从科罗拉多州来拜访他们,布伦南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她说:“之前史蒂夫和我复合了,现在我怀孕了,但我们的关系又开始时断时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卡尔霍恩注意到,乔布斯对此毫不关心。他甚至还想劝说卡尔霍恩留下来和他们住在一起,然后去苹果公司工作。“史蒂夫根本不管克里斯安和她怀孕的事情,”他说,“他有时候会非常关心你,但之后又完全不管不顾。他的性格中有一面冷漠得吓人。”
当乔布斯不想被一件事情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他就会完全忽略它,就好像此事完全不存在一样。有时候,他不仅能对别人扭曲现实,甚至能对自己也扭曲现实。在布伦南怀孕这件事上,他就筒单地让自己置身事外。遭到质问的时候,他就说并不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尽管他承认自己和布伦南上过床。“我不确定那就是我的孩子,因为我确信,跟她上过床的不光我一个人,”他后来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我们俩都不算是真正在交往。她不过是住在我们的房子里而已。”布伦南确定孩子就是乔布斯的。那段时期她没有跟格雷格或其他男人有过交集。
他是在欺骗自己呢,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我认为他就是不想去想这事儿或承担责任。”科特基猜测。伊丽莎白·霍姆斯同意这一说法。“他考虑过到底要不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他对人生有其他规划。”
结婚自然更不用考虑。“我知道她不是我想娶的那个人,我们在一起不会快乐,婚姻也不会维系太久,”乔布斯后来说,“我希望她能把孩子拿掉,但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反复思考之后,打算留下孩子,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决定到底是怎样的——我想是时间替她作出了决定吧。”布伦南告诉我,留下孩子是她自己的选择:“他说他赞成堕胎,但并没有逼迫我。”有趣的是,鉴于自己的身世,乔布斯却坚决反对一种做法,布伦南说:“他强烈阻止我把孩子送人领养。”
还有一个很讽剌的巧合。乔布斯和布伦南当时都是23岁,而乔安妮·席贝尔和阿卜杜勒法塔赫·钱德里也是在23岁这年有了乔布斯。乔布斯还没有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他已经从养父母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年龄上的巧合,所以它没有影响到我和克里斯安对此事的讨论。”他后来说。他否认自己沿袭了生父在23岁那年逃避现实和责任的行事风格,但也承认这个颇为讽刺的巧合让他十分震惊。“当我发现乔安妮也是23岁怀上我的时候,我想——天哪!”
乔布斯和布伦南之间的关系急速恶化。“克里斯安会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说史蒂夫和我联合起来对付她,”科特基回忆说,“史蒂夫就会笑笑,并不把她当回事。”布伦南后来也承认,自己当时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开始摔盘子、扔东西、在家里乱丢垃圾,还用炭笔在墙上写些粗俗的话。她说乔布斯的麻木不仁一直激怒着她。“他是个性格明朗的人,但十分冷酷,真是很奇怪的性格组合。”科特基被夹在了两人中间。“丹尼尔不是个无情的人,他是受到了史蒂夫行为的影响。”布伦南说,“他有时候会对我说:‘史蒂夫对待你的方式不对。’但也会和史蒂夫一起嘲笑我。”
罗伯特·弗里德兰拯救了她。“他听说我怀孕了,就让我立刻到农场去,在那儿把孩子生下来,”她回忆说,“我于是去了。”伊丽莎白·霍姆斯和其他朋友当时还住在农场里,他们找了一个俄勒冈州的助产士来帮她接生。1978年5月17日,布伦南产下了一名女婴。3天之后,乔布斯飞到农场看望他们,顺便帮孩子起名。公社里的惯例是给孩子起一个带有东方精神的名字,但乔布斯认为孩子是在美国出生的,坚持要给她起一个符合美国文化的名字。布伦南也同意这点。他们给她起名丽萨·妮科尔·布伦南(LisaNicoleBrerman),并没有让她随乔布斯的姓。之后乔布斯就返回苹果公司上班去了。布伦南说:“他不想和孩子或者我扯上任何关系。”
她和丽萨搬到了门洛帕克,住在一户人家后面又小又破的房子里。她们靠政府救济金生活,因为布伦南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打官司争取赡养费。最终,圣马特奥县起诉了乔布斯,试图证明他和孩子的亲子关系,并让他承担经济责任。起初,乔布斯下定决心把这场官司打到底。他的律师们想让科特基作证,称自己从未见过他们上床,同时他们还想收集证据,以证明布伦南当时还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我曾经在电话里对史蒂夫吼道:‘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布伦南回忆,“他想让我带着孩子出现在法庭上,然后证明我是个荡妇,任何人都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丽萨出生一年之后,乔布斯同意进行亲子鉴定。布伦南一家对此感到很吃惊,但乔布斯知道,苹果公司即将上市,最好在此之前把问题解决。DNA测试在当时还是新鲜事物,乔布斯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进行了测试。“我曾经看到过关于DNA测试的介绍,我很乐意进行测试,把事情弄清楚。”他说。结果是决定性的。报告显“亲子关系的可能性是94.41%。”加州法院判决乔布斯开始支付每月385美元的赡养费,签署协议承认亲子关系,并偿还5856美元的政府救济金。他享有探视权,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并没有行使这项杈利。
即便法院已经作出了判决,乔布斯有时还是会歪曲事实。“他最后在董事会上把整件事告诉了我们,”亚瑟·罗克回忆道,“但他一直坚称,他不是孩子父亲的概率非常大。他有点儿妄想。”他告诉《时代》杂志的记者迈克尔·莫里茨(MichaelMoritz),只要分析一下数据,就会发现“全美国28%的男性都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这种论断不但是错误的,也是荒谬可笑的。更糟糕的是,后来克里斯安·布伦南听说了乔布斯的言论,她误以为乔布斯是在夸张地形容她可能跟全美国28%的男人上过床。“他就是想把我描绘成一个荡妇,”她回忆说,“他在我身上打上荡妇的烙印,这样他就不用负责任了。”
多年以后,乔布斯对自己当时的表现十分懊悔,平生罕见地承认了如下事实:
我真希望当时以另一种方式处理整件事情。那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好当一个父亲,所以没能勇敢地面对。但是当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她是我女儿的时候,我绝没有怀疑过。我同意提供她的抚养费直到她18岁,还给了克里斯安一笔钱。我在帕洛奥图找了一处房子,装修好,然后让她们免费住在里面。她母亲送她去最好的学校读书,费用也是由我来承担的。我努力把事情做好。但如果让我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会做得更好。
这场官司结束之后,乔布斯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尽管没有脱胎换骨,但在有些方面,他确实成熟了不少。他戒掉了迷幻药,不再奉行严格的素食主义,也减少了花在禅修上的时间。他开始剪时髦的发型,到旧金山的高档服装店威尔克斯·巴什福德(WilkesBashford)购置西装和衬衫。他还和里吉斯·麦肯纳的一名员工开始了一段正式的恋爱关系,这个女人名叫芭芭拉·亚辛斯基(BarbaraJasinski),是一个有波利尼西亚和波兰血统的美女。
当然,乔布斯的骨子里还留有几分孩子般的叛逆。他和亚辛斯基、科特基三人喜欢到斯坦福大学附近的280号州际公路边的赛尔特湖里裸泳,乔布斯还买了一辆1966年产的宝马R60/2摩托车,在车把上挂上了橙色流苏。他还是很惹人讨厌。他瞧不起餐厅里的女侍者,经常把食物退回并称之为“垃圾”。1979年,在公司的第一次万圣节派对上,他穿上袍子扮成了耶稣基督,他自认为这是带有些许讽刺意味的有趣行为,但却招致诸多白眼。即使在他刚刚开始的居家生活中,他也表现出一些怪癖。他在洛斯加托斯山区买下了一间不错的房子,在家中布置了一幅马克斯菲尔德·帕里什(MaxfieldParriah)的画、一台博朗咖啡机和双立人刀具。但由于他在挑选家具的时候太过挑剔,家中大多数地方还是空的,没有床,没有椅子,也没有沙发。在他的卧室里,中间放着一张床垫,还有镶在相框中的爱因斯坦和马哈拉杰-吉的照片,地上还有一台AppleII。
第八章 施乐和丽萨 图形用户界面 一个新孩子
AppleII的问世把苹果公司从乔布斯家的车库推向了一个新兴产业的顶峰。它的销量急剧上升,从1977年的2500台猛增到1981年的21万台。但是乔布斯并没有满足。AppleII不可能长盛不衰5而且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从电源线到机箱对其进行包装,人们永远都只会将它视为沃兹尼亚克的杰作。他需要一台属于他的电脑。不仅如此,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需要一个在宇宙中留下印迹的产品。
最初,他希望AppleIII能承担这个角色。AppleIII内存更大,屏幕可以一行显示80个字符而不是40个,并且能区分大小写字母。沉浸在对工业设计的狂热中的乔布斯,严格限定了机箱的尺寸和形状,并拒绝任何人对其进行修改,即便是在工程师往电路板上增加了更多的部件之后。其绪果是附加的小电路板因连接不稳定而频繁失灵。1980年5月,AppleIII上市,但销量惨淡。工程师兰迪·威金顿总结道:“AppleIII有点儿像集体狂欢时怀上的孩子,事后大家都头痛得厉害,至于这个野孩子,人人都说不是自己的。”
那个时候,乔布斯已经疏远了AppleIII项目,正焦急地想办法创造出更加与众不同的东西。起初他想过用触摸屏,但后来又泄气了。一次触摸屏技术的演示会上,他迟到了,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打断了正在演示的工程师,很无礼地说了句“谢谢你们”。工程师们被他弄糊涂了。“你想要我们离开吗?”其中一个问道。乔布斯说是的,然后就痛斥同事们浪费了他的时间。
之后,他和苹果公司从惠普雇来了两名工程师,设计一台全新的电脑。乔布斯为新电脑挑选的名字能让最迟钝的精神病医生也闻之一怔,随后恍然大悟:丽萨。其他电脑也有以设计者女儿的名字命名的,但是丽萨是被乔布斯拋弃的女儿,他甚至还没有完全承认那孩子是自己的。“他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内疚吧。”安德烈·坎宁安(AndreaCunningham)说,她当时供职于里吉斯·麦肯纳公司,负责丽萨项目的公关事务。“我们要把丽萨(Lisa)视为一个缩略词,想出和它对应的一句短语。这样就可以宣称这不是以乔布斯女儿的名字来命名的。”他们把这个缩写逆推,得到了“本地集成系统架构”(LocalIntegratedSystemsArchitecture),尽管这个短语毫无意义,它还是成为了丽萨(Lisa)这个名字的官方解释。工程师们私下把这个名字解释为“Lisa:编造的愚蠢缩写(Lisa:InventedStupidAcronym)”。多年以后,当我向乔布斯问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坦率地承认:“这很显然是以我女儿的名字命名的。”
丽萨被定位成一台售价2000美元的电脑,采用16位微处理器,取代了AppleII上使用的8位微处理器。缺少了当时仍在AppleII项目中埋头苦千的沃兹尼亚克的才华,工程师们开始制造一台中规中矩的电脑,它使用传统的文本显示,也无法释放微处理器的强大性能去完成激动人心的任务。这款产品日渐显现出它的平庸,乔布斯开始失去耐心了。
然而,有一名叫比尔·阿特金森(BillAtkinson)的程序员给这个项目注入了一些活力。他是神经系统科学专业的博士生,也尝试过不少迷幻剂。最初受邀加入苹果的时候,他拒绝了。但是后来苹果公司给他寄去一张不可退票的机票,于是他决定用上这张机票,让乔布斯设法说服他。“我们正在创造未来,”乔布斯在长达3个小时的劝说接近尾声时表示,“想象一下在海浪的最前端冲浪是什么感觉,一定很兴奋刺激吧;再想象一下在浪的末尾学狗刨游泳,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来苹果吧,你可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阿特金森入伙了。
蓬松的头发和长长的胡子并不能掩盖阿特金森脸上的活力,他有着沃兹的创造天赋和乔布斯追求卓越产品的热情。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开发一个程序,该程序可以自动拨打道琼斯的服务热线,获取报价,然后挂断电话,以此来追踪股票投资组合。“我必须尽快完成,因为一本杂志刊登的AppleII广告上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丈夫在厨房的餐桌旁盯着满是股价图表的AppleII屏幕,而妻子正对着他微笑——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程序,所以我必须创造一个。”接下来他又成功地将Pascal语言移植到AppleII上,这是一种髙级编程语言。乔布斯起初很抵制Pascal,因为他觉得AppleII有BASIC就足够了,但他告诉阿特金森:“既然你对这个有这么大的热情,我就给你6天时间来证明我是错的。”阿特金森做到了,从此乔布斯对他很是尊敬。
到1979年的秋天,AppleII的潜在继任者已经有了三种机型。有命运凄惨的AppleIII,还有已经开始让乔布斯失望的丽萨项目。另外一个是乔布斯当时还不知道的一个小项目。这个项目致力于制造一款廉价的电脑,研发代号为“安妮”(Annie),开发者名叫杰夫·拉斯金(JefRaskin),他曾是个教授,还教过比尔·阿特金森。拉斯金的目栋是制造价格低廉、就像家用电器一样的“大众电脑”——整合了电脑、键盘、显示器和软件的全功能设备——并且拥有图形界面。他试图让苹果的同事们关注一家优秀的研究中心,这家研究中心就坐落在帕洛奥图,是图形界面技术的先驱。
第八章 施乐和丽萨 图形用户界面 施乐PARC
施乐公司的帕洛奥图研究中心(PaloAltoResearchCenter)——常被叫做“施乐PARC”——成立于1970年,目的是为数字领域的创想提供成长环境。这里距离康涅狄格州的施乐公司总部3000英里,无论是好是坏,都脱离了那里的商业压力。工作在这里的诸多梦想家中,有一位叫做艾伦·凯(AlanKay)的科学家,他的两句格言深得乔布斯认同:“预见未来最好的方式就是亲手创造未来”以及“对待软件严肃认真的人,应该制造自己专属的硬件”。凯推出了小型个人电脑的理念,他称之为“动态笔记本”(Dynabook),使用简便,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轻松操作。于是,施乐MRC的工程师们开始研发友好的用户图形界面,以取代电脑屏幕上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命令行和DOS提示符。他们想到,可以把桌面的概念应用到屏幕上。屏幕上会有很多文件和文件夹,用户可以使用鼠标指向并点击自己想要使用的内容。
图形用户界面——也就是GUI——的发展,也受到了当时施乐PARC另一个先锋概念“位图显示”的推动。那个时候,大多数电脑还是基于字符的。你在键盘上输入一个字符,计算机就会在屏幕上显示那个字符,通常是荧光绿色的字符衬上深色的背景。因为字母、数字、符号的数量是有限的,所以这样的显示方式并不需要大量的电脑代码或是很强的处理器性能。位图显示则相反,屏幕上的每一个像素都是由电脑内存控制的。要在屏幕上显示某些内容——比如一个字母——电脑就要控制每个像素的明暗,如果是彩色显示的话,则要控制每个像素的颜色。这会占用大量的系统资源,但是能够支持炫丽的图像、字体和惊人的显本效果。
位图显示和图形界面成为了施乐PARC开发的电脑样机(比如“奥图”电脑)和面向对象的编程语言Smalltalk的特性。杰夫·拉斯金认为,这些特性是电脑产业的未来。于是他开始催促乔布斯和苹果的其他同事去施乐PARC考察一番。
拉斯金有一个麻烦。乔布斯认为他是个让人难以忍受的理论家,用乔布斯的原话来说,就是个“糟糕透顶的白痴”。因此,拉斯金只好找来自己的朋友阿特金森,让他去说腋乔布斯关注一下施乐PARC的研究进展,因为在乔布斯“不是天才就是白痴”的世界中,阿特金森是属于天才这一边的。拉斯金不知道的是,乔布斯正在进行一项更为复杂的交易。施乐的风险投资部门想要参与苹果公司在1979年夏天进行的第二轮融资。乔布斯开出了条件:“如果你们愿意掲开施乐PARC的神秘面纱,我就同意你们投资100万美元。”施乐公司接受了,同意向苹果展示其新技术;作为回报,他们可以每股10美元的价格购买10万股苹果公司的股票。
一年之后,苹果公司上市了,施乐花100万美元购买的股票已经价值1760万。但在这场交易中,苹果公司获益更多。乔布斯和同事们在1979年12月参观了施乐PARC的技术成果,但乔布斯觉得他看到的并不是全部,于是几天之后又得到了一次更加全面的展示。拉里·特斯勒(LarryTesler)是奉命进行展示的施乐科学家之一,他对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兴奋,因为这些从来都得不到远在东部的老板们的赏识。但另一名展示者,阿黛尔·戈德堡(AdekGoldberg),对于公司愿意把自己最宝贵的科研成果拱手示人感到震惊。“那么做是无比愚蠢、彻底疯狂的,我想尽办法,阻止乔布斯获取太多信息。”她说道。
第一次展示会上,戈德堡得逞了。乔布斯、拉斯金以及丽萨团队的负责人约翰·库奇(JohnCouch)被带到大厅,在那里,一台施乐的奥图电脑已经准备就绪。“只给他们展示了很有限的几个应用,最主要的是一个文字处理程序。”戈德堡回忆说。乔布斯并不满意,他致电施乐总部,要求得到更多信息。
于是,几天之后,他又被邀请去了施乐MRC,这次他带来了一个更为庞大的团队,包括了比尔·阿特金森和曾经在施乐PARC工作过的苹果程序员布鲁斯·霍恩(BruceHorn)。这两个人都知道该寻找什么。戈德堡说:“我上班后,发现公司里很喧闹,有人告诉我,乔布斯和他的一群程序员正在会议室里。”施乐的一名工程师在展示那个文字处理程序的更多细节,想以此应付他们。但乔布斯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不停地喊:“别说这狗屁玩意儿了!”施乐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向乔布斯展示部分核心技术,但只是一点点。他们同意特斯勒展示一下编程语言Smalltalk,但只能展示“非机密”版本的。“这就足够让他眼花缭乱了,他不会知道我们还有机密部分的。”团队负责人这么告诉戈德堡。
但他们错了。阿特金森和其他人都读过施乐PARC发表的论文,所以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全部信息。乔布斯给施乐风投部门的负责人打电话抱怨,远在康涅狄格的公司总部立刻打来了电话,命令向乔布斯和他的团队展示全部成果。戈德堡愤然离场。
当特斯勒真正开始展示全部的成果时,苹果的一群人都惊呆了。阿特金森盯着屏幕检査每一个像素,他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特斯勒都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吹到自己脖子上。乔布斯跳了起来,兴奋地挥舞着胳膊。“他跳来跳去的,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楚整个演示,但事实证明他是看到了的,因为他不停问问题,”特斯勒说,“我每展示一部分,他都会发出惊叹。”乔布斯反复说自己不敢相信施乐还没有把这项技术商业化。“你们就坐在一座金矿上啊,”他叫道,“我真不敢相信施乐竟然没有好好利用这项技术。”
Smalltalk的演示展现了三项惊人的成果。包括电脑之间如何实现联网,以及面向对象编程是如何工作的。但乔布斯和他的团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因为他们的注意力被图形界面和位图显示屏幕完全吸引了。“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纱布被掲开了一样,”乔布斯后来回忆,“我看到了计算机产业的未来。”
历时两个多小时的施乐PARC会面结束之后,乔布斯开车带着比尔·阿特金森返回位于库比蒂诺的苹果公司。他车开得很快,心跳得很快,嘴上说得也很快。“就是它了!”他喊道,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我们要把它变成现实!”这是他一直以来寻找的突破:将电脑推广到普通人家中,让他们享受到埃奇勒建造的房屋一般美好又廉价的设计,以及厨房电器一般的简易操作。
“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多久?”乔布斯问。
“我不确定,”阿特金森回答,“也许6个月吧。”这个预测过于乐观了,但也激发了大家的动力。
第八章 施乐和丽萨 图形用户界面 伟大的艺术家窃取灵感
苹果公司对施乐PARC的这次技术盗窃,有时被形容为工业史上最严重的抢劫行为之一。乔布斯偶尔也会骄傲地承认这一说法。“归根结底,我们只是想尽量了解有史以来最棒的发明,然后将它运用到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中。”他有一次说,“毕加索不是说过么:‘好的艺术家只是照抄,而伟大的艺术家窃取灵感’在窃取伟大的灵感这方面,我们一直都是厚颜无耻的。”
乔布斯认同的另一个说法是,与其说是苹果公司实施了抢劫,不如说是施乐公司自己酿下了苦果。“他们就是一帮白痴,根本没有意识到电脑的巨大潜力。”他如此形容施乐的管理层,“在这场计算机产业最伟大的胜利中,他们被打败了。施乐本可以称霸整个计算机产业的。”
以上两种说法都有道理,但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概念与造物之间,如同T·S·艾略特(T.S.Eliot)所说的“落下影子”。在创新的过程中,新颖的想法只是一部分,具体执行也同样重要。
乔布斯和他的工程师们对在施乐PARC看到的图形界面技术进行了巨大的改进,然后又以施乐永远无法实现的方式对这些技术作了进一步完善。比如说,施乐的鼠标有三个按键,结构复杂,每只造价300美元,移动不够平滑。乔布斯在第二次造访施乐PARC之后没几天,就找到了一家当地的工业设计公司,告诉该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迪安·霍维(DeanHovey),自己想要一种简单的、只有一个按键的、造价只要15美元的鼠标,“而且它要能在塑料面板和我的牛仔裤上正常使用。”霍维答应了。
得到提升的并不仅仅是细节,还有整个概念。施乐PARC的鼠标并不能用来在屏幕上拖拽窗口。而苹果工程师们设计出的界面上,用户不仅可以任意拖拽窗口和文件,还可以将它们拖到文件夹中。施乐的系统中,不管是调整窗口的大小还是更改文件的扩展名,用户都必须选择一条指令后才能执行操作。苹果的系统将桌面的概念转化为了虚拟现实,允许用户直接触摸、操作、拖拽和移动文件。苹果的工程师和设计师每天都受到乔布斯的鞭策。他们协同工作,完善了桌面概念:添加了漂亮的图标和位于窗口顶端的下拉菜单,以及双击鼠标打开文件和文件夹的功能。
施乐的管理层并没有忽略他们的科学家在帕克创造出来的东西。事实上,他们的确尝试过利用这些研究成果——而这一过程恰恰证明了为什么好的执行力和杰出的创意同样重要。在苹果的丽萨和麦金塔电脑问世之前,早在1981年,施乐就推出了他们的“施乐之星”(XeroxStar),这台电脑上运用了图形用户界面、鼠标、位图显示、窗口以及桌面概念。但它运行缓慢(保存稍大一点儿的文件需要耗费数分钟),价格昂贵(零售价高达16595美元),且主要瞄准的是计算机网络化的企业市场。它的销售情况十分不好,仅仅卖出去3万台。
施乐之星刚刚发布,乔布斯和他的团队就去一家施乐经销商那里查看情况。但他觉得这台机器毫无价值,他告诉同事们根本犯不着花钱买一台。“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他回忆说,“我们看得出来,施乐没能把产品做好,但我们可以,而且价格要便宜得多。”几个星期之后,乔布斯给施乐之星团队的硬件设计师之一鲍勃·贝尔维尔(BobBelleville)去了电话。“你这一辈子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乔布斯说,“干脆来为我工作吧。”贝尔维尔同意了,一起跳槽的还有拉里·特斯勒。
乔布斯十分兴奋,开始插手丽萨项目的日常管理,该项目当时的负责人是曾经的惠普工程师约翰·库奇。乔布斯完全忽略了库奇的存在,直接与阿特金森和特斯勒通气,灌输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关于丽萨的图形界面设计。“他会在任何时间给我打电话,凌晨两点或者早上5点,”特斯勒说,“我喜欢这样。但是丽萨项目的头儿们不高兴了。”乔布斯被要求停止越级管理。他安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按捺不住了。
阿特金森认为应该把屏幕的深色背景换成白色的,这引发了一次重大冲突。屏幕背景色的改变可以实现阿特金森和乔布斯都想要的一个特性:WYSIWYG,这是“所见即所得”(WhatYouSeeIsWhatYouGet)的缩写。你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什么样,打印出来就还是什么样。“硬件团队一片哀嚎,”阿特金森回忆说,“他们说,这样的话就必须使用一种持久性差且闪烁严重的磷光体。”阿特金森只好搬来乔布斯帮忙,乔布斯自然站在了他的一边。硬件团队抱怨连连,但之后还是实现了这个功能。“乔布斯本人算不上是个工程师,但他十分擅长评估别人的答案。他能看得出来工程师是心存戒备还是缺乏自信。”
阿特金森的伟大功绩之一(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对它习以为常,感觉不到它的神奇)就是实现了屏幕上窗口间的重叠,这样一来“上面的”窗口就叠在了“下面的”窗口上。这一功能让人们可以像堆疊桌子上的文件纸张一样移动屏幕上的窗口,在你移动上面的窗口时,下面的窗口就会被隐藏起来或者被显示出来。当然,在电脑屏幕上,并没有层层像素隐藏在你看到的画面下,所以在你看到的“上面的”窗口之下,并没有隐藏的窗口。制造窗口重叠的假象,需要编写复杂的代码,其中运用到了“区域”(Region)这样一个概念。阿特金森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出这个效果,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施乐PARC见过这个功能。而实际上,施乐PARC的人从来没能实现这个功能,他们后来还阿特金森完成这一壮举表示了震惊。“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知者无畏了,”阿特金森说,“正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任务是如此困难,我才得以完成它。”阿特金森拚命工作,以至于一天早上,他在恍惚之中开着自己的克尔维特撞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差点儿送命。乔布斯立刻驱车前往医院探望。阿特金森恢复意识后,乔布斯对他说:“我们很担心你。”阿特金森苦笑了一下,回答道:“不用担心,我还记得那些‘区域’。”
乔布斯还狂热地追求页面滚动的平滑。当你滚动浏览一个文件时,文件内容不应该一行一行地滚动,而应该十分平滑地予以呈现。“他固执地认为,界面上的任何东西都要给使用者留下好印象。”阿特金森说。他们还想要一个可以操纵光标向任意方向移动的鼠标,而不仅仅是上下左右。这就需要使用一个滚球,而不是通常使用的两个轮子。一个工程师告诉阿特金森,这样的鼠标是不可能批量生产的。阿特金森在吃晚饭的时候向乔布斯抱怨了这件事,等他第二天上班时,发现那名工程师已经被乔布斯解雇了。接任的工程师见到阿特金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能做出那种鼠标。”
阿特金森和乔布斯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挚友,大多数晚上都在美好地球餐厅一起吃饭。但约翰·库奇和丽萨团队中的其他专业工程师们(大多都是惠普工程师那种类型的传统保守之人),痛恨乔布斯插手丽萨项目,也被他不断的侮辱所激怒。双方在观念上也有冲突。乔布斯想要制造大众电脑,操作简单、价格低廉,适合普通人使用。他回忆说:“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想要制造适合大多数人的电脑,而那帮和库奇一样在惠普干过的人,他们的目标是企业市场,我们之间进行了激烈的拉锯战。”
斯科特和马库拉一心要给苹果公司带来秩序,也越来越担心乔布斯制造分裂的行为。于是,1980年9月,他们秘密策划了公司的重组。库奇成为了丽萨项目不容置疑的管理者。乔布斯失去了对以自己女儿命名的电脑的控制。他同时还被解除了研发部门副总裁的职务,被任命为董事会的非执行主席,也就是说,他依然代表苹果公司的公众形象,但手中再无实权。这深深刺痛了乔布斯的心。“我很难过,感觉被马库拉遗弃了,”他说,“他和斯科蒂觉得我无法胜任丽萨项目的管理工作。这件事让我郁闷地思考了很久。”
第九章 上市 名利双收 期权纷争
1977年1月,马库拉加入了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的生意,将这两个新手创立的事业转变成了苹果计算机公司(AppleComputerCo.),当时他们对公司的估价是5309美元。过了不到4年,他们认为公司上市的时机到了。苹果公司造就了自1956年福特汽车之后,超额认购最为火爆的首次公开募股(IPO)。到1980年12月底,苹果的估值已高达17.9亿美元。没错,是“亿”,它也让300个人变成了百万富翁。
丹尼尔·科特基却不在其中。他一直都是乔布斯的挚友,两人一起读大学,一起去印度,一起待在团结农场,一起经历了克里斯安·布伦南的怀孕风波。苹果公司还在乔布斯的车库时,他就加入了公司,到公司上市时,他仍然以时薪员工的身份在那里工作。但是他的级别不够髙,无法获得IPO之前奖励给员工的股票期权。“我完全相信史蒂夫,我想,他会像我以前照顾他那样地照顾我,所以我没有催促他。”科特基说。官方对此给出的理由是:科特基是一名领时薪的技术人员,不是领固定薪水的工程师,而只有全职的工程师才可以得到期杈奖励。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有资格获赠一些“发起人股”,但乔布斯对这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十分冷漠。“史蒂夫就是忠诚的反义词,”苹果公司早期的工程师、一直与乔布斯保持着朋友关系的安迪·赫茨菲尔德说,“他完全处在忠诚的对立面,他总会拋弃那些和自己亲近的人。”
科特基决定守在乔布斯的办公室外,当面请他解决这个问题。但每次碰面,乔布斯都对他置之不理。“最让我难过的是,史蒂夫从没跟我说过我没有资格得到期权,”科特基说,“作为朋友,他有义务告诉我。我问到关于股票的事情,他就让我去跟我的经理谈。”IPO之后过了大约6个月,科特基终于鼓起勇气,冲进乔布斯的办公室,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但当他走进办公室后,乔布斯的冷漠让他呆住了。“我气疯了,大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来。”科特基回忆,“我们的友谊在那一刻彻底破裂了,太伤心了。”
设计出电源的工程师罗德·霍尔特分到了很多股票期杈,他试图让乔布斯改变主意。“我们必须为你的朋友丹尼尔做点儿什么。”他说,并且建议他们两人从自己的期杈中拿出一部分送给科特基。霍尔特说:“你给他多少,我就给他多少。”乔布斯说好的。我什么都不给他。”
沃兹尼亚克在处理此事的态度上,自然是与乔布斯截然不同的。在苹果的股票公开上市之前,他就把自己期权中的2000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40名中层员工。大多数受益人都赚到了足够买一套房子的钱。沃兹尼亚为自己和新婚妻子买下了一幢梦幻般的屋子,但她很快与他离婚并得到了房子。后来,他又把自己的股份赠与了那些在他看来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员工,包括科特基、费尔南德斯、威金顿和埃斯皮诺萨。所有人都喜欢沃兹尼亚克,在他的慷慨捐赠之后更加如此,但很多人也同意乔布斯对他的评价,认为他“极其天真幼稚”。几个月后,公司的公告板上出现了一张联合慈善总会(UnitedWay)的海报,画面上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有人在海报上涂鸦道:“1990年的沃兹。”
乔布斯可不天真。在IPO之前,他已经签好了和克里斯安·布伦南之间的协议。
乔布斯是此次IPO的公众形象,他也帮助挑选了负责IPO的两家投资银行:一家是传统的华尔街公司摩根士丹利,另一家是旧金山的汉布里克特-奎斯特(Hambredit&Quist),这并不是一家传统的投行,当时的服务只针对部分领域。“摩根士丹利当时是极端保守的公司,史蒂夫对他们公司的人十分无礼。”比尔·汉布里克特(BillHambrccht)回忆说。尽管苹果的股禀必然会迅速暴涨,但摩根士丹利计划将股价定为每股18美元。“我们把这只股票定价为18美元,接下来会怎么样?”他问那些银行家,“你们难道不会把这只股票卖给你们的优质客户吗?如果卖的话,那你怎么可以收取我7%的佣金?”汉布里克特意识到,体系中存在着基本的不公平,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IPO之前,通过反向竞拍来为股票定价。
苹果公司在1980年12月12日的早晨上市了。银行家们最终定下的股价是22美元一股。当天收盘时,股价已经涨到了29美元。乔布斯赶到汶布里克特-奎斯特的办公室,观看了开市。在25岁这一年,他的身家达到了2.56亿美元。
第九章 上市 名利双收 老兄,你发财了!
