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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74 猫腻(当代)
众人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要己等出什么主意。
范闲很认真地说道:“你们说……怎样才能杀死一位大宗师?”
……
……
议事厅里马上冷了场。众下属们面面相觑,桑文姑娘更是惊的将自己那张有些阔地唇角抿成了樱桃小口,史阐立更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转身离开。
这是议的什么事?
怎样才能杀死一位大宗师?
如果真有人能够想到法子,那南庆与北齐第一件要做地事情,就是派人去依法杀死四顾剑,然后两国先将东夷城的财富与那些诸侯国的贵族女子们分了赃!
厅中所有的人就以邓子越官位较高,与范闲亲近,看着大人脸色,看着同僚们古怪的面容,小意说道:“大人……是不是被剑气震伤了?”
范闲一怔,旋即大火骂道:“我没有伤到脑子!”
他也不理会下属们有多震惊,反正强逼着大家出主意,一时间,议事厅内众人被逼地没有办法,只好拣些荒唐的主意出,只是一面出着主意,一面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安,大宗师受万民敬仰,乃是神仙一般的角色,此时却要依着提司大人地命令,想着怎么去害他……
但监察院终究是流着黑水儿的阴坏衙门,略说了几句,众人便放开了胆子,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快感,开会商议怎么杀大宗师……就算杀不了,但光想想也是有够刺激了。
有人开篇名义说道,对于大宗师,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要对付他,首先就是削弱他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力量,建议用毒。
马上有人反驳,大宗师功力已致化境,毒药入体,马上就被化作雪水一滩,没有用处。
便有人建议,应该选择那种激发人体本身特质的药物,既不是外毒,却又能在短时间内调动人体的情绪或者精力,事后自然会虚弱。
范闲冷冷插话道:“那是春药。”
人有人言,欲夺人性命,必先乱其心志,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应该构织某些特殊的场景,激化大宗师地情绪。让他的心神陷入昏乱之中。
范闲点点头,十分赞赏,心里却在骂着,欧阳峰疯了更厉害。
邓子越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说道:“其实不难,只要想办法布置一个局,让对方无法轻身逃脱,便用六处弩营围之,依列而放,不停不歇,耗其真力,拼将万枝弩箭,也要让对方体衰气弱……然后再用五处黑骑冲之,大宗师毕竟不是神。以一敌千可,以一敌千骑……总是会死地。”
范闲看着他,问道:“你这个计划。估计要死多少人?”
邓子越盘算了一下,禀道:“六处弩营估计全灭,黑骑应该还能有一成的活人。”
范闲摇头道:“我是要杀人,不是要自己的人去送死。”
邓子越兴奋说道:“若真能成功,死多少人倒是无所谓。”
范闲一挑眉头。冷笑道:“那你怎么能让对方不动不逃?就在那里任你射,任你冲?他又不是稻草人……”
邓子越沉默了。
头脑大风暴仍然在继续,众人出的主意也愈发荒唐无稽起来。有人建议当绑匪,有人建议玩雪崩,有人建议在茅坑上做手脚。
然后反驳地意见也随之而到,首先是四顾剑并没有亲人,他的亲属都被他自己杀光了,同时东夷城那个地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雪,至于最后那个提议,众人嗤之以鼻,根本懒得理会。
范闲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头稍安,今日这番看似荒唐的议事,其实他是为了冲淡下属们心中对于今天抱月楼一事的震骇之意,叶流云的骤然出现,毫无疑问在这些人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阴影,甚至连高达的脸上都很难见到原来的坚毅之色。
带着这样一群下属做事,就不能任由他们沉浸在这种不恰当的情绪之中。
所以范闲才会正大光明地要求众人商议如何杀死大宗师,几翻讨论下来,可以明显地看出,众人压抑在内心深处地恐惧已经淡了许多,亢奋之余,也算是扫清了白天里所受到的震憾,效果十分不错。
当然,厅中议事的人们也确实提到了一些极有效地法子,谁知道将来范闲会不会用上,至于众下属都理所当然地以四顾剑为假想之敌,却有些出乎范闲意料。
庆国的臣民,自然是根本想不到要去对付叶流云的。
因为与北齐正在蜜月期的缘故,因为范闲与海棠的关系,因为范家小姐如今已经成了苦荷大师地关门弟子,众下属自然也不会瞎到在提司大人面前商谈如何杀死苦荷。
又是四顾剑那可怜的。
……
……
议事直至烛残方毕,众人散去之后,犹在廊间圆内窃窃私语着,为提司大人这大胆的举措而兴奋,不能自己。
范闲摇了摇头,唤来桑文,说道:“抱月楼毁了一半,要修好至少还要半个月,楼里地姑娘们是怎么安排的?”
