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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贵妇人 - 乔治

乔治.西姆农(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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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棘手的案件,就是一开始显得平平常常,使得人们未加重视的案子。恰如一些疾病,开始时潜生暗长,隐隐不适,待到人们认真对待时,已经为时太晚。
从前,有一晚,梅格雷和警探让维埃经过新桥回总部奥费维尔河街时,他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天夜里发生的事件,梅格雷未加半点评论。因为他在里查尔-勒诺河大街的寓所里,挨着梅格雷夫人睡得正酣哩。
  即使他预计会发生一些事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乔治五世宾馆。因为这是报刊的上流社会专栏,而不是社会新闻专栏经常提到的场所。他想到的是一个众议员的女儿。他曾被迫把她传唤到办公室,叮嘱她再不要干那些荒唐事。尽管他以父亲般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她还是没把这些话当回事。不过她确实还幼稚,才满十八嘛。
  “您决不仅仅是一个小职员。我劝您改掉……”
  凌晨三点,下起了霏霏小雨,虽然看不清雨丝,却足以濡湿街面,使光线熠熠生辉,正如泪水使目光更加明亮一样。
  三点半钟,乔治五世宾馆三楼一间服务室里,一个女佣和一名男侍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男侍头一个注意到黄灯亮了,便道:“是唤儒勒的。”
  这就是说,有人招呼侍应生。侍应生给一个宿客送去一瓶丹麦啤酒。
  两个仆役又各自在椅子上打起盹来。安静了或长或短一阵子,铃声又响了。这时儒勒端着一只空盘回来了。这个老侍应生年纪在六十开外,做常夜班。
  “来了!来了!”他嗫嚅着说。
  他不急不忙地朝332号房间走去。这间房门上的灯亮了。他敲了敲门,稍等了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便轻轻地推门进去。黑糊糊的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透出一丝光亮。听得见隐隐不断的呻吟声。象小孩,又象是动物。
  只见娇小的伯爵夫人平躺在床上,两眼半睁,嘴唇微启,两手紧捂着胸口。
  “是谁?”她呻吟着向道。
  “侍应生,伯爵夫人。”
  他也认识她。她也亦然。
  “我要死了,儒勒。我不想死。快请大夫来。饭店里有大夫吗?”
  “这时候没有,伯爵夫人。但我去通知护士……”
  一个钟头前,他给这间房送来了一瓶香槟酒,一瓶威士忌,一杯苏打水和一杯冰水。酒杯还在客厅里,只有一只装香槟酒的酒杯倒翻在床头柜上。
  “喂!快给我接医务室……”
  值班的电话员罗茜小姐并不惊慌,沉着地在电话机上插上一只又一只插头。
  儒勒听见隐隐的电话铃声,接着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说:“喂……医务室在听……”
  “您能马上到332房间来吗?”
  “我要死了,儒勒……”
  “您会好起来的,伯爵夫人……”
  在此期间,他不知干什么好。他走过去拉亮客厅的灯,注意到香殡酒瓶己倒光了,而威士忌还只倒了四分之一。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呻吟不绝,两只手在胸前痉挛。
  “儒勒……”
  “在这,伯爵夫人……”
  “要是他们来得太晚……”
  “热内维利耶小姐马上来……”
  “要是他们来晚了,你告诉他们,我服了毒,我不愿死……”
  长着一头灰发、一张苍白的脸的护士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走进了房间。她裹在白大褂里面的身体,还散发出床上的气息。她拿着一小瓶什么药,浅褐色的,口袋里还鼓鼓地塞着一盒盒的药。
  “她说她服了毒……”
  热内维利耶小姐一进门,就察看伯爵夫人周围的物品,发现了一只字纸篓,从里面掏出一只药瓶,读了上面的标签。
  “快请电话员唤弗雷尔大夫……刻不容缓……”
  既然有人照料她,伯爵夫人也就似乎听天由命了。她不再挣扎着说话,呻吟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喂!快请弗雷尔大夫……不,不是我!……是护士说的……”
  在巴黎的某些街区或豪华宾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以致深更半夜,急救警察接到哪个地方,譬如说十六区的求救电话时,总有人会问:“加代纳尔?”这已经成了通用的名词。人们用“某个加代纳尔”或“某个贝尔西”来指代醉鬼。
  “去给我拿点热水来……”
  “开水吗?”
  “随便,只要是热的……”
  热内维利耶摸了摸了伯爵大人的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问道:“您服了多少片?”
  一个小姑娘般的声音回答道:“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别让我死去……”
  “当然,我的小……多喝点这个……”她扶起她的肩,把一只杯子端到唇边。
  “这好喝吗?”
  “喝吧……”
  在不远的玛尔索大街,弗雷尔大夫匆匆穿上衣,提起医药箱,略微过了一会,便走出沉睡的房子,坐进自己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
  乔治五世宾馆的大理石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在里面。一边是夜间接待员,他正坐在桃花心木办公桌后面看报,另一边是无所事事的门房。
  “332号……”
  医生经过时边走边说:“我知道……”电话员己经告诉他了。
  “我叫一辆救护车?”
