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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不可言

_3 日光生(当代)
  三杯摸摸脑袋,一脸淳朴的微笑:“石头剪子布,我输了。”
  就知道!
  路上九条三步一歇五步一停,不断的涌出不上进的念头。任晓川鼓励她:“再多走两步,跟着我把呼吸调整好。”
  她眼睛里蒙着雾气,脸上是一副随时舍生取义的表情,看得三杯很心疼,他喜欢看她双眉含喜,美目流眄。一转身蹲下去,温柔的说:“来,我背你。”
  九条不太好意思,脸更加红了:“爬山呢,还是算了吧,危险。”
  他坚持:“别客气,虽然我知道你很沉。”
  九条二话没说就趴上去了,心里还阴暗的想着,压死你,早知道就应该再多吃点东西的。
  走了好久,她听出来三杯在喘粗气,轻声讲:“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吧。”
  她的气息游走在耳边,温暖的轻柔的,他心跳得厉害,咳嗽了两声停下来,“我喝口水。”
  九条忽然精神抖擞:“老娘我复活了,我自己走!”
  “真的行么?”
  “大男人的叽歪什么呢,赶快走!”
  事实证明,她靠自己还是不行的,没走两步又累了,拖着任晓川的手当救命草。“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三杯理了理额发:“真想听啊。”
  她双颊红润,嘴唇也红得像能滴出血来,认真的点头:“嗯,想。”
  任晓川想起了在船上的时候,她点头,他还傻傻的伸手去接。
  “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太阳光~晶亮亮~”
  “换一个。”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换个抒情的!”
  “你怎么那多毛病。”
  “我不走啦!”
  他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喉咙:“I should have known all along There was someing wrong I just never read between the lines……”
  他唱得不动情,但是动听。这是多老的歌了,promise don't come easy,是九条曾经最喜欢的歌儿,有些不安的日子只有听着这首歌才能安稳入睡。
  唱的人在前面大步的走,听的人在后面小步的跟。她握着他的手,紧紧的一直没放开。任晓川忽然很想问,九条,我的手够大吗?
  第十章
  最后,半死不活的九条烈士是在三杯壮士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感召下;在三杯同志“你要是半途而废,我就跟你死磕”的顽强意志指引下;在三杯同志“向前进向前进”的红色革命呼声的鼓舞下,连滚带爬的踏上了那块被称作目的地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皮。
  耗时一整个上午,流干了珍贵的眼泪和辛勤的汗水。当确定云顶寺大门正热情的向他们敞开一百八十度的时候,九条同学义无反顾的趴在三杯宽阔的背脊上忘我的泪奔了。她甚至觉得应该为自己立一块牌坊,上面写着,历经磨难,万苦千辛,百折不挠,威武不屈,大难不死,有命下山。
  当时三杯有点发愣,这是怎么地了。钩钩手拍了拍抵在他后颈上的额头。如此温馨的一刻,仿佛他一张嘴就必须是情深意重——“媳妇啊,辛苦你了”。然而,那厮却大煞了风景的说:“又不是逼你来出家的,放心,只是和尚庙,不收尼姑的啊。”
  还“啊”呢。九条自认为是个挺大度的女人,煞风景就不跟他计较了,一路看青山绿水也腻歪,关键人家还是安慰语气,安慰得那叫一个惊世骇俗鬼哭狼泣啊,处心积虑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九条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从容的定了定神,优雅的从三杯背上翻身下来,就差甩甩缰绳,拍拍马屁了。在他红扑扑的面容照耀下,吞了两口唾沫,好像吃了某种神奇钙片,爬了一座山后,气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一手叉腰,一手抚额,像某种谢了顶领导干部一样指点江山:“咱到了?”
  任晓川左右活动了一下险些永远也直不起来作为劳动人民来说十分重要的腰杆,指指前方一百米不到的寺庙大门,喘着粗气却仍然掩盖不去迷人的光芒:“对,咱到了。”
  后来,九条回忆起那个金光闪闪的画面自问,当初白龙马驮着唐僧历经千难万险的溜达到西天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段对话啊。而后,她不得不想象着,当唐僧大彻大悟之后,一定揪着白龙马的鬃毛像马教主一样撕心裂肺的狂吼,这是为什么!你丫明明是条龙,带上我随便飞飞就能到西天了,你变什么马啊,你用四条腿跑什么啊,你麻不麻烦啊,麻不麻烦啊,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苍天啊,莫非三杯就是那个所谓天降大任么?你凭什么姓任!
  早就听说云顶寺的香火贼拉拉的旺,一路走来却没见到什么人,因为那时候她大脑极度缺氧也就没想这么多。可是,看着眼前陡然涌出的人潮,九条幡然觉悟了。凭借着两只加在一起勉强算作二点五的眼睛,清楚看到,寺门口的不远处有个牌子上写着——停车费每小时15元,再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停车场由此绕行。
  方妙言的人生一下子就以幻灭的姿态风中凌乱了,小心肝成爆裂状破碎成三百六十五块,三百六十五块啊。她甚至深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脏了。于是,无比怨念的看着任晓川,目光坚定,泪光闪烁:“你赔我。”
  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凉,引得不了解状况的三杯报以和善关切的微笑:“什么?”
  她指了指左边胸腔,字字含血:“我、的、心、呐!”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汹汹如钱塘江涨潮势不可挡。
  一般琼瑶剧里正常的发展是,小攻说,你个小骗子。小受一脸白痴加花痴的表情问,哦,我骗了你什么。于是小攻邪魅的微笑了,终于泄露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骗了我的心。从此俩人皆大欢喜的去滚床单了。可到了九条这里,就变味了,她脸上的仇恨仿佛在声讨他,你不仅杀了我全家,还把我的心给挖出来吃了,你杀人放火十恶不赦!
  任晓川眉头微皱,盯着她的表情,满脸不解的揣摩着她的台词,她的心?
  九条的心他是不知道的,可他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中了风似的,不由自主的抖动。他怀疑自己是否脸红了,或者,脸白了。于是炯炯无神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多年为非作歹逼良为娼的经验告诉九条,眼前这位美人貌似是被自己吓着了。她眼皮一挑,琢磨着:莫非美男都是脆弱的?并且脆弱得如此贴近灵魂,一张小白脸吹弹可破,脸上写着——任人宰割。
  为防止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方妙言强压了欺善怕恶的本性,正义的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去找他们吧。”
  山上的信号不太好,连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九条耷拉着脑袋,抿嘴想了想:“要不……咱去抽签那地方找找看吧。”
  三杯点头:“行。”从自己高八度的位置上瞄了对面一眼。
  她刚才渗出的一额头细汗已经不见了,两颊还隐隐有些桃红,身上映着稀疏的透过树叶的光斑,整个人纯净得仿佛要在阳光下透明。
  九条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明所以的抬头看过去。任晓川的喉结有了轻微的滑动,又装作不在意的顺手把外套解下来给她披上,然后自顾自走到前面。
  一路爬山,一路出汗,倒没觉出山上冷来。这样站定了,又是千年古刹寒气凝重,装备不足的方妙言胳膊上已经被冻出了一层小疙瘩。被他透着汗味的宽大外套一裹,夹着意外的惊喜,瞬间从里到外的暖和了起来。她一扬头,蹦了两步蹭到他旁边,忽闪着大眼睛问:“你冷不冷?”