在史蒂夫·乔布斯的一生中,他贫穷过,也富裕过;既做过亿万富翁,也尝过破产的滋味,所以他对待财富的态度是很复杂的。他是个反对物质主义的嬉皮士,但他把朋友准备免费送出的发明转化成了获利的工具;他是佛教禅宗的狂热信徒,在印度进行过朝圣之旅,但之后又认定创业才是自己的使命。然而,很奇怪的是,这些特性在他身上并没有彼此矛盾,而是完美交织在了一起。
他对一些实体物质有着强烈的喜好,尤其是那些设计优雅、工艺精湛的物品,比如保时捷和奔驰汽车、双立人刀具和博朗电器、宝马摩托车和安塞尔·亚当斯(AmelAdams)的摄影作品、贝森朵夫(Bdsendorfer)钢琴和邦·奥陆芬(Bang&Olufsen)的音响设备。但不管多么富有,乔布斯居住的房子从来都是朴实低调的,家中摆设之简单,即便一个震颤教①的教徒看了也会自惭形秽。他出行的时候从不会有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他也没有个人助理,甚至从未雇过保镖。他买下一辆豪华轿车,但从来都是自己开。马库拉邀他一起买里尔(Lear)喷气式飞机的时候,他拒绝了(不过后来他要求苹果公司给他购置了一架湾流飞机)。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乔布斯在和供应商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十分坚定,但他不允许对利润的追求凌驾于他对制造伟大产品的狂热之上。
在苹果公司上市30年后,他回顾了当年一夜暴富的感受:
我从来没有为钱担心过。我成长在一个中产阶鈒家庭,所以我从没担心过会挨饿;我在雅达利公司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还不错的工程师,所以我知道自己肯定可以维持生计;我读大学和在印度的时候,自己选择了过苦日子,后来尽管我开始工作了,但我还是过着十分简单的生活。我经历过极度贫穷,那种感觉很美好,因为我不用为钱担忧,后来我变得特别有钱了,还是不用为钱担心。
我看到苹果公司的一些人,大赚一笔后就觉得自己要过不同的生活。他们买下劳斯莱斯汽车和许多房子,每所房子都有管家,然后再雇一个人管理所有的管家。他们的妻子去做整形手术,把自己变得稀奇古怪。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这太疯狂了。我答应过自己,不会让钱级了我的生活。
乔布斯并不是一个特别乐善好施的人。他曾短暂地创立过一个基金,但发现他雇来管理基金的那个家伙十分烦人,总是谈及做慈善的新方法以及如何运用捐赠。乔布斯开始轻视那些总是把慈善挂在嘴上或是认为自己可以彻底改变慈善事业的人。早些时候,他曾悄悄送出一张5000美元的支票,帮助成立拉里·布里连特的塞瓦基金会(SevaFoundation),该基金会致力于帮助穷人对抗疾病,乔布斯甚至同意了加入其董事会。但在一次会议上,乔布斯与董事会中一位著名的医生发生了争执,乔布斯认为基金会应该雇用里吉斯·麦肯纳来帮助筹款以及公关事务,但这位医生提出了异议。这次争议以乔布斯在停车场痛哭流涕结尾。第二天晚上,在感恩而死乐队为塞瓦基金会举办的慈善音乐会的后台,乔布斯与布里连特重归于好。然而,在苹果完成IPO之后,布里连特带着几位董事会成员——包括维维·格里维(WavyGravy)和杰里·加西亚(JerryGarcia)——来到苹果公司募集善款的时候,乔布斯并没有满足他们。相反,他努力说服他们,自己之前捐赠的一台AppleII和VisiCalc程序可以帮助基金会简化他们计划中的针对尼泊尔民众失明情况的调査。
乔布斯最大的一次个人赠与是送给自己的父母——保罗·乔布斯和克拉拉·乔布斯的,他送出了价值约75万美元的股票。老两口出售了其中一部分,用以偿还洛斯阿尔托斯的房子的抵押贷款,他们的儿子也回到家中庆祝。“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没有背负贷款,”乔布斯回忆道,“他们请来了少数几个朋友,到家中开派对,那场面太温馨了。”但他们并没有考虑换一套好点儿的房子。“他们对那个没有兴趣,”乔布斯说,“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们唯一的奢侈举动就是每年都乘坐公主号游轮度假一次。据乔布斯说,穿越巴拿马运河的那条航线是“我爸爸的最爱”因为会让他想起自己在海岸警卫队的时候,他们的船穿越巴拿马运河驶往旧金山退役的情景。
苹果公司的成功给乔布斯带来了名声。1981年10月,《企业》(Inc.)成为了第一家将乔布斯搬上封面的杂志。“这个人永久改变了商业世界。”杂志上如此宣称。封面上的乔布斯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时髦的长发,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还有一件有点过于光滑的西服。他靠在一台AppleII上,用他从罗伯特·弗里德兰那里学来的迷人眼神直视着镜头。杂志写道;“史蒂夫·乔布斯说话的时候是极富热情的,他能预见未来,也正在努力创造未来。”
接下来是《时代》杂志,它在1982年2月推出了一个关于年轻企业家的专题报道。封面上是一幅乔布斯的画像,依然带着他极富魅力的眼神。故事中写道,乔布斯“实际上单独开创了个人电脑产业。”由迈克尔·莫里茨撰写的人物简介中写道:“6年前,这家公司还窝在乔布斯父母家中的卧室和车库里,在他的带领下,该公司有望在今年实现6亿美元的销售额,而乔布斯才不过26岁……作为管理人员,乔布斯有时候对待下属是脾气暴躁、严苛无情的。他自己也承认:‘我得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尽管已经名利双收了,但乔布斯还是把自己看做一个反主流文化的孩子。有一次访问斯坦福大学的课堂时,他脱下了自己的威尔克斯·巴什福德西装和鞋子,坐在桌子上,盘腿打坐。学生们问了一些诸如苹果的股价何时会上涨之类的向题,乔布斯一概置之不理,而是开始讲对于未来产品的激情,比如某一天造出一台和书本一样小的电脑。渐渐地,不再有人问商业方面的问题了,乔布斯开始向这些衣冠整齐的学生们提问。“你们中还有多少人是处男处女?”他问道。下面有人不安地傻笑。“你们中有多少人尝试过迷幻药?”笑声更大了,只有一两个人举起了手。后来,乔布斯抱怨这一代的孩子,在他看来,这群孩子比他那一代的人更加物质主义,一心追求名利。“我上学的时候,60年代的那股思潮刚过,实用主义、目的性很强的社会风气还没有盛行他说,“现在的孩子根本不愿意用理想主义的方式来思考,连接近理想主义都谈不上。他们自然不会让现今的任何哲学问题占用他们太多的时间,因为他们要忙于学习自己的商科专业。”他说,自己那一代人就不一样。“60年代的理想主义之风仍然影响着我们,我认识的与我年龄相仿的人中,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永远打下了理想主义的烙印。”——
注释:
①美国的一个教派,其教徒共同生活,生活方式很简朴。
第十章 Mac诞生了 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 杰夫拉斯金的宝贝
杰夫·拉斯金是那种能让史蒂夫·乔布斯着迷——或者是厌烦的人。事实证明,两者他都做到了。拉斯金是个很有哲学家范儿的人,有时幽默顽皮,有时又呆板沉闷,他学习过计算机科学,教过音乐和视觉艺术,管理过一家室内歌剧院,还组织过街头剧场。他1967年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完成的博士论文中提出,计算机应该拥有图形界面,而不是基于文本的界面。他在厌倦了教书之后,就租了一只热气球,飞到校长家上空,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辞职决定。
1976年,乔布斯找人为AppleII编写操作手册,他给当时已经拥有一家小型咨询公司的拉斯金打了电话。拉斯金来到乔布斯的车库,看到了在工作台上埋头苦干的沃兹尼亚克,并被乔布斯说服,接受了以50美元的报酬为他们编写操作手册。后来,拉斯金成为了苹果公司出版部门的全职经理。他有一个梦想,就是为大众制造价格低廉的电脑。1979年,他说服了迈克·马库拉,成为了小规模项目“安妮”的负责人。然而拉斯金认为,用女人的名字命名电脑是带有性别歧视成分的,所以他更换了项目代号,用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种苹果的名字:麦金托什(McIntosh)。但为了避免与音频设备制造商麦金托什实验室(McIntoshLaboratory)的名字有冲突,他故意改变了字母的拼写。于是,新电脑的名字变成了麦金塔(Macintosh)。
拉斯金预想中的电脑售价1000美元,像家用电器一样操作简单,并且将屏幕、键盘和电脑本身整合为一体。为了降低成本,他计划使用5英寸的小屏幕,以及非常便宜(性能也很落后)的微处理器——摩托罗拉6809。拉斯金自诩为哲学家,他不断地把自己的想法记录在本子上,称之为“麦金塔之书”。他还会偶尔发表一些宣言,其中之一叫做“数以百万计的电脑”,开头就表达了他远大的志向:“如果个人电脑能真正走向每个人的话,那么任何一个家庭都应该拥有一台。”
从1979年到1980年初,麦金塔项目一直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每隔几个月,它就会面临被解散的命运,但每一次拉斯金都能让马库拉善心大发,项目便能得以延续。它的研究团队只有4名工程师,办公地点在苹果公司以前的办公楼,紧邻美好地球餐厅,跟公司新建的主楼隔了几个街区。办公室里堆满了玩具和无线电遥控的飞机模型(拉斯金的最爱),看上去就像个为极客们服务的日托中心。大家会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玩一场组织松散的Nerf球游戏。正如安迪·赫茨菲尔德回忆的:“这让大家都在自己的办公区域四周围上了纸板做成的挡板,以便在游戏的时候提供遮挡,这么一来,办公室看上去就像个用纸板围成的迷宫。”
团队中的明星是一个叫伯勒尔·史密斯(BurrellSmith)的无师自通的年轻工程师。他有一头金发,长着一张娃娃脸,内心却极其严肃认真,他十分崇拜沃兹尼亚克编写的代码,自己也想做出一些耀眼的成就。阿特金森在苹果的服务部门发现了在那里工作的史密斯,惊叹于他随时想出补救方法的能力,于是将他推荐给了拉斯金。史密斯后来饱受精神分裂症的折磨,但9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他还是将自己疯狂的热情投入到不分节假日的工作中,并展现了完美的工程天赋。
乔布斯十分赞赏拉斯金的想象力,但并不同意他为了降低成本而牺牲产品性能。1979年秋的一天,乔布斯告诉拉斯金,集中精力把他反复念叨的“终极完美”的产品做好就行。“你不用担心价格,把电脑的性能列出来。”乔布斯吿诉他。作为回应,拉斯金送上了一份充满讽刺的备忘录。其中列出了当时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功能:每行可显示96个字符的高分辨率彩色屏幕,无需使用色带、能以每秒1页的速度打印所有彩色图像的打印机,可以不受限地访问ARPA(美国国防部髙级研究计划署)网络,还能够识别语音和合成音乐,“甚至可以模拟卡鲁索与摩门大教堂合唱团共同演唱并伴有各种混音效果的场景”。备忘录最后总结道:“一切只从性能出发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必须设定一个价格目标和相应的一系列性能,同时还必须关注当下以及不远的未来的科技。吣换句话说,乔布斯认为只要对产品有足够的热情就可以扭曲现实,但拉斯金对此并不认同。
因此,他们两人之间注定会有冲突,尤其是乔布斯在1980年9月被逐出丽萨项目后,他开始寻找其他能让自己创造辉煌的地方。不可避免地,他的目光落到了麦金塔项目上。拉斯金“为大众制造一台拥有简单图形界面和简洁设计的廉价电脑”的宣言触动了乔布斯的心灵。同样不可避免的是,一旦乔布斯盯上了麦金塔项目,拉斯金的日子也就到头儿了。“史蒂夫开始将他的想法灌输给我们,杰夫陷入了苦闷的思考之中,会有怎样的结果一目了然。”Mac团队的成员乔安娜·霍夫曼(JoanneHoffman)回忆说。
第一次冲突是关于拉斯金钟爱的低性能微处理器——摩托罗拉6809。这又一次成为了拉斯金将Mac价格控制在1000美元以下的愿望与乔布斯建造一台完美机器的决心之间的冲突。于是,乔布斯开始强烈要求Mac换上性能强劲的摩托罗拉68000,这也是当时丽萨使用的微处理器。1980年圣诞节前,在没有告知拉斯金的情况下,乔布斯给了伯勒尔·史密斯一个考验战:设计一台使用摩托罗拉68000的样机。就像自己的偶像沃兹尼亚克一样,史密斯不分昼夜地投入到了任务当中,工作了3个星期,在编程中运用了各种惊人的创举。在他成功之后,乔布斯如愿让所有Mac换上了摩托罗拉68000,拉斯金只能郁闷地重新计算Mac的成本。
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拉斯金。他想要的那款廉价微处理器无法完全驾驭那些酷炫的图形——窗口、菜单、鼠标等他们在施乐PARC见过的东西。当初正是拉斯金说服大家去参观了施乐PARC,而且他本人也很喜欢位图显示和窗口的概念。但是他并不迷恋那些漂亮的图形和图标,也很反感用鼠标取代键盘的想法。“项目里的一些人过于追求用鼠标完成所有操作了,”他后来埋怨说,“还有一个例子就是滥用图标,在所有的人类语言中,图标都是一种很让人费解的符号。人类发明表音文字是有原因的。”
拉斯金以前的学生比尔·阿特金森这次站到了乔布斯的阵营中。他和乔布斯都想使用更强大的处理器,以支持炫丽的图形效果和鼠标的运用。“史蒂夫不得不把这个项目从杰夫手里夺走,”阿特金森说,“杰夫是个很坚定、很固执的人,史蒂夫把项目夺过来是正确的,世界得到了一件更好的产品。”
乔布斯和拉斯金之间的分歧不仅仅是产品理念上的。他们的个性也互不相容。“我认为他是那种喜欢发号施令的人,”拉斯金曾经说,“我感觉他不值得信赖,他受不了别人发现他的不足。他也不喜欢那些不将他奉若神明的人。”乔布斯对拉斯金也很不肩。“杰夫非常的自命不凡,”他说,“他对界面并没有太多了解。所以我决定从他的人马里挖来几个精兵强将,比如阿特金森,再让我手下的几个人加入进来,接管整个项目,然后造出一台低价版的丽萨,我可不想制造垃圾电脑。”
团队中的一些人觉得与乔布斯共事实在太困难了。“正是乔布斯给整个团队带来了压力、杈力争斗和激烈的冲突,而不是化解这些让人分心的事情。”一名工程师在1980年12月份交给拉斯金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我很喜欢和他交谈,也很仰慕他的思想、实用性的观点和充沛的精力。但我觉得他提供不了我需要的那种充满信任、支持和氛围轻松的工作环境。”
但其他很多人意识到,尽管乔布斯有喜怒无常的毛病,但他非凡的魅力和团队影响力都足以引领大家改变世界。乔布斯告诉员工,拉斯金只是一个空想家,而自己是一个实干家,他会在一年之内完成Mac项目。很明显,从丽萨项目中被逐出后,他需要证明自己,而竞争可以进一步激励他。他公开与约翰·库奇打賭5000美元,赌Mac会在丽萨之前完工。“我们能够造出一台比丽萨更便宜也更好的电脑,而且我们能更快完成它。”他告诉团队里的人。
拉斯金原定于1981年2月要主持一场全公司范围的自带午餐的研讨会,但乔布斯为了树立自己在项目组的威信,宣布取消了研讨会。然而那天拉斯金碰巧走过会议室,发现里面坐了上百人在等着自己发言。乔布斯根本没有把取消研讨会的决定通知项目以外的其他人。于是拉斯金就走进去发表了一番讲话。
这件事导致拉斯金向迈克·斯科特递交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备忘录,斯科特又一次陷入了艰难的境地:身为公司的总裁,他又要去管束那个喜怒无常的联合创始人兼大股东了。备忘录的标题是“为(和)史蒂夫·乔布斯工作”,拉斯金写道:
“他是个糟糕透顶的管理者……我一直都很喜欢史蒂夫,但我发现自己无法为他工作……乔布斯经常错过预定安排。这个人尽皆知,几乎已经流传成笑话了……他总是不经过思考就行动,而且判断力很差……他不给别人应得的赞扬……经常发生的情况是,你告诉他一个新想法,他会立刻攻击这个想法,说它是毫无价值的甚至是愚蠢的,并且告诉你研究它就是在浪费时间。光这个就已经很糟糕了,但如果他听到的是一个好点子,他很快就会到处宣传,就好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他喜欢打断别人的讲话,从不耐心倾听。
那天下午,斯科特叫来了乔布斯和拉斯金,让他们在马库拉面前摊牌。乔布斯开始哭泣。他和拉斯金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两人谁都无法为对方工作。当年在丽萨项目上,斯科特选择了支持库奇。这一次,他认为最好能让乔布斯臝一次。毕竟,Mac只是个小规模的开发项目,而且办公地点在别处,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乔布斯离开公司总部了。于是,拉斯金被要求休假。“他们想要迁就我,给我找点儿事情做,我觉得挺好,”乔布斯回忆,“对我来说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的车库一样。我有了自己的小团队,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拉斯金遭到驱逐看起来也许不是很公平,但事后证明这对麦金塔项目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拉斯金想要的机器内存小、处理器差,使用的是磁带存贮,没有鼠标,图形效果也很糟糕。与乔布斯不同,他也许可以将价格压到接近1000美元,也许可以帮助苹果公司赢得市场份额。但他永远也达不到乔布斯的髙度:乔布斯创造并推广的电脑改变了整个个人电脑产业。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看看,如果当年按照拉斯金的思路发展,会是怎样的结果。拉斯金后来受雇于佳能公司,制造了他一直想要的电脑。“就是佳能猫(CanonCat),这是一个彻底的败笔,”阿特金森说,“没人想要它。史蒂夫将Mac变成了简洁版的丽萨,它不单单是消费电子设备,更是一个运算平台。”①——
注释:
①作者注:1987年3月,第100万台Mac下线,苹果公司在上面刻上了拉斯金的名字后,将它送给了拉斯金,这让乔布斯大为不悦。2005年,拉斯金死于胰腺癌,此前不久乔布斯也被诊断患上了该疾病。
第十章 Mac诞生了 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 德士古塔
拉斯金离开后没几天,乔布斯就出现在了安迪·赫茨菲尔德的小隔间里。安迪是AppleII团队的一名年轻工程师,有着一张娃娃脸和顽童般的行为举止,就像他的朋友伯勒尔·史密斯一样。赫茨菲尔德回忆说,他的同事大多数都很害怕乔布斯,“因为他动不动就会发怒,而且他喜欢把心中所想毫无顾忌地说出来,通常都是很难听的话。”但赫茨菲尔德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兴奋。“你很棒吗?”乔布斯一走进来就问道,“我们Mac团队只想要真正有才华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足够好。”赫茨菲尔德知道怎样回答。“我吿诉他是的,我觉得我自己很棒。”
乔布斯离开了,赫茨菲尔德继续自己的工作。那天下午,他注意到乔布斯正在自己的小隔间外盯着自己看。“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乔布斯说,“你现在是Mac项目的成员了。跟我来。”
赫茨菲尔德回答说他还需要几天来完成手头正在忙的AppleII产品。“还有什么比制造麦金塔更重要的事情吗?”乔布斯问道。赫茨菲尔德解释说,他要把他的AppleII上的DOS程序弄好,然后交给某人。“你这么做就是浪费时间!”乔布斯回答,“谁在乎AppleII啊?用不了几年AppleII就会消亡了。麦金塔才是苹果公司的未来,你现在立即开工!”说完,乔布斯就拔掉了赫茨菲尔德桌上AppleII的电源线,他一直在弄的代码也毁了。“跟我来,”乔布斯说,“我带你去你的新办公桌。”乔布斯开着他的银色奔驰,载着赫茨菲尔德和他的电脑等所有物品,来到了麦金塔项目的办公室。“这就是你的新办公桌,”他说着,把他带到了伯勒尔·史密斯隔壁的工位,“欢迎来到Mac团队!”赫茨菲尔德打开抽屉后才发现,那张桌子是拉斯金的。事实上,拉斯金离开得太匆忙,有几个抽屉里还塞满了他的杂物,包括一些飞机模型。
1981年春天,乔布斯在为自己的Mac团队招兵买马,他招募成员的主要标准就是要对产品有激情。有时候,他会把应试者带入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台被布盖住的Mac样机,然后他会像变戏法一样把布掲开,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他们两眼放光,立刻拿起鼠标开始操作,史蒂夫就会微笑着雇用他们,”安德烈嫌·坎宁安回忆说,“他就是想看到应试者们喊出一声‘哇’!”