  “看看再说吧……”
  饭店的大部分房间,弗雷尔大夫都熟悉。他和护士一样,在门上有礼貌地敲了敲,接着便推门而入,取下帽子,朝卧室走去。
  儒勒端来一盆热水后,退到一个角落里。
  “服毒,大夫……我已给她……”
  他们象用速记词汇或者电报代码似的交谈了几句话。伯爵夫人一直由护士扶着。这时她心里一阵翻腾,便呕吐起来。
  “儒勒!”
  “有,大夫……”
  “叫人打电话给纳依的美国医院,让他们派辆救护车来……”
  这一切没有半点异常之处。电话员戴着耳机,与纳依的一个夜间电话员通话。
  “我也弄不清什么病,亲爱的……是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大夫在上面照料她……”
  332号房间的电话响起来了。儒勒摘下听筒,宣布道:“救护车十分钟后就到。”
  医生给伯爵夫人打了一针,把注射器放进医药箱里。
  “我给她穿上衣服?”
  “用床被子把她裹上就行了。你要看见她的箱子放在哪儿,就把她的一些用具收进去。她要用些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
  一刻钟以后,两个护士把伯爵夫人抬下楼来,送进救护车里面。弗雷尔大夫也坐进自己的汽车。
  “我和你们同时到那儿……”
  他认识这些护士。这些护士也认识他。他也认识医院的接待员和年轻的看护医生。他走过去和接待员说了几句话。这些人少言寡语,说的话总象是电报稿。他们习惯一起工作。
  “第四十一床空了……”
  “服了多少片?”
  “她记不起来了。药管是空的。”
  “吐了吗?”
  这位护士和乔治五世宾馆的那位一样,与弗雷尔大夫熟识。在她忙的时候,他终于可以点一枝烟吸了。
  ——灌肠。摸脉。又注射一针。
  “让她睡吧,没别的事了。每半小时摸一次脉。”
  “是,大夫。”
  他乘一架与宾馆相仿的电梯下楼,又吩咐了接待员几句话。接待员把它们一一记在本子上。
  “您通知了替察吗?”
  “还没有……”他看了看白面黑字的挂钟。四点半,“请给我接贝里街警察所。”
  那边,门口的灯下面,停放着几辆自行车。里面,两个年轻警察在玩牌。一名下士在酒精灯上煮咖啡。
  “喂……贝里街警察所……什么大夫?……弗雷尔?……和兄弟一样的拼写?……好,我听你说……等一等……”班长抓起一支笔,在一张小纸片上记下人家向他提供的情况,“是……是……我告诉他们,你们会把报告寄去……她死了吗?……”
  他挂上电话,对另两个盯着他的警察说:“加代纳尔……乔治五世……”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份外事。他笑着摘下听筒。
  “总部吗?我是贝里街警察所……是我,你是马夏尔吗?……怎么样,那边?……这里呀,平安无事……打架?……没有,没有拘押在所里……有个小子认识许多人,明白吗?……我不得不打电话给局长,他叫我放了他们……”
  这指的是蓬提厄街一家夜总会的一场殴斗。
  “好!我还有一件事……一个加代纳尔……你记录了吗?……伯爵夫人……对,一个伯爵夫人……是真是假,我不清楚……巴尔米利……对,巴尔米利……乔治五世宾馆……322公号房间……弗雷尔大夫……纳依的美国医院……对,她说了话……她原来想死,后来又不想死了……老一套……”
  五点半钟,第八区的警探朱斯旦询问了乔治五世宾馆夜班门房几个问题,在笔记簿上记了几句话,又和侍应生儒勒聊了聊,然后便去了纳依的美国医院。在那里,人们告诉伯爵夫人睡着了,生命并无危险。
  早上八点,还下着毛毛细雨,但天空清明。吕卡患了轻感胃,来到他在奥费维尔的办公室坐下。夜间情况的报告在等他审阅。
  这样,他从几句公文语言里,了解了蓬提厄街的殴斗,十来名被拘捕的妓女,一些醉鬼,弗兰德勒街一起持刀抢动案和其他一些平常事件的情况。
  有六行文字也使他获悉了父姓拉赛特的巴尔米利伯爵夫人自杀的企图。
  梅格雷九点钟到办公室上班。因为那位众议员女儿的缘故,还有点不安。
  “长官没有叫我吗?”
  “没有。”
  “报告里没有重大案件吗?”