初始去疏散街坊的时候,抱月楼里的客人们就都走了,姑娘们也被撤离到安全的地带。直到此时,范闲才有闲暇来操心一下自己的青楼产业。
桑文恭谨回答道:“姑娘们都暂时安置在别的楼子里,那些老板们极好说话,都接了过去,只是长久呆在别楼里,也不是个事儿。”
范闲点点头,整座苏州城,此时根本没有人敢不看自己的脸色,那些青楼老板帮助收容自家的姑娘,只怕乐还来不及。
“那成,重修地事情让史阐立去领头,你这些日子就休息一下。”范闲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将眉头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色,“所有的明细大小帐单全部收好,来年回京,我要找人收帐。”
桑文应了一声。
范闲问道:“你就不要在外面住了,华圆地方大,你这些天就陪陪思思,也帮着照看一下我那大舅哥。”
桑文憨厚地笑了笑,捂着嘴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
“海棠姑娘也是这般说的。”桑文轻声笑道:“还有那两位姑娘也都接到了园子里来。”
范闲一怔,这才明白她说是的抱月楼的那两个头牌,梁点点与玛索索,心里不禁有些意外于海棠心思的细腻,梁点点还没有正式开牌,住进别的青楼确实有些不合适,至于玛索索……
那是大皇子的二奶,可得好生招呼着。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些月儿
更新时间:2008-1-30 17:59:19 本章字数:5644
携桑文入了后圆,范闲抬头一看,只见圆中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浓春近暑时节,凉风有信,眉月一轮挂天上,四处假山青树下挂着灯笼。月光与灯光一浑,更添几分迷蒙之感。便在这片迷蒙灯光之中,十余名姑娘家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那些眉眼清柔的妮子们穿的衣裳并不多,或立于树下,或卧于榻上,姿式不一,偶有丽光透纱而出,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味,更是直扑鼻中。
范闲一怔,不禁产生某种错觉,莫非自己是来到了盘丝洞,这华圆何时变成了陈园?
姑娘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时间竟是没有发现站在背光处的范闲,兀自津津乐道着白天抱月楼的事情,那一剑之威,以及钦差大人当街痛骂的雄风。
主讲者,乃是抱月楼的两位头牌姑娘之一,听讲的,却是那些睁着大大的眼睛,泛着好奇或仰慕神情的小妮子。
范闲低声说道:“不是说楼子里的姑娘都送到了别的地方?”
桑文掩唇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圆子里的姑娘吗?”
范闲这才醒过神来,不禁下意识里多看了几眼,心中叹息着,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些个在路上被思思拣回来的流民孤女,怎么在苏州城未养多少天,也个个出落的如此花枝招展?虽说眉眼间犹是稚意十足,青涩未褪,怎奈何天然一股青春气息逼面而来,令人好生快意。
尤其这后圆向来禁无关男子入内。丫头们正听着梁点点讲白天的故事,兴趣十足,所以行坐举止也不怎么讲究,有趴在榻上挺着小翘臀扮骄憨的。有拿着扇子扮清淑的,笔直修长地腿形,隔着薄薄的布,呈现着各式各样紧绷的美感。
大皇兄的二奶玛索索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听讲,虽然白天远远见过当时情形,但经由梁点点那檀香小嘴说出来,更添几分惊心动魄,只是梁点点这姑娘家也未曾亲见楼中内幕,所以对于范闲地描绘,对于他临危不敌。胆气过人的描述未免夸大了些,成功地塑造出来了一位庆国本不应有的完美年轻男子形象。
圆中姑娘们的眼神都热了起来,羞了起来。爱煞了钦差大人,却口不能开不敢开。就连玛索索微微偏头望池前,眸中都流露出了几丝异样的神采。
范闲咽了一口口水,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将会犯不少生活上的错误。那些小妮子还在发育,可小嫂子和梁点点二人却真正乃是天生媚物,眉如黛。唇若朱,眼中有神,睹之失神,岂能再睹……他正准备咳两声提醒众人,却听得圆中一个妮子无意间讲的一句话,便闭了嘴,静静地站在背光处。
桑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睁着大大的眼睛。天真说道:“姐姐们,为什么一直没有看见少奶奶?”
因为时局的关系,范闲一行人在华圆里住了几个月,并没有搬到杭州去,这些日子里,思思带着这些小丫头在圆里生活,这些丫头们,自然早就知道了恩人的姓名与身份,能够成为钦差大人家地丫环,自然是让她们感到很幸运的事情,可是已经这么久了,却没有看见过少奶奶,让她们也有些奇怪。
梁点点听着这话,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这些小丫头们不清楚,她是京都人士,自然知道早年闹的轰轰烈烈地范林联姻之事。林家小姐是长公主的私生女,这件事情已经渐渐由朝廷权贵才知的秘辛,变成了民间流传的谣言,虽未证实,却也没有多少人不相信。而天下皆知,小范大人与信阳方面早已成水火不容之势,这事情……
有丫头啐了一口,斥道:“主家的事情,咱们哪有资格议论,被思思姐听着了,小心你那张嘴!”