  三杯咳嗽了两声,假装低头研究从门口拿的地图,煞有介事:“咦,你说是在哪里?怎么好像绕到庙外面去了?”
  继承莫西西不让步不退步的精神意志,九条笑呵呵的继续追问:“你真的不冷?”
  三杯偏过头笑笑,英俊的脸上刻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爱民如子,以和为贵”。
  九条打小就最讨厌男人留情的微笑,尤其是乾隆同志格调的,一把桃花扇,一双桃花眼。不耐烦的情绪无可奈何的涌了上来,她一摆手:“算了,你要是冷就跟我说啊。”
  三杯笑容僵化,满心的以为方妙言女士要跟他客气来着。
  再次见到闺密们,九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按说,找到组织的那一刻,应该是一片祥和激动人心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比如井冈山上红四军遇上红五军,比如杜甫在江南碰上李龟年。受历史和唐诗的影响,九条都想握着朱宁的手永世不撒开了,却被莫西西的一巴掌拍回现实:“玩什么呢,你被真情剧务组追踪了还是怎么着?都等着你来一起抽签呢。”
  内心拥有巨大阴暗面的九条一转身抱着莫西西深情款款的问:“你知道这里是能开车上来吗?”
  无疑等于有的放矢的利剑,朱宁二话没说就把她俩给拉开了,并且低声解释说:“西西看到停车场的牌子时差点就拉着我跳崖了。”
  得到极大满足的九条再度深情的拥抱了莫西西:“幸好身边有个你啊,不然这日子没法过啦。”
  莫西西哽咽了:“走,我陪你去抽下下签去。”
  九条从来没想过抽签的流程竟然会是如此的系统,她们仨先随众人排着队在某个看起来像服务窗口的柜台前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人家求的是什么,又经小师父指点到具体的桶里面抽签,抽完了一手举号一手交钱,无非是在公德箱里投币,一般来讲都不能少于五十元,之后再去另外一个服务窗口拿自己的签。总之,很麻烦。
  就在每个人都虔诚的低着头像做遗体告别的时候,九条忽然毫不严肃的问了句:“抽签不是道家的事情么,跟和尚有什么关系啊?”
  莫西西低着头讲:“三产吧,怪不得这地方离正殿那么远。”
  九条心里犯嘀咕,难不成一会每个人都必须得到一根下下签,小师父们再煽动群众都去佛门正殿买香火驱灾消难?简直太职业了,太贴心了。结果,等先驱拿到签文以后,她就心惊肉跳了,太他娘的神准了。即便是下下签,要做到洞悉世事也是不容易的啊!
  朱宁同学那签上写着“忽吹五更风,人去楼台空”。准得九条都不想去拿签了,她不是大无畏的少女战士,心里面多少有点忌讳的东西。侧身跟莫西西肯定的交代:“我不去领签文了。”
  莫西西了解的点点头:“行。”又问,“可是你把钱都交了。”
  九条摆出富豪架势的慈善微笑:“那是爱心捐款。”
  莫西西面抽:“您老功德无量。”
  把签交给朱宁代为归还后,九条一个人插着口袋往外走,身上披着三杯的大外套,山顶温度低,用衣服将自己裹紧,踩着年代久远的青砖低着头信步往前。
  上山的路上有很多这样的石砖,只是没有长满苔藓,每一阶都一模一样,爬久了容易产生绝望感。她最后一次宣布彻底阵亡时,三杯二话没说就蹲了下去,怀揣着壮烈思想的九条,死活都不肯上去,还特别英勇的闭上了眼睛说:“你去吧,不要管我了……”
  不等她说完就已经地转天旋,任晓川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外强中干的九条,埋在人家的胸怀里小脸刷刷就红透了,扑腾着四肢:“你放我下来!”
  三杯难得的严厉着:“要么,我背你,要么,我抱你上去,自己选。”末了还补充说,“反正背着抱着一样沉。”
  九条妥协了,不妥协也没办法,这世上恶人最怕的就是更大的恶人。可是,那时候大恶人的耳朵通红着,像一方透亮的血玉。
  她一边想一边笑,三杯真是不出意料的纯真啊。如同有着灵犀一般,抬眸时,眼前就站着任晓川了。那般凛冽的空气里,他周身带着温和的气息。
  含笑对视间,他正要问,你抽了什么签,话刚到嘴边,就看见九条表情一滞,匪夷所思的挽起了过路和尚的胳膊。
  离得不远,能听到她轻佻的念念有词:“和尚也流行跳槽啦?”
  许文迪觉得新鲜:“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老和尚!”
  任晓川不笑了,脸色黝黑,把许文迪的嘲笑当放屁。直接走过去不顾他们之间的对话,严肃的问九条:“怎么了?”
  她挽着和尚不撒手,眯眯眼睛冲他笑的特别甜:“晓川,这就是我姥爷,法号慧明。”
  三杯美好的唱诗班少年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发挥,脸立马不黑了,两眼熠熠生辉。礼貌的打招呼兼拍马屁:“大师好。”
  九条乖巧的微笑着,伸手过来把三杯的胳膊也挽上了。任晓川明白,基本上,自己报恩的时刻到了。
  第十一章
  因为意外撞见亲人的缘故,九条临时决定在山上留宿一宿。尽管许文迪十分想留下看热闹,但由于莫西西周日要值班,他还是义不容辞的决定护送美女下山。临走,又想起个事来,问任晓川:“你真不回去?你明天不是......有事么?”其实他想说,你小子明天不是相亲么。 心知肚明,心知肚明。三怀一拍许文迪肩膀,冲他眨眨眼:“那事,就靠你了。”
  许文迪意味深长:“靠我不如靠谱。”
  “对,你和谱两极分化。”
  临分别的时候,莫西西,塞给九条一张叠好的纸条,十分神秘的嘱咐说:“回家看啊。”
  为配合表演,九条郑重的放进口袋里,寻思着悄问:“情书?”
  莫西西切了一声:“我有那么低俗么。收好了,停车场的打折劵,留着下次用。”
  九条咬牙切齿:“你不是低俗,你是恶俗,最大恶俗。”
  把他们送走后,九条和朱宁、任晓川一起到所谓的客房部登记留宿。因为有一个作为南山寺代表过来做学术交流的大师姥爷,他们顺带着被安排的很妥帖。
  九条感叹,特权这玩意,放之四海而皆好使啊,海拔这么搞都没能失效。
  寺庙里没什么贴别的娱乐活动,又不能大声喧哗,打牌都不行,吃过了斋饭,眼见着天就黑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各回各房。
  九条和朱宁躺在一张床上,一开始两个人都睡不着,就背靠着背聊天。天南海北的不着调,话题绕来绕去,九条唯恐触到伤心人的情事。
  渐渐她有些困意,朦胧中听到朱宁小声的感叹:“才知道是这么难,当初你是怎么过来的。”
  九条清醒了,怎么过来的,还不就是那样么。在和谐社会这个大前提下,任何痛不欲生变成麻木不仁。“到今天才知道是过来了。”
  后来朱宁迷迷糊糊的不再讲话了,九条却如何都睡不着了,大脑始终醒着。她听莫西西说,宁宁已经失眠好几天了,现在能把心事放下安心入睡总归是好事。怕惊动她,喘七都尽量的放松。僵直的在床上那个挺了一会shi,九条实在觉得累,就蹑手蹑脚的披了衣服出门。
  月黑风高,凉风习习,寺庙里又天然有之中肃杀的逼迫感,当此际,看对哦啊树下有人形阴影晃动时,换个谁都魂飞魄散掉头回屋了,第二天某某寺院闹鬼案件就能热热闹闹的登上大报小报。然而定力强悍如九条者,硬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阴影晃到面前,温声告诉她:“是我。”时,她才觉得害怕来,然后立即坦然。
  夜色浓浓,任晓川的表情看不真切,她问的轻轻的,像对暗号:“你怎么还没睡?”