  吕卡迟疑了一会,思考再三后,认定一次自杀的企图,即使是在乔治五世宾馆,也算不上一件重要事,于是回答:“没有……”他没有觉察到,他这样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使梅格雷和整个司法警察系统的工作变得大为复杂。
  走廊里响起了铃声。梅格雷警长挟着一些案卷,走出办公室,和其他官长一起,去大长官办公室,讨论新近与各警长有关的事务。由于情况不清,梅格雷警长没有提到巴尔米利伯爵夫人。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十点钟,他回到办公室,嘴叼烟斗,开始起草一份有关三天前一起持械抢劫案的报告。他希望借助现场留下的一顶阿尔卑斯山区人戴的贝雷帽,在短期内缉拿肇事者归案。
  约在同一时间,一个叫约翰·T·阿尔诺的人,穿着睡衣,罩着室内便袍,在斯克利伯饭店,对着宽阔的大道吃早餐,他摘下电话听筒:“喂,小姐……请您给我要乔治五世宾馆的瓦尔上校,行吗?”
  “好,我马上要,阿尔诺先生。”
  阿尔诺先生是位老住客,他几乎一年到头都住在斯克利伯饭店。
  电话员互相都熟悉。斯克利伯饭店的电话员和乔治五世宾馆的电话员虽然从未见过面,却彼此熟识。
  “喂,我的宝贝,给我接瓦尔上校,行吗?”
  “是为阿尔诺吧?”
  两个男人每天要通几次电话。而十点钟的电话已成习惯。
  “他还没有按铃要早饭哩……但我还是叫叫他吧……”
  “等等……待我问问我的主顾……”插头从一个洞插进另一个洞,“阿尔诺先生吗?……上校还没有按铃要早饭呢……我让人叫醒他,行吗?”
  “他没有留话?”
  “人家什么也没对我说……”
  “确实是十点钟吧?”
  “十点十分……”
  “叫叫他吧……”
  插头又播进原先的那个洞:“我的宝贝,用电话铃把他叫醒……他要埋怨的,活该他倒霉……”
  电话线里没有声音了。斯克利伯饭店的电话员接通了三次电话,其中有一次是阿姆斯特丹的。”
  “喂,我的宝贝,你忘了我的上校啦?”
  “我让铃响个没停。他一直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斯克利伯饭店又要乔治五世宾馆。
  “听着,我的宝贝。我告诉我的主顾,上校没回答。他断言这不可能,上校十点钟等他的电话,还说这很重要……”
  “我再摇一次看看……”接着,又徒劳地试了一次,“等一会吧。我问问门房,看他是否出门了。”
  ——一阵沉默。
  “没有。他的钥匙不在板上,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约翰·T,阿尔诺在房间里焦急不安:“嗨!怎么样,小姐?您忘了找的电话了?”
  “没有,阿尔诺先生。上校没有回答。门房没见他出去。他的钥匙不在板上……”
  “要他们派个侍应生去敲门吧……”
  这回派去的不是儒勒,而是一个叫吉诺的意大利人。他接了三楼的班。瓦尔上校的房间就在三楼,与巴尔米利伯爵夫人的房间隔着四张门。
  侍应生又唤门房。
  “没人回答。房门锁上了。”
  门房转身对助手说:“去瞧瞧。”
  助手按铃、敲门,小声叫着:“瓦尔上校……”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钥匙,终于打开了房门。
  房子里的百叶窗紧闭。客厅里的一张桌上,灯还亮着,卧室的灯也亮着,卧具已经摆放停当,睡服也摊开了。
  “瓦尔上校……”
  一张椅子上,有一些深色的衣服。地毯上有几只短袜,一双拖鞋。有一只鞋翻了边,鞋底朝天。
  “瓦尔上校!……”
  浴室的门关着。助手敲了敲,然后一推,仅仅说了一个字就呆住了:“瓦……”
  他本想在房间里打电话报告,但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便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连电梯也忘了,三步两步跑下楼梯。
  有三、四个住客围着门房,门房正在看飞越大西洋的航班时刻表。助手附在自房耳边,低声说道:“他也死了……”
  “等一会……”接着,门房听出了刚才的话的意思,问道,“你说什么?”
  “死了……在浴池里……”
  门房用英语对住客们说了几句话,请他们稍候片刻。然后他穿过大厅,俯身在接待员桌上,问:“吉尔先生在办公室吗?”
  接待员示意他在里面。于是门房去敲左边角上的一张门。
  “对不起,吉尔先生……我刚打发勒内去上校房里……看来他已经死了,在浴池里……”
  吉尔先生穿一条条纹裤,一件黑呢上装。他转身面对秘书:“赶快去请弗雷尔大夫。他大概正在出诊。让人安排妥当,找到他……”
  吉尔先生知道一些警察尚不知道的事情,门房阿尔贝先生亦然。
  “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阿尔贝?”