布鲁斯·霍恩是施乐PARC的一名程序员。在他的一些朋友,比如拉里·特斯勒决定加入麦金塔项目后,霍恩也考虑过加入。但他从另一家公司得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还有15000美元的签约奖金。乔布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给他打了电话:“你明天早上必须到苹果公司来,”他说,“我有很多东西要给你看。”霍恩照做了,乔布斯也借此机会成功地将他招至麾下。“史蒂夫是如此充满激情地要造出这台可以改变世界的令人惊奇的设备,”霍恩回忆说,“他强大的人格魅力让我改变了主意。”乔布斯向霍恩完整展示了塑料外壳是怎样铸造成型的,又怎样以完美的角度拼装在一起,以及内部的电路板看上去有多漂亮。“他想要我看到,整个项目必定会取得成功,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周到了。我说,哇,这种对产品的狂热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于是我就签约了。”
乔布斯甚至还尝试了让沃兹尼亚克重新入伙。他后来告诉我,“沃兹那时候已经没做出过什么成绩了,这让我很不满。但我又想,管它呢,要是没有他的聪明才智的话,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就在他刚开始让沃兹对Mac产生兴趣的时候,沃兹在圣克鲁兹驾驶着他新买的单引擎比奇飞机尝试起飞时,飞机坠毁了。他差点儿丧命,并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乔布斯陪他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时间。但当沃兹康复后,他决定是时候离开苹果公司了。在从伯克利退学十年后,他决定重返校园拿到自己的学位,并以洛基·浣熊·克拉克(RockyRaccoonClark)的名字登记入学。
为了给整个项目打上自己的印记,乔布斯决定项目名称不应该再使用拉斯金最爱的苹果种类了。在各种访谈中,乔布斯一直把电脑比做思想的自行车:人类创造了自行车,从而让自己的移动比秃鹰还要高效;类似的,电脑的发明也将让人们的思维效率大为提髙。于是有一天,乔布斯宣布,从今以后,麦金塔更名为“自行车”。然而这一决定并不受欢迎。“伯勒尔和我认为这是我们听说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我们都拒绝使用新名字。”赫茨菲尔德回忆。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个变更名字的想法就被放弃了。
到1981年初,Mac团队的规模已经扩展到了差不多20人,乔布斯觉得他们该有个更大的办公区了。于是他们都搬到了一栋棕色墙面的双层建筑的二楼,那里跟苹果公司的主楼大约隔了三条街。新办公室紧邻一家德士古加油站,因此被称为“德士古塔”(TexacoTowers)。丹尼尔·科特基尽管仍在为股票期杈的事情伤心,还是被招来给几台样机连接电路。著名的软件工程师巴德·特里布尔(BudTribble)设计的开机启动画面,是一句亲切的“hello!”乔布斯觉得办公室里还需要更有活力一点儿,于是让他们去买一套立体声音响。“趁他还没有改主意,伯勒尔和我立刻跑出去,买回了一台银色磁带立体声音响。”赫茨菲尔德回忆。
乔布斯很快就夺取了全面的胜利。在赢得了与拉金之间的Mac团队管理权之争后,过了几个星期,他又帮助将迈克·斯科特从苹果公司总裁的位置上赶了下来。斯科特已经变得越来越反复无常。他时而横行霸道、恃强凌弱,时而又会鼓励、培养员工。在他以冷酷无情的方式推行了一轮裁员之后,终于失去了员工中大多数人的支持。除此之外,他也开始遭受一系列肉体上以及精神上的病痛折磨,包括眼部感染以及间歇性嗜睡症。在斯科特前往夏威夷度假期间,马库拉召集了公司的高层,询问是否应该开除斯科特。大多数人,包括乔布斯和约翰·库奇在内,都表示同意。于是马库拉接管工作,成为了公司不怎么管事的临时总裁。如此一来,乔布斯发现自己可以完全不受约束地在Mac项目中为所欲为了。
第十一章 现实扭曲力场 以自己的游戏规则行事 以自己的游戏规则行事
安迪·赫茨菲尔德加入Mac团队后,另一名软件设计师巴德·特里布尔给他介绍了项目的基本情况,让他知道了还有大量工作尚未完成。乔布斯希望项目能在1982年1月之前完工,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年时间。“这太疯狂了,”赫茨菲尔德指出,“不可能的。”特里布尔说,乔布斯是不能接受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发生的。“能最好地形容这种情况的就是《星际迷航》里的一个术语”,特里布尔解释道,“史蒂夫拥有现实扭曲力场。”赫茨菲尔德有些疑惑,特里布尔便进一步解释道:“有他在的时候,现实都是可塑的。他能让任何人相信几乎任何事情。等他不在的时候,这种力场就会逐渐消失,但这种力场让我们很难作出符合实际的计划。”
特里布尔回忆说,自己是从《星际迷航》中著名的一集——“宇宙动物园”中学来的这个短语,“在那一集中,外星人通过极致的精神力量建造了新世界。”他说他使用这个短语既是一种称赞,也是一种警示。“陷入史蒂夫的扭曲力场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也正是这种力场让他可以真正地改变现实。”
起初,赫茨菲尔德认为特里布尔一定是夸张了。但在对乔布斯进行了两个星期的观察后,他有了切身感受。“现实扭曲力场是几种因素的混合物,其中包含了极富魅力的措辞风格、不屈的意志和让现实屈从于自己意图的热切渴望,”他说,“如果他的一个论点没能说服别人,他会娴熟地切换到另一个论点。有时候,他会突然把你的观点占为己有,甚至都不承认自己曾有过不同的想法,这会让你猝不及防。”
赫茨菲尔德还发现,没有人可以避开这股力量的影响。“让人惊奇的是,即使你敏锐地意识到了现实扭曲力场,它还是可以在你身上产生作用,”他说,“我们经常讨论有没有方法可以屏蔽这个力场,但一段时间之后,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只能认为它是一种自然力量。”有一次乔布斯宣布,办公室冰箱里的苏打水都会被替换成奥德瓦拉(Odwalla)牌的有机橙汁和胡萝卜汁,之后团队里就有人制作了一批T恤,前面写着“现实扭曲力场”背后写着“它藏在果汁里!”
在某种程度上,称之为现实扭曲力场只是换了种好听的说法来描述乔布斯喜欢说谎的特性。但事实上,它是一种更复杂的掩饰行为。乔布斯会断言一些事情——可能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个事件,或者是叙述一场会议上某人提出了一个观点——而完全不考虑事实是什么。这源自他对现实的有意蔑视,不光是对别人,也对他自己。“他可以欺骗他自己比尔·阿特金森说,“这就让他可以说服别人相信他的观点,因为他自己已经接受并吸收了这个观点。”
当然,很多人都会扭曲现实。当乔布斯这么做的时候,通常都是一种策略,为了实现某个目的。天性诚实的沃兹尼亚克就惊叹于这种力量的效果。“当他对于未来有一些不合常理的想法时,比如说告诉我,我能只用几天时间就设计出‘打砖块’游戏的时候,他的现实扭曲力场就会起作用。你意识到那是不现实的,但他就是有办法让它变为现实。”
当Mac团队的成员们陷入他的现实扭曲力场时,他们就好像被催眠了一样。“他让我想起了拉斯普京①,”黛比·科尔曼(DebiColeman)说,“他会死死地盯着你,眼睛一眨都不眨。哪怕他端给你一杯毒药,你也会乖乖地喝下去。”但是,和沃兹尼亚克一样,她也认为现实扭曲力场是充满力量的:它让乔布斯激励自己的团队,在掌握的资源远不及施乐及IBM的情况下,改变了计算机产业的进程。“那是一种自我实现的扭曲,”她说,“你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你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不可能完成的。”
现实扭曲力场的根源在于乔布斯内心深处不可动摇的信念:世界上的规则都不适用于他。这在他身上是有迹可循的:小时候,他就经常可以让现实屈服于自己的欲望。但他认为自己可以无视规则的信念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深深植根于他性格中的叛逆与固执。他觉得自己很特别:他是被上天选中并受到启示的。“他认为有一些人是很特别的——比如他自己、爱因斯坦、甘地以及他在印度遇到的那些导师——而他就是其中之一,”赫茨菲尔德说,“他跟克里斯安讲过这些。有一次他甚至暗示我,他是受到过上天启示的。这些话就像是从尼采口中说出来的。”乔布斯从没有研究过尼采,但他的天性与尼采的一些思想不谋而合:对权力的渴望,以及“超人”(Uberman)的特殊本性。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道:“精神现在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被世界所驱逐的人,终于赢得了自己的世界!”如果现实与乔布斯的意愿不一致的话,他就会忽略现实,他的女儿丽萨出生时他就是这么做的;多年以后,当他第一次被诊断患上了癌症时,他也是这么做的。即使平时一些小小的叛逆行为,比如汽车不装牌照,或是将车停在残疾人停车位上,他也表现得好像完全不受规则和现实的约束。
乔布斯的世界观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他对人或物进行分类时,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人要么就是“受到过启示的”,要么就是“饭桶”;人们的工作成果要么是“最棒的”,要么就是“完全的垃圾”。Mac的设计师比尔·阿特金森在这样的二分法中获得的总是积极的评价,他有如下描述:
在史蒂夫手下工作太难了,因为“神”与“白痴”之间的两极分化太严重了。如果你是神,你就是高高在上,存在于神坛上的,绝不能犯错误。我们当中被认为是神的那些人,比如说我,都知道自己实际上也是凡人,我们也会作出糟糕的工程决定,也会像任何人一样吃饭放屁,所以我们总是害怕会被赶下神坛。而那些被认为是白痴的,他们其实也是辛勤工作的杰出工程师,但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永远都得不到赏识,永远无法摆脱白痴的身份。
但这样的分类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尤其是当乔布斯的看法是关于想法而不是关于人的时候,他有时会很快推翻自己先前的结论。特里布尔在向赫茨菲尔德介绍现实扭曲力场时,特别叮嘱他:乔布斯就像高压交流电一样善变。“他告诉你某样东西是糟糕的或者绝妙的,并不代表他明天还会这么想,”特里布尔解释说,“如果你告诉他一个新想法,他通常会告诉你他认为这个想法很愚蠢。但之后,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想法,一个星期之后,他会找到你,然后把你的想法再提出来,就好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这种脚尖旋转技巧的大胆程度,即便是迪亚吉列夫②看了,也会眼花缭乱。布鲁斯·霍恩是和#斯勒一起从施乐PARC跳槽到苹果的程序贯,他就亲历了多次这样的事情。“某一天,我会跟他提一个自己的想法,他会说那太疯狂了,”霍恩说,“到下一周,他会跑过来跟我说:‘嘿!我有个很棒的主意’——而那正是我的主意!我跟他说:‘史蒂夫,一个星期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个了。’他就会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继续讲下去。”
乔布斯的大脑电路中似乎缺少了一个装置,这个装置可以调节在他脑中闪现的冲动观点的峰值。于是,在跟他打交道的过程中,Mac团队运用了音频上的一个概念——低通滤波器。在乔布斯向大家输入11点时,他们学会了将他的高频信号的振幅减小。如此一来就可以平滑地输出数据集,并且为他不断变化的态度提供一个让人不那么紧张的平均值。“几个周期后,”赫茨菲尔德说,“我们就学会了怎样低通过滤他的信号,以及如何不对他的极端态度作出反应。”
乔布斯做出这些极端的行为是因为他缺乏情感上的敏感性吗?不,恰恰相反。他的情感理解能力是超强的。他有着不可思议的阅人能力,可以看出他人心理上的优势、弱点以及不安全感。他能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击对方心灵最深处。他凭直觉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在说谎还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这让他成为了哄骟、安抚、劝说、奉承、威胁他人的大师。“他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力量,能准确地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怎样能让你觉得自己很渺小,怎样能让你畏缩,”霍夫曼说,“这是那些极富魅力、知道如何操纵别人的入身上的共同特质。你知道他能摧毁你,这就让你感觉自己变弱了,你渴望得到他的认可,然后他就可以把你推上神坛并彻底拥有你。”
这样也有一些好处。那些没有被摧毁的人都变得更为强大。他们能更好地完成工作,既是出于畏惧,又是渴望取悦他,也是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着这样的期待。“他的行为可以让你在情感上饱受折磨,但如果你能挺过去,它就能起到积极的作用。”霍夫曼说。有时候,你可以对抗乔布斯的力量,这样的话不但可以幸存下来,还能茁壮成长。但这并不总能成功,拉斯金尝试过,短时间内他成功了,但之后还是被摧毁了。但如果你很自信而且你是正确的,如果乔布斯审视你一番后认为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就会很尊重你。多年来,无论是在他的私人生活还是职业生涯中,他的核心圈子里集中的都是真正的强者,而不是馅媚者。
Mac团队也深知这一点。从1981年开始,他们每年都会将一个奖项颁发给最能勇敢面对乔布斯的人。这个奖在一定程度上是个玩笑,但也有认真的意思,乔布斯知道这个奖并且还很喜欢它。第一年,该奖被授予了乔安娜·霍夫曼。她来自一个东欧难民家庭,脾气和意志都很强硬。比如,有一天,她发现乔布斯以一种完全扭曲事实的方式更改了她的市场规划。她愤怒地冲向他的办公室。她回忆说;“在我上楼梯的时候,我就告诉他的助理,我要拿把刀插进他的心脏。”公司的法律顾问阿尔·艾森施塔特(AlEisemtat)跑过来制止了她。“但史蒂夫听我说完后作出了让步。”
霍夫曼在1982年再一次赢得了这个奖项。“我记得我当时很羡慕乔安娜,因为她敢于面对史蒂夫,而我却没那个胆子。”那一年加入Mac团队的黛比·科尔曼说,“然后,1983年,我赢得了那个奖项。我认识到,我必须坚守自己的信念,乔布斯也很尊重这种做法。从那以后我开始得到晋升。”最终,她成为了制造部门的负责人。
一天,乔布斯冲进了阿特金森手下一名工程师的小隔间,说出了自己常说的那句话:“这是狗屎。”阿特金森回忆说:“那个家伙回答:‘不,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然后他向史蒂夫解释了自己在工程方面作的一些杈衡。”乔布斯败下阵来。阿特金森告诉他的团队,乔布斯的话不能照字面理解,需要转化一下。“我们把‘这是狗屎’解读为一个问句,它真实的意思是‘告诉我,这为什么是最好的方法?’”但这个故事的结尾让阿特金森也觉得很有教育意义。最终,那名工程师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实现乔布斯之前指责的那个功能。“正因为史蒂夫挑战了他,他才找到了更好的方法。”阿特金森说,“这意味着,你可以反驳他的意见,但也应该认真听他说的话,因为他通常都是正确的。”
乔布斯这种带刺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两种因素的驱使:一是他的完美主义,二就是,他无法容忍那些为了让产品及时面世或为了压缩成本而作出合理(甚至明智)妥协的人。“他不会在产品上作出妥协,”阿特金森说,“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完美主义者。如果哪个人不愿意把产品做到完美,那他就是笨蛋。”举例来说,1981年的西海岸计算机展销会上,亚当·奥斯本(AdamOsbome)发布了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便携式个人电脑。它并不出众——屏幕只有5英寸、内存也不大——但运行状况尚可。正如奥斯本那旬著名的宣言:“够用就好,多出来的功能都是浪费。”乔布斯认为这整个想法都是可怕的,好几天的时间里他都在嘲笑奥斯本。“这家伙就是不明白,”他走在苹果公司的走廊里还反复骂道,“他不是在创造艺术品,而是在制造垃圾。”
一天,乔布斯走进了拉里·凯尼恩(LarryKenyon)的办公隔间,他是负责麦金塔电脑操作系统的工程师,乔布斯抱怨说开机启动时间太长了。凯尼恩开始解释,但乔布斯打断了他。他问道:“如果能救人一命的话,你愿意想办法让启动时间缩短10秒钟吗?”凯尼恩说也许可以。乔布斯于是走到一块白板前开始演示,如果有500万人使用Mac,而每天开机都要多用10秒钟,那加起来每年就要浪费大约3亿分钟,而3亿分钟相当于至少100个人的终身寿命。“这番话让拉里十分震惊,几周过后,乔布斯再来看的时候,启动时间缩短了28秒,”阿特金森回忆说,“史蒂夫能看到宏观层面,从而激励别人工作。”
受到乔布斯的影响,麦金塔团队也充满激情地要制造一台完美的产品,而不仅仅是可以赚钱的产品。“乔布斯认为自己是艺术家,他鼓励设计团队的人把自己也当成艺术家,”赫茨菲尔德说,“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打败竞争对手,或者是狠赚一笔,而是做出最好的产品,甚至比最好的还要好一点儿。”乔布斯还带着团队去曼哈顿的大都会博物馆参观蒂芙尼的玻璃制品展览,因为他觉得,大家可以从路易斯·蒂芙尼(LouisTiffany)创造出可以量产的伟大艺术品这个例子中获益匪浅。“我们谈论道,这些玻璃制品并不都是路易斯·蒂芙尼亲手制作的,但他成功地将自己的设计传授给了别人巴德·特里布尔回忆道,“我们对自己说,‘既然我们要制造产品,何不也把它做得漂亮点儿呢?’”
他所有这些暴躁、恶劣的行为都是必要的吗?也许不是,而且这些行为也并不都是合乎情理的。还有其他方式可以激励他的团队。尽管麦金塔电脑后来被证明是一件伟大的产品,但由于乔布斯的鲁莽干预,它的生产进度已远远落后,预算也严重超支。受到残酷对待的员工在感情上也很受伤,大多数人都已心力交瘁。“史蒂夫用不着让员工如此恐惧也可以为团队作出他的贡献,”沃兹尼亚克说,“我喜欢更加耐心一点儿,不要有那么多矛盾冲突。我觉得一家公司可以像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样。如果麦金塔项目是以我的方式运行的话,事情可能会一团糟。但我想,如果能把我们两人的风格中和一下的话,结果会比只用史蒂夫的方式要好一点儿。”
然而,乔布斯的行事风格也有其优势。它给苹果的员工们注入了持久的热情,让他们去创造革命性的产品,也让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完成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们制作了T恤,上面写着“我爱每周工作90个小时”。出于对乔布斯的畏惧以及想取悦他的强烈愿望,他们的工作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想。虽然乔布斯禁止团队为了降低Mac成本或是赶进度而在产品上作出让步,但这也同时阻止了一些看似合理实则粗劣的折中方案。
“多年以来,我认识到,当你拥有真正优秀的人才时,你不必对他们太纵容,”乔布斯后来解释说,“你期待他们做出好成绩,你就能让他们做出好成绩。最初的Mac团队让我知道,最顶级的人才喜欢一起工作,而且他们是不能容忍平庸的作品的。你到那个Mac团队里随便找个人问问。他们会告诉你,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
大多数人确实这么认为。“他会在开会的时候大喊:‘你这个蠢货,你从来就没有把事情做对过。’”黛比·科尔曼回忆道,“类似的事情好像每个小时都会发生。但我还是认为,能够和他并肩作战,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注释:
①俄国尼古拉二世时的神秘主义者、俄国沙皇及皇后的宠臣,有高超的催眠术。
②俄国艺术评论家,创办了著名的俄国芭蕾舞团。
第十二章 设计 大道至简 包豪斯式的美学标准
和大多数在埃奇勒建造的房子中长大的孩子不同,乔布了解这些房子,也知道它们好在哪里。他喜欢“面向大众的简洁现代主义设计”这个概念。他还喜欢听父亲讲述不同的汽车上纷繁的设计细节。所以,从苹果公司建立之初,他就相信杰出的工业设计——多彩简单的标志以及AppleII使用的雅致时髦的箱子——可以突出自己的公司,也让公司的产品显得与众不同。
在公司搬出乔布斯的车库后,第一个办公场所在一栋小建筑里,这里还有索尼公司的一处销售办事处。索尼以其独特的风格和令人难的产品设计而闻名,所以乔布斯经常到他们的办公室去研究宣传材料。“他走进来,邋里邋遢的,抚弄着产品宣传册,指出一些产品设计上的特点。”在那儿工作的丹·卢因(Dan-lLewin)说,“时不时地,他还会问我:‘我能把这个册子拿走吗?’”到1980年,乔布斯把卢因聘请到了苹果公司。
从1981年6月开始,乔布斯开始参加在阿斯彭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国际设计大会(InternationalDesignConference),这一时期,他对暗色调、工业气息十足的索尼设计的喜爱逐渐减弱。那年会议的焦点是意大利风格,出席的有建筑师兼设计师马里奥、贝里尼(MarioBellini),电影制片人贝纳多·贝托鲁奇(BernardoBertolucci),汽车制造商塞尔吉奥·平尼法瑞那(SergioPininfarina)和菲亚特汽车公司的女继承人、政治家苏珊娜·阿涅利(SusannaAgnelli)。“我就是去膜拜那些意大利设计师的,就好像电影《告别昨日》(BreakingAcoay)中的孩子膜拜意大利自行车手一样。”乔布斯回忆说,“那次会议真是一个奇妙的启示。”
在阿斯彭,乔布斯接触到了包豪斯运动干净、实用的设计理念,这一理念深受赫伯特·拜尔(HerbertBayer)的推崇,被他运用到了建筑、家居房屋、无衬线字体排印以及阿斯彭研究所的家具上。拜尔和他的导师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Gropius)以及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MiesvanderRohe)—样,也认为艺术和应用工业设计之间不应该有区别。包豪斯拥护的现代主义国际风格告诉人们,设计应该追求简约,同时具有表现精神。它通过运用干净的线条和形式来强调合理性和功能性。密斯和格罗皮乌斯宣扬的准则中就有“上帝就在细节之中”和“少即是多”这样的话。正如埃奇勒的房屋一样,艺术敏感性和大规模生产的能力结合到了一起。
1983年的阿斯彭设计大会上,乔布斯发表了一篇以“未来绝对不会和过去相同”为主题的演讲,公开阐述他对包豪斯风格的热情拥护。演讲在一个巨大的音乐帐篷中举行,乔布斯称赞了包豪斯风格的简单朴素,也预言了索尼风格的消亡。“当下工业设计的潮流就是索尼的那种髙科技感,也就是金属灰色,要么就涂成黑色,加一些怪异的设计。”他说,“这么做很容易,但不够好。”他提出了一个源自包豪斯风格的替代方案,更加忠实于产品的功能和本性:“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产品科技感十足,然后用上简单干净的包装,让科技感一目了然。我们会把产品放在小包装盒里,让它们看上去纯白漂亮,就像博朗生产的电器一样。”
他反复强调苹果公司的产品会是干净而简涪的。“我们会把产品做得光亮又纯净,能展现高科技感,而不是一味使用黑色、黑色、黑色,满是沉重的工业感,就像索尼那样。”他朗声说道,“我们的设计思想就是:极致的简约,我们追求的是能让产品达到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品质。我们管理公司、设计产品、广告宣传的理念就是一句话:让我们做得简单一点,真正的简单。”苹果奉行的这一原则也在它的第一版宣传册上得到了突出:“至繁归于至简。”
乔布斯认为,简约化设计的一个核心要素就是让人能直观地感觉到它的简单易用。设计上的简单并不总能带来操作上的简易。有时候,设计得太漂亮、太简化,用户用起来反而不会那么得心应手。“我们作设计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产品特性一目了然。”乔布斯告诉一群设计专家。作为例子,他高度赞扬自己为麦金塔电脑创造的桌面概念:“人们直观上就知道该怎么处理桌面。你走进办公室,桌子上有一堆文件。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最重要的。人们知道怎样转换优先级。我们在设计电脑的时候引入桌面这个概念,一定程度上就是想充分利用人们已经拥有的这一经验。”
那个周三下午,在乔布斯演讲的同时,另一场演讲正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进行,发言人是23岁的林璎(MayaLin)。前一年的11月份,林瓔设计的越南战争纪念碑在华盛顿落成,她也因此一举成名。乔布斯和她成了亲密的朋友,并邀请她访问苹果公司。有林璎这样的人在身边的时候,乔布斯会有些羞怯,于是他找来了黛比·科尔曼,带着林璎参观。“我和史蒂夫一起工作了一个星期,”林璎回忆说,“我问他,为什么电脑看上去就像笨重的电视机?为什么你们不把它做得薄一点儿?为什么不做成平板的便携式电脑?”乔布斯回答说那正是他的目标,只是现在技术还没有成熟。
那一时期,乔布斯觉得工业设计领域没有多少令人兴奋的事情。他有一盏理查德·萨珀(RichardSapper)设计的台灯,这是他很欣赏的一个作品,同时,他还喜欢伊姆斯夫妇(CharlesandRayEames)设计的家具,以及迪特尔·拉姆斯(DieterRams)设计的博朗产品。但没有人能像当年的雷蒙德·洛伊(RaymondLoewy)和赫伯特·拜尔两位大师一样,推动工业设计领域的发展。“工业设计界真的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尤其是在硅谷,而史蒂夫急切盼望改变这一局面。”林璎说,“他的设计理念是:造型优美,但不能华而不实,同时还要充满乐趣。他崇尚极简派的设计风格,这源自他作为一名佛教禅宗信徒对简单的热爱,同时他又竭力避免陷入过度的简单而让产品显得冷冰冰的,要使产品的趣味感得以保留。他对待设计充满热情、极其严肃,同时,其中也带有一点玩乐精神。”
随着乔布斯设计鉴赏力的不断提升,他开始尤其青睐日式风格,还渐渐地和三宅一生及贝聿铭这样的明星人物进行更多接触,比如他的禅修对此有很大的影响。“我一直都认为佛教——尤其是日本的佛教禅宗——在审美上是超群的。”他说,“我见过的最美的设计,就是京都地区的花园,这一文化的产物深深打动了我,而它们都直接源自佛教禅宗。”
第十二章 设计 大道至简 像保时捷那样
杰夫·拉斯金设想中的麦金塔电脑就像一只四四方方的手提箱,可以将键盘翻起来盖住屏幕从而合上电脑箱。乔布斯接管项目之后,他决定牺牲便携性,改用一个不会占用太多桌面空间的独特设计。他把一本电话簿扔到众人面前,然后宣布,电脑占用的桌面面积不能超过这本电话簿,这让一群工程师吓傻了眼。于是,设计团队的负责人杰里·马诺克和他雇来的天才设计师大山特里(TerryOyama)开始研究一个方案:将屏幕放到机箱的上方,再用上可拆卸的键盘。
1981年3月的一天,安迪·赫茨菲尔德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发现乔布斯正站在一台麦金塔样机旁,和公司的创意总监詹姆斯·费里斯(JamesFerris)激烈地争论着。“我们要设计出一个经典的外形,不会过时的那种,就像大众的甲壳虫汽车一样。”乔布斯说。受他父亲的影响,他对经典车型的外形轮廓十分赞赏。
“不,不对,”费里斯说,“外形应该很性感诱人,就像法拉利那样。”
“法拉利也不对,”乔布斯反驳,“应该更像保时捷!”这么说并不奇怪,乔布斯当时就拥有一辆保时捷928。(费里斯后来离开了苹果公司,到保时捷担任广告经理。)一个周末,比尔·阿特金森来了,乔布斯把他带到外面去欣赏那辆保时捷。他告诉阿特金森:“伟大的艺术品不必追随潮流,它们自身就可以引领潮流。”他还十分欣赏奔驰汽车的设计。“多年来,他们把汽车的线条做得更加柔和,但细节之处的用心依然清晰可见,”一次他在停车场周围散步时说,“这正是我们要在麦金塔电脑上实现的目标。”
大山特里拟出了一个初步设计方案,并制作了一个石膏模型。Mac团队的成员们聚集到一起观看展示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赫茨菲尔德大赞“可爱”,其他人似乎也很满意。但乔布斯却给出了猛烈的批评:“这造型太方正了,必须再多一些曲线美的感觉。第一个倒角的半径要再大一点儿,斜角的尺寸我也不大喜欢。”他把刚刚熟练掌握的工业设计术语用上了,其实指的就是电脑相邻两个面之间的弯曲过渡。但紧接着,乔布斯还是给出了一句响亮的称赞。他说:“这是一个开始。”
每一个月左右,马诺克和大山都会将这样的流程重复一次,当然是根据乔布斯前一次的枇评进行了改进。每次最新的模型都会像变戏法一样现出庐山真面目,而前几次的模型则在它旁边一字排开。这不仅有助于大家对改进之处给予评价,也能防止乔布斯坚称自己的某条建议或意见被忽视了。“到第四个模型的时候,我已经很难看出它跟上一个之间的不同了。”赫茨菲尔德说,“但史蒂夫总是很挑剔也很肯定地说,他喜欢或者讨厌某个细节,而他说的东西是我几乎无法觉察到的。”
一个周末,乔布斯去了帕洛奥图的梅西百货,又开始研究各种电器,特别是厨艺公司的产品。周一,他冲进办公室,让设计团队去买了一台厨艺公司的电器,然后根据它的轮廓、曲线和斜角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建议。于是大山尝试了一种新的设计,但看上去就像是一台厨房电器,乔布斯觉得行不通。这让整个进程停顿了一个星期,最终,乔布斯还是批准了Mac的机箱设计。
乔布斯一直坚持电脑的外形必须友好。所以,它不断地改进,看上去就像一张人脸。磁盘驱动器安装在屏幕的下方,使得整台机器比大多数电脑都要狭长,使人联想到一张脸。靠近底座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就像是下巴;乔布斯还把顶端的塑料边框变得更细,这样麦金塔就不会像丽萨那样有个克鲁马努人(Cro-Magnon)般的额头,外形更加好看。这款苹果机箱的设计专利属于史蒂夫·乔布斯、杰里·马诺克和大山特里。“虽然这个设计不是史蒂夫亲手画出来的,但正是他的思想和灵感成就了这个设计。”大山后来说,“老实说,在史蒂夫告诉我们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电脑的‘友好’指的是什么。”
乔布斯对于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也同样痴迷。有一天,比尔·阿特金森兴奋地冲进德士古塔。他刚刚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算法,可以在屏幕上快速画出和椭圆。要在屏幕上画圆,通常需要计算平方根,而68000微处理器并不支持这个功能。但阿特金森想出了一个变通的方法,因为他发现,一组奇数序列相加,可以得到一组完全平方数序列(例如,1+3=4,1+3+5=9,等等)。赫茨菲尔德回忆说,在阿特金森演示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乔布斯。“圆和椭圆挺好的,”他说,“不过,要是能画出带圆角的矩形,你觉得怎么样?”