  月色下,三杯微笑,坦白交代:“睡不着,你呢。”
  九条也笑了,建议说:“要不咱聊天?”
  三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且非常不严谨的流露了一丝谢意。让九条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不知不觉挽救了一只迷途的羔羊。她女王形象又高大了起来,叉腰指挥说:“先去找口水井。”
  三杯没动静,站在那里陷入了思考。
  九条忙解释:“不是殉情啊,是因为井边亮堂,而且又有地方坐。”
  三杯拍她后脑勺:“想什么呢,我是在回忆哪里见过水井。”
  井也找到了,作也坐下了,三杯夸奖的问:“你怎么知道井边亮?”
  九条静静的说:“以前也在寺里住过。”
  “噢”三杯没有问下去,转而问。“你的朋友好点了么?”
  也许,九条比朱宁更加不能释怀,屋里的人熟睡了,屋外的人仍旧愤愤然:“一时半会好不了吧。他们俩都计划结婚了,年前一起贷款买了房子,还专门开了账户攒钱去欧洲蜜月,现在说分手,婚结不了了,还要把这些公共财产拿出阿里平分。真是忒残忍。”
  三杯没办法接话,九条的情绪太低落了,他伸出手想怕她的肩膀,在距离最近的地方落空回自己的地盘上。
  夜凉如水。月下花前。
  九条仰望着星空,眼神透彻:“如果不是对未来有这么美好的畅想,也许失去的时候不会伤得太重,可是,谁会因为怕伤得重,就不去和心爱的人设计一个共同的未来呢?”她话音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悠长的,低沉的,含糊的,像是一声叹息。
  任晓川轻咳了两声,在寂静里,动静显得特别的大,好像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良辰响了一声破锣。
  九条拌拌嘴:“行了,又嫌我文艺了,是吧?”
  “不是,不是,嗓子痒。”三杯腼腆的一笑,想了别的话题问,“你姥爷......”
  他还没问完,九条就开始回答:“好奇我姥爷是吧?那是我亲姥爷。”着重强调了亲的字眼,“三年前,我牢牢死了以后他才出的家。我们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一直信佛,所以他认识很多大师,出家的时候就挑了一个大牌的和尚拜了师,他起点高啊。一入门就是师爷级别的人物了。”
  三杯是个很好的听众,点头附和着:“噢,这样啊。”于是,激起了九条的表达欲望:“别看他出价了,尘缘未了着呢,和一般那些盼望儿孙满堂的世俗老头没两样,保守估计,我要是到了三十岁再嫁不出去,他就该还俗亲自操刀为我送行了。”
  三杯脑海里理解浮现出一个幽默的画面,她姥爷拿着菜刀向她劈去,而胆色大于常人的九条不动声色的说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着想着又咳嗽了。
  九条问:“怎么了?”
  他心怀鬼胎:“我是想,你才二十六岁,急什么。”
  九条不解风情的问:“那你呢。”
  三杯叹气,是啊,他也不过二十六岁就早早肩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了,天天被他爷爷念叨,不孝子。上了苦不堪言的有种马的强力外销的日子,他慎重的想了想:“还有四年,你好好把握。”
  怎么说话呢。九条很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和朱宁一起去洗澡玩就坐在院子里相对发呆,因为住宿的地方离院很远,幽静得很,异常适合发呆。
  后来想起来,跑去找她姥爷,门还没敲响,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个满脸清爽的任晓川。
  九条心底记恨,分明一起聊天到半夜,凭什么自己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挂着两个表现力强劲的黑眼圈,可以这个男人的脸上却光滑得什么都没有。以后谁再告诉她男女平等,她就把谁踢到井里去。压根平等不了,男人都是畜生。
  她没好气的问:“你上这干嘛来了。”虽然早就猜到她姥爷是不会主动放过疑似壮丁的。
  任晓川还没来得及会话,她姥爷就坐在里面发话了:“陪我来下棋的。”又命令说:“我听见你过来就让他去给你开门,赶紧进来吧。”
  九条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姥爷对面,一副小女孩的好奇神色:“谁赢了?”
  她姥爷笑而不答,再看看任晓川,是一脸便秘的神情,估计,是老头赢了。于是摇头晃脑的问:“要不,我陪您下一盘?”
  她姥爷摆手,把任晓川招过来:“你们俩下,我出去一趟。”
  青年才俊样貌的任晓川乖巧听话的答应了。
  九条自从十三岁被人夸赞成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以来就再也没输过她姥爷,这是十分自豪骄傲的事情,她家小区里的那一大片的老头都下不过她,那可都是些十市面上非常着名的老头,包括公园里常年研究残局的白眉棋王。小三连自家老头都赢不了。跟他下,底气十足。
  任晓川很绅士的揽过白棋,同志们,你们见过狐狸是怎么得意的么?此时此刻九条阴险的笑出了声,然后一本正经的提条件:“咱俩不能白切磋,谁输了得答应赢得人一个条件。”
  不得不说,小三是个有追求并且爽快的人,那厮二话没说就准了,九条仿佛猎人看到自发自主跳进陷阱的猎物,真实的瞒住感空前的袭来,一会可以让他背自己下山,哦不,让他下山取车,再开上来接我
  按照牛人都闷骚的原则,通俗来讲,笑在前面的基本上都笑不对哦啊最后,中国式英雄都是腹黑的,会谦虚的让敌人把自己打得半死,在敌人以为接近胜利的时候,奇迹般的冒出神的力量,顷刻间转败为胜,倒霉的敌人到死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早知道对手如此的强大,好死不如赖活着。
  三杯下棋时,有一股沉稳的气场,棋风没有自己那么凌厉,可好是步步踏实,到了较劲的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下至尾声的时候,九条就是一副吊皮的脸孔,眼见着大势已去,她的心里开始冒着也饿的美杜莎,又让老头给耍了,三杯这样的要是能输给他,那一定是世界第九大奇迹,需要被记入历史史册让后人膜拜了,一个臭棋篓子居然赢了世外高人。
  君子和小人在她的心里激烈的交战一百个回合,终于寡不敌众,她也不管什么着棋不悔, 什么做人原则了,轻微耍泼抱住棋盘,咬着下唇:“刚才那步不算。”
  三杯脾气很好:“行。”眼神温和,挑眉:“要不,再让你三步。”
  这分明是被小瞧了,九条两眼放箭,羞愤难当,本来没想过悔棋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屈辱,好像眼前那一片白棋都是苏轼牧的羊,面对诱人深入的三步走,她骄傲的毅然拒绝了!