  “和您一样,大概……”
  “关于伯爵夫人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阿尔贝点点头。
  “我上去看看……”
  但他不愿独自一人上去,便选了接待处一个穿燕尾服,打发蜡的年轻人陪他去。这时门房已回到自己的岗位,吉尔先生在经过他身边时,对他说:“通知护士……让她马上到347号房间来……”
  大厅不象夜间那样空荡。三个美国人总在讨论乘飞机的事。一对夫妻新来乍到,在接待处填写卡片。卖花人在自己的摊位上,报贩子则挨着戏院的售票人。有几个人坐在扶手椅上等候。其中有一个是大服装店老板的首席售货员。她拿着一盒连衣裙。
  经理站在347号房间的浴室门口,不敢再望一眼上校臃肿的尸体。上校奇怪地泡在浴池里,头浸在水里,只有肚子露出水面。
  “给我叫……”他听到隔壁房间里电话铃响,高兴极了,赶紧跑过去。
  “吉尔先生吗?”这是电话员的声音,“我找到了弗雷尔大夫。他现在弗朗索瓦一世街一个病人家里。几分钟以后到这里。”
  接待处的年轻人问道:“我应该去叫谁?”
  自然,是叫警察。发生这种事故,这是不能不叫的。吉尔先生认识本地区的警察分局长,不过与他的关系不怎么友好。再说,警察分局的人办事不老练,在乔治五世这样的宾馆里会给人添麻烦。
  “请给我叫司法警察。”
  “谁?”
  “局长。”
  他们曾在一些宴会上见过面,但彼此没有说过几句话,不过作为初交,这也够了。
  “喂!……司法替察局长吧?……伯诺阿先生,打扰您,对不起……我是吉尔,乔治五世宾馆经理……喂!……这儿刚发生了……我是说,我刚刚发现……”
  他不知怎么说为好。
  “不幸,是一个重要人物,举世闻名的人物……瓦尔上校……一时……对……大卫·瓦尔……一会儿以前,我手下一个人发现他死了,死在浴池里……其它的情况,我不清楚,不……我想的是马上报告您……我正在等医生……要您来也无用……”
  当然,这是慎重行事。他决不想看到大群记者和摄影师涌进饭店。
  “不……当然不是……我答应您,决不让人碰任何东西……我亲自留在房子里……正好弗雷尔大夫来了……您希望和他谈谈吗?……”
  大夫还一无所知,接过了吉尔先生递给他的听筒。
  “我是弗雷尔大夫啊……喂……是的……我刚才在一个病人家里,刚赶来这儿……您说什么?我不能说这是我的主顾,不过我认识他……只有一次,我给他治过轻度感冒……怎么?……恰恰相反,不论过什么生活,都非常健康……如果您乐意,他过的是……对不起……我还没有见到尸体……知道了……对……对……我明白了……一会儿见,局长先生……您想和他再谈谈?……不?……”
  他把听筒挂上,问道:“他在哪儿?”
  “浴池里。”
  “司法警察局长嘱咐不让人碰任何东西,直到他派人来……”
  吉尔先生对接待处的年轻职员说:“你可以下去了。注意警察局派来的人。让他们悄悄地上楼……在大厅里,请不要谈论此事……明白吗?”
  “明白了,经理。”
  梅格雷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您可以上我办公室来一会吗?”
  这是警长自起草有关持械抢劫案的报告以来的第三次受扰。他拿起熄了的烟斗,点燃,穿过走廊,敲局长的门。
  “请进,梅格雷……坐吧……”
  缕缕阳光透过细雨,照在局长的铜墨水瓶上。
  “您认识瓦尔上校吗?”
  “我在报上看到过他的名字。这是个有三个或四个妻子的男人,是吗?”
  “有人刚才发现他死在浴池里,在乔治五世宾馆。”
  梅格雷没有吱声,他仍想着他的抢劫案。
  “我认为您亲自去那儿为好,与宾馆或多或少有联系的医生刚才告诉我,上校昨天身体还是好端端的;就他所知,他从没有受过心脏病的折磨……新闻界会注意此事,不光是法国的新闻界,而且是各国的新闻界……”
  梅格雷怕揽这些过于著名的人物的麻烦事。处理他们的案子。人们只能小心从事。
  “我去吧。”他说。
  他的报告又一次搁下了。他一脸不快的神色,推开警探办公室的门,寻思挑选谁同他去执行任务为好。让维埃在办公室里、不过他也在处理一件持械抢劫案。
  “上我的办公室。尽力把我的报告写下去吧……拉普万特,你……”
  年轻的拉普万特抬起头。十分高兴。
  “戴上帽子,同我去……”接着,又对吕卡说,“要是有人找我,我在乔治五世宾馆。”
  “服毒事件吗?”吕卡无意地冒出一句,一说完脸就红了。
  “什么服毒事件?”
  吕卡结结巴巴地说:“伯爵夫人……”
  “你说的是谁?”
  “今天早上,下面送来的报告里提到了一个伯爵夫人的情况。这位夫人有个意大利的姓氏,在乔治五世宾馆试图自杀。我没有报告您,是因为……”
  “报告在哪儿?”