“我认为我们用不着这个。”阿特金森说道,他解释说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我想把图形程序做得精简一点,能满足基本的需要就可以了。”他回忆道。
“圆角矩形到处都有啊!”乔布斯说着就跳了起来,显得更加激动,“你就看看这个房间里!”他指出白板、桌面和其他一些东西都是带圆角的矩形。“你再看看外面,更多,基本上哪儿都有!”他把阿特金森拖出去转了一圈,指着车窗、广告牌和街道指示牌给他看。“走了3条街,我们发现了17处这样的例子,”乔布斯说,“走到哪里我都能指出来,后来他完全信服了。”
“最后直到他指着一个‘禁止停车’的标示牌时,我说:‘好了,你说对了,我认输。圆角矩形也要成为我们电脑上的基本要素。’”正如赫茨菲尔德回忆的:“第二天下午,比尔回到了德士古塔,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他在演示中可以飞快地画出漂亮的圆角矩形。”在丽萨和麦金塔,以及后来几乎所有的苹果电脑中,对话框和窗口都带上了圆角。
还在里德学院的时候,乔布斯在旁听书法课时爱上了各种衬线字体和无紂线字体,以及合适的字距和行距。“在我们设计第一台麦金塔电脑的时候,当年的记忆都冒了出来。”他后来在谈及书法课的时候说。因为Mac采用了位图显示,它可以支持无数种字体——从优雅的到古怪的,然后在屏幕上逐个像素地显现出来。
为了设计这些字体,赫茨菲尔德招募了来自费城郊区的髙中好友苏珊·卡雷(SusanKare)。在给这些字体命名时,他们采用了费城梅因莱恩区火车线路上车站的名字:欧弗布鲁克(Overbrook)、梅里昂(Merion)、阿德莫尔(Ardmore)和罗斯蒙特(Rosemont)。乔布斯觉得这一过程十分有趣。一天傍晚,乔布斯路过他们那里,也开始想字体的名字。那都是些“从没有人听说过的小地方”,他抱怨说,“应该用世界级的大城市来命名!”卡雷说,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了现在的这些字体名字:芝加哥、纽约、日内瓦、伦敦、旧金山、多伦多和威尼斯。
马库拉和其他一些人从来都无法欣赏乔布斯对于版面设计的痴迷。“他对于字体的了解是很让我们惊讶的,而且他一直坚持要设计好看的字体。”马库拉回忆说,“我一直说:‘字体?!?难道我们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吗?’”事实上,麦金塔上各种漂亮的字体,再结合激光打印技术和强大的图形功能,推动了桌面出版产业的诞生,也成为了苹果公司赢利点。同时,它也让普通人——不管是中学校报记者还是编辑PTA(家长和教师联谊会)时事通讯的母亲,都享受到了掌握字体知识带来的奇异乐趣,而这种乐趣,之前只有印刷工人、满头白发的编辑和其他跟油墨打交道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卡雷也开发了图标——例如放置被删除文件的垃圾箱,这是图形界面中不可缺少的。她和乔布斯很合得来,因为他们都喜欢简约设计,也都想让Mac成为一台充满创意的电脑。“他通常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过来,”她回忆说,“他总想知道最新的进展,他品位一流,而且对视觉细节的判断也很准确。”有时候,乔布斯会在星期天早上过来,所以卡雷那个时间段都会在工作岗位上,好向他展示最新的成果。她会时不时地遭到否定。她设计了一个兔子图标,用来表示增加鼠标的点击速率,但遭到了乔布斯的反对,理由是这个毛茸茸的生物看上去“太娘娘腔了”。
乔布斯在窗口、文件以及屏幕顶端的标题栏上也耗费了大量精力。他要求阿特金森和卡雷反复修改,因为他对标题栏的样子总是不满意。乔布斯不喜欢丽萨上使用的标题栏,因为它们太黑、太粗糙了。他希望Mac上的标题栏能够更加平滑,再有些细条纹。“我们做了20种不同的标题栏才让他满意。”阿特金森回忆说。卡雷和阿特金森曾一度抱怨说乔布斯在标题栏的修改上耗费了他们太多时间,而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乔布斯大发脾气。“你能想象一下每天都要看着它是什么感觉吗?”他吼道,“这不是个小事,这是我们必须做好的事!”
克里斯·埃斯皮诺萨找到了一个方法,既可以满足乔布斯对设计的要求,又可以满足他疯狂的控制欲。苹果公司还在车库里办公的时候,埃斯皮诺萨就是沃兹尼亚克的助手之一,在乔布斯的劝说下,他从伯克利退了学,乔布斯的理由是,学习的机会有很多,但研发Mac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自己决定在电脑上设计一款计算器程序。“大家都聚到一起,看克里斯向史蒂夫展示程序,他屏住了呼吸,等待史蒂夫的反应。”赫茨菲尔德回忆说。
“这只是个开始,”乔布斯说,“但基本上来说,很烂。背景颜色太深,一些线条的粗细不对,按键也太大了。”根据乔布斯提出的批评,埃斯皮诺萨日复一日地不断对程序进行完善,但每次展示最新的版本都会受到新的批评。最终,在一个下午,乔布斯再次出现的时候,埃斯皮诺萨展示了他灵机一动做出的解决方案——“史蒂夫·乔布斯自己动手做的计算器程序”。这个程序允许用户改变线条的粗细、按键的大小、阴影、背景及其他属性,从而实现计算器外观的调整和个性化。乔布斯没有只顾着笑,他开始认真地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计算器的外观。大约10分钟后,他终于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毫无疑问,他的设计出现在了最终问世的Mac上,并在之后15年的时间里一直作为标准使用。
尽管乔布斯关注的重点在麦金塔电脑上,但他还在寻求为所有的苹果产品创造统一的设计风格。于是,在杰里·马诺克和非正式团体“苹果设计协会”的帮助下,乔布斯组织了一次选拔赛,为苹果挑选世界级的设计师,如同博朗公司的迪特尔·拉姆斯一样。这个计划命名为“白雪公主”,起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对白色的偏爱,而是因为比赛中需要选手设计的产品是以七个小矮人的名字命名的。最终的赢家是德国设计师哈特穆特·艾斯林格(HartmutEsslinger),他曾负责设计了索尼特丽珑电视的外观。乔布斯飞到巴登-符腾堡州的黑森林地区与他会面,给乔布斯留下深刻印象的不仅是艾斯林格的激情,还有他开着奔驰以超过100英里的时速狂奔的勇猛精神。
艾斯林格虽然是德国人,但他提出“苹果产品的DNA中应该有土生土长的美国基因”有独特的加利福尼亚风情,就像“好莱坞和音乐一样,有一点叛逆,还有自然散发的性感魅力”。他的指导思想是“形式追随情感”,这套用了那旬众人皆知的“形式追随功能”。他制作了40个模型来阐述这一概念,当乔布斯看到这些模型的时候,他宣布:“对,就是这样!”“白雪公主”的外观立即被运用到了AppleII上:白色的机箱,紧致的圆润曲线,既能散热又起到装饰作用的细密通风槽。乔布斯给艾斯林格提供了一份合同,条件是他必须搬到加州居住。两人握手达成了协议,用艾斯林格不那么谦虚的话说:“那次握手开启了工业设计史上最为决定性的一次合作。”艾斯林格的公司——青蛙设计①——1983年年中在帕洛奥图成立,并从苹果公司得到了一份每年120万美元的大合同,从那时起,所有的苹果产品上都可以见到这句自豪的宣言:加利福尼亚设计。
乔布斯从父亲身上学到,充满激情的工艺就是要确保即使是隐藏的部分也被做得很漂亮。这种理念最极端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例子之一,就是乔布斯会仔细检查印刷电路板。电路板上是芯片和其他部件,深藏于麦金塔的内部,没有哪个用户会看到它,但乔布斯还是会从美学角度对它进行评判。“那个部分做得很漂亮,”他说,“但是,看看这些存储芯片。真难看。这些线靠得太近了。”
一名新手工程师打断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机器能运行起来就行,没人会去看电路板的”。
乔布斯的反应和往常一样:“我想要它尽可能好看一点,就算它是在机箱里面的。优秀的木匠不会用劣质木板去做柜子的背板,即使没人会看到。”几年之后,在麦金塔电脑上市后的一次访谈中,乔布斯再一次提到了当年父亲对他的教导:“如果你是个木匠,你要做一个漂亮的衣柜,你不会用胶合板做背板,虽然这一块是靠着墙的,没人会看见。你自己知道它就在那儿,所以你会用一块漂亮的木头去做背板。如果你想晚上睡得安稳的话,就要保证外观和质量都足够好。”
在迈克·马库拉的影响下,乔布斯把父亲的“关心隐藏部分的美观”的理念进一步延伸:漂亮的产品包装和展示也同样重要。人们确实是会“以貌取物”的。所以,乔布斯为麦金塔电脑的包装选择了全彩设计,并不断对其进行改善。“他让大家重做了50次,”阿兰·罗斯曼(AlainRossmatm)回忆说,他是Mac团队的成员之一,后来娶了乔安娜·霍夫曼,“用户一打幵包装,这些东西就会被扔进垃圾箱,但他还是执著于包装的式样。”对于罗斯曼来说,这显得有点失衡:一方面大把的钱被花在了昂贵的包装上,另一方面他们又试图在存储芯片上压缩成本。但对于乔布斯来说,要让麦金塔在性能和外观上都给人惊艳的感觉,每一个细节都是至关重要的。
最终的设计方案敲定后,乔布斯把麦金塔团队的成员都召集到一起,举行了一个仪式。他说:“真正的艺术家会在作品上签上名字。”于是他拿出一张绘图纸和一只三福笔(Sharpiepen),让所有人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些签名被刻在了每一台麦金塔电脑的内部。除了维修电脑的人,没有人会看到这些名字。但团队里的每个成员都知道那里面有自己的名字,就如同每个人都知道那里面的电路板已经被设计得尽善尽美了。乔布斯一个一个叫出大家的名字,让他们签名。伯勒尔·史密斯是第一个。乔布斯等到了最后,其他45个人都签过名后,他在图纸的正中间找到了一个位置,用小写字母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以香槟向大家祝酒。“在这样的时刻,他让我们觉得自己的成果就是艺术品。”阿特金森说——
注释:
①作者注:2000年,“青蛙设计”(frogdesign)更名为“青蛙设计”(frogdesign)并迁至旧金山。当初艾斯林格为公司挑选这样一个名字,不仅是因为青蛙具有变态(形态变化)的能力,也是为了向自己的祖国德意志联邦共和国〖(f)ederalRepublic(o)f(g)ermany〗致敬。他说:“小写字母体现的是包豪斯运动的无层级语言观念,强化了公司民主合作的精神。”
第十三章 制造Mac 过程就是奖励 竞争
1981年8月,IBM推出了他们的个人电脑,乔布斯让自己的团队买了一台并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个很糟糕的产品,克里斯·埃斯皮诺萨称其“性能低下、毫无创新”,这话不无道理。它使用的是过时的命令行提示符,屏幕也只能显示字符,而不是图形界面的位图显示。苹果的员工显得过于自信了,他们没有意识到,企业的技术经理也许更愿意从IBM这样的老牌企业购买产品,而不是他们这家以水果命名的公司。IBM发布个人电脑的那天,比尔·盖茨恰巧在苹果公司的总部参加一场会议。“他们看上去根本不在意,”他说,“他们用了一年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表现出了苹果公司狂妄的自信:他们在《华尔街日报》上刊登了一幅整版广告,标题是:“欢迎你,IBM。真的欢迎。”它把即将来临的电脑产业大战定位成了两家公司之间的竞争:生气蓬勃而又叛逆的苹果和老牌巨头IBM。而当时和苹果公司表现同样出色的康懋达公司、坦迪公司(Tandy)以及奥斯本,则被归入了“不相干公司”的行列。
乔布斯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都喜欢把自己看做对抗邪恶帝国的反抗者,一名与黑暗力量作斗争的绝地战士或是佛教武士。IBM是他的完美陪衬。乔布斯把即将到来的产业战争看做商业竞争和精神较量的结合体。“如果因为某个原因,我们犯下了巨大的错误,赢了我们,那我个人的感觉就是,我们将进入计算机领域长达20年的黑暗时代。”他告诉一个采访者,“一旦IBM控制了市场,他们几乎总是会停止创新。”即使30年后的现在,在回顾那场竞争时,乔布斯还是把它当做神圣的改革运动:“IBM本质上就是最差状态下的微软公司。他们不是创新的力量,而是邪恶的力量。IBM就像AT&T、微软或者谷歌一样。”
对于苹果公司来说不幸的是,乔布斯还将矛头对准了麦金塔的另一个竞争对手:苹果公司自家生产的丽萨。这么做一定程度上是心理原因。他曾经遭到过丽萨项目的驱逐,现在他要打败它。乔布斯还认为,良性的竞争也是一种激励下属的方法。正因如此,他才跟约翰·库奇打赌5000美元,赌Mac会在丽萨之前上市。问题是,竞争逐渐变成了恶性的。乔布斯总是把自己手下的一帮工程师描绘成酷小孩,与丽萨团队那群惠普工程师风格的无趣之人形成了鲜明对照。
更实质性的问题是,他当初放弃了杰夫·拉斯金生产廉价、低性能便携电脑的计划,将Mac重新定义为拥有图形用户界面的台式机,这样一来“狀就成为了小尺寸版本的丽萨,很有可能削弱丽萨的市场影响力。当乔布斯敦促伯勒尔·史密斯围绕摩托罗拉68000微处理器来设计Mac,并让Mac的运行速度超过了丽萨时,这一点显得愈加真实。
负责管理丽萨电脑应用软件的拉里·特斯勒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许多软件在两款机器上都能使用。于是,为了促成两个团队间的和平,他安排史密斯和赫茨菲尔德来到了丽萨的工作区,展示一下Mac的样机。25名工程师聚到了一起,正当大家在认真聆听、演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门被猛然推开了。冲进来的是里奇·佩奇(RichPage),他负责丽萨的大部分设计工作,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工程师。“麦金塔会毁了丽萨的!”他吼道,“麦金塔也会毁了苹果公司!”史密斯和赫茨菲尔德都没有作出回应,于是佩奇继续咆哮:“乔布斯想要毁了丽萨,就因为我们没让他来管,”他说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没人会买丽萨的,因为大家都知道Mac就要问世了!但你们根本不在乎!”他冲出房间,砰地关上了门,但过了一会儿又闯了进来。“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他对史密斯和赫茨菲尔德说,“史蒂夫·乔布斯才是问题所在,告诉史蒂夫,他正在毁掉苹果公司!”