  深如此一步责任重大,对你按的老练就全靠它赚回来了。九条求学严谨的把棋局上上下下相了好几面,慎而重之的放下黑棋,好像国共合作签下了最后的协议。
  三杯似乎是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的问:“考虑好了?”
  大毕业的九条自然不是厦大的,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双边关系在漫长的一百年后终于代成了一致。
  三杯又试探的问了一边:“这次不后悔了?”
  人民英雄方妙言抬头挺胸:“快点,给个痛快。”
  于是三杯就如她所愿给了个痛快。
  九条那颗不完整的心变得更加残破,千疮百孔,风一吹就落了一地的心肝。
  一步错,满盘皆落案。
  早知如此,当初忍辱接受敌方的条件该多么的好,啊,多么的好。终于认识到小三实乃阴险至极之人,如果他不问这么多遍,没准九条会在这一步下挫以后再小人一次,要痛快干什么。如果他不提那个三步走,没准九条会自己主动厚着脸皮要求。多理想啊。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吧。
  他不费一兵一卒,温柔的把九条逼上了那梁山。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认输了,嘟着嘴巴:“说吧。”
  任晓川一副随意的墨阳,仿佛面对胜利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装傻问:“什么?”
  九条一点都不省油,跟着装傻:“哦,没什么,没什么。”
  三杯长臂伸过来扑腾了两下她的头发:“攒着,你记得欠我一个条件就行。”
  九条嫌弃的整理好头型:“不带你这样的,不行,不能攒着,赶紧给个说法。”
  你又不是秋菊,三杯微笑:“前面又没说不能攒着。”
  越看越阴险,吃亏了,吃大亏了,老头是心机中,可是这厮心机更重,一般攒着这种事情都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刻被捅上一刀,还必须打掉牙齿和血吞。
  悲催的命运啊,你如此无情我究竟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我是老娘出场的分割线
  当九条回到娘家时,已经是周日晚上十点过,快要累得虚脱了。
  赵许一开门吓了一跳:“你刚被放出来啊。
  “妈。”九条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瘫在沙发里面抬手,“赶紧关门,后面有警察追杀呢。”
  赵许没搭理她,严肃的直奔主题:“任晓川是怎么回事?”
  九条无比的痛恨起这个让一部分和尚先富起来的时代,她怎么就忘了姥爷有手机了呢?好在任晓川也是她妈给她介绍过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好羊出好毛:“你认识他的啊。”
  赵许说:“你姥爷都认识他了,我能不认识么。”
  ”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你别听我姥爷瞎说啊。“
  “二十六岁的男女没有普通朋友。”
  “您也忒新潮了吧。”九条适时的耍个无赖:“我饿死了,妈,我要饿死了。”
  方慎行走出来:“是啊,你先让她把饭吃了。”
  九条快乐的坐直了:“亲爸爸!”
  赵许走向餐桌留给她一个伟岸的背静:“吃饱了才好严刑拷打!”
  其实,她妈妈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赶紧确定方向不能两手都要抓,早晚鸡飞蛋打。
  九条咬着筷子问:“另外一个孩子是谁?”
  赵许干净利索的把她嘴里的筷子打掉:“龙海啊,那孩子昨天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也没打通,今天还没打通就打到我这里来问。”
  “我在山上啊,那里信号差。”
  “那你姥爷怎么就能打通呢。”
  “他是地头蛇。”
  “那他倒了兹山也是客。”
  她妈的反应太快了,九条为了不把自己绕进去还给然家数钱,决定闷着头吃饭。
  赵许又教育说,让她想好了,如果是想和龙海交往看看的话明天就去主动朝霞人家。如果没想法的话就赶紧的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云云。
  九条点头:“行。”
  她留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方慎行背着手过来问:“听说那个任晓川棋下得不错,要不,改天带回家里来,跟爸爸切磋切磋。”
  九条垂头:“爸,八字还没一撇,离上门还差十万八千里。”
  方慎行和蔼的拍拍她脑袋:“就算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只要是想走过去就总是能达到目的地的。”
  第 十二 章
  转天是一个普通又深刻的周一,每个人都一脸挣扎着来到遗传学楼。而九条更是全身酸疼,从进门那一刻就开始进入倒计时状态,平均每两次看表时间间隔不超过十五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手腕子扭了在那一个劲的活动筋骨呢。
  过了会,丁师兄问:“你有什么急事么?”
  九条挺不好意思的敷衍说:“也没啥太急的事儿。”
  师兄却很关心:“要真有急事,你不如去跟老板请个假先走吧。”
  九条回顾了一下与老板交手的历史,如果不是那种“赶着去李嘉诚他们家门口排队投胎去得晚了就让别人抢先姓李了”的火急火燎关乎一生幸福的事情,基本上其他事情在老板眼里都是毛毛细雨。她能怎么说,昨天爬山爬得伤筋动骨于是要提前开溜,这种事情完全说不出口,老板压根就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性口。
  于是,她在浑身都长满了腰和背的疼痛感里,一手叉腰一手持续活动手腕子。
  隔壁实验室的田师姐路过他们屋门口。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笑话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跟老太太似的总叉个腰。”
  九条正忙着给老鼠编号打耳洞,抽空泛滥同情:“对于这些即将没命的年幼活动来说,我已经算是在欢度晚年了。”
  师姐爆笑:“妙言,你赶紧换来我们实验室吧,哪里有你哪里就有欢乐啊。”
  九条讪笑着,纠结的想去撞墙:我也不想把欢乐带给了你们然后把痛苦留给自己的啊,我本来想让你们都痛苦就我一个人叉腰大笑的啊,只是命运多舛造化弄人,我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啊。
  本来预约了下午一点去四楼打核磁,吃晚饭急匆匆的带着药品进了核磁室时推门就看见张路秉着一张极端严肃的脸走出来。九条纳闷,半天不见她怎么一脸全年大姨妈的表情呢?
  张路拦住九条的去路,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刁钻女特有的刁钻的声音清冷的说:“你迟到了十分种,按照规矩默认你取笑了预定。公共资源是大家共享的,必须要合理化使用。”
  放在平时倒是有点可能,可是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她每隔十五妙就看一次表,要是还能不知道时间那纯粹就是睁眼瞎了。九条用严谨的科学态度抬头看了看大挂钟,差五分一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差五分一点,再看了看电子显示,十二点五十六分,就算取平均数她也没迟到。难不成打个核磁还带提前一刻钟打预备铃的?她转念想了想,算了,人家都全年大姨妈吗了,自己就忍让一下去趟地下室碰碰运气吧。
  这一忍让不要紧,碰上大运了,地下室四台核磁啊,四台,愣是全空着呢。张路凭什么因为懒得下楼就非得抢她的使啊!俗话说早起的鸟有食吃,晚起的鸟要发愤图强早睡早起才是,九条那么个表面明朗的女人,一旦阴暗面复苏起来,就立即该行成为地狱师徒了。她琢磨着怎么能纵容玩起的鸟枪食吃呢,要抢也得抢别人的啊。
  为了积极相应组织上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号召,出于人道主义的到此一游的国际组织精神,她深深深刻的认识到,来了就不能随随便便的走,应该写点什么出来以示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午一点,管核磁的老太根本就还在睡午觉,于是她放心大胆的在四台核磁的预约板上都写了“601-张”,601是他们实验的代码,张路是他们实验室唯一的姓张女子,还有一个张大爷是管仪器的。
  核磁老太是一位马列过了头的革命激进份子,凶巴巴的,做人做事一丝不苟。九条一度怀疑她顽固的停留在口时期不肯相信新时代已经到来好几十年了。平时大家都不喜欢她,能躲则躲,躲不过就趴下,把她请出来就和张路面对面,那根本就是让老虎与老猫面对面的事情,大巫收服小巫完全是个时间问题,不存在任何脚本上的质疑。
  不多久,也就是一点半刚过,核磁老太就找上门来了:“601张是谁?”