  吕卡在桌上的文件堆里翻找,抽出了一张公文纸。
  “她没有死……因此我……”
  梅格雷把几行文字浏览了一遍:“他们问了她投有?”
  “不知道。八区的哪一位去了纳依医院……我还不清楚她是否能够说话……”
  梅格雷不清楚,就在昨天夜里,两点钟差一点,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和瓦尔上校在乔治五世宾馆门前走下出租汽车,打房看着他们挨在一起取钥匙,并没有大惊小怪。
  三楼的侍应生儒勒,听到332号房间铃响,跑去照应时,看到上校在伯爵夫人房里,也没有显得吃惊。
  “儒勒,和平常一样!”伯爵夫人对他吩咐。
  这就是说,一瓶一九四七年的克卢格酒,和一瓶没开封、没动过的约翰尼·沃克酒。因为不是自己亲手开的威士忌、上校一律不相信。
  吕卡正等着挨训,不料梅格雷只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好象老搭挡这种缺乏判断力的表现令人难以置信似的。这更使吕卡觉得难堪。
  “走,拉普万特……”
  他们与一个矮小的混蛋迎面相遇。这是警长召来的。
  “下午再来见我。”
  “几点,长官?”
  “你愿意几点就几点……”
  “我开一辆车去吧?”拉普万特问。
  他们上了一辆车。拉普万特坐到司机的位子上。
  到了乔治五世宾馆。门房早已得到了指示。
  “你们走吧,我会把汽车停好的。”
  人人都得了指示。两个警察只须往前走,门一张张为他们打开。因此,转瞬之间,他们就到了347号房间门口。经理已得到电话通知,站在门口迎候。
  梅格雷虽不是常有机会来乔治五世宾馆执行公务,但终究被他们请过两三次,所以认识吉尔先生。他握握他的手。弗雷尔大夫在客厅里等候。他的黑色医药箱就放在身旁那张小圆桌上。这是个正派男人,非常稳重。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因此他了解的秘密,几乎与梅格雷不相上下。只是,他是在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里活动,警察很少有机会深入其内。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死了?”睫毛闪了一下,“大约几点钟死的?”
  “只有解剖尸体才能确定死亡时间。我想已经吩咐人解剖尸体了吧。”
  “不是一场事故吗?”
  “您来看……”
  浴池里泡着一具赤裸裸的尸体这个场面,梅格雷不比吉尔先生更乐意观看。
  “我没有动他。因为从医学的观点看,这毫无益处。乍一看上去,这可能是一场事故,就象浴池里经常发生的出人意料的事故一样。人滑下去,脑袋靠在池边……”
  “我知道……不过,这样就不会在肩部留下痕迹……这就是您想说的意思吧?”
  梅格雷也注意到死者肩膀上两个深色的印痕。它们就象淤斑。
  “您认为有人帮助他,是吗?”
  “我不清楚……我希望法医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生前,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来给伯爵夫人打针时……”
  吉尔先生的脸沉下来了。他的意图不是不把伯爵夫人扯进来吗?
  “一个意大利姓氏的伯爵夫人?”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
  “昨晚企图自杀的那位?”
  “说真的,我不能肯定她企图自杀是不是闹着玩。不过她服了一定量的苯巴比妥,这倒是真的。此外,我知道她每晚都要服这种药。她多服了一些,但我怀疑她是否吞下了致死的剂量。”
  “一次假自杀?”
  “我寻思……”
  有一些女人,几乎总是漂亮的女人,在吵架、失望,或者经历一段爱情之后,总是吃一些催眠药,刚好显出服毒的症状,却又无生命危险。这种事,他们两人司空见慢。
  “您说,您给伯爵夫人打针时,上校在场?”
  “只要他住在巴黎,我就每星期给她打两针……维生素B和C,没有什么大病……劳累过度……您明白吗?”
  “那上校呢?”
  吉尔先生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上校和伯爵夫人关系密切……但他们各住一套房,我总是纳闷,因为……”
  “他是她的情夫?”
  “可以说是的,甚至可以说确实如此。如果我没记错,上校要求离婚,至今有两年了。在他们的阶层,人们预计他一旦离婚,就会娶伯爵夫人……”
  梅格雷差点要佯装天真地问:“什么阶层?”
  有什么用呢?电话铃响了。拉普万特望着警长,想知道他该下什么。显然,这个场面给年轻警探以深刻印象。
  “回话……”
  “喂……怎么?……对,他在这儿……是我,对……”
  “谁?”梅格雷问。
  “吕卡想跟您说句话。”
  “喂,吕卡……”
  吕卡为了弥补早上的过失,与纳依的美国医院取得了联系。
“警长,我请您原谅……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的过失……她没有回宾馆吗……”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刚才离开病房。人们让她一个留在房里,于是她就走了。人们也没有想到阻止她。
第二章
  这斯间,有一件事,表面上看去无足轻重,实际上却在整个探案过程里影响着梅格雷的情绪。拉普万特意识到这点没有?或者,警长以为他意识到了?