乔布斯的确把麦金塔变成了丽萨的低价竞争者,并且使用的是丽萨不能兼容的软件。更糟糕的是,这两款机器与AppleII都不兼容。苹果没有人全面管理公司,也就没有人能管得住乔布斯。
第十三章 制造Mac 过程就是奖励 彻底的控制
乔布斯不愿意让Mac兼容丽萨的架构,并不只是出于竞争或复仇目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于控制权的迷恋。他认为一台电脑要真正做到优秀,它的硬件和软件是必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一台电脑要兼容那些在其他电脑上也能运行的软件,它必定要牺牲一些功能。他认为最好的产品是“一体的”,是端到端的,软件是为硬件量身定做的,硬件也是为软件度身定制的。正因为此,才使得麦金塔有别于微软(以及之后谷歌的安卓)所创造的环境,麦金塔上使用的操作系统只能在自己的硬件上运行,而微软和安卓的操作系统可以在许多不同厂家制造的硬件上运行。
“乔布斯是一个固执的杰出艺术家,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创造的东西被二流的程序员给糟蹋了。”ZDNET的编辑丹·法伯(DanFarber)写道,“这就好像街边的某个人在毕加索的画作上涂了几笔或是改写了鲍勃·迪伦的歌词一样。”到后来,乔布斯软硬件结合的一体化产品理念也让iPhone、iPod和iPad从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一理念造就了伟大的产品,但这并不总是占领市场的最佳战略。“从最初的最新的iPhone,乔布斯的系统一直都是封闭的,用户无法对其进行干预或修改。”《Mac信徒》一书的作者利安德·卡尼(LeanderKahney)说。
乔布斯当初和沃兹尼亚克争论是否应该在AppleII上设置扩展槽,从而允许用户在电脑主板上插入扩展卡来增加一些新功能时,就表现出了他心中那种控制用户体验的强烈欲望。沃兹尼亚克在那场争论中获得了胜利。AppleII上有8个扩展槽。但这一次,这台电脑是属于乔布斯的,不是沃兹尼亚克的。麦金塔电脑不会有扩展槽。用户甚至都不能打开机箱碰到主板。对于业余爱好者或者黑客来说,这就少了很多乐趣。但对乔布斯来说,麦金塔是为大众设计的。他想让用户的体验是可控的。他不希望看到有人往扩展槽里随便插上电路板,破坏他的优雅设计。
“这反映了他喜欢掌控一切的个性。”贝里·卡什(BerryCash)说,卡什于1982年被乔布斯聘请到苹果担任市场策划,成为了德士古塔的常驻员工,“史蒂夫在谈到AppleII的时候会抱怨说:‘我们没有控制杈,只能看着那些人对它做疯狂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他甚至设计了专门的工具,这样的话用户就无法使用常规的螺丝刀来打开机箱。“我们要把这台电脑设计成只有苹果的员工才能进入箱子内部。”他告诉卡什。
乔布斯还决定取消麦金塔键盘上的光标方向键。要移动光标,唯一的方法就是使用鼠标。这就迫使一些传统的用户必须适应鼠标的指向和点击这样的操作,尽管他们并不情愿这么做。和其他的产品开发者不一样,乔布斯不相信顾客永远是正确的。如果他们抵制使用鼠标的话,那他们就错了。这又一次证明,乔布斯把制造伟大产品的激情摆在了比迎合消费者的欲望更为重要的位置上。
取消方向键还有另一个好处(也是坏处):它迫使苹果公司以外的软件开发商们针对Mac的操作系统编写专门的程序,而不是编写一个通用的程序从而能安装到不同的电脑上。这有助于应用软件、操作系统和硬件设备间的紧密的垂直整合,而这正是乔布斯所钟爱的。
将麦金塔的操作系统授杈给其他的厂家,进而允许别人能制造出麦金塔的仿制品,这样的提议对于渴望端到端整体掌控局面的乔布斯来说是极为反感的。新上任的麦金塔营销总监是精力充沛的迈克·默里(MikeMurray),他在1982年5月交给乔布斯的机密备忘录中,提出了一份授权计划。“我们希望麦金塔的用户环境可以成为业界标准,”他写道,“但这其中有一个障碍:如果想要使用这个用户环境,就必须购买Mac的硬件。很少有公司(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可以创造并维持一个无法与其他厂家共享的行业标准。”他建议将麦金塔的操作系统授权给坦迪公司。默里认为,坦迪旗下的RadioShack商店拥有的客户群与苹果公司不同,所以不会严重影响苹果产品的销售。但以乔布斯的天性,他必然反对这样的计划。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完美创作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最终,麦金塔依照乔布斯的标准,仍然作为一个封闭的用户环境存在,但正如默里所担心的,在一个到处都是IBM兼容机的世界里,麦金塔想要守住业界标准的地位将会遭到重重困难。
第十三章 制造Mac 过程就是奖励 年度机器
随着1982年临近尾声,乔布斯开始相信,自己将成为《时代》杂志的“年度人物”。一天,他和《时代》旧金山分部的总编迈克尔·莫里茨一同出现在公司,他还鼓励同事们接受莫里茨的采访。但最终,乔布斯并没有登上该杂志封面。《时代》将“计算机”选为了年终刊的主题,并称之为“年度机器”。和主题报道一起的有一篇乔布斯的介绍,是根据莫里茨的报道,由杰伊·科克斯(JayCocks)撰写的,而科克斯以往只是负责摇滚乐信息方面的编辑。文中写道:“他有髙超的推销技巧,他的坚定信仰甚至让早期的基督教殉道者都羡慕不已,正是他——史蒂夫·乔布斯——开启了个人电脑产业。”这是一篇内容十分丰富的文章,但也不乏粗糙之处,以至于莫里茨(在他写了一本关于苹果公司的书,又进入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和唐·瓦伦丁成为了合伙人之后)驳斥它并抱怨说自己的报道被“一个来自纽约、日常工作是记录摇滚音乐界不羁生活的编辑断章取义,还添加了一些八卦消息”那篇介绍文章中引用了巴德·特里布尔关于乔布斯“现实扭曲力场”的言论,还提到乔布斯“有时候会在会议上突然哭起来”。最精彩的一句引用也许来自杰夫·拉斯金,他说,乔布斯“可以成为杰出的法兰西国王”。
让乔布斯沮丧的是,杂志公开了一件事情:他有一个被他抛弃的女儿——丽萨·布伦南。就是这篇文章提到了乔布斯说过的那句话:“全美28%的男性都可能是孩子的父亲。”这激怒了克里斯安。乔布斯知道是科特基把丽萨的事情告诉了杂志,他在Mac团队的办公区当着一群人的面痛斥了科特基。“《时代》的记者问我乔布斯是不是有个叫丽萨的女儿,我说当然是。”科特基回忆说,“朋友是不会让朋友否认自己是一个孩子的父亲的。我不会让我的朋友这么混蛋,否认自己是个父亲。他真的很生气,觉得受到了冒犯,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背叛了他。”
但真正伤害了乔布斯的是,他终究没能被选为“年度人物”。正如他后来告诉我的:
《时代》已经决定要让我成为“年度人物”了,当时我才27岁,所以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我觉得那很酷。他们派迈克尔·莫里茨来写篇文章。我们两个同龄,而我当时事业已经非常成功了,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嫉妒,他又恰好掌握了有利条件。所以他写了一篇恶毒诽谤的文章。纽约的编辑们看到这篇文章后说,我们不能让这种人当“年度人物”。这真的让我很伤心。不过也是个很好的教训,它告诉我永远不要为了那样的事情过分激动,因为媒体就像马戏团一样。他们用联邦快递把杂志寄给了我,我记得当时拆开包装的时候,满心希望在封面上看见自己的脸,结果却是个电脑的雕像。我还想:“怎么回事?”然后我看了那篇文章,写得太糟糕了,我真的哭了出来。
事实上,没有理由相信莫里茨当时嫉妒乔布斯,或者故意想进行不公正的报道。乔布斯也从没有被定为“年度人物”,尽管他自己不这么认为。那一年,编辑们(我也在其中,只是资历较浅)早就决定刊登“计算机”而不是某个人了,而且他们提前几个月就委托著名的雕塑家乔治·西格尔(GeorgeSegal)制作一件艺术品,作为折页封面上的图像。雷·凯夫(RayCave)当时是杂志的一名编辑。“我们从没有考虑过乔布斯,”他说,“你无法把电脑比做人,所以那是我们第一次决定选用一个无生命的物体。请西格尔做雕塑是件大事,我们从没有想让某个人出现在封面上。”
1983年1月,苹果公司发布了丽萨电脑——比Mac早了整整一年,乔布斯在和库奇的这场赌局中输掉了5000美元。尽管乔布斯并不是丽萨团队的一员,他还是以董事会主席及形象代言人的身份前往纽约为丽萨作宣传。
乔布斯从自己的公共关系顾问里吉斯·麦肯纳那里学会了如何以戏剧化的方式限量派发独家专访的机会。来自指定媒体的记者按次序一个个被带进他在卡莱尔酒店的套房,对他进行采访,房间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台丽萨电脑,周围用切花装饰着。宣传计划要求乔布斯专注于介绍丽萨,不要谈及麦金塔,因为对麦金塔的猜测可能损害丽萨的销售。但乔布斯却没能控制住。根据那天对他的采访而写成的大多数报道——包括刊登在《时代》、《商业周刊》、《华尔街日报》以及《财富》上的——都提到了麦金塔。“今年晚些时候,苹果公司将推出一款性能稍弱、售价更低的丽萨版本,即麦金塔电脑。”《财富》报道说,“乔布斯亲自领导那个项目。”《商业周刊》引用了乔布斯的话:“Mac问世后,将成为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电脑。”他还坦承Mac和丽萨是无法兼容的。这就像是在发布丽萨的同时给它送上了死亡之吻。
丽萨确实慢慢地消亡了。不到两年,它就停产了。“它太贵了,我们试图把它卖给大公司,但我们擅长的是出售给个人客户。”乔布斯后来说。不过这让乔布斯看到了一线希望:丽萨刚刚面世几个月,有一件事情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苹果公司必须把希望寄托在麦金塔身上。
第十三章 制造Mac 过程就是奖励 我们当海盗吧
随着麦金塔团队的不断扩大,它从德士古塔搬到了位于班德利大道(BandleyDrive)的苹果公司主办公区,并于1983年年中在班德利3号楼安顿下来。那里有一个可以玩电子游戏的现代化中庭大厅,游戏都是由伯勒尔·史密斯和安迪·赫茨菲尔德挑选出来的,还有一套东芝的CD音响系统,配上了马丁·洛根(MartinLogan)扬声器和100张CD光盘。从大厅就能看到软件小组的员工,他们的办公区域被玻璃围住,看上去就像待在鱼缸里一样,厨房里每天都备有Odwalla果汁。逐渐地,中庭里的玩物越来越多,最醒目的就是一架贝森朵夫钢琴和一辆宝马摩托车,乔布斯觉得这些东西可以让员工迷上简洁高雅的工艺风格。
乔布斯对招聘流程有着严格的控制,目的是招到具有创造力、绝顶聪明又略带叛逆的人才。软件小组会让应聘者玩史密斯最爱的电子游戏守护者(Defender)。乔布斯会问一些他常问的古怪问题,以考验求职者在突发状况下的思维能力,以及他们的幽默感和反抗精神。有一天,他和赫茨菲尔德、史密斯一起,面试一个应聘软件经理的人,这个人一走进来,身上的保守和刻板气质就显露无遗,很明显无法管理鱼缸里的那群天才。乔布斯开始无情地捉弄他。“你是几岁失去童贞的?”乔布斯问。
应聘者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你是处男吗?”乔布斯问道。应聘者坐着,显得非常紧张不安,于是乔布斯换了个问题:“你服用过多少次迷幻药?”赫茨菲尔德回忆说:“那个可怜的家伙满脸通红,于是我试图转移话题,问了他一个很直白的技术问题。”但是,当应聘者开始唠唠叨叨地回答问题时,乔布斯打断了他。“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他发出这样的声音,让一旁的史密斯和赫茨菲尔德也都笑了起来。
“我想我不适合这份工作。”那个可怜的人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乔布斯虽然有很多让人讨厌的行为,但他也能给自己的队伍注入团队精神。在把别人贬得一文不值之后,他又能找到办法激励他们,让他们觉得成为麦金塔项目的一员是一项美妙的任务。每半年,他都会带着团队的大部分人,去附近的一处度假胜地举行为期两天的集思会。
1982年9月的那次集思会是在蒙特雷附近的帕加罗沙丘(PajaroDunes)进行的。大约50名Mac团队的成员坐在小屋里,面朝着壁炉。乔布斯坐在他们前面的一张桌子上。他小声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走到一个黑板架旁边,开始贴上自己的想法。
第一条是“决不妥协”。这一条在日后的岁月里被证明是一把双刃剑。大多数的科技团队都会妥协。另一方面,Mac最终成为了乔布斯和他的队伍所能做出的最“完美得不可思议”的产品——但它还需要16个月才能上市,远远晚于计划时间。在提到一个计划中的完工日期后,他告诉他们:“即便错过上市日期,也不能粗制滥造。”换作愿意做出妥协的项目经理的话,也许会敲定一个完工日期,之后不得再作出任何改动。但乔布斯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另一句名言就是:“直到上市,产品才能算是完工。”
另一张纸上有一句公案①—样的短语,他后来告诉我那是他最爱的一旬格言。上面写的是:“过程就是奖励。”他喜欢强调,Mac团队是一支有着崇高使命的特殊队伍。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回顾这段共同度过的时光,对于那些痛苦的时刻,只是过眼云烟,或者付之一笑,他们会把这段时光看做人生中奇妙的巅峰时刻。
演讲的最后,他问道:“你们想看点儿好东西吗?”然后他拿出了一个曰记本大小的装置。他把装置翻开之后,大家发现那是一台可以放在膝盖上的电脑,键盘和屏幕接合在一起,就像笔记本一样。他说:“这是我的梦想,希望我们能在80年代中晚期造出这种电脑。”他们正在创建一家基业长青的公司,一家开创了未来的公司。
接下来的两天,各团队的负责人和颇具影响力的计算机行业分析师本·罗森都发表了演讲,晚上的时间就用来举行泳池派对和跳舞。到最后,乔布斯站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番独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50个人所做的工作将会对整个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他说道,“我知道我可能有一点难相处,但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有趣的事情。”多年之后,当时观众中的大多数人想到乔布斯那句“有一点难相处”的场景时都还能笑起来,并且都同意他的说法:能深远地影响世界,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乐趣。
接下来的一次集思会是在1983年1月底,丽萨的发布也是在这个月,气氛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4个月前,乔布斯在他的挂图中写下了“决不妥协”,这一次他的格言变成了“真正的艺术家要让产品上市”。大家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阿特金森未能得到在丽萨发布时接受采访的机会,他冲进乔布斯的酒店房间,威胁要辞职。乔布斯努力安抚他,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乔布斯怒了,“我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个,”他说,“我还有60个员工全身心投入在麦金塔项目上,他们在等着我去开会呢。”说完他就从阿特金森身旁走过,去给自己的忠实员工们演讲了。
乔布斯发表了一通振奋人心的讲话,宣称他已经就使用麦金塔这个名字一事,和麦金托什音频实验室解决了纷争。(事实上,当时此事仍然在谈判之中,但那样的时刻需要乔布斯施展一点现实扭曲力场。)他拿出一瓶矿泉水,象征性地给台上的样机施了洗礼。阿特金森从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巨大的欢呼声,他叹了口气,也加入到了人群中。接下来的派对上,有泳池裸泳,有沙滩上的篝火,还有整晚播放的音乐,嘈杂的声音让卡梅尔(Carmel)的海滩酒店(LaPlaya)要求他们再也不要光顾了。几个星期之后,乔布斯设法让阿特金森被评为了“苹果特别员工”,这意味着加薪、获得股票期权以及自己选择项目的权利。此外,公司还同意,当麦金塔启动阿特金森创作的画图程序时,屏幕上都会显示:“MacPaint,作者比尔·阿特金森。”
1月份集思会时,乔布斯的另一条著名言论是“当海盗,不要当海军”。他想给自己的团队灌输叛逆精神,让他们像侠盗一样行事:既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又愿意去窃取别人。就像苏珊·卡雷说的:“他的意思是,我们的团队里要有一种叛逆的感觉,我们能快速行动,做成事情。”为了庆祝乔布斯几周之后的生日,团队在通往苹果公司总部的马路边买下了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
史蒂夫,28岁生日快乐。过程就是奖励。
——海盗们贺
Mac团队最酷的程序员之一史蒂夫·卡普斯(SteveCapps)认为,需要为这种新的精神升起一面海盗旗。他拿了一块黑布,让卡雷在上面画上了骷髅头和交叉的腿骨。骷髅所戴的眼罩是一个苹果的标志。一个周日的深夜,卡普斯爬到了他们新建好的班德利3号楼的楼顶,在建筑工人留下的一个脚手架支柱上升起了那面海盗旗。这面旗帜髙髙飘扬了几个星期,后来丽萨团队的成员在一次深夜的突袭中偷走了它,并给Mac团队送去了一张索取赎金的通知。卡普斯为了把旗子抢回来,带人突击了丽萨团队,并成功从一个负责看管海盗旗的秘书手中夺回了它。一些心态成熟的人担心乔布斯的海盗精神正在逐渐失控。“升海盗旗这件事真的非常愚麗,”亚瑟·罗克说,“它是在告诉公司的其他人他们不够出色。”但乔布斯喜欢这样,一直到Mac项目完成,他始终让那面海盗旗都飘着。“我们很叛逆,我们想让大家知道这一点。”他回忆说。
Mac团队的资深成员意识到,他们可以勇敢地面对乔布斯。如果他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话,乔布斯就能容忍反对的声音,甚至微笑面对、表达赞赏之情。到1983年,那些最熟悉他现实扭曲力场的人有了进一步的发现:如果必要的话,他们可以不动声色地忽略他的命令。如果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乔布斯就会欣赏他们的叛逆态度和敢于无视权威的意愿。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迄今为止,乔布斯的叛逆精神影响的最重大的一次事件,是在为麦金塔选择磁盘驱动器这件事上。当时苹果公司有一个部门是生产大容量存储设备的,他们幵发了一套磁盘驱动系统,代号崔姬(Twiggy),它可以读写那些纤薄、精致的5.25英寸软盘,年长一些的读者(那些还记得模特崔姬是谁的人)一定还能回想起那种软盘。但到了1983年春天,丽萨准备上市的时候,崔姬系统的高故障率已经很明显了。因为丽萨还带有一个硬盘驱动器,所以对它来说情况并不算太糟。但Mac没有硬盘,所以它就面临着危机。“Mac团队开始感到惊慌了,”赫茨菲尔德说,“我们只用了一个崔姬系统作为软盘驱动器,又没有硬盘可以备用。”
1983年1月,在卡梅尔的那次度假中,他们讨论了这个问题,黛比·科尔曼把崔姬系统故障率的数据给了乔布斯。几天之后,乔布斯开车来到苹果公司在圣何塞的工厂,视察崔姬的生产过程。生产中的每一个流程,都有超过一半的产品不合格。乔布斯愤怒了。他的脸气得通红,开始咆哮,气急败坏地说要开除那儿所有的员工。Mac工程团队的负责人鲍勃·贝尔维尔平静地把他带到了停车场,在那儿他们一边散步一边讨论替代方案。
有一个办法,也是贝尔维尔一直在探索的,就是使用索尼公司刚刚研发的新型3.5英寸磁盘。这种磁盘被包裹在更加牢固的塑料中,并且可以塞进衬衫口袋。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使用日本的一家小供应商——阿尔卑斯电子公司(theAlpsElectronicsCo.)生产的索尼3.5英寸磁盘的仿制品,这家公司一直为AppleII供应磁盘驱动器。阿尔卑斯电子公司当时已经获得了索尼的技术授杈,如果他们能及时生产出自家版本的驱动器的话,价格将便宜不少。
乔布斯和贝尔维尔,以及苹果的资深员工罗德·霍尔特(帮乔布斯设计AppleII第一款电源的人)一起飞到了日本,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从东京乘坐高速列车前往阿尔卑斯电子公司的工厂。那里的工程师甚至连一件可以使用的样机都没有,只有一个未完工的模型。乔布斯觉得不错,但贝尔维尔对这种状况感到震惊。他认为,阿尔卑斯电子公司绝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将它准备就绪,然后应用到Mac上。
他们又接着参观了另外几家日本公司,乔布斯的举止十分粗鲁。他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去跟那些穿深色西装的日本经理会面。他们会按照惯例,郑重地递给乔布斯一些小礼物,但这些礼物经常被乔布斯丢在一边,他也从没有回赠礼物给对方。成排的工程师们列队欢迎他,对他鞠躬,然后恭敬地送上自己的产品供他检查,他只会冷笑一声。乔布斯既讨厌他们的产品,又讨厌他们的谄媚。“你绘我看这个干什么?”他在一家工厂的时候厉声问道,“这就是一块垃圾!随便找个人做出来的驱动器都比这个好。”虽然接待方的大多数人都会对他的举止感到震惊,但有一些人似乎被他逗乐了。他们事先听说过关于他令人讨厌的作风和鲁莽行为的故事,现在亲眼见到了。
参观的最后一站是坐落在东京一处死气沉沉的郊区的索尼工厂。在乔布斯看来,这家工厂很杂乱,要价也很髙,很多工作都是手工完成的。他痛恨这些。回到酒店后,贝尔维尔主张使用索尼的磁盘驱动器,因为它们已经可以直接用到Mac上了。乔布斯不同意,他决定跟阿尔卑斯电子公司合作,生产他们自己的驱动器,同时命令贝尔维尔停止与索尼的一切合作。
贝尔维尔认为最好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掉布斯。他向迈克·马库拉解释了情况,马库拉悄悄告诉他,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在短时间内准备好一款磁盘驱动器——但是不要告诉乔布斯。贝尔维尔在自己的顶级工程师们的支持下,要求索尼的一名管理人员,让他们的磁盘驱动器准备好应用于麦金塔电脑上。万一阿尔卑斯电子公司无法按时供货,苹果公司就会转用索尼的产品。于是索尼把开发这款驱动器的工程师派到了苹果公司,他就是嘉本秀年(HidetoshiKomoto),毕业于普渡大学,幸运的是,他对于这项秘密任务充满了幽默感。
每当乔布斯离开公司办公室,前去视察Mac团队的工程师的时候——基本上是每天下午——他们都会赶紧找个地方让嘉本藏起来。有一次,乔布斯恰巧在库比蒂诺的一处报刊亭遇到了嘉本并且认出了他,两人在日本见过,但乔布斯并没有起疑心。最险的一次是有一天,乔布斯出人意料地、急匆匆地来到Mac团队的办公区,而当时嘉本正坐在一个办公隔间里。Mac的一名工程师抓起他,指了指清洁间。“快点,躲到里面去。拜托了!现在就去!”赫茨菲尔德回忆说,当时嘉本一脸迷惑,但还是跳起来一头冲进了清洁间。他在里面待了5分钟,直到乔布斯离开。Mac团队的工程师们向他道歉。“没关系,”他回答道,“但美国的商业习惯真是非常奇怪,非常奇怪。”
贝尔维尔的预言变成了现实。1983年5月,阿尔卑斯电子公司的人承认,至少还需要18个月,才能生产出索尼驱动器的仿制品。在帕加罗沙丘休假时,马库拉追问乔布斯打算怎么办。最终,贝尔维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自己可能有阿尔卑斯驱动器的替代产品,并且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乔布斯困惑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库比蒂诺遇到索尼的顶尖磁盘设计师。“你这个混蛋!”乔布斯说,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愤怒。他咧开嘴笑了起来。赫茨菲尔德说,乔布斯在知道了贝尔维尔和其他工程师背着他做的事情后,“收起了自己的傲慢,感谢他们没有服从自己的命令,做了正确的事情”。毕竟,如果是乔布斯遇到这样的状况,他也会这么做的——
注释:
①佛教禅宗用语。
第十四章 斯卡利来了 百事挑战 求爱
迈克·马库拉从来就没想过要当苹果公司的总裁。他喜欢设计自己的新房子,驾驶自己的私人飞机,靠股票期权过着豪华的生活;他并不喜欢裁决纠纷,也不喜欢领导一群很难伺候的自我主义者。他之前被迫赶走了迈克·斯科特,然后很不情愿地当上了总裁,他答应过妻子,这份差事只是暂时的。到1982年底,马库拉已经在这个职位上干了差不多两年,妻子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马上寻找接班人。
乔布斯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管理公司,虽然他跃跃欲试。乔布斯很髙傲,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马库拉也赞成乔布斯的想法。他告诉乔布斯,要担任苹果公司的总裁,他还稍显毛矂、不成熟。于是,他们开始在公司外寻找合适的人选。
他们最中意的人是唐·埃斯特里奇(DonEstridge),他白手起家,创建了IBM的个人电脑部门,并且开创了这条产品线。尽管乔布斯及其团队对此不屑一顾,但如今其销售量已经超过了苹果。埃斯特里奇为保护其团队免受纽约州阿蒙克市IBM总部企业文化的影响,将其公司设立在佛罗里达州的博卡拉顿。和乔布斯一样,埃斯特里奇富有上进心,能启发灵感,才思敏捷,还有一点儿叛逆。而和乔布斯不同的是,他能够让别人觉得他的一些绝妙想法也是他们的。乔布斯飞到博卡拉顿,开出了100万美元薪水外加100万美元签约奖金的条件,但是埃斯特里奇拒绝了他。±矣斯特里奇不是那种会投敌的人,而且,他也愿意做机构的一部分,喜欢做海军,而不是海盗。乔布斯讲述的当年用蓝盒子盗打电话的故事,让埃斯特里奇觉得很不舒服。当别人问起他在哪儿工作时,他喜欢那种说出“IBM”这个名字的感觉。
于是,乔布斯和马库拉找来社交广泛的企业猎头格里·罗齐(GerryRoche),帮他们另择人选。他们决定不局限在科技髙管这个圈子里。他们需要的是一位懂得广告宣传和市场研究的消费产品营销专家,得有大企业人士的风范,能在华尔街吃得开。罗齐将目光锁定在当时最红的消费产品营销奇才、百事公司百事可乐部门总裁约翰·斯卡利(JohnSculley)的身上,他的百事挑战(PepsiChallenge)系列推广活动在广告宣传方面曾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乔布斯在给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学生们演讲时,听到了一些关于斯卡利的好话,斯卡利之前也曾在这个班做过演讲。于是乔布斯告诉罗齐他很乐意见见斯卡利。
斯卡利的背景和乔布斯很不一样。他的母亲是曼哈顿上东区一位很有身份的夫人,·出门会戴上白手套!他的父亲是一位体面的华尔街律师。斯卡利被送到圣马克学校读书,后来在布朗大学(BrownUniversity)获得了本科学位,在沃顿商学院获得了商学学位。作为一名富有创新力的营销和广告专家,他在百事公司步步高升,但对产品开发和信息技术却没有什么热情。
斯卡利为了看望他和前妻所生的两个十几岁的孩子,飞到洛杉矶过圣诞节。他带孩子们去了一家电脑商店,那里的产品营销之糟糕让斯卡利觉得非常惊讶。孩子们问他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他说他正打算北上库比蒂诺会见史蒂夫·乔布斯。孩子们惊叹不已。尽管是在电影明星聚居地长大的,但对他们来说,乔布斯才是真正的名人。这让斯卡利对于去苹果公司担任乔布斯老板的事情格外上心。
斯卡利初到苹果公司总部时,那里平实的办公室和轻松的氛围让他大吃一惊。“大多数人都穿着随意,甚至没有百事公司的维护人员正式。”他说道。午餐时,乔布斯静静地拨弄着盘子里的沙拉,但当斯卡利声称大多数主管都觉得计算机带来的麻烦比用处多的时候,乔布斯突然用一种传道士的口吻说:“我们想要改变人们使用计算机的方式。”
在回程的飞机上,斯卡利理了理自己的想法,最后写出了一份长达8页的备忘录,内容关于向消费者和企业主管推销电脑。这份备忘录里的一些内容虽然还很筒单——里面全是加了下划线的短语、图表和方框,但是它意味着斯卡利对设法销售比汽水更有意思的东西产生了热情。他的建议里有这样一条:“投资店内营销,让顾客知道苹果公司的产品有丰富他们生活的潜力,从而吸引顾客。”(他喜欢使用下划线。)他仍然不愿离开百事,但是乔布斯激起了他的兴趣。“我被这位年轻的、急性子的天才征服了,我觉得更深入地了解他将会很有意思。”他回忆说。
因此,斯卡利同意在乔布斯下次来纽约的时候再次同他会面,而那天恰好是1983年1月在卡莱尔酒店举行丽萨电脑发布会的时候。一整天的记者会后,苹果公司的人惊奇地发现一位意外造访的客人。乔布斯松了松领带,向大家介绍了斯卡利,称他为百事公司的总裁和一位潜在的大公司客户。在约翰·库奇展示丽萨电脑的时候,乔布斯时不时地突然插进来补充评论,频繁地称赞丽萨在改变人机互动的本质方面具有“革命性”且“不可思议”,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词。
接着,他们前往四季餐厅。这家餐厅由密斯·凡德罗和菲利普·约翰逊(PhilipJohnson)设计,优雅与力量并存,恍若人间天堂。乔布斯一边吃着特制的素食,一边听斯卡利介绍百事公司在营销方面取得的成功。斯卡利说,“百事新一代”(PepsiGeneration)营销活动销售的不仅是一种产品,而且是一种生活方式和乐观的人生态度,“我觉得苹果公司有机会创造‘苹果新一代’”。乔布斯热情地赞同了斯卡利的说法。另一方面,“百事挑战”宣传活动旨在聚焦产品,结合广告、活动和公关来造势。乔布斯说,发布一款新产品能引起举国沸腾,正是他和里吉斯·麦肯纳希望苹果公司能做到的。
当他们结束谈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一个夜晚,”在斯卡利陪他回到卡莱尔酒店的路上,乔布斯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斯卡利最终回到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的家中时,他难以入睡。跟乔布斯打交道要比跟装瓶工谈判有趣多了。“它剌激了我,唤起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成为一名思想建筑师的愿望。”他后来说道。第二天早晨,罗齐给斯卡利打电话说:“我不知道你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史蒂夫·乔布斯可髙兴坏了。”
求贤之旅仍在继续,斯卡利摆出一副“你很难聘请到我,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姿态。2月的一个周六,乔布斯到东部拜访斯卡利,他坐着豪华轿车来到格林尼治。他看到斯卡利新盖的房子极尽奢华,落地窗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他很欣赏那扇重达300磅的定制橡木门,安装非常讲究,平衡性也很好,手指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史蒂夫对此非常着迷,因为他跟我一样,是个完美主义者。”斯卡利回忆说。斯卡利感到乔布斯身上有一种明星般迷人的特质,是他认为自身也具有的。这种迷恋的感觉不太正常。
斯卡利一般都开着一辆凯迪拉克,但是(意识到客人的品位)他借了妻子的奔驰450SL敞篷车,载着乔布斯去参观百事公司占地144英亩的奢华总部,这和苹果公司的简朴凤格大相径庭。对于#布斯来说,这彰显了充满活力的新兴科技公司和《财富》500强公司之间的差别。车子载着他们弯弯曲曲地穿过修剪整齐的田地和一座雕塑花园(这里有罗丹、摩尔、考尔德和贾科梅蒂的作品),来到一座由爱德华·达雷尔·斯通(EdwardDurrellStone)设计的混凝土玻璃建筑。斯卡利的大办公室配有波斯地毯、9面窗户、一个小的私人花园、一间隐匿的书房和独立卫生间。乔布斯参观公司健身中心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主管们有一个带按摩浴池的专用区域。“这太奇怪了。”他说。斯卡利马上表示同意,他说:“实际上,我是反对这样划分的,我有的时候也会去员工区锻炼。”
他们再一次会面是在库比蒂诺,当时斯卡利刚从夏威夷参加百事一家装瓶公司的会议回来,途经这里。麦金塔电脑营销经理迈克·默里负责带领团队迎接斯卡利的访问,但是他并不了解这次会面的真正意图。“在未来几年里,百事公司最终可能会购买成千上万台Mac电脑,”他在给麦金塔团队成员的一份备忘录中欣喜地写道,“去年一年里,斯卡利先生和某位乔布斯先生成为了朋友。斯卡利先生被认为是行业中顶级的营销专家之一,因此,让我们好好招待他吧。”
乔布斯希望和斯卡利分享他对麦金塔电脑的兴奋之情。“这款产品对我来说比我做过的任何事情都重要,”乔布斯说道,“我希望你成为苹果公司以外第一个见到它的人。”他演戏般从塑料袋里拿出麦金塔的样机,并进行了演示。斯卡利觉得乔布斯和他的电脑一样,令人难以忘怀。“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演出主持人,而不是一个商人。每一步都计划好了,就好像排练过一样,恰到好处。”
乔布斯事先让赫茨菲尔德和他的手下们准备了一个电脑屏幕欢迎画面,好让斯卡利开心。“他真的很聪明,”乔布斯说,“你无法相信他有多聪明。”乔布斯解释说,斯卡利可能会为百事采购很多麦金塔电脑。“这听起来有点可疑。”赫茨菲尔德回忆说,但是他和苏珊·卡雷还是制作了一个显示画面,带有百事公司和苹果公司标志的瓶盖和罐子在屏幕上一跃而出。赫茨菲尔德十分兴奋,他甚至在演示的时候开始挥动臂膀,但是斯卡利并没有什么热情。“他问了几个问题,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赫茨菲尔德回忆说。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对斯卡利有过什么好感。“他是个不可思议的骗子,从头到尾都在装模作样。”他后来说道,“他装作对技术很感兴趣的样子,伹其实他并不感兴趣。他是个搞营销的,这就是搞营销的人的本质:靠装模作样赚钱。”
乔布斯于3月访问了纽约,向斯卡利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事情的发展到了关键时刻。“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乔布斯在和斯卡利散步穿过中央公园的时候说,“我希望你来和我一起工作。我能在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乔布斯曾结识过一些忘年交,知道怎样利用斯卡利的自负和不安全感。他的话奏效了。“我被他征服了,”斯卡利后来说,“史蒂夫是我所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之一。对于创新,我们都富有激情。”
斯卡利对艺术史很感兴趣,于是他带乔布斯走向大都会博物馆,他想试试乔布斯,看他是否真的愿意向别人学习。“我想看看他在自己没有涉猎过的领域里学习能力怎么样。”斯卡利回忆说。他们漫步在希腊和罗马古迹之间,斯卡利详细解释着公元前6世纪的早期雕塑和一个世纪后的伯里克利时代的雕塑有什么区别。乔布斯喜欢学习在大学从未学过的这些历史典故,因此他似乎沉浸其中了。“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个老师,在教一个聪颖的学生。”斯卡利回忆说。斯卡利又一次沉溺在幻想里,他认为他们俩很相像。“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我那时也没有耐心,固执、傲慢、冲动。我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新鲜的想法,装不下任何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能容忍那些做事达不到我要求的人。”
他们继续着这次长时间的漫步。斯卡利透露说,他度假的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写生簿去巴黎左岸绘画;如果没做生意人的话,他会成为一名艺术家。乔布斯回答说,如果他不和计算机打交道的恬,他可能会在巴黎当一名诗人。他们继续沿着百老汇街往下走,来到49号大街的殖民地音像店(ColonyRecords),乔布斯把自己喜欢的音乐介绍给斯卡利,包括鲍勃·迪伦、琼·贝兹、埃拉·菲兹杰拉德(EllaFitzgerald)和温德姆·希尔唱片公司(WindhamHill)的爵士乐歌手的作品。然后他们又一路返回到中央公园西路和74号大街交汇处的圣雷莫(SanRemo),乔布斯当时正计划在这里购买一幢两层的塔式顶楼公寓。
在公寓的一个露天平台上,事情终于圆满成功了。斯卡利当时紧贴着墙,因为他恐髙。首先他们谈了钱的问题。“我告诉他我需要100万美元的薪水,100万美元的签约奖金,如果最后成不了,还要100万美元离职补偿。”斯卡利说。乔布斯答应了他的条件:“就算我自掏腰包,我们都得解决这些问题。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我知道对于苹果公司来说你是完美的,而苹果公司应该得到最好的人才。”接着,他补充说,他还从没有为自己真正钦佩的人工作过,然而他知道斯卡利教给他的东西将会是最多的。乔布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斯卡利。他一头浓密的黑发给斯卡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斯卡利最后还是有一点犹豫,他试探性地提议说也许他们应该只做朋友,他可以作为局外人给乔布斯提出建议。斯卡利后来讲述了接下来那个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史蒂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在一段沉重的、不舒服的沉默之后,他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让我几天都无法释怀,‘你是想卖一辈子糖水呢,还是想抓住机会来改变世界?’”