  张路很胆颤心惊:“徐老师,怎么了?”
  徐老太完全没有酝酿感情,张嘴就是长篇巨论:“是你啊,你迟到了不说,怎么还可以同时占用四台仪器,你不知道......”
  听到最后,九条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点,这个大巫找得太大牌了点,看张路的脸色都快从全年大姨妈变成百年大姨妈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路终于插上话了,很委屈的辩白:“许老师,我没去核磁室啊。”
  学妹估计也觉得许老太说得有点过分了,尽管平时也挺讨厌张路的,可是为了能把更讨厌的人赶紧弄走,探头说:“是啊,我刚看见张学姐从四楼核磁走出来。”
  于是,徐老太史无前例的爆发了:“我说你预约了怎么没来呢,原来你去四楼了啊......”BALABALA得自己和旁人都血脉喷张了几个小时后,临走留下了最后的通牒,张路从今往后要想打核磁必须亲自跟她说,并且不能去四楼,她老人家一定要亲自盯着才行。
  老太走后,各回各家的时间也到了。对于九条来说真是看了一场精彩的个人演讲,终于不知不觉的诶到了下午五点,再也没有精继续耗下去做上进青年了,心里大呼着,苍天不负倒霉人,也让她能活着面对这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走出遗传学楼时,觉得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起来,连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在她眼里化身为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也许是借刀杀人之后的心情太好了吧,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斜前方百米开外的梧桐树,到底是做了太多的坏事的女人,免不了什么时候就被仇家寻上门来,心脏猛的抽了一下。
  以前顾朝南喜欢站在那里等她,每次走出万恶的遗传楼看到树下站着人心情都是愉悦的,巴不得从楼梯直接飞到他面前,熬了一整天终于轻松的时候,有个人等在一旁的感觉很妙,后来顾朝南忙碌起来,只是偶尔又偶尔回到老地方等她时,那感觉更妙,像撞cai票,今天中了,或者今天没中,没中的时候会期待下一次,中了时候就会狂喜。
  今天她也中了cai票,可是感觉像买了足彩却中了“再来一瓶”。
  龙海认出她,从树下走过来,笑的很有深度,邀请说:“一起去吃饭吧,香辣蟹。”
  九条还在发楞:“哦,行。”
  他指了指:“车停在中央停车场。”
  九条很久没有和男人一起并肩走在傍晚的校园里了,有些不太习惯,她不说话他也没话说,默默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像高手过招,各自打探虚实按兵不动。
  走的是主干道,从食堂吃晚饭的小情侣一对两队的拉着手从对面走来,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往来食堂与学区的人。龙海把她让到里边,依旧没有说话。九条看着他,想起刚才他从树下走来,逆着夕阳,形象高达,每一步都迈的稳健,近了才看清表情,英俊的像是米开朗琪罗的雕像复活。
  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像顾朝南,就其是坚毅的眼神和下巴。
  八月的炎夏,时值正午,众人的影子都缩成了一小点被踩在各自脚底下,双杠上两个人的汗像瀑布一样在脸上脖子上都聚出了几条水线。
  顾朝南毕竟是个学生,体力再好也强不过天天受训的兵,到后来渐渐速度跟不上,劣势明显。
  大家数到已白二十三的时候,教官做不下去了,那时候,顾朝南才做到一百一,要知道,这种时刻旁边没个人一起作战很容易就失去斗志,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意志薄弱而放弃。
  太热提案到底,不忍可能到天下太平的人们都像纳粹分一一样,自发自主的挤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各个一抹脸把汗都擦了,然后捏在手心里以示紧张,顾朝南高高在上,面容决绝,那画面颇为神圣,仿佛圣子降临,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底下一脸虔诚的膜拜,却又能带着点小算计。
  九条先是很花痴后事发呆。看着他。竟然从决绝里看出了从容不迫。她想这个人的眼神和下巴透着一股子的坚毅,我得把他记牢了,将来遇见了绕道走,万万不恩那个招惹,果然,他缓慢而有力的坐到了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又一百二十三,又一百二十四。
  同学们那个激动啊,一时间心潮起伏百感交集,有皱纹的基本都舒展了,没皱纹的不辛加深了。好像革命老区的百姓终于见到了抗日英雄,又仿佛是央视新闻节目正在此地取景,一个个争先恐后笑面如花,有递水的,有送毛巾的,有握手的,有热泪盈眶的,还有索要签名的。
  可以英雄就是英雄,人家对名誉不屑一顾,冲破重围只对教官说了俩字:“成不。”
  教官估计也挺佩服这人的,愿赌服输,抿了抿嘴:“成。“又眼睑的找准了九条,招了招手叫她过去,没前没后的说了句,”你好好的,咱都不计较了。“
  九条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朱宁小声提醒说:“快谢谢人家啊。”
  心理面或多或少存在少女腼腆以及对英雄式任务无限敬仰的九条才敢红着脸看向喘着粗气还不忘微笑着的顾朝南,觉得他一脸普度众生的慈悲,想说谢谢,又想问为何要这么做,更想问你叫什么名字。最后她万分紧张的凑一块说了:“谢你做什么啊......”
  意识飘忽中听到龙海叫她,却不想回神,意犹未尽的从车窗看出去,并排的双杠还在,彼时的小操场已经被改建成了中央停车场,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才扭头轻声问:“我们?”
  龙海反问:“想什么了那么投入,我刚才叫你系好安全带。”
  九条转过身去摸索,有点尴尬,难不成要说因为你从树荫下走来于是引发了一段不思量自难忘的前尘往事?她磕磕巴巴:“哦,我......”索性说,“你开车,我放心。”
  龙海笑了笑,俯身过来帮她:“那我可真是荣幸。”
  车厢内的空间要多狭小就有多狭小,他还偏要凑得更近,带着一股老少皆宜的温馨气息。九条逼着自己不许想入非非,万万不能走上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犯罪道路,他不是顾朝南,他不是,他怎么可能是呢?有换肝换肾换心脏的,听听过谁换下巴的。
  心神不动间,莫西西发短信来问:“你腰酸背疼吗?要不要过来我给你贴两块虎皮膏药?”
  九条回:“怎么搞得跟电线杆广告似的,我在跟龙大仙前往吃饭的路上。
  莫西西立马说:你才本事了你,这么快就有约会啦,你腰酸背疼吗?吃完了我给你贴两块虎皮膏药。
  九条敲:咱不提膏药了行么?说正经的,我总觉得跟他在一起有那里不妥。
  莫西西愤愤的发来说:要什么自行车!