早在吉尔先生提到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和瓦尔上校所属的阶层时,警长就克制自己提这样一个问题:“什么阶层?”
  假若他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人们难道不会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一丝厌恶、嘲讽,或许挑衅的意味?
  这使他想起了初入警察局时的一个印象。他那时年纪与拉普万特相仿,人们派他到现在他执行任务的这个街区,从星形广场到塞纳河之间一条什么街(他已记不起街名),作一次简单的检查。
  这还是特殊饭店“豪华宾馆”的时代,年轻的梅格雷觉得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安静,远离人群和公共交通的喧闹,仅能听到鸟的啁啾和得得有致的马啼声。男女骑手戴着浅色圆顶帽策马朝树林奔驰。
  即便是那些美观的房屋也有一种好象神秘的外表。院子里,看得见司机在擦汽车。有时,在一个门口和一个窗口,出现一个穿条纹内衣的仆人,或一位系白领带的饭店侍应部领班。
  那些老板的姓氏几乎众所周知。他们的生活情况,每夭早上可在《费加罗报》或《高卢报》上读到,可是当时的警探几乎一无所知,因此,每次他按响一扇气派不凡的大门的门铃时,喉头总是哑塞难得受。
  今日,在347号房间,他肯定已经不是昔日初出茅庐的新手了。而且大部分特殊饭店都已消失,许多从前安静的街道,如今也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然而,在取代从前的贵族街区的地方,仍有不少豪华建筑,乔治五世宾馆作为一个特殊世界的中心,矗立于其中。对于这个世界,他并不熟悉。
  报纸上登着周围这些房间里仍在睡乡、或正吃早点的人的名字。街道本身,如弗朗索瓦一世街,蒙泰涅林荫道构成了一个特殊的世界。在各家店铺的招牌上,看得到一些大裁缝的名字,在一家衬衣店简陋的门面上,往往看得到别处所没有的东西。
  难道住在塞纳河左岸一幢简陋的楼房里的拉普万特不会困惑不解?难道他不会象当年的梅格雷,对突然一下发现的这种奢华,不由自主地生出尊敬之情?
  “一个警察,理想的警察,在任何阶层都应觉得无拘无束……”
  这是梅格雷有一天说的话。整个一生,他都尽力忘掉人之间表面的差别,都尽力擦去表层的装饰,以透过各种不同的外表,看到赤裸的人。
  然而,这天上午,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周围的气氛还是有某种让他生气的东酉。经理吉尔先生是个杰出的人,尽管他穿着条纹裤,尽管他有某种职业的殷勤,尽管他害怕惹出麻烦事。经常照料著名人物的医生也是一样。
  他似乎隐隐觉察出他们之间有某种共同的关系。他们和大家用一样的词语,但他们讲的又不是一种语言。当他们说“伯爵夫人”或“上校”时,内中的意思,硬是与人们通常说的不同。
  总之,他们知道内情。他们属于一个特殊的世界,即使是作为一些配角。由于善良,警长不愿先对这个世界表露出敌对情绪。
  这一切,他都是在放电话听筒,并转过身对医生说话的当口隐约想到,或更确切地说,隐约感觉到的。他问医生:“如果伯爵夫人真的服了可能致她于死命的苯巴比妥,那么经过您的治疗,譬如半小时后,您认为她能独自下床,离开医院吗?”
“她走了?”
  卧室的百叶窗一直关着,但客厅的百叶窗打开了。一缕阳光,更确切地说,一线阳光透了进来。医生站在小厕桌旁边。圆桌上放着他的医药箱。宾馆经理则站在客厅的门附近。拉普万特站在梅格雷的右边,稍微退后一点。
  死尸一直抱在浴池里。浴室大开着门,里面十分明亮。
  电活铃又响起来了。经理瞧了一眼警长,好象要求他允许似的,然后摘下听筒。
  “喂,是吗?……是我……他上来了……”
  大家都注视着他,他在想什么要说的话,面露不安。这时朝走廊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满头银丝,一张晒黑的脸,穿一套浅灰交织呢西装,逐个地把聚在客厅里的人打量一遍,最后发现了吉尔先生。
  “嗬!您在这……大卫出了什么事?……他在哪儿?……”
  “唉,阿尔诺先生……”他指指浴室,接着,很自然地说起英语来,“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上午打了五次电话……”阿尔诺先生也用英语回答。
  这又是使梅格雷更加不快的细节。他听得懂英语,毫不费力,但远不能流利地讲。这时大夫也操起这种语言。
  “唉,阿尔诺先生,他是确确实实死啦……”
  新来者在浴室门口站了好一阵,注视着浴池里的尸体。人们看见他嘴唇翕动着,好象在默诵一篇祈祷文。
  “一场本可避免的事故,是吗?”