斯卡利感觉就像有人往他的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除了默许,他无言以对。“他有一种非凡的能力,永远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够很好地判断一个人,并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赢得那个人的心。”斯卡利回忆说,“4个月来,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说‘不’。”冬日的太阳开始西沉,他们离开公寓,穿过公园,回到了卡莱尔酒店。
第十四章 斯卡利来了 百事挑战 蜜月
马库拉最后说服斯卡利接受了50万美元的薪水和同等数额的奖金,斯卡利到达加利福尼亚的时候,正好赶上了1983年5月苹果公司管理人员在帕加罗沙丘的度假。尽管他只带了一套深色西服,其余的都丢在了格林尼治的家中,但仍然很难适应苹果公司轻松的氛围。在会议室前面,乔布斯正坐在地板上,盘着腿、打着赤脚、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脚趾。斯卡利试着提出一个方案;他们将讨论如何区分他们的产品——AppleII、AppleIII、丽萨和Mac,以及是否应该围绕产品线、市场或者职能来组织公司。结果,这次讨论慢慢变成了自由交换观点、提出抱怨和进行争辩的一次活动。
乔布斯一度攻击丽萨项目组,说他们制造了一个失败的产品。“是啊,”有人回击说,“你们的麦金塔还没有发布呢!你为什么不等到自己的产品问世以后再来批评别人?”斯卡利吓了一跳。在百事公司,没有人会这样反驳董事会主席。“接着,众人开始责怪起史蒂夫来。”这让斯卡利想起以前从一位苹果公司广告业务员那里听来的笑话:“苹果和童子军有什么不同?答案是,童子军有大人管着。”
就在大家争吵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小地震,房屋开始发出隆隆声。“快到海滩去。”有人喊道。于是所有人都冲出门向海边跑去。然后又有人喊道,上一次地震引发了海嘯。于是大家又转过身往回跑。“优柔寡断、意见冲突、自然灾害,这些都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斯卡利后来说。
不同的产品团队之间的竞争是很残酷的,但是也有开心的一面,比如海盗旗引发的那场闹剧。乔布斯自夸他的麦金塔小组一周工作90个小时,黛比·科尔曼还制作了许多连帽运动衫,上面炫耀地印着:“我爱每周工作90小时!”这促使丽萨团队制作了一些衬衫进行回应,上面印着:“一周工作70小时,但产品已面市。”AppleII团队虽然乏味枯燥,但赢利却不少,于是他们写道:“一周工作60小时——赚钱养活丽萨和Mac。”乔布斯轻蔑地将AppleII团队的人称为“克莱兹代尔马”(Clydesdales,一种拉重物的马),但是他心里明白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真正拉动苹果这辆马车的也只有这些驮马。
一个周六的早晨,乔布斯邀请斯卡利和他的妻子利兹(Leezy)来家中共进早餐。他当时和女友芭芭拉·亚辛斯基住在洛斯加托斯一栋漂亮而普通的、都铎建筑凤格的房子里,亚辛斯基是里吉斯·麦肯纳的员工,是个聪慧、矜持的美丽女子。利兹带了一个平底锅来,做了素食煎蛋卷(乔布斯当时已经慢慢脱离了严格的素食主义)。“很抱歉,房子里的家具不多,”乔布斯道歉说,“我还没抽出时间来买家具。”他一直以来就有这样一个癖好:他对工艺有着严格的标准,而且崇尚斯巴达式的简朴,这让他不愿意购买任何他不喜爱的家具。他有一盏蒂芙尼的台灯、一张年代久远的餐桌和一台连接着索尼特丽珑电视的激光影碟机,但是房内没有沙发和掎子,取而代之的是泡沫塑料制成的垫子。斯卡利微微一笑,错误地认为那跟他职业生涯早期“在凌乱的纽约城公寓里疯狂的、斯巴达式的生活”相似。
乔布斯向斯卡利坦言,他认为自己年轻的时候就会死去,因此他需要尽快取得成就,在硅谷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在地球的时间都很短,”那天早上围坐在桌旁的时候,乔布斯告诉斯卡利,“我们或许只有机会做几件真正伟大的事情,并把它们做好。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必须趁着自己年轻,多取得一些成就。”
在他们建立友情的最初几个月里,乔布斯和斯卡利每天都会聊很多次。“史蒂夫和我成了知己,就像永远的伴侣一样,”斯卡利说道,“我们倾向于只说半句话或半个短语就够了。”乔布斯不断地讨好斯卡利。他每次造访斯卡利跟他探讨一些问题时都会说“你是唯一能理解的人”。他们反复告诉对方在一起共同工作多么快乐,事实上他们这些话说得太频繁了,频繁得甚至令人担心。一有机会斯卡利就会寻找自己和乔布斯的相似之处并指出来:
我们志趣相投,因此能够说出对方没说完的话。史蒂夫会在凌晨两点钟打电话叫醒我,和我聊他突然想到的一个点子。“嗨!是我。”他会这样对一个迷迷糊糊的听话人说,他毫无恶意,只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是几点。很奇怪,我以前在百事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史蒂夫会把他第二天早上要作的一个演示拆得七零八落,删除一些幻灯片和文字。而我早年在百事的时候也这么做过,试着将公众演讲变成一个重要的管理工具。作为一名年轻的主管,我总是急不可耐地要把事情做完,并且常常觉得要是自己来做肯定比别人做得好。史蒂夫同样如此。有时候我感觉自已在看一部电影,而史蒂夫在片中扮演的就是我。我们俩异乎寻常地相似,这推动着我们之间那种令人惊叹的合作关系不断发展。
这是一种自我欺骗,迟早会酿成灾难。乔布斯很早就察觉到了这点。“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不同,”乔布斯说,“他来了几个月之后,我就开始认识到这点,他学东西并不快,而他想提拔的人往往都是些笨蛋。”
然而乔布斯知道,他可以加深斯卡利心中认为他俩很相似的想法,以此来操纵斯卡利。而他对斯卡利操纵得越多,就越是看不起斯卡利。Mac团队里一些精明的旁观者,比如乔安娜·霍夫曼,很快就意识到正在发生的状况,并预料到这种局面会使乔布斯和斯卡利之间本就不可避免的破裂来得更猛。“史蒂夫让斯卡利觉得自己很杰出,”她说,“斯卡利之前从没这样觉得,他被冲昏了头脑,因为史蒂夫把许多他并没有的特点都加在了他身上。这样史蒂夫就把斯卡利搞得晕头转向,让斯卡利对史蒂夫更加着迷。然而当事情最终变得明显,斯卡利并不符合所有这些评价时,史蒂夫的现实扭曲力场已经为事件的爆发埋下了隐患。”
斯卡利的热情最后也开始冷却下来。他正试图管理一家功能紊乱的公司,而他的管理存在一个弱点,那就是他总想取悦别人,这个问题在乔布斯身上并不存在。简单地说,斯卡利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而乔布斯不是。因此,当他看见乔布斯粗鲁地对待自己的同事的时候,他会有些畏缩。“我们晚上11点会去Mac项目的办公楼,”他回忆说,“他们会把代码拿给他看。有时候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拿过来就立刻扔回给他们。我就问他,你怎么这样就把人家否定了?他会说:‘我知道他们能做得更好。’”斯卡利试着教导他。“你得学会控制情绪。”有一次他对乔布斯说。乔布斯表示同意,但是他天生就无法过滤自己的情绪。
斯卡利开始相信,乔布斯善变的个性和对人飘忽不定的态度深深根植于他的心理构成中,或许这反映出他性格里有轻微的两极化。乔布斯的情绪波动很大。他有时候欣喜若狂,有时候又低沉沮丧。有时候他会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始严厉斥责别人,斯卡利就得让他平静下来。“20分钟以后,我会接到另一个电话让我过去,因为史蒂夫又在发脾气了。”他说道。
他们第一次产生重大分歧是在给麦金塔电脑定价时。按照最初的设想,麦金塔的售价将是1000美元,但是乔布斯对设计进行了更改,成本提髙了,于是又将计划售价调整为1995美元。然而,当乔布斯和斯卡利开始为盛大的发布和营销工作制订计划时,斯卡利认为他们需要将售价再提髙500美元。对于他来说,营销成本就像其他任何生产成本一样需要计入售价。乔布斯愤怒地拒绝了。“这会破坏我们所有的理念,”他说道,“我想让它成为一次革命,而不是努力榨取利润。”斯卡利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他可以保持1995美元的售价,或者可以拿营销预算去举办一场盛大的产品发布会,二者只能选其一。
“有个坏消息,”乔布斯告诉赫茨菲尔德和其他工程师们,“斯卡利坚持要求我们将Mac的定价从1995美元上调至2495美元。”工程师们当然非常震惊。赫茨菲尔德指出Mac是为像他们自己这样的人设计的,定价过高将会“违背”他们的立场。于是乔布斯向他们承诺;“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但最后还是斯卡利获胜了。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5年,但当乔布斯回忆起当时的决定时,他依然非常气愤。“这是麦金塔销量下滑的主要原因,然后微软才得以占领市场。”他说道。这个决定让他感觉到他正在失去对自己的产品和公司的控制,而这就跟把老虎逼入绝境一样危险。
第十五章麦 金塔电脑的发布 在宇宙中留下印迹 真正的艺术家总能完成作品
1983年10月,苹果公司在夏威夷举行销售会议,乔布斯上演了一出根据电视节目《约会游戏》改编的小品剧,掀起了会议的髙潮。乔布斯扮演主持人,三位“单身汉嘉宾”分别是比尔·盖茨和另外两位软件领域的高管——米切尔·卡普尔(MitchKapor)与弗雷德·吉本斯(FredGibbons)。开场音乐演奏完毕,三位嘉宾就座并进行自我介绍。盖茨看上去就像个髙二的学生,他说“微软期望1984年全年收入的一半都来自为麦金塔电脑研发的软件”。台下750名苹果销售人员对他的话报以热烈掌声。乔布斯胡子刮得很干净,精神饱满,他笑着问盖茨是否认为麦金塔电脑的新操作系统会成为行业的新标准之一。盖茨答道:“要创建新标准并非只做出一点不同的东西就够了,而是需要真正全新且能抓住人们想象力的东西。在我见过的所有机器中,只有麦金塔电脑符合这一标准。”
尽管盖茨当时如此表示,但是微软正逐渐褪去苹果主要合作者的身份,而更多地以竞争对手的姿态出现。微软仍将继续为苹果公司编写应用软件,如Word,但是其快速增长的那部分收入则来自为IBM个人电脑所编写的操作系统。1982年,苹果个人电脑AppleII的销量为27.9万台,IBM个人电脑及其同类产品共售出24万台。1983年的数据则呈现了大逆转:AppleII电脑销量42万台,IBM个人电脑及其同类产品销量130万台,而AppleIII电脑和丽萨电脑都彻底失败。
就在苹果销售人员抵达夏威夷参加销售会议时,《商业周刊》(BusinessWeek)当期的封面报道凸显了这一形势转变,其标题为:“个人电脑:赢家是……IBM”。文章详细介绍了IBM个人电脑的崛起。“对市场主导杈的争夺已经结束,”《商业周刊》宣布,“通过惊人的闪电出击,用两年的时间获取了超过26%的个人电脑市场份额。同时预计到1985年,该公司将占领全球一半的市场。IBM兼容机则将占据25%的市场份额。”
这一切都令将于3个月后(即1984年1月)发布的麦金塔电脑压力更大,它将成为扭转败局的关键。在销售会议上,乔布斯决定全力以赴,一决髙下。他走上台,历数IBM自1958年以来的所有失误,然后他的声音里带着可怖的意味开始描述IBM正如何试图主宰整个个人电脑市场:“我们能让IBM主宰整个电脑产业吗?我们能让控制整个信息时代吗?乔治·奥威尔在《1984》中的描述会成真吗?”话音刚落,一块屏幕徐徐落下,播放了一段专为麦金塔电脑制作的广告片,这则即将推出的60秒广告有点儿科幻电影的意味。在数月之后,这则广告注定要名垂史册。但当时,它凝聚了苹果公司销售人员低落的士气。一直以来,乔布斯都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抗击黑暗势力的反叛者,并从中获取能量。现在,他也这样激发自己的团队。
不过当时还有一个障碍。赫茨菲尔德和其他工程师必须完成麦金塔电脑的编程工作,而程序已定于1月16日(周一)交付运行,距离交付日只剩一周的时候,工程师们认为他们无法按时完成工作。程序还存在一些毛病。
当时,乔布斯正在曼哈顿的君悦酒店(GmndHyatt)为媒体沟通会作准备,因此,同工程师的电话会议就定在周日上午进行。软件经理镇定地向乔布斯说明了情况,赫茨菲尔德和其他人都围着电话,屏息凝神。他们只要求将期限延长两周,公司可以先给经销商一个“演示版”软件,只要新程序在这个月底完成,就能马上进行替换。片刻沉默之后,乔布斯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用冷静低沉的语调告诉工程师们他们真的很棒。事实上,这些人的确非常棒,乔布斯相信他们能够搞定。“我们决不会推迟!”他郑重声明。电话另一头,班德利大楼工作间里的工程师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个东西你们已经做了好几个月了,再多两个星期也不会有很大差别。你们还是赶快把它做完。我会在一周后将你们的程序交付运行,上面会标有你们的名字。”
“好吧,我们得完成它。”史蒂夫·卡普斯说道。他们做到了。又一次,乔布斯用自己的现实扭曲力场让团队成员完成了自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周五,为熬过最后三个通宵,兰迪·威金顿带来了一大包浓缩咖啡巧克力豆。1月16日周一早晨8点半,乔布斯来到公司,发现赫茨菲尔德趴在沙发上,几近昏睡。他们聊了萌剩下的一些细微毛病,乔布斯认为这不成问题。赫茨菲尔德拖着疲惫的身子钻进自己的蓝色大众髙尔夫(车牌MACWIZ),开车回家睡觉。过了一会儿,苹果公司位于弗雷蒙的工厂开始生产印有彩色条纹苹果标志的盒子。乔布斯曾称,真正的艺术家总能完成作品,现在他们名副其实。
第十五章麦 金塔电脑的发布 在宇宙中留下印迹 1984广告片
1983年春,乔布斯开始计划麦金塔电脑的发布,他希望那部广告片能和自己所创造的产品一样富有革命性,令人惊奇。“我想要一种能让人们当场停下来观看的东西他说道,“我想要的是一声惊雷。”这个任务落在了Chiat/Day广告公司的肩上,该公司在收购了里吉斯·麦肯纳的广告业务后,拿下了苹果公司的合同。负责这项工作的是李·克劳(LeeClow),他身材瘦髙,皮肤晒成了棕色,胡须浓密,头发蓬乱,喜欢憨笑,双眼熠熠放光,他是Chiat/Day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办公室就在洛杉矶威尼斯海滩。克劳经验丰富,为人风趣,看散漫却很专心;至今,他与乔布斯之间的合作已走过了30年。
当时,克劳同其两位团队成员——文案史蒂夫·海登(SteveHayden)和艺术总监布伦特·托马斯(BrentThomas),一直在玩味着一句反驳乔治·奥威尔小说的话:“这就是为什么1984不会变成《1984》。”乔布斯很喜欢这句话,并让他们加以演绎,用于麦金塔电脑的发布当中。于是,他们编写了一个60秒广告的故事脚本,看上去有点儿像科幻电影中的场景。广告讲述了一个反叛的年轻女子,从奥威尔式思想警察的追捕中逃脱,当老大哥正在大屏幕上进行控制人心的讲话时,她将大锤砸向屏幕。
这个广告抓住了个人电脑革命的时代精神。许多年轻人,尤其是反主流文化人士,认为计算机是奥威尔式政府和大企业用以消除人们个性的工具。但在20世纪70年代末,电脑也被视做能够释放个人能量的工具。这则广告恰恰抓住了后一种心态,将麦金塔电脑塑造成为个人自由而战的斗士——面对邪恶的大企业意欲统治世界并实行完全的精神控制,唯有苹果这家冷静、反叛、英勇的公司能够阻止它。
乔布斯喜欢这个创意。事实上,这则广告的观念与他有着特殊的共鸣。乔布斯幻想自己是一个反叛者,他招入麦金塔团队的人都充满了黑客气质和海盗精神,他喜欢将自己与这种价值观联系起来。在打造麦金塔电脑的时候,他们还在办公楼挂起了海盗旗。尽管乔布斯离开位于俄勒冈州的“苹果社区”创办了苹果公司,但他仍然希望别人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反主流文化的人,而非大企业文化的代言人。
但他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正日益摒弃黑客精神。有些人甚至指责乔布斯出卖了黑客精神。当沃兹尼亚克秉承家酿计算机俱乐部的准则,免费分享自己对AppleI电脑的设计时,乔布斯坚持将产品(主板)卖给俱乐部的成员。尽管沃兹尼亚克不愿意,但乔布斯想让苹果成为一家商业公司,让它上市,而不是无偿地向曾在车库里一起奋战的朋友分发股票期权。现在,乔布斯要推出麦金塔电脑,他很清楚这一产品违背了黑客信条的许多原则。麦金塔电脑的价格过高,不设插槽,这样电脑爱好者就无法插入自己的扩展卡或在主板上添加自己期望的新功能。他甚至将麦金塔电脑设计成一个无法从外部进入的电脑,光是打开塑料外壳就需要用到特殊工具。麦金塔电脑是一个封闭和受控的系统,它更像是“老大哥”设计的东西,而非出自黑客之手。
因此,乔布斯希望通过“1984”广告片向自己和世界重新确立他所希冀的自我形象。广告中的女主角是意图挫败老大哥世界的反叛者,她穿着纯白色背心,上面印有一台麦金塔电脑。刚刚凭借《银翼杀手》(BladeRunner)一片大获成功的雷德利·斯科特(RidleyScott)被乔布斯起用,作为广告片的导演。乔布斯借此可以将自己和苹果公司与那个时代的赛博朋克精神联系起来。通过这则广告,苹果公司能够在那帮想法与众不同的叛道者和黑客之中获得认同,而乔布斯也能重塑自己的形象。
斯卡利最初看到故事脚本时持怀疑态度,但乔布斯坚持认为,他们需要具有革命性的东西。他得以拿到一笔空前的预算——75万美元来拍摄广告。雷德利·斯科特在伦敦完成了广告片的拍摄,为了表现群众如痴如醉聆听老大哥在屏幕上讲话的场面,他找来了数十个真正的光头来拍摄这一幕。女主角的扮演者是一位女子铁饼运动员。广告片以金属灰色调为主,渲染了一种冷漠的工业环境背景,斯科特以此诱发人们联想到《银翼杀手》的反乌托邦氛围。当老大哥在屏幕上宣布“我们必胜!”之时,女主角的锤子击碎了屏幕,一切在一阵光和烟雾中消失。
当乔布斯在夏威夷销售会议上展示这段广告时,人们激动不已。于是,他决定在1983年12月的董事会会议上播放这则广告。广告播放完毕,会议室的灯重新亮起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梅西百货公司加利福尼亚分公司的CEO菲利普·施莱因(PhilipSchlein)趴在桌子上。马库拉静静地凝视前方,一开始别人还以为他是为这则广告的力量所折服。但接着,他问道:“有谁想另找一家广告公司?”斯卡利回忆说:“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自己看过的最差的广告片。”
斯卡利此时信心全无,他让Chiat/Day公司廉价卖掉已经买下的两个广告时段,一个60秒,另一个30秒。乔布斯为此愤怒不已。一天晚上,沃兹尼亚克溜达到麦金塔办公楼——此前的两年时间里他一度淡出苹果公司,在苹果的工作并不固定。乔布斯逮住他说:“过来看看这个东西!”他找来一台录像机,开始播放“1984”广告片。“我一下子被震住了,”沃兹回忆说,“我认为它是最了不起的东西。”乔布斯告诉他,董事会决定不在“超级碗”大赛中播放这则广告,沃兹尼亚克就开始询问广告时段的价钱。乔布斯说要80万美元。在一贯的善意冲动下,沃兹尼亚克立即提出:“好吧,如果你愿意出一半钱,我就付另一半。”
不过,他最终根本无须出这一半的钱。广告公司把30秒的广告时段卖掉了,但是出于消极反抗的心理,他们没有出售那个时长60秒的广告时段。“我们告诉苹果公司,60秒的卖不掉,而事实上我们根本试都没试。”李·克劳说道。斯卡利也许是为了避免同董事会和乔布斯摊牌,于是决定由负责营销的比尔·坎贝尔(BillCampbell)来考虑怎么做。坎贝尔曾担任过橄榄球教练,他决定用这60秒的广告间放手一搏。“我认为我们应该努力争取一下。”他告诉自己的团队。
第十八届“超级碗”大赛中,突击者队和红人队比赛的第三节刚开始,占优势的突击者队就触底得分。但是,电视没有即时重播这一得分画面,相反,全美的电视屏幕突然诡异地黑屏了两秒钟。接着,屏幕上开始出现一幕可怕的黑白画面——一支队伍踩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前进。超过9600万人观看了这则和以往任何广告都不一样的片子。广告的结尾处,人群惊恐地看着“老大哥”的消矢,此时,旁白平静地念道:“1月24日,苹果电脑公司将推出麦金塔电脑。你将明白为什么1984不会变成《1984》。”
这则广告红极一时。当天晚上,美国三大电视网和50个地方电视台都播放了关于该广告的新闻,让它在前YouTube时代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病毒式的生命力。这则广告最终被《电视指南》(TVGuide)和《广告时代》(AdvertisingAge)评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商业广告。
第十五章麦 金塔电脑的发布 在宇宙中留下印迹 爆炸式宣传
多年来,史蒂夫·乔布斯已成为产品发布大师。以麦金塔电脑的发布为例,雷德利·斯科特的惊人广告仅仅是产品发布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媒体报道。
乔布斯知道如何激发媒体进行爆炸式宣传,这种宣传方式威力强大,会像连锁反应一样越来越疯狂。只要有重要的产品发布,乔布斯就会经常重复使用这一方法,从1984年的麦金塔电脑到2010年的iPad发布都是如此,这已经成为一种现象。他就像一个魔术师,能够一遍又一遍地施用相同的伎俩,即便记者们已经目睹多次,也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有一些窍门是他从里吉斯·麦肯纳那里学来的,麦肯纳擅长引导和激发自负的记者。但是,在如何挑起记者的兴奋之情、操纵新闻工作者的竞争本能和通过透露独家新闻获得丰厚回报方面,乔布斯也有着自己的直觉。