  九条汗颜了,倒吸一口凉气。
  龙海问:“出什么事了?”
  她偏头:“你看赵本山的小品么?”
  龙海答:“以前看,怎么了?”
  九条说:“没,就是想起一句特彪悍的台词来。”
  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分割线
  吃饭的时候龙海冷不丁的问:“方小姐,我可不可以直接叫你妙言。”
  九条一愣,就着手里的螃蟹爪子挥了两下:“你叫我九条好了,我朋友都这么叫。”
  龙海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还是妙言好听。”
  九条擦了擦嘴:“那就......妙言吧。”她纳闷,他怎么都不好奇“九条”是哪来的呢?龙大仙果然不是地球人。
  吃完饭还很早,龙海送她到了楼底下,她想了想觉得该客气客气的:“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结果龙海没跟她客气,想也没想就说:“刚才吃的太辣,喝杯茶刚好。”爽快的下了车笑得十分得体,干巴巴的等着她的前面的带路了。
  九条两天没在家了,连个热水都没有更别提泡茶了,一个从来不喝茶的人家里唯一能和茶扯上关系的就是冰箱里放了好久的茶叶蛋。她站在厨房四周观察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办,总不能说:“你要吃茶叶蛋暧吗?”估计谁家也咩有如此热情待客的。
  抱歉的探头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茶叶了,你喝不喝果汁?”
  龙海就像是通晓世事的高人,无论遇到什么恶劣情况都能化解一样,“我车里有两盒茶叶,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拿上来。”
  九条能嫌弃么,她还想说。只要你的茶叶不嫌弃我将来用它煮鸡蛋就行。
  龙海刚下楼,九条的手机就响起来,接听了是任晓川。
  他闲闲的说:“家政洗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个纸条,想想应该是你的,不好意思我打开看了。”
  “没事,随便看。”九条想起莫西西走的时候留下的恶俗的东西,“要不给你吧,下次去的时候能打折。”
  打什么折?他想,九条说话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解释说,“我手里的这个是签文,你们那天抽签的时候拿的吧。
  九条又吸了一口凉气,今天光练肺活量了,做人怎么能这么不容易呢。莫西西到底是帮她把签文取了,舔了舔嘴谨慎的问:“上面......写了什么?”
  书都读到博士了,不能不识字啊,三杯没弄明白,拿起来照着念,“写着不如怜取眼前人。”
  刚巧门铃响起来,九条没听清楚,又冲着手机问了一遍:“什么?”
  三杯好脾气的重复说:“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门来了,眼前站着龙海,高大英挺,衣冠楚楚。眼前人?
  龙海不解的问:“什么什么?”
  依稀听到门铃又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话说九条不是万年宅女么?三杯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呢?”
  第 十三 章 上
  九条并没听出他语气中透着的那么一点儿打探的意图,不过是实话实说:“在家啊。”
  虽然男人普遍没有什么第六感,即便有了也跟天气预报差的不可信任程度类似,否则每年不能有那么多的壮汉因为国足而引发集体失心疯,可是三杯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是龙海,他正在方妙言的家里。一边想着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一边十分操劳的叹息,幸好那丫头听着不像喝醉了的样子,否则再当着别的男人面脱衣服洗澡那就是坏菜了。挂上电话后拿起手柄继续打游戏,心里烦躁的想着,打死你,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后来闯了一关又一关,把手指头都按酸了,抬头看了看表,接近十一点。到底没能忍住气,又给九条打了过去,响了好久她才接起来。
  三杯开门见山的不好说话:“你电脑坏了?”
  “没啊。”
  “你家下水道堵了?”
  “没啊。”
  “要不,你家灯泡憋了?”
  灯泡倒是没憋,九条却憋不住了,您这是打电话还是滋事儿呢:“我说三杯,大半夜的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三杯心想,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呢。他当然不能这么讲出来,寻思了一下仍旧没有跑题:“要是电脑坏了,下水道堵了,灯泡憋了,或者其他问题可以跟我说,不要客气,我马上帮你修理。”
  九条纳闷,这孩子又受什么刺激了,好端端的开始说胡话了。“行啊,到时候你别嫌弃就行。”三杯还没接话呢,就听见九条在那边声嘶力竭的“嗷”了一嗓子。把他的心脏差点给“嗷”出转体两周半接直体后空翻的高难度动作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九条也顾不上他了,翻过身来撒泼:“莫西西,你这是贴虎皮膏药么?你这是分明是辣手摧花啊。我的腰间盘快被你给拍成前突出了。”
  莫西西是一名职业医生,被病人如此羞辱还了得,反手又给她按回去了。“我要是真那么有本事,你还不赶紧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给你拍拍后胸,没准胸骨也能顺利前突出,到时候你得感谢我帮你把凹胸脯变成700C。”
  九条爆了句粗口:“靠,你有常识没,还医生呢,那就畸胸!”
  莫西西面无表情的给她揉着腰,问:”别以为你现在不算畸胸?”
  “你还是不是人啊,完全是道德沦陷良心泯灭外加人身攻击啊。”九条杀人的心再度萌生,并且险些走上不归路,“70A的姐妹们你们窝在哪儿呢,咱被75C的人嫌弃成畸胸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什么世道。世态炎凉啊。”莫非这是一个气势胸胸的时代?
  闻此,三杯在电话另一端默默的,羞涩的,无可奈何的,微笑了。举着手机走到露台,觉得月儿弯弯,星光璀璨。和九条所了再见,心情无端的晴朗了起来。九条的朋友就是比她懂事儿啊。太懂事儿了。
  莫西西打了个喷嚏,走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就看见九条一往情深的端着个包:“看什么呢?”走进了,突然叫,“这不是你前两天丢的那个吗?”
  九条侧头看向她:“嗯,它回来了。”
  “哟,认路啊?”
  “你缺心眼么?”
  “那得看跟谁比,跟你比绰绰有余。”
  九条抿了抿嘴,叹息:“龙海,龙海他拿给我的,说是帮我找回来了。”
  “靠,你别一脸闷骚行么,看得我起鸡皮疙瘩。”莫西西丢给她一抱枕,浅声指责,“喂,话说你缺不缺德啊,那天还一副救世主的口气劝宁宁去外面找新人呢,你自己老磨磨机机的不肯迈出历史性的第一步,你算什么英雄豪杰啊你。”
  九条把包丢到一边,觉得头疼:“不是我不肯迈步,是......”
  莫西西横眉冷目:“是什么!你瘫了还是残了?”