  天知道为什么,他又操起法语来,几乎没有英语腔。
  就在这个时刻,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梅格雷挨着的那张椅子上,扔着死者的长裤。看得见裤腰的一颗纽扣上系着一条白金小链。小链的另一端塞在裤袋里,大概拴着什么物件,或是钥匙,或是挂表。
  纯粹出于好奇,梅格雷不由自主地伸过手去,抓住链子。当他动作刚做了一半时,姓阿尔诺的人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象要指责他无礼或行为不轨似的。
  这一切远比言语微妙。仅仅是一眼,仅仅在梅格雷身上停了一瞬间,仅仅是一种勉强觉察得出的表情变化。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于是,梅格雷放开链子,摆出一种使他立即觉得耻辱的姿态,因为这是罪犯的姿态。
  拉普万特是真的觉察到了这点,而有意扭过头去的吗?
  在局里,他们三个人对警长佩服得五体投地:吕卡,资格最老,让维埃,从前与拉普万特一样年轻,一样没经验,一样热情,最后就是人称“小拉普万特”的这位。这都成了人们打趣的话题。
  难道他刚才失望了?或者,仅仅是看到警长和自己一样,听任他们所处的气氛来影响自己,而觉得难堪呢?
  梅格雷振作起精神,变得坚定。或许这也是一种笨拙的行为。他意识到了,但他只能这样。
  “阿尔诺先生,我想向您提几个问题……”
  英国佬没有问他是谁,只是朝吉尔先生转过身。后者向他说明:“梅格雷警长,司法警察局的……”
  ——头稍稍一点,略示礼貌。
  “我可以问您是谁,为什么今天上午到这儿来吗?”
  阿尔诺又一次盯着经理,一副惊奇的神气,好象无论如何,问题提得令人惊讶似的。
  “约翰·T·阿尔诺先生是……”
  “让他自已回答,好吗?”
  于是英国佬说:“我们也许可以去客厅谈吧?”
  走之前,他又扫了一眼浴室,好象再次对死者表示哀悼。
  “您还需要我吗?”弗雷尔大夫问。
  “只要知道您在什么地方……”
  “我去什么些方,我都告诉秘书……宾馆有我的电话号码……”
  阿尔诺操英语对吉尔先生说:“请您让人给我送一杯英格兰威士忌来,好吗?”
  梅格雷在重新开始谈话之前,摘下了电话听筒。
  “小姐、请给我接检察院……”
  “什么检祭院?”
  这里人们说的话,与奥费维尔河街的人不同。他报出了号码。
  “请接检察官或哪位代理检察官,行吗?……梅格雷警长……是的……”
  在他等待期间,吉尔先生低声说道:“您能否要求那些先生谨慎行事呢?全悄悄进入宾馆,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喂!……我在乔治五世宾馆,检察官先生……刚才在一间浴室里发现了一个死人……大卫·瓦尔上校……瓦尔,对的……尸体还在浴池里。一些迹象让人设想这不是事故致死……是的……这是大家跟我说的……”
  检察官在电话线另一端说:“您知道大卫·瓦尔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吗?”
  梅格雷平心静气地听着。
  “是的……是的……我留在这里……昨天夜里,同一个宾馆里还发生了一起事件……待会儿我跟您说……对!检察官先生,一会儿见……”
  在他说话的当口,一个穿白外衣的侍应生露了一下面,阿尔诺先生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慢慢地、小心地切去一枝雪茄烟头,点燃。
  “我刚才问您……”
  “我是谁,我来这干什么……现在轮到我来问您了:您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我该说了,我的朋友大卫·瓦尔过去是什么人?”
  不管么说,这也许不是无礼,而是一种天生的自信。阿尔诺在这里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经理犹犹豫豫,不敢打断他的话,这就使得他象上课时的小学生要求准许上厕所一样。
  “抱歉得很,先生们……我想知道是否可以下去吩咐些事……”
  “我们一起等检察官来。”
  “我明白,是……”
  “也许会需要您的。我还等司法验身处的专家和摄影师,以及法医……”
  “我可以至少让这些先生中的一部分从服务人员走的门进来吗?……警长,您该明白我的意思……大厅里,如果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如果……”
  “我明白……”
  “谢谢您……”
  “阿尔诺先生,马上有人给您送威士忌来……你们两位先生也许要点什么……”
  梅格雷摇摇头表示不要,接着又后悔,因为他要的话,也可以美美地喝一口酒的。
  “我听您说,阿尔诺先生……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刚才说,您大概从报纸上看到过我朋友大卫的名字,和大家一样……最经常的是人家在他的姓名前面加一个十亿富翁……‘英国的十亿富翁……如果用法郎计算,确是……用英镑计算,则……”
  “多大年纪?”梅格雷打断他的话。
  “六十三……大卫并不是自己单枪匹马白手起家的。正象我们那里的人所说的,他是天生富贵。他祖父在曼彻斯特开办了几家拉丝厂,到他父亲手里,这就是几爿最大的厂家了……您听我说下去吗?”