1983年12月,他带着自己的天才工程师安迪·赫茨菲尔德和伯勒尔·史密斯,前往纽约走访《新闻周刊》,想让对方写一篇关于“创造麦金塔电脑的小伙子们”的报道。在进行了麦金塔电脑的演示之后,他们被带上楼同凯瑟琳·格雷厄姆(KatherineGraham)见面。格雷厄姆是媒体界的一位传奇人物,她对所有新生事物都充满莫大的兴趣。之后,《新闻周刊》杂志派遣自己的科技专栏作家和一位摄影师前往帕洛奥图,与赫茨菲尔德和史密斯共度一段时光。最后发表的报道共4页,介绍了这两位工程师,溢美之情尽显,此外还配上两人在家中的图片,令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新时代的天使。文章援引史密斯的话来表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想要打造90年代的计算机,明天就开始。”文章还描写了两人的那位老板的反复无常和领袖魅力。“乔布斯有时会发怒,髙声为自己的想法辩护,但并不会动不动就咆哮;乔布斯认为光标键已经过时,有传言称,他曾因员工坚持表示苹果电脑应该有光标键而威胁要开除对方。但是,当乔布斯处于最佳状态时,他是魅力和急躁的奇特融合体,时而含蓄,时而酷毙了。而‘酷毙了’(InsanelyGreat)正是他最喜欢用来表达自己激情的短语。”
当时还在《滚石》杂志工作的科技作家斯蒂芬·列维(StevenLevy)来采访乔布斯,乔布斯立即要求该杂志将麦金塔团队登在封面上。“简·温纳(JajinWerner)同意换下斯汀(Police乐队主唱)而让一群电脑狂人登上封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列维如此认为。他是对的。乔布斯带列维去吃比萨,谈论对麦金塔电脑团队的报道:“《滚石》杂志的处境岌岌可危,净登些烂文章,它正在拼命发掘新的话题和受众。麦金塔电脑就是《滚石》的救命稻草!”列维反驳说,《滚石》杂志事实上很好,并问乔布斯最近真的读过《滚石》吗?乔布斯说自己在飞机上读了上面一篇关于MTV的文章,他认为这篇文章就是“一坨狗屎”。列维回答说,那正是自己写的文章。值得赞扬的是,乔布斯并没有转换话题停止评论,尽管他确实换了个目标,开始抨击《时代》杂志一年前对他的“肆意捏造”。接着,在谈论麦金塔电脑的时候,他又变得豁达了。他表示,人类一直都在从超前的知识进步中获益,并且在使用超前者所研发出来的东西。“能够创造出在人类经验和知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东西,是一种美妙和令人欣喜若狂的感觉。”
列维的报道并没有登上《滚石》的封面。但是后来,乔布斯参与的所有主要产品的发布——无论是在NeXT、皮克斯,还是多年后重回苹果公司——都登上了《时代》杂志、《新闻周刊》或《商业周刊》的封面。
第十五章麦 金塔电脑的发布 在宇宙中留下印迹 发布会:1984年1月24日
和同事完成麦金塔软件的那个早晨,安迪·赫茨菲尔德到家时已筋疲力尽,他想,自己或许会在床上至少躺上一天。但是当天下午,仅仅睡了6个小时后,他就开车回到了办公室。他想要确认软件是否存在任何问题,而大多数同事也和他一样。乔布斯走进来时,他们正躺在地板上,昏昏沉沉但又兴奋不已。“嘿,赶紧起来,还没完呢!”他说道,“我们需要为麦金塔电脑做一个演示!”乔布斯计划在一大群观众面前戏剧性地掲开麦金的面纱,并且想在电影《烈火战车》(ChariotsofFire)鼓舞人心的主题曲中,向人们展示机器的特性。“这周末就要完成,为预演作好准备。”他补充道。赫茨菲尔德回忆说,办公室里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呻吟起来,“但是我们讨论了一阵子就意识到,如果能做出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肯定很有意思。”
麦金塔的发布仪式定在8天之后的1月24日,与苹果年度股东大会同期举行,地点在迪安扎社区学院的弗林特礼堂。除了电视广告和疯狂的媒体预热,发布仪式也是其新产品发布的一个组成部分——乔布斯能将新消费产品的发布变成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时刻,产品在一片热闹与喧嚣中正式掲晓,观众推崇备至,记者也被兴奋席卷。
赫茨菲尔德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壮举——在两天时间内编了一个音乐播放器程序,让电脑能够播放《烈火战车》的主题曲。但乔布斯听过后觉得很糟糕,于是他们决定用录音代替。另一方面,乔布斯完全被语音发生器所折服,这个程序能够将文本转变为迷人的电子语音。他决定以此作为演示的一部分:“我要麦金塔成为第一台可以自我介绍的电脑!”乔布斯邀请“1984”广告的文案史蒂夫·海登来撰写脚本。史蒂夫·卡普斯设法让“麦金塔”这个词在屏幕上以大字体滚动展示,苏珊·卡雷(SusanKare)则设计出了开场画面。
在发布仪式前夜的预演中,这一切都没能顺利进行。乔布斯讨厌动画在屏幕上滚动的方式,不断要求做出调整。此外他对舞台灯光也不满意,他让斯卡利在礼堂的不同座位上感受各种调整带来的效果并给出意见。斯卡利从来没有对舞台灯光的变化考虑过多,也没想过自己要不断给出调试意见,就像病人要告诉眼科医生哪个镜片能更清晰地看到视力表。预演和调试持续了5个小时,直到深夜。“我当时都以为我们没法为第二天上午的展示作好准备。”斯卡利说道。
最主要的是,乔布斯为自己的演示很是焦躁。“他扔掉了幻灯片,”斯卡利回忆,“他把人都逼疯了,发言展示中有一点儿问题他都要对舞台工作人员发火。”
斯卡利自认为是个优秀的作家,于是他建议乔布斯对讲稿作一些改动。据回忆,乔布斯对此有些烦躁,但是两人的关系当时仍然很好,乔布斯不断赞扬和激励斯卡利。“我觉得你就像沃兹和马库拉一样,”他告诉斯卡利,“你就像苹果公司的又一个创始人。他们创立了苹果,但是我和你在创造未来。”斯卡利欣然接受了乔布斯的鼓舞,多年后,他仍然能复述乔布斯的这些话。
次日上午,可容纳2600人的弗林特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乔布斯穿着一件蓝色双排扣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笔挺的白衬衫,打着浅绿色领结。“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在后台等待活动开始时,乔布斯对斯卡利说,“我真的很紧张。你可能是唯一知道我对这次发布会感受的人。”斯卡利抓住他的手,握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好运。
作为苹果公司的董事长,乔布斯首先登台,宣布股东大会正式开始。他用自己的方式开场:“我想用迪伦——鲍勃·迪伦20年前的一首歌来开场。”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开始诵读《时代在变》(TheTimesTheyAreA-Changin-)的第二段。在诵读这十行歌词时,他的声音髙尤,语速很快,直至结尾:“……现在的失败者/会成为以后的赢家/因为时代在变。”这首歌让乔布斯这位千万富豪董事长保持住了自己反主流文化的自我形象。他最喜欢的版本来自迪伦与琼·贝兹的一场现场演唱会——1964年万圣节在林肯中心交晌音乐厅举行,他还有这场演唱会的盗版录音带。
接着,斯卡利上台汇报苹果公司的营收状况。随着他枯燥无味的讲话,观众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终于,他以一段富有个人感情的话收尾。“在苹果公司过去9个月的时间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有机会同史蒂夫·乔布斯发展一段友谊,”他说道,“我们之间所建立的默契,对我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乔布斯再次上台,灯光暗了下来,他用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喊出了在夏威夷销售会议上的战斗口号。“1958年,IBM错过了收购一家羽翼未丰的公司的机会。这家小公司发明了一种称为静电复印的新技术。两年后,施乐公司诞生了,IBM从此追悔莫及。”观众都笑了起来。这段话赫茨菲尔德在夏威夷和其他地方都听过,但是此刻再度聆听觉得更富激情,备感震撼。在历数了:IBM的其他失误后,乔布斯语锋一转,加快了节奏,谈到了当前的状况:
如今到了1984年。IBM想占有一切。苹果被视做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希望。经销商最初张开双臂欢迎IBM,现在他们害怕IBM主宰和控制未来,他们回到了苹果的怀抱,认为苹果能够保障自己在未来的自由。IBM想占有一切,苹果是它控制整个产业的最后一道障碍,它正把枪口指向苹果。我们能让IBM主宰整个电脑产北吗?我们能让IBM控制整个信息时代吗?乔治·奥威尔的描述会成真吗?
随着他的发言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观众们从喃喃低语转为热烈鼓掌,最后开始疯狂地欢呼和高喊着回应。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关于奥威尔的问题,整个礼堂就陷入了黑暗,随即,“1984”电视广告出现在屏幕上。广告播映结束后,全场起立,欢声雷动。
天生就知道如何激荡人心的乔布斯穿过黑暗的舞台,走向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布包。“现在,我要亲自向各位展示麦金塔电脑,”他说道,“接下来你们在大屏幕上所看到的画面,都是这个包里的东西实现的。”他拿出电脑、键盘和鼠标,熟练地组合起来,在观众的又一阵掌声中,他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新的3.5英寸软盘。《烈火战车》的主题曲开始响起,麦金塔屏幕上的图像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有那么一瞬,乔布斯屏住了呼吸,因为昨晚的演示从未成功。但是现在,一切运行得完美无缺。“麦金塔”在屏幕上横向滚动,接着下方出现了“酷毙了”的字样,就像用手慢慢写上去一样,观众安静了片刻。在寂静中,可以听到有人在喘息。然后,一系列屏幕截图开始接连快速出现:比尔·阿特金森(BillAtkinson)的QuickDraw图形程序包之后,屏幕上紧接着就展现了不同字体、文件、图表、图画、象棋比赛、电子表格,以及一张乔布斯的渲染图——图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台麦金塔电脑。
展示结束后,乔布斯笑着说道:“最近,关于麦金塔我们已经说得很多了,但是今天,有史以来第一次,我要让麦金塔自己说话。”说完,他怡然地退到电脑后,按下鼠标,麦金塔发出了轻颤但可爱的低沉声音,它成为了第一台介绍自己的电脑。“你好,我是麦金塔。从包包里面出来的感觉真好。”它致以开场白。要说这台电脑有什么不会做的事,那就是还不知道应当在观众爆发疯狂欢呼和尖叫的时候停顿一下。它继续快速独白:“我还不习惯公开演讲,但我想要和大家分享自己第一次见到IBM大型机时的感想。千万不要相信一台你搬不动的电脑。”欢呼声又一次响起,几乎淹没了麦金塔的最后几句话。“显然,我能说话。但是现在,我想要坐下来聆听。接下来,让我非常自豪地请出一个人,他就如同我的父亲一样一史蒂夫·乔布斯。”
礼堂里一片喧闹,人们上蹿下跳,疯狂地挥舞着拳头。乔布斯缓缓地点了点头,双唇紧闭但笑得很开心,接着他低下头开始哽咽。掌声持续了将近5分钟。
当天下午,麦金塔团队回到位于班德利路3号的公司总部后,一辆卡车开进了停车场,乔布斯把所有团队成员都召集起来。卡车里是100台全新的麦金塔电脑,每一台都配有一个个性化的铭牌。“史蒂夫为每位团队成员逐个送上一台电脑,同他们握手微笑,其余的人就在周围欢呼。”赫茨菲尔德回忆道。麦金塔电脑的诞生过程令人筋疲力尽,许多人都被乔布斯可恶有时甚至残酷的管理风格伤害过。但是,无论拉斯金还是沃兹尼亚克,抑或是斯卡利或公司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创造出麦金塔电脑。它也不可能诞生于常规的市场调查组和产品设计委员会。麦金塔发布当天,来自《大众科学》(PopularScience)的一位记者问乔布斯做过什么类型的市场调研工作。乔布斯语带嘲笑地回应:“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在发明电话之前做过任何市场调研吗?”
第十六章 盖茨与乔布斯 当轨道相交 因麦金塔而合作
在天文学中,当两颗星体轨道交织,由于引力相互作用,就会出现双星系统。在人类历史上也有类似情形,同领域两位超级巨星之间的关系与竞争谱写出他们所属的时代之音。例如,20世纪物理学界的两位巨匠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和尼尔斯·玻尔(NielsBohr),以及美国建国初期的政治家托马斯·杰斐逊(ThomasJefferson)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Hamilton)。20世纪70年代末,人类步入了个人电脑时代。在其发展的头30年中,出现了两位重量级人物,他们都生于1955年,都中途辍学,精力充沛,他们演绎了个人电脑领域的“双星系统”。
这就是比尔·盖茨与史菴夫·乔布斯。尽管两人对技术和商业的融合都抱有相似的雄心,但是他们背景不同,个性迥异。盖茨的父亲是西雅图一位杰出的律师,母亲是一名民众领袖,并担任众多著名机构的董事。他就读于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湖滨中学(LakesideHigh),并从此走上技术极客的道路。但盖茨绝称不上反叛者、嬉皮士和灵性追寻者,也不是反主流文化人士。他没有做过“蓝盒子”去盗用电话线路,而是为学校编写排课程序,在这个程序的帮助下,他得以和自己心仪的女孩上同样的课程;他还为当地交通管理部门编写了一个车辆计数程序。进入哈佛大学之后不久,盖茨决定綴学,但并非因为要跟随印度灵性导师寻求启蒙,而是为了创立自己的软件公司。
与乔布斯不同,盖茨懂计算机编程;他更务实、更有原则,且拥有很强的分析处理能力。乔布斯则更相信直觉,更浪漫,并且在技术实用化、设计愉悦感和界面友好方面有着更高的天分。乔布斯狂热地追求完美,以致他为人非常苛刻,他的管理主要依靠自身的领袖魅力和四溢的激情。盖茨更有条理;他会频繁召开产品评估会议,并在会上精准地切入问题核心。乔布斯和盖茨都可能做出粗鲁无礼的举动,但是盖茨的无礼刻薄通常并不针对个人,更多的是出于对技术的深刻理解,而非情感上的麻木不仁。在职业生涯的早期,盖茨似乎就和那些典型的极客一样,有些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倾向。乔布斯会用能灼伤人的眼神盯着对方,而盖茨有时会无法与人进行眼神接触,但他很富有人情味儿。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比对方聪明,但是史蒂夫总体上认为比尔比自己稍逊一筹,尤其在品位和风格上,”安迪·赫茨菲尔德说道,“比尔瞧不起史蒂夫则是因为史蒂夫不会编程。”从两人结识起,盖茨就被乔布斯所吸引,并有些嫉妒他蛊惑人心的能力。但同时,他也认为乔布斯“极其古怪”,而且“作为一个人,有着奇特的缺陷”。盖茨反感乔布斯的无礼,以及他的那种倾向——“不是觉得你狗屁不如,就是在试图引诱怂恿你”。而在乔布斯看来,盖茨太狭隘。乔布斯曾说:“如果他年轻的时候嗑过药或是进行一下禅修,那整个人的心胸就会更为开阔。”
个性和性格上的差异,终究使他们走上了对立面并引发了数字时代的根本分立。乔布斯是个完美主义者,渴望掌控一切,并且很享受艺术家这种不妥协不让步的性情;他和苹果公司将硬件、软件和内容无缝整合,铸成一体,这种数字化战略堪称典范。盖茨则是商业和技术领域里精明务实、深谋远虑的分析师
他愿意将微软的操作系统和软件授杈给各种不同的制造商使用。
两人相识30年后,盖茨对乔布斯产生了有所保留的敬意。“他真的对技术了解不多,但他有一种惊人的天赋,知道什么东西能成功。”盖茨说道。但反过来,乔布斯从来没有充分肯定过盖茨的长处。“比尔基本上缺乏想象力,也从没创造过什么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他更适合像现在这样做慈善,而不是留在技术领域。”乔布斯是这么说的,尽管他的说法并不公允,“他只是无耻盗用别人的想法。”
当苹果开始着手研发麦金塔电脑时,乔布斯前去拜访盖茨。微软曾为苹果的AppleII电脑编写过一些应用程序,其中包括名为“Multiplan”的电子表格程序。这一次,乔布斯想鼓动盖茨和微软为其即将推出的麦金塔电脑编写更多程序。坐在盖茨位于西雅图华盛顿湖边的会议室中,乔布斯勾画出一幅诱人的图景——加利福尼亚的某家自动化工厂将会大批量生产界面友好的大众电脑。在他的描述中,眭元件被送进工厂,完整的麦金塔电脑鱼贯而出。微软团队因此给该项目取了个代号,叫“沙”(Sand)①。他们甚至又把它演绎成了一旬话的缩略词:史蒂夫的神奇新机器(Steve-sAmazingNewDevice)。
盖茨创立微软,是源于为阿尔泰计算机编写BASIC语言版本(BASIC是Beginner-sAll-purposeSymbolicInstructionCode的缩写,即初学者通用符号指令代码,是一种编程语言,非技术人员能够用它更容易地编写出可以跨平台运行的软件程序)。乔布斯希望微软为麦金塔电脑编写BASIC程序5因为尽管乔布斯多次敦促,沃兹尼亚克从未改进AppleII的BASIC语言版本以提髙处理浮点数的能力。此外,乔布斯还希望微软能为麦金塔电脑编写一些应用软件,如文字处理软件、图表和电子表格程序。盖茨签下了合同,除BASIC程序外,还为苹果公司开发图形界面版本的软件——文字处理程序Word和全新的电子表格软件Excel。
当时,乔布斯已功成名就,盖茨还只是个跟班:1984年,苹果公司的年销售额达15亿美元,而微软只有1亿美元。因此,盖茨前往库比蒂诺观看麦金塔操作系统的演示,同行的还有三位微软的同事,其中包括查尔斯·西蒙尼(CharlesSimonyi),他曾在施乐工作。由于麦金塔电脑当时还没有完整可用的样机,安迪·赫茨菲尔德只能在丽萨电脑上运行麦金塔软件,并通过麦金塔电脑样机的屏幕进行显示。
盖茨并没有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有多了不起。“我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史蒂夫运行了一个应用程序,不过就是一些东西在屏幕上跳来跳去,”他回忆说,“这是唯一能够在他们机器上运行的应用程序。当时MacPaint②还未完成。”此外,乔布斯的态度也令盖茨反感。“我们此行有点儿被诱骟的诡异感觉。史蒂夫说,我们也不是真的需要你们,我们正在做的这个东西很伟大,它还处于保密之中。这是他自己惯用的销售方式,潜台词是‘我不需要你,但可能会让你参与进来。’”
麦金塔团队的“海盗们”也觉得盖茨令人难以忍受。“你会发现,比尔·盖茨不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不接受任何人向自己解释某个东西如何运作,他要抢在别人前面提出他对这个东西如何运转的推断,猜想他觉得这个是怎么运作的。”赫茨菲尔德回忆道。他们向盖茨展示麦金塔电脑的光标如何不闪烁而能在屏幕上流畅地移动。盖茨发问你们用什么硬件来绘制光标?”赫茨菲尔德感到非常自豪,因为他们只依靠软件就实现了这个功能。他回答说:“我们没有用任何特殊的硬件!”盖茨不信,坚持认为必须有某种特殊硬件的支持,光标才会出现这样的移动效果。麦金塔团队的一位工程师布鲁斯·霍恩后来说:“你还能跟这样的人说什么呢?这件事让我明白,盖茨不是那种能够理解或欣赏麦金塔电脑优雅之处的人。”
尽管两队人马互有戒心,但想到微软为麦金塔电脑制作图形界面软件,能将个人电脑带入一个新境界,双方都非常兴奋,他们前往一家豪华餐厅吃饭庆祝。微软很快组建了一个型团队负责这个项目。“我们在Mac项目上的人比苹果公司的还多广盖茨说道,“他们有大约十四五个人,我们有将近二十人。我们真的把命都押在这上面了。”尽管乔布斯觉得他们没什么品位,但微软的程序员们非常坚持不懈。“他们一开始做出的应用程序很糟糕,”乔布斯回忆说,“但是他们坚持努力,越做越好。”最后,乔布斯对Excel非常喜爱,以至于和盖茨作了个秘密协议:如果微软在未来两年的时间里只为麦金塔做Excel,而不开发个人电脑版本,那么乔布斯就同意撤掉麦金塔电脑的BASIC团队,而无限期使用微软开发的BASIC程序。盖茨精明地接受了这一提议,而此事却激怒了苹果公司遭到解散的BASIC团队,也让微软在日后的谈判中获得了优势。
盖茨和乔布斯暂时结下了良好的关系。那年夏天,他们前往威斯康星州日内瓦湖的花花公子俱乐部,参加行业析师本·罗森(BenRosen)举办的一个会议。当时没人知道苹果正在开发图形界面。盖茨回忆:“当时所有人好像都觉得个人电脑就是一切。这样很好。但是史蒂夫和我就暗自得意,嘿,我们也有个好东西。当时他也多多少少透露出我们在做什么了,但没有人真正理解。”盖茨成了苹果公司的常客,他说:“每次聚餐我都去,已经成了那儿的一分子了。”
盖茨很喜欢频繁地造访库比蒂诺,在苹果公司,他有机会观察乔布斯和雇员们古怪的交流方式以及乔布斯的执著。“史蒂夫用自己超级蛊惑人心的方式,宣称Mac将如何改变世界,疯了似的让人们超负荷工作,气氛异常紧张,人际关系也很复杂。”有时,乔布斯上一秒还很兴奋,下一秒就开始与盖茨分享自己内心的恐惧。“我们周五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史蒂夫还在大谈一切都很好。第二天他就一定会说,‘哦,该死,我们就要卖这玩意儿?哦,天哪,我得提高价格,抱歉这样对你,但是,我的团队都是一群白痴。’”
施乐公司推出施乐之星(XeroxStar)电脑时,盖茨见识到了乔布斯的现实扭曲力场。一个周五,苹果和微软团队共进晚餐,乔布斯问盖茨,施乐之星卖了多少。盖茨回答说600台。第二天,乔布斯全然忘了盖茨刚刚告诉大家施乐之星售出了600台,当着盖茨和整个团队的面,说施乐之星卖了300台。“这时,他的团队成员们开始看着我,好像在说,‘你要不要告诉乔布斯他在瞎扯淡?’”盖茨回忆,“我没蹚那浑水。”还有一次,乔布斯及其团队成员到微软参观,并在西雅图网球俱乐部吃晚餐。乔布斯开始宣扬麦金塔机器和软件将非常易于使用,根本就用不着使用手册。“他那样子就好像在说,如果有人想过Mac应用程序要配上使用手册,那这人一定是天大的白痴,”盖茨说,“我们这边就在想,‘他是认真的吗?是不是不该告诉他我们有人正在做使用手册?’”