  “你能注意一下你手足爱么。”九条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等看见他了,你就知道了。
  “嘿,我手你这人跟谁学的,还欲语还休了。”莫西西尖牙俐齿,你这两年错过的大好青年堆一块够凑出好几个诸葛亮了,你别总想着不到长城非好汉行么。你那长城早被孟姜女发功给哭倒了,别在惦记了。”
  九条躺下去问:“西西,你觉得我是不是刁得一如既往。”
  莫西西躺倒她旁边,背对着背:“不,我看着,你又进步了。”
  九条翻来覆去的想,龙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丢包这件事,他却帮自己找了回来,里面的东西除了手机别的都在,甚至钱包里的钱都没少一分。
  他果然是一枚神人。
  我是的三杯出场的分割线
  九条转天到了实验室精神状态特别的好,做什么事情都挺顺,数据出得理想极了。用她自己的话说,今天手气忒状。只是进进出出的碰上张璐,隐约觉得对不起她。其实张璐跟自己结仇的动机九条是清楚知道的,不过装傻罢了,不然都是一个实验室的,太多事情计较起来,根本没法混下去。
  丁坤说是师兄其实是被招来做博后的,于情于理都该叫一声“小老板”。当初丁坤来的时候带着漂亮的简历,属于万众瞩目型的人才,有两三个老板都很想要他。据说,他和九条老板谈话时就只问了一句话:“方妙言是不是今年要进您的实验室?”后来丁师兄就来了他们这里,谣言传来传去就成了红颜必定祸水的问题。
  再加上丁坤确实很照顾九条,张璐就非常看不起她,他们俩是同一年来实验室的,可是九条挂名的论文远远比她多得多。她常常不服气。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九条见得多了,要是每一次都当回事,不如死一次重新做人算了,人只要长得好看,甭管能力多强,都会被说成她被潜规则了。或者人只要有些背景,甭管成绩有多出众,都会被说成他是靠关系,九条对这类的留言看得很开,所以从来也不发脾气,不主动澄清。
  她本来想找张璐谈一谈的,没料到张璐先找上她了。九条一愣:“什么事?”
  张璐难得的给了她个好脸色:“楼下有人找你。”
  九条觉得甚为诡异,有些人古情惯了,突然看到她摆了笑脸通常会担心是不是个陷阱。她不自觉瞪了瞪眼睛:“啊?”
  “赶紧下去吧,让人等久了就不好了。”
  她一路纳闷,这是个什么样的腕儿啊,竟然能让老口露出再青春的表情?
  下到一楼的时候大厅里居然什么人都没有,心想,张璐这招也太没内涵了吧。正琢磨着,听见有人加她:“九条,过来帮把手!”
  一回头,不是三杯么?他怎么会在紧急求生道里探头呢?
  第 十三 章 中
  一回头,这不是三杯么?他怎么会在紧急求生道里探头呢?
  九条纳着闷颠颠的跑过去,站在门外眨着大眼睛茫然的问:“你在这做什么呢?”
  三杯歪着脑袋笑得特别坦然又有点不好意思:“过来帮个忙。搭把手。”
  九条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过去了,心想能有多大的事儿啊,可亲临现场看了一眼现实情况后吓得她差点面抽,“你没事干跑来偷氮气钢瓶玩干吗啊,这玩意没得玩。”
  “啊?”三杯在斜坡的下面抬起头,两眼真是明,“我...... ”
  旁边阴影里走出来个老太太替她教训九条:“这位女同学,叫你过来帮忙就赶紧的过来,站在哪里嚷嚷什么呢,咱在安全通道里有点动静全楼都听得到。”
  吓得九条一愣一愣的,小心肝呼啦啦的直哆嗦,莫非是徐老太?我嚷嚷的声音和您比起来那完全是蚊子在唱歌啊。她贸然的想起了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隐忍的警告性台词----三杯同学,你知道你是在玩火么?惹谁不好,便招惹她啊。赶忙诚惶诚恐的跑上前去帮忙推钢瓶。双手刚接触到车把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呢,那辆始终停滞不前的,并且看起来像是永久焊在地上的,吨量级的小车就顺顺当当的前进了。她正觉得诡异“高科技,无人驾驶”喂。就听见三杯清澈的却意义深远的赞赏:“方妙言,你可真能干。”
  闻言,徐老太瞥了他们一眼。
  传递效应似的,九条侧目瞥了三杯一眼,合着我是大力水手波波菜啊,你怎么不说阿波罗是我发力给扔出地球的呢。九条不得不嘴角抽搐,三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俩一个台前一个幕后,不过下回您挑一个别这么幼稚有骇人的表达方式行么?为什么觉得老太看我的眼神像五十年代的寡妇婆婆在挑儿媳妇呢。
  她轻轻松松又实在战战兢兢的护送氮气钢瓶到了指定地点,再看三杯已经满头都是细汗了。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拿纸巾递给他,伸手到了半路,被围追堵截,徐老太已经快手递了一块抹布过来。九条分析了一眼当前形势,硬是在三杯期待而非常不理解的眼神里,把纸巾又若无其事的揣对到口袋里了。
  没耽误徐老太严肃的发话:“给,好好擦擦。”
  三杯脸上紧皱的五官和他英俊的外表非常的不和谐,一脸生动的“中年丧偶”的苦楚,九条十分同情的选择背过身去偷笑,心底却像是捡了钱包一样的快乐。差点掐着大腿严于律己------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啊,可千万不能笑出声。
  三杯拿着那快脏兮兮的抹布左右权衡,不擦吧不适合,擦吧更不适合啊!对上徐老太冷静的关注的眼神,一闭眼,象征性的点了两下,其余都用手抹了。
  徐老太忽然说:“叫你擦钢瓶你擦自己干嘛啊!”
  九条一个没忍住笑得露出了大牙,赶紧插口袋装淡定,仿佛中了五百万为了不遭抢劫而必须不动声色般的暗爽。看三杯的脸色都快从中年丧偶变成三岁丧父五岁丧母被卖shen红楼卖艺又卖shen整日吹拉弹唱的悲惨状了。
  等他认认真真的把钢瓶上上下下擦完了,徐老太递给他一快赶紧毛巾,他心想,不就是一钢瓶么,擦那么多遍干嘛啊,然后出于从小到大接受的良好家庭教育,他没话说也没抱怨,转过身任劳任怨的又开始从头擦起。
  逼得徐老太跳起来“啪”的打了下他的后脑勺:“叫你擦汗呢,你擦哪呢,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啊。”
  九条要疯了,简直快憋出内伤了。三杯的面部表情已经不再限于三岁丧父五岁丧母七岁被卖shen红楼了,而是更好深刻的“从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不多就被放到火炉里烧了好几天,再接着就被拉到山脚下压了五百年,而五百年后也没遇见良人”的一张生动又铁青的脸。旁边的九条却已经从中了五百万彩piao,升级为“嫁给了一个活不过明天的亿万富翁”般明媚而低调。
  他们走的时候,九条巴不得立地消失。才俊三杯竟然还十分礼貌的会老太说:“下次氮气公司再这么不负责任把东西放下就走您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方妙言啊。”回过头不顾九条“其实我已经死了”的表情,郑重的指着她说:“就是她,方,妙,言。”
  徐老太再度流露出了挑儿媳妇的凌厉眼光,然后沉重的摆了摆手:“快走吧,年轻人不要混日子。”
  九条拉着三杯逃也似的跑回一楼大厅,觉得阳光可真是好。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三杯才作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我本来计划去看艺术展的,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空跟我一起去。”
  想到他刚才被耍得那么惨,九条难得的母性大发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三杯耸耸肩说:“我本来就在A大里,又问了许文茜才知道你在这栋楼里的,你们学校变化真大,我出国前来这里参观还不是这样子,那时候挺荒的。”
  九条点点头:“我进楼那会也不是这样子,对了,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三杯随意笑笑说:“跟建筑学院院长约好过来聊聊的。”
  九条想,莫非你真是人才啊,院长亲自接待你啊?一想到,建筑院院长亲自接待的贵宾到了他们生科院沦落成用抹布擦汗的劳苦小工就觉得好笑。可又觉得自己挺没良心。于是很白痴的问:“聊完了?”好像在傍晚的小公园里遇上了正散步的熟人问一句:“吃完了。”一样的多余。
  “嗯。聊完了。”三杯点点头,大量一下眼前的九条,她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帆布白球鞋,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素面。整个人清爽得好像只有十八岁,纯净而美丽。“你是不是还在忙?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展览么?”