  “我听您说。”
  “我并不是说工厂独自运转,大卫用不着操心。但它并不要他费多大的力。隔一段时间,与他的经理谈谈,提些管理上的意见,签署一些文件……”
  “他不在曼彻斯特生活?”
  “几乎从没有住过。”
  “如果报纸上的可信……”
  “报纸一劳永逸地选定两、三打人物,把他们的日常琐事,微不足道的行为都照登不误,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报道的一切都一点不错。比如,有关大卫离婚的事,就有许多荒唐离奇的说法……但我并不是要让您明自这个……在大多数人看来,既然大卫承接了这么一大笔财富,这么一大摊子产业,只须在巴黎、多维尔、嘎那,洛桑或罗马痛痛快快地打发日子,和漂亮女人以及与他一样出名的人物厮混,逛夜总会、上跑马场就行了……其实,情况并非如此……”
  阿尔诺先生停了停,看了看雪茄的白色烟灰,向进门的侍应生打了个招呼,便抓起托盘上的一杯威士忌。
  “您允许吗?”然后,他又在扶手椅上坐稳,“大卫之所以没有住在曼彻斯特,过英国大工业家过的那种日子,那正是因为,他在那里的局面先就打好了。他只须继续祖父和父亲的事业罢了。这恰恰是他不感兴趣的。这点,您明白吗?”
  从他先看看警长,接着又着年轻的拉普万特的样子上,感觉得出他认为这两人不可能理解那种感情。
  “美国人有一个词,我们英国人很少用……他们说‘花花公子’,这就是说,一个阔佬,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吃喝玩乐,从马球到冬季运动、赛船、上夜总会、带一帮子女人……”
  “检察官快到了。”梅格雷看看表,提醒他。
  “真抱歉,让您听了这一通废话。可是您向我提的那个问题,很难用几句话回答……也许我是想让您免听一些不合适的话……您说是这样吧?……大卫·瓦尔远不是‘花花公子’,他以个人的身份,而不是以曼彻斯特瓦尔拉丝厂主的身份,经管一定数量的不同的企业……只不过,他认为工作并不一定要每天八小时关在办公室里……相信我的话,他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间,他赚了大笔钱……”
  “能举个例子吗?”
  “有一天,我们一同乘坐他的罗尔斯汽车,沿意大利海岸旅行。一个故障迫使我们停在一家相当简陋的客栈。在大家为我们弄饭期间,大卫和我一起在周围走了走。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天晚上,我们到了罗马。几天后,我就替大卫先生购下了两千公顷土地,其中有一部分种着葡萄……今日,您在那里将看到三座大饭店,一家娱乐场,一块最美的海滨沙滩,环绕着幢幢别墅……在瑞士,蒙特勒附近……”
  “总的说来,您是他个人的代理人……”
  “如果您愿意,他的朋友和代理人……首先是朋友,因为我当初认识他时,我从没做过生意,管过银钱……”
  “您也住在乔治五世宾馆?”
  “不,在斯克利伯饭店。您觉得奇怪吧。不过,在巴黎和别处一样,我们几乎总是住在不同的饭店里。他住的地方,我们称为他的‘隐居所’,他总不让我们去住……”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巴尔米利伯爵夫人才住在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
  阿尔诺的脸略微一红:“是由于这点,也由于别的原因……”
  “就是说……”
  “这是个微妙的问题……”
  “他们的关系,大家并不因此就不清楚吧?”
  “确实,大家都有议论。”
  “是真的?”
  “我猜的。这件事儿,我从没有问过人家。”
  “不过您终究是他的密友……”
  这下轮到阿尔诺不快了。他大概也想到了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他们并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他有几位妻子?”
  “只有三个。报纸上夸大了数字。因为他一认识某个女子,与她一起露了几次面,人们使宣布他又结婚了。”
  “三个妻子都还活着?”
  “对。”
  “她们给他生了孩子吗?”
  “生了两个。一个儿子,波比,十六岁,在剑桥,是第二个妻子生的,一个女儿,艾伦,第三个妻子生的。”
  “他与她们的关系怎么样?”
  “与他先前的妻子?关系很好嘛。这是个君子。”
  “他常去看她们吗?”
  “他与她们会面……”
  “她们有财产吗”
  “第一个妻子,多萝西·佩恩,属于曼彻斯特一个巨大的纺织家族。”
  “另两个呢?”
  “他供养她们。”
  “因此,他的死,对她们任何一个都没有好处?”
  阿尔诺蹙了蹙眉头,佯装听不懂这话,显出不快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呢?”
  “一旦他与缪利埃·阿利冈离脱,他大概就会婆她。”
  “在您看来,谁能从他的死亡里得到好处呢?”
  回答又快又肯定:“没有任何人。”
  “您了解他的冤家对头吗?”
  “我只认识他的朋友。”
  “他在乔治五世宾馆住了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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