一段时间过后,苹果和微软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问题。双方最初的计划是将微软的一些应用程序,如Excel、Chart和File,打上苹果的商标,并且和麦金塔进行捆绑销售。乔布斯推崇一体化的系统,这样一来,计算机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就能直接使用。他还打算在麦金塔上预装苹果自己开发的软件MacPaint和MacWrite。“每台电脑上的每个应用能给我们带来10美元的收入。”盖茨说道。但是这种方式令软件制造领域的竞争对手很不舒服,如莲花公司(Lotus)的米切尔·卡普尔。此外,当时微软的一些软件程序可能会迟些才能完成。因此乔布斯援引合同中的某个条款,决定不预装微软的软件;这样,微软就得努力把自己的软件直接卖给消费者。
盖茨对此并没有太多抱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乔布斯“反复无常”,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点。而盖茨当时也在猜想,或许这种分拆实际上对微软有好处。“如果单独销售软件,我们能赚更多,”盖茨表示,“如果你愿意相信自己能获得不错的市场份额,那事情发展成这样反倒更好。”后来,微软把软件卖给了其他各种平台,并在开始为个人电脑开发文字处理软件Word后,立即停止赶工麦金塔版的Word软件。乔布斯退出捆绑销售的决定,最终让苹果比微软更受伤。
麦金塔版本的Excel软件发布时,乔布斯和盖茨共同在纽约绿苑酒廊餐厅(TavernontheGreen)参加媒体答谢晚宴。当被问及微软是否会为个人电脑开发Excel软件时,盖茨没有透露他和乔布斯的契约,只是说“以后”可能会。乔布斯拿过麦克风,开玩笑地说,“我相信,‘以后’我们都会死。”——
注释:
①沙中含硅,制造电脑的硅材料实际上是从沙子里面提取出来的。
②苹果早期的图形处理软件。
第十六章 盖茨与乔布斯 当轨道相交 图形用户界面之争
从与微软打交道的第一天开始,乔布斯就在担心微软会盗用麦金塔电脑的图形用户界面并开发自己的版本。微软当时已经开发出了DOS操作系统,并授权给和兼容电脑使用。DOS系统采用老式的命令行界面,会显示出小而呆板的系统提示符,如C:\>。乔布斯及其团队担心微软会抄袭麦金塔的图形界面的思路。安迪·赫茨菲尔德注意到,微软方面的联系人就麦金塔操作系统如何运作询问了太多细节问题,这令苹果更感忧虑。“我跟史蒂夫说,我怀疑微软打算抄袭Mac,”赫茨菲尔德回忆说,“但是他并不那么担心,因为他觉得,就算有Mac作为范本,微软也没有能力做出像样的操作系统。”但事实上,乔布斯也感到担心,非常担心,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盖茨相信,图形界面是未来的方向;他觉得,微软完全有权像苹果一样,仿照施乐PARC所开发的东西,开发自己的图形界面。后来,盖茨坦率地承认:“我们多少是这么想的,‘嘿,我们也看好图形界面,我们也见识过施乐PARC的成果。’”
麦金塔最初定于1983年1月发布。在双方最开始的合同中,乔布斯说服盖茨同意,一年之内微软不得将任何图形软件卖给其他公司。但对苹果来说不幸的是,他们没有想到麦金塔会推迟一年发布。因此,1983年11月,盖茨宣布微软计划为IBM个人电脑开发Windows操作系统,此举完全在其杈利范围内。Windows操作系统采用图形界面,有窗口、图标和可以指向并点击的鼠标。盖茨在纽约赫尔姆斯利大饭店(HebnsleyPalaceHotel)主持了一次乔布斯风格的产品发布会,这是微软当时所举办的最豪华的发布活动。当月,他还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计算机分销商展览会(COMDEX)上发表了自己的首次主题演讲,盖茨的父亲当时在现场帮助播放幻灯片展示。在题为“软件人体工程学”的演讲中,他说计算机图形将“超级重要”,界面将更加友好,鼠标将成为所有电脑的标配。
乔布斯对此很愤怒。他知道自己无计可施——微软有权这么做,因为微软答应不做图形操作软件的合同即将到期。尽管如此,他仍然对微软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命令迈克·贝尔奇(MikeBoich)“叫盖茨马上过来”;贝尔奇负责向其他软件公司宣传苹果。盖茨来了,一个人,而且愿意和乔布斯讨论问题。“他叫我来是想冲我发脾气,”盖茨回忆说,“我来到库比蒂诺,就好像自己应该来一样。我告诉他,‘我们在做Windows操作系统。’我对他说,‘我们把整个公司都押在了图形界面上。’”
他们的会面地点在乔布斯的会议室。盖茨发觉自己被十名苹果员工包围着,他们迫切想看到乔布斯和他对质。赫茨菲尔德说:“史蒂夫开始对比尔大呼小叫的时候,我看得很入迷。”乔布斯役有辜负围观员工的期望。“你在盗用我们的东西!”他叫喊道,“我信任你,而你却在偷我们的东西!”赫茨菲尔德回忆道,盖茨只是冷静地坐着,直视史蒂夫的眼睛,接着他用刺耳的声音反驳道:“好了,史蒂夫,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更接近于这样一我们都有个有钱的邻居,叫施乐,我闯进他们家准备偷电视机的时候,发现你已经把它盗走了。”后来,这段话成了一个经典的反驳。
乔布斯的情绪化反应和操控人的技巧,在盖茨为期两天的造访中都爆发了出来。两人此次的交涉也清晰地表明,苹果和微软的共生关系就如两只蝎子跳舞,双方都小心翼翼地周旋,他们知道无论谁出刺都会给双方造成问题。在会议室对峙后,盖茨私下平静地向乔布斯演示了研发中的Windows操作系统。“史蒂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盖茨回忆道,“他完全可以说,‘哦,它违反了某些协议。’但是他没有。他当时说的是,‘哦,它可真是一堆狗屎。’”盖茨听了很髙兴,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暂时让乔布斯平静下来。“我说,‘是的,它是堆可爱的狗屎。’”听盖茨这么一说,乔布斯又百感交集。“在这次会面的过程中,他粗鲁无礼至极,”盖茨回忆说,“接着,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都快哭了,就好像在说,‘哦,就让我宣泄一下自己的痛楚吧。’”盖茨则变得非常平静。“别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对我更有利,因为我比较不容易激动。”
乔布斯提议两人一起出去好好走走,一般他想要进行严肃谈话的时候都会如此。他们在库比蒂诺的街道上走了很久,在迪安扎学院来来回回,他们停下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又接着往前走。“我们不得不边走边说,但这并非我所擅长的,”盖茨说道,“这时候他开始说,‘好吧,好吧,只是你们别搞得太像我们做的东西了。’”
乔布斯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了。他要确保微软会继续为麦金塔编写应用程序软件。事实上,斯卡利之后曾威胁将微软告上法庭,而微软为了反击,则以威胁停止开发麦金塔版的Word、Excel及其他应用程序作为回击。如果微软真的这么做,会毁掉苹果。因此,斯卡利被迫妥协,签署了一份合同。他同意微软有权在其即将推出的Windows系统中使用苹果公司的部分图形功能。作为回报,微软同意继续为麦金塔编写软件,并且在一段时间内,只允许苹果独家使用Excel软件,而不会用于兼容机中。
事实上,微软直到1985年秋季才发布Windows1.0操作系统。即使花了这么长时间进行开发,它仍然是一款劣质产品。它缺乏麦金塔界面的优雅,窗口平铺;相比之下,麦金塔采用的是比尔·阿特金森设计的神奇的重叠窗口。因此,评论家嘲笑它,消费者唾弃它。然而,就像微软的其他产品一样,Windows操作系统因为他们的不懈努力,后来主宰了整个操作系统领域。
乔布斯从未走出这场愤怒。“他们完完全全盗用了我们的东西,因为盖茨没有廉耻。”事情发生近30年后,乔布斯这样对我说。盖茨得知后,回应道:“如果他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那么他还真是走进了自己的现实扭曲力场。”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盖茨没错,多年来,此案的法律裁决都判定盖茨无错。而在现实情况中,盖茨的说法也很合理。尽管苹果公司签署了合同,有权使用自己在施乐PARC看到的东西,但其他公司也必然会开发出相似的图形界面。正如苹果公司所发现的,无论在法律上还是现实中,计算机界面设计的“外观和感觉”都很难受到保护。
不过,乔布斯的沮丧之情也可以理解。苹果公司一直以来在执行上更富创新,更有想象力,也更有品位,而且他们的设计也更好。但是,虽然一开始微软只做出了一系列粗制滥造的复制品,它最终还是臝得了操作系统之争。这一事实说明世界并非完美:最好最创新的产品并非总是赢家。这也致使乔布斯在此事十年后对微软大肆批判,虽然他说的话多少有点儿夸张,但也有几分道理。“微软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品位,一点儿都没有,”他说,“并不是狭义上的没有品位,而是广义上的,他们没有独到的见解,也不会在产品中注入多少文化……因此,我想自己之所以感到难过并不是因为微软成功了,我对他们的成功没有异议,大部分都是他们应得的。我难过的是,他们做的确实只是三流的产品。
第十七章 伊卡洛斯 凡升起的 春风得意
麦金塔电脑的发布使得乔布斯的名气如日中天,他的一次曼哈顿之行便是佐证。当时,他应邀参加小野洋子(YokoOno)为儿子肖恩·列侬(SeanLennon)举办的派对,并送给9岁的肖恩一台麦金塔电脑;肖恩很喜欢。艺术家安迪·沃霍尔(AndyWarhol)和基斯·哈林(KeithHaring)当时也在,他们如此着迷于自己通过麦金塔做出来的东西,以致当代艺术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在用过QuickDraw软件之后,沃霍尔自豪地惊呼:“我画了个圈。”沃霍尔坚持要乔布斯也给摇滚明星米克·贾格尔(MickJagger)送一台麦金塔。当乔布斯和比尔·阿特金森一同来到贾格尔的联排别墅时,贾格尔有些疑惑。他并不太知道乔布斯是谁。后来,乔布斯告诉自己的团队:“我觉得他一定是嗑了药,要么就是脑残了。”不过,贾格尔的女儿杰德立刻喜欢上了这台电脑,并开始用MacPaint软件画画,于是乔布斯把电脑送给了她。
乔布斯买下了曼哈顿中央公园西街圣雷莫公寓顶楼的复式住宅,他曾带斯卡利看过这处房产,又聘请了贝聿铭公司的詹姆斯·弗里德(JamesFreed)对其进行翻修,但是由于对细节一贯挑剔,他从未搬进去过。后来,他把这处公寓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波诺。他还在伍德赛德购置了一幢老式西班牙殖民地风格的豪宅,有14间卧室,可以俯瞰帕洛奥图。这幢豪宅最初由美国铜矿大亨丹尼尔·考恩·杰克林(DanielCowanJackling)建造,乔布斯搬了进去,但从未着手进行装修。
在苹果公司,他的地位也开始恢复。斯卡利并未设法削弱乔布斯的权力,相反给了他更多控制权。负责丽萨电脑和麦金塔电脑的部门合并了,由乔布斯管理。他正一路高升,春风得意,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成熟。事实上,当乔布斯站在丽萨团队和麦金塔团队成员面前,告诉大家将如何进行合并时,他展示出了冷酷而坦诚的一面,让人难以忘怀。乔布斯表示,合并后的所有高层职位都将由他所率领的麦金塔部门中的领导者担任,而丽萨电脑部门1/4的员工都会被裁员。“你们失败了,”他直视着丽萨团队的人说道,“你们是二等团队,二等队员。这里许多人都是二等或三等员工,因此今天,我们遣散你们其中一部分人,让你们有机会在硅谷的兄弟公司工作。”
比尔·阿特金森同时供职于丽萨团队和麦金塔团队,他觉得这种合并方式不仅冷酷无情,而且不公平。“这些人工作非常努力,他们是杰出的工程师。”他说道。但是,乔布斯坚持认为:如果你想建设一个由一流队员组成的团队,就必须要狠。这是他从麦金塔团队中总结出的重要管理经验。“这个道理很简单,团队扩张时,如果吸收了几名二流队员,他们就会招来更多二流队员,很快,你的团队里甚至还会出现三流队员,”他回忆道,“麦金塔的经验告诉我,一流队员只喜欢同一流队员合作,这就意味着你不能容忍二流队员。”
当时,乔布斯和斯卡利相信彼此之间的友谊侬然牟固。他们经常热情洋溢地表达对彼此的喜爱,看上去就像贺卡上的一对髙中情侣。1984年5月,斯卡利加入苹果一周年。为了庆祝,乔布斯为他在黑羊餐厅举行晚宴,那儿是库比蒂诺西南丘陵一带的一家高雅餐厅。让斯卡利吃惊的是,乔布斯还叫来了苹果公司的董事会、高层管理人员,甚至一些东海岸投资者。在鸡尾酒会上,大家都向斯卡利表示祝贺,他回忆道:“史蒂夫神采奕奕地站在人群中,不住地点头,脸上挂着柴郡猫式的微笑。”乔布斯以一旬夸张的祝酒词为晚宴做了开场白:“对我来说,最快乐的日子有两个,一个是麦金塔交付运行的时候,另一个是约翰·斯卡利同意加入苹果公司的那天。”他说道,“今年是我整个人生中最棒的一年,因为我从约翰那里学到了很多。”接着,他送给斯卡利一本当年大事记的影集。
作为回应,斯卡利也滔滔地讲述了过去一年与乔布斯搭档的欣岛之情,他的结束语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难忘,虽然原因各异。“苹果公司只有一个领导者,”他说,“那就是史蒂夫和我。”他眼光望向房间的另一头,与史蒂夫目光交错,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好像我们彼此心有灵犀一样。”斯卡利回忆道。但是,他也注意到亚瑟·罗克和其他一些人的古怪表情,或许甚至是怀疑的神色。他们担心乔布斯正完全控制着斯卡利,他们雇用斯卡利是为了控制乔布斯,现在很明显,控制杈却在乔布斯手上。“斯卡利非常渴望得到史蒂夫的认可,以至于他无法对史蒂夫保持强硬态度。”罗克后来回忆道。
对斯卡利来说,让乔布斯髙兴并听从他的专业意见,这可能是一个明智的策略;他认为这样比采取对立的态度要好,这没错。但是,他未能认识到,在乔布斯的天性里,控制权不能共享。乔布斯并没有自然而然学会服丛,他开始愈发强烈地表达自己对公司运营的看法。例如,在1984年的公司经营战略会议上,乔布斯逼迫苹果公司的市场和销售部门通过竞标的方式获得为各产品部门的服务权。没有人赞成这种方式,但是乔布斯不断努力想要通过这个方案。“人们指望我来掌控局面,让乔布斯坐下闭嘴,但我没有这么做。”斯卡利回忆说。会议不欢而散,他听到有人低声说,“为什么斯卡利不让他闭嘴?”
乔布斯决定在弗雷蒙建一家最先进的工厂,用以生产麦金塔,这时他的审美激情和控制天性越发达到极致。他想要把机械设备也涂成明亮的色调,就像苹果的彩虹标志一样;但是,他在颜色选择上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苹果公司的生产总监马特·卡特(MattCarter)最后决定就用原本的米色或灰色。乔布斯去工厂参观时,又下令把机器重新喷刷成他想要的鲜艳色彩。卡特反对,他认为这都是些精密设备,重新喷刷可能会造成问题。卡特说的没错。一台最贵的机器被喷成亮蓝色后就再也无法正常工作了,它被人戏称为“史蒂夫的愚作”。最后,卡特辞职了。“跟他抗争太费精力了,而且常常是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受够了。”他回忆道。
乔布斯找来麦金塔团队的财务主管黛比·科尔曼接任卡特的职位。科尔曼精力充沛、为人和善,麦金塔团队有一个对抗乔布斯最佳人物年度大奖,科尔曼曾赢得该奖。但她也知道如何在必要的时候迎合乔布斯的奇想。苹果公司的艺术总监克莱门特·莫克(ClementMok)通知科尔曼说,乔布斯想把墙都刷成纯白色,她反对说:“工厂不能刷成纯白色,那样到处都会是灰尘和脏东西。”莫克的回复是:“对乔布斯来说,多白都不过分。”科尔曼最后只好随他去了。纯白色的墙壁,亮蓝色、黄色或红色的机器,整个工厂车间“看上去就像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Calder)②的作品展”。科尔曼这样描述。
当被问及为何对工厂的外观如此重视时,乔布斯说,这是保证对完美的激情的一种方式:
我会到工厂去,戴上一只白色手套检查灰尘。我发现到处都是灰尘——机器上、机架顶部、地板上,然后就叫黛比清理。我跟她说,我们要一尘不染,这让黛比非常恼火,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净。而我当时也无法说明这个原因。明白吗?在日本所看到的东西对我影响非常大。我十分钦佩曰本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的团队精神和纪律意识,而这也是我们的工厂所缺少的东西。如果我们连保持工厂一尘不染都做不到,那么也无法让所有机器都保证运转。
一个周日的早晨,乔布斯把自己的父亲带到了工厂。保罗·乔布斯一向很讲究,要确保自己的工艺严格,工具摆放整齐;史蒂夫很自豪地向父亲展示,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科尔曼当时也陪同参观。“史蒂夫当时高兴得不得了,”她回忆说,“他很自豪地向他父亲展示自己的这一创造。”乔布斯向父亲解释工厂的运作方式,保罗似乎很欣赏。“他触摸了每一样东西,非常欣赏这一切干净和完美的程度,乔布斯则一直看着他。”
不过,当法国总统密特朗的夫人达妮埃尔·密特朗来工厂参观时,气氛就不那么融洽了。达妮埃尔对古巴很欣赏,那次是陪同丈夫来进行国事访问的。乔布斯让乔安娜·霍夫曼的丈夫阿兰·罗斯曼来做翻译。密特朗夫人通过自己的翻译人员,就工厂的工作条件问了很多问题,而乔布斯却一直在解释自己先进的机器人和技术。乔布斯谈论了准时生产制(JIT)计划后,密特朗夫人却开始询问工人的加班工资。他很恼火,于是开始描述自动化如何帮助自己压低了劳动成本,他知道这个话题会让她不高兴。“工人的活儿很重吗?”她问道,“他们有多少休假时间?”乔布斯按捺不住了。“如果她对工人的福利这么感兴趣,”他对密特朗夫人的翻译说,“告诉她,随时欢迎她来这儿工作。”翻译听了脸色苍白,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罗斯曼介入进来,用法语说:“夫人,乔布斯说,感谢您的到访及您对工厂的兴趣。”乔布斯和密特朗夫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位翻译顿时感到彻底解脱。
事后,乔布斯开着奔驰车驶上高速公路,准备回库比蒂诺,一路上依然对密待朗夫人的态度感到很生气。不安的罗斯曼后来回忆说,车速超过每小时100英里后,一个警察拦下了车,准备开票。几分钟后,警察正潦草地书写罚单,乔布斯按起了喇叭。“有什么问题吗?”警察问道。乔布斯回答说:“我赶时间。”令人惊讶的是,那位警察并没有生气,而只是照常开完罚单,并警吿,如果乔布斯的车速再超过每小时55英里并被抓住,就要进监狱。结果警察刚离开,乔布斯就重新回到高速路上,再次加速到每小时100英里。“他肯定认为常规对自己无效。”罗斯曼对此惊叹不已。
在麦金塔电脑发布几个月后,罗斯曼的妻子乔安娜·霍夫曼陪同乔布斯前往欧洲,她见识到了同样的情形。“他非常令人讨厌,觉得自己可以不受任何事情的束缚。”她回忆说。在巴黎的时候,她已经安排好同法国的软件开发商们进行正式晚宴,结果乔布斯突然决定不想去了。他扔下霍夫曼独自上车,说自己要去拜访艺术家福隆(Folon)。“结果他的缺席让开发商们很生气,都不愿意跟我们握手。”她说道。
在意大利的时候,乔布斯打一见面就不喜欢苹果公司在当地的总经理——一位肉乎乎圆嘟嘟的男士,他以前在传统行业工作。乔布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自己对其团队及销售策略都不以为然。“你不配销售Mac。”乔布斯冷冷地说。不过,这位倒霉的经理受到的对待还算是好的了,他挑选的餐厅更惨。乔布斯点了一份素食,但服务员还是煞费苦心地往他的盘子里倒上了含有酸奶油的酱料。乔布斯的反应令人讨厌至极,以至于霍夫曼不得不靠威胁来阻止他。她低声对乔布斯说,如果他再不冷静下来,就把自己的热咖啡倒在他腿上。
欧洲之行中,最根本的分歧集中在销售预测上。在其现实扭曲力场的影响下,乔布斯总是让自己的团队作出更髙的预测。在最初撰写麦金塔商业计划时,他这样做过,但这份计划最后又反过来给他带来了麻烦。在欧洲的时候他又故伎重演,不停地威胁欧洲的经理们,只有拿出更髙的预测数据,才能得到他的拨款。经理们坚持实事求是,霍夫曼不得不从中进行调和。“行程最后,我整个身子都不自主地颤抖。”霍夫曼回忆道。
此次欧洲之行,他第一次见到了让-路易·加西(Jean-LouisGassée)——苹果公司的法国经理。加西是少数几个成功对抗乔布斯的人。“他对事实有自己的见解,”加西后来评论道,“对付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更狠地威胁他。”当乔布斯像通常一样,威胁说如果不调高销售预测,他就会削减对法国公司的拨款,加西彻底怒了。“我记得自己当时抓住他的衣领,叫他少来这套,然后他就退缩了。”加西说道,“我以前也是个火气大的人,是个浑球。所以我也能看出史蒂夫身上的这种性格。”
不过,乔布斯能游刃有余地收放自己的个人魅力,这让加西印象深刻。密特朗发起了“大众信息技术计划”(Informatiquepourtous)——宣扬普及大众电脑,技术领域的各种学术专家都前来参与其中,如马文·明斯基(MarvinMinsky)和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Negroponte)。在法国时,乔布斯在布里斯托酒店面向该计划的参与者发表了讲话,向人们描绘了一幅图景一如果法国所有的学校都配备电脑,这个国家将会出现多大的进步。巴黎也唤醒了乔布斯的浪漫心情。加西和尼葛洛庞帝都曾讲过乔布斯在那里为伊人憔悴的故事——
注释:
①伊卡洛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忘记父亲的告诫,飞得太髙,太阳将他羽毛上的蜡熔化而掉到海中死去。
②美国著名雕塑家、艺术家,动态雕塑的发明者。
第十七章 伊卡洛斯 凡升起的 一落千丈
麦金塔电脑刚发布时引发了一阵热潮,但到1984年下半年,其销量就开始急剧下滑。问题是根本性的。这是一台虽然精美却运行缓慢、动力不足的电脑,再多的宣传也无法掩盖它的缺点。它的美丽之处在于,其界面看上去像一间阳光明媚的游戏室,而不是一块闪烁着绿色字母和呆板命令行的幽暗屏幕。然而,这也造成了麦金塔最大的弱点。采用文本方式显示,一个字符只占用不到一个字节;而Mac采用像素方式显示用户想要的优雅字体,这样,每个字符所需要的内存就比前者多出二三十倍。丽萨电脑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将内存扩展至1000K以上,而麦金塔的内存只有128K。
另一个问题在于,没有内置硬盘驱动。乔安娜·霍夫曼曾坚持,要使用内置硬盘作为存储设备,乔布斯因此称她为“施乐偏执狂”①。麦金塔只有一个软盘驱动器,你如果想要复制数据,有可能会落下肘关节发炎的毛病,因为你得来回装卸软盘。此外,麦金塔没有风扇,这是乔布斯武断顽固的又一佐证。他觉得,风扇会增大电脑的嗓音。没有风扇散热造成了很多组件故障,并让麦金塔赢得了“米色烤面包机”的绰号,而这一绰号显然无益于提髙产品的流行度。麦金塔电脑外形诱人,因而在发布的头几个月,销量非常好;但当人们逐渐认识到这款电脑的局限后,销量便逐渐减少。霍夫曼后来感叹道:“现实扭曲力场可以作为一种鞭策,但最后总是要被现实打破的。”
1984年底,丽萨电脑销量几乎为零,麦金塔的销量跌至每月10000台以下,乔布斯在绝望之下作出了一个低劣、不合规矩的决定。他决定在库存的丽萨电脑上安装麦金塔仿真程序,并作为新产品出售,命名为“麦金塔XL”。由于丽萨电脑已停产,且不会再投入生产,因此乔布斯这次要做自己都不看好的东西,就有点反常。“我很愤怒,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MacXL。”霍夫曼说道,“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剩下的丽萨电脑都卖出去。它卖得很好,但接下来我们不得不停止这个可怕的骗局,我也因此辞职了。”
这种负面情绪在苹果公司1985年1月的广告中也有所体现,这次的广告试图再次激起人们反对IBM的情绪共鸣,就像“1984”广告那样。不幸的是,这两则广告之间有一个根本区别:“1984”广告以一种英勇乐观的基调结束;但是这次,李·克劳和杰伊·恰特(JayChiat)写的新故事脚本,名为“旅鼠”(Lemmings),内容则是身着深色西装、被蒙住双眼的企业管理者迈向悬崖,走向死亡。从一开始,乔布斯和斯卡利就感到不安,这个故事似乎无法传达出苹果正面和光辉的形象,相反,只会侮辱购买过电脑的每一个企业管理者。
乔布斯和斯卡利要求广告公司想想其他创意,但广告公司拒绝了。其中一位员工说:“你们去年还不想要‘1984’广告呢。”根据斯卡利的说法,李·克劳补充道:“我会把自己的全部名声和一切都压在这个广告上。”然而当雷德利·斯科特的弟弟托尼把广告拍出来后,这个创意显得更糟了。行尸走肉般的经理们朝着悬崖前进,口中唱着葬礼版的《白雪公主》插曲,“嘿——嚯,嘿——嚯”,而枯燥的电影制作使得这部广告片比故事脚本还要沉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要放这么个广告来羞辱全美国的商务人士!”黛比·科尔曼看过广告后冲乔布斯吼道。营销会议上,她站起来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广告的无比厌恶。“我郑重其事地在乔布斯桌上放了一封辞职信。信是在我的Mac电脑上打出来的。我觉得这个广吿对企业管理者是一种侮辱。我们可是刚刚才在个人电脑领域立足。”
不过,乔布斯和斯卡利屈从于广吿公司的意愿,在美国橄榄球“超级碗”大赛中播放该段广告。两人一同前往斯坦福体育场观看比赛,同行的还有斯卡利的妻子利兹——她受不了乔布斯,以及乔布斯情绪亢奋的新女友蒂娜·莱德斯(TinaRaise)。在这场沉闷比赛的第四节的尾声时,苹果公司的广告播出了。球迷们抬头看着大屏幕,几乎没有反应。而在整个美国范围内,大多数反馈都是负面的。“它侮辱了苹果的目标用户群。”一家市场调研公司的总裁告诉《财富》杂志。苹果公司的营销经理随后建议,公司可能需要在《华尔街日报》上买个版面进行道歉。杰伊·恰特则威胁道,如果苹果敢这么做,他的广告公司就会买下旁边的版面,为苹果的道歉广告道歉。
同年1月,乔布斯前往纽约接受一对一的记者采访,其间表露出自己对该广告和苹果公司整体现状的不安。像以前一样,里吉斯·麦肯纳公司的安迪·坎宁安负责乔布斯在卡莱尔酒店的安排和后勤。乔布斯到达酒店后,命令坎宁安重新布置一遍套房,而当时已是晚上10点,第二天就要接受采访。另外,他觉得钢琴摆放的位置也不对,草莓也不是他想要的品种。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喜欢房间里摆放的花。他想要马蹄莲。“我们为了马蹄莲到底什么样大吵了一场,”坎宁安说道,“我知道马蹄莲是什么,因为我结婚的时候就用过,但是他坚持要另一种类型的百合花,并且说我很蠢,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马蹄莲什么样。”于是坎宁安只好出去买。幸好这里是纽约,她这么晚还能买到乔布斯要的那种百合花。房间重新布置好后,乔布斯又开始挑剔她的穿着。“这身套装好恶心。”他对她说。坎宁安知道乔布斯有时会爆发出无名怒火,因此她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你看,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也知道你的感受。”她说。
“你他妈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乔布斯吼道,“你他妈完全不知道我这样会是什么感受。”——
注释:
①施乐推出的电脑采用内置硬盘存储。
第十七章 伊卡洛斯 凡升起的 30岁
对于大多数人,尤其是那些宣称绝不能相信30岁以上的人的那代人来说,30岁是一个里程碑。1985年2月,为了庆祝自己的30岁生日,乔布斯在旧金山圣弗朗西斯酒店的宴会厅举办了一场非常正式但又好玩的派对。他邀请了1000人出席,大家都打着黑领带,穿着网球鞋。请柬上写着:“有句古老的印度谚语是这样说的,‘在人生的头30年里,你养成习惯;在后30年,习惯塑造你。’过来跟我庆祝我的30岁吧。”
宴会上,有一桌坐的都是软件业巨头,包括比尔·盖茨和米切尔·卡普尔。另一桌坐着他的老朋友,如伊丽莎白·霍姆斯,她还带来了一位身着燕尾服的女伴。安迪·赫茨菲尔德和伯勒尔·史密斯穿着租来的礼服,脚上踩着松软的网球鞋,一旁旧金山交响乐团演奏着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两人伴着音乐起舞的样子使这场派对更加令人难忘。
由于鲍勃·迪伦拒绝了邀请,派对上献唱的是埃拉·菲茨杰拉德(EllaFitzgerald)。她主要唱自己的传统曲目,偶尔也会改编一下曲目,如将《伊帕内玛姑娘》(TheGirlFromIpanema)唱成“库比蒂诺小伙儿”。她要听众点歌,乔布斯就点了几首。最后,她用一首慢节奏的《生日快乐》结束了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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