  九条看了看表,才四点钟,这个时候离开非常的不适合,为了一个小时而被记早退不划算,可看三杯的眼神分明含着殷殷期待。纠结的想了想,最后说:“好吧,你等我一会,我上楼收拾收拾就走。”又觉得不放心,转过身交待,“你还是去停车场等我吧。”遗传楼里每天来来往往送货的不知道有多少,赶上今天电梯维修,玩意他一会又热心过渡帮个忙什么的,就没完没了下去了。
  三杯了然的笑了笑,觉得九条这个丫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指指大概方向:“中央停车场。 ”
  三杯了然的笑了笑,觉得九条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英俊,善良,好脾气。
  第十三章 下
  九条是个不太懂艺术的......粗人,但是她喜欢城市艺术馆,尤其喜欢一楼大厅内的浅滩状喷水池和宽阔的弧形玻璃顶。低头是碧蓝碧蓝的水,抬头是银蓝银蓝的天。他们不是二价铜离子水溶液,也不是二氯化粉末,更不是蓝的让人心烦的亚铁氢化铁。
  年少侨情的日子里常常和闺蜜们书啦手三天两头的拍过来看主题展览,啥都看不懂可是异常开心,因为绝对的无知而真心的欢喜,并且无知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别人,感觉特别好,仿佛摔死都能随时拉到垫背的人,日后回忆起来当年的快乐和欢喜仍然能够悄然低笑,伴随着许多可爱的念头,例如年少的我们在参加选傻大会么,以及,年少的我们真的很有不甘落后勇于丢脸的精神啊。
  多少年都没有再来过,这样一看,艺术馆还是老样子,水照旧清澈,天依然宁远,只是,昨日少女今日老,景物依旧好,而人心,早憔悴了。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对着个什么诶声叹气。
  三杯无声的走到她背后问:“这副画有那么好看么?”
  “嗯......”回国神来的九条虚着眼睛,鼓了鼓腮帮子,作出一副老娘我是国宝级水墨画鉴定大师的姿态,用非常有技巧的眼神向下瞄了一眼标题。当下咒骂,叫什么不好,偏要叫无题!你费尽巴拉的画了一幅画然后不给它取名字你还画它干吗?
  装模作样了半天,到底还是看不明白,只觉得它不会是被挂反了吧,啊?最终无奈的歪脖子,淡定的口出狂言:“主要是......构图有点乱,水墨画的意境在于留白......不过呢,效果还不错啦。”
  三杯是学建筑的,基本上算是个搞艺术的,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凑过来说得特别认真:“我想作者是想通过这幅画来表达内心的茫然,整幅画给人一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感,乱是有点乱,可是仔细看的话,乱中是有序的。”
  九条差点又露出大牙,心里叨念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唬我呢吧,我到底是该深信不疑的点头附和呢,还是应该大言不惭的嗤之以鼻。
  在她再三的思量间,三杯笑了笑,补充说:“另外,这幅是水彩,不是水墨。”
  逼得她不得不下定决心---我看,还是附和吧,处于好奇加不耻下问:“有什么区别么?”心里面却惦记着,这作者不是一般的有病,不取名字就算了,宁画个水彩画为什么还不给它上点彩呢?您是恨它还是恨我啊。
  三杯以为她发呆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了,挠挠头说:“区别不大。”
  九条咬牙切齿,装什么勉强啊,你一个拿抹布擦汗的人有什么资格摆高姿态啊你。一边愤愤然,一边低着头小步尾随。
  以至于三杯在一副叫做《玲珑花》的画钱突然停步时,害得亦步亦趋的九条差点撞上他宽阔的后背,没撞上以后又有点后悔。
  假惺惺的背着手看画,可她猜就算是把画纸看穿了,自己也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吧,画中的东西到底哪里有半点的样子,太抽象了喂。莫非画家委婉又处心积虑的表达了深远的意义,这是一副已经被天女散去之后的效果图。
  三杯回过头,表情温和眼神闪闪烁烁着孩子气:“我小的时候听过一个关于玲珑花的传说。”
  “噢。”九条拖着尾音打岔问,“是鬼故事不?”
  “鬼故事?”三杯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自顾自沉静的说,“玲珑花天下爱独有一株,百年生根,百年发芽,百年开花。虽大风不倒,虽大雨不湿,虽大火不fen。为天下百毒之首,没有刺,可是毒啊,攻心毒。”
  于是引发了九条麻木不仁的心里活动:您说的这是百炼钢吧。再说,它毒不毒关我毛事啊。
  果然对于自己来说艺术展还是过分高雅了,像自己这种多难埋首在理科和工科的边缘,摸爬滚打到已经快要为科学永崔不朽的女性来说,早就在不断的自我进化中失去了感性的部分。
  几时有人跟她说攻心毒便会天真的信以为真,再到处跟别人说“见血封喉”是老么了不起的一种植物啊,说起“七巧化骨散”就为萧十一郎心惊胆战。那都是遥远得不值一提的少女时代的事情了,那时候她不认识任晓川,可她知道蜀中唐门,以为那边是毒中毒首了,可是现如今她早百毒不侵。二十六岁的方妙言,眼里的毒是三氧化二砷,是氰化钠,是硝酸汞,是枯燥而无奈的现实生活。
  她抿着下巴摇了摇头,一脸学术探讨的表情:“这我倒是没听过,我只听说,杀死一个生化女博士可以污染一跳规模不大不小的河。俗话说,风萧萧兮易水寒,生化女博士一去兮,不复还。”
  三杯按捺笑意,眼睛黑得活泼:“九条,你千万要好好活着,为了环保事业也绝对不能死在河边啊。”
  九条蔑视了他一眼,刚哪个缺心眼的说他善良来着?我现在只想趁你不备,然后给你一闷棍。让你深刻的了解一下,这世上最毒的其实是妇人心。
  三杯愣了一下,却又像是没听见,再读侧身看了一眼那副于九条眼里乱七八糟的画,意味深长的,高深莫测的,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再转头又微笑起来:“是不是看烦了?要不咱去吃饭吧?”
  足足两个半小时,多么漫长的两个半小时啊,九条等的就是这句话,可终于等来了,她又觉得莫大的悲哀。从什么时候开始附庸风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自己的那颗即将风度残年的心除了装满了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别的还剩下了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她懒洋洋的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我以前也是学过画画的,还学了三年呢。”
  三杯礼节性追问:“后来呢?”
  九条端着下巴说:“后来有一次老师终于表扬了我,从那天起我就死活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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