头前那丫头憨憨笑道:“嘿嘿,其实……喜儿也只是想看看,能配得上少爷地少奶奶,生的是什么天仙模样。”
在她们的心中,范闲自然是最最上等地一流人物,自然好奇林婉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听闻这位少奶奶也是位贤淑大家闺秀。”梁点点忽而眼珠一转,嫣然一笑说道:“不过听说模样倒不如何出挑,只怕还及不上思思姑娘。”
“那倒是,有几人能配得上少爷……”
“嘻嘻,还真不知道以后……对了,咱们圆子里不是还住着位姑娘?只是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几面,好大的架子。”
梁点点似笑非笑说道:“听闻……也是大人的红颜知己,只是又不是思思姑娘乃是老人了,这没名没份的。”
“闭嘴!”隐约知道海棠身份的丫环不好去骂梁点点,只得捉着那丫头赶紧骂道:“真真是想找死了,那等贵人哪屑得摆架子给你这死东西看。”
……
……
范闲听不下去了,咳了两声,走到了光明处。
丫环们唬了一大跳,纷纷起身,敛神静气,对着范闲齐齐一福,柔顺说道:“见过少爷。”
华圆里的称呼,还是依着京都宅院里的规矩。
范闲看着这些小妮子们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家院里都议论成这样,还不知道外面传的如何不堪,不过他也是位心性疏朗之人,更懒怠在意别人如何腹诽,缓缓说道:“夜深了,都去睡吧。”
丫环们吐了吐舌头,又行了一礼,赶紧整理衣衫,悄无声息地回了各自厢房。
只有梁点点与玛索索被范闲喊了下来。
范闲盯着梁点点那张清丽之中自然流露着媚意地脸,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梁点点心间微喜,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刻意袅弱着,怯生生地半低着头,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
当年京都范林联姻,市井传言中。范闲对于那位病妻着实是疼爱有加,便可知道这位小范大人乃是位重情之人。在一应闺阁之中,范闲乃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梁点点虽自幼成长于花舫也不例外,只是多些不怎么令人舒地机心与考虑。
梁点点对于自己的容貌极有信心,心想少奶奶生的远远不如自己,便能得到小范大人疼爱,只怕这男子是喜欢怜惜人,所以刻意摆出这副模样来,而且抱月楼苏州分号开业后。小范大人一直没让自己接客,想来也是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感受着范闲一动未动的目光,梁点点喜意渐盛。含羞低着头,一言不发。
站在范闲身后地桑文看着这一幕,唇角泛起一丝厌恶的笑容。
范闲忽而开口说道:“每个人,都有让自己活的更好的权力,所以我对你的想法并不反感”
梁点点愕然抬头。对上了范闲那毫无情绪的目光,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心头一悸。
范闲继续冷冷说道:“不过。我不喜欢。”
梁点点羞愧袭身,根本不敢说什么。
“没有人天生就是要服侍人的,你若不愿意在抱月楼做,让桑掌柜把你转成清籍,把银子挣回来了,自然放你出楼。”范闲盯着她那张美丽的脸颊说道:“桑文,给她收拾行李,换个地方住。”
桑文一怔,浑没料道提司大人竟是如此毫不怜香惜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眼有泪光的梁点点入宅收拾去了。
此时圆中,就只剩下了范闲与玛索索两个人。
玛索索忽然轻声开口说道:“大人,索索是不是也要出府,免得污了这圆子里的清静?”
范闲唇角微牵,苦笑了一声,看着这位胡族公主碧海一般地眼眸,挺直的鼻梁,深刻而美丽的面部,轻声说道:“住着,不多言,不多问,我很喜欢你,日后若有机缘,我帮你。”
玛索索微微吃惊,抬头看着范闲,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将所有地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更流露出了那等意思,不由感激说道:“多谢大人。”
范闲平静说道:“不谢,我本来就喜欢站在冰上看世界。”
******
回到屋内,思思已经备好了热水,洗罢脸,将双脚伸入热水之中,范闲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旋即闭目,开始依照海棠传授的法门,用涓涓细滴修复着今天被叶流云剑气所伤的经脉。自幼长大,他修行的法子与世人都不相同,正而八经地冥想过程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打瞌睡一般简单。
不知道眯了多久,眼帘微启,真气流转全身,发现已经舒服多了,又发现屋内一片安静,不免有些异样。
往侧方望去,才发现思思已经俯在书案上睡着了,大概是白天担心了太久,晚上又等了太久,姑娘家困的有些不行。
范闲笑了笑,也不喊醒她,自己扯了毛巾将脚上的水擦干净,轻轻走到她地身后,把自己的袍子披到了她的身上,担心她会着凉。
在思思的身后站了一会儿,看着姑娘家洁白后颈旁的丝丝乱发,他无由一叹,想起当年和思思在澹州抄书的时节,那是何等的轻松快活自在,全无外事萦怀,只有豆灯一盏,砚台一方,秃笔一枝,娇侍一人,二人并坐抄袭石头记,虽无脂批,但那点点娟秀字迹,亦有真香。
他想了想,右手轻轻按上思思的后颈,替她揉了揉,在几个穴道上微施真力,帮助她调息身体,催她熟睡之后,才小心李翼地将她抱了起来,搁到了床上,拉上薄被盖好,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趿拉着鞋子走出房去。
关门地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熟睡的思思脸上露出了一丝安全而惬意地笑容。
……
……
披着衣。趿拉着鞋,耸着肩膀,范闲毫不在意形象的在华圆里逛着,似乎想借这四面微拂的夜风。吹拂走自己内心深处的郁结。盐商杨继美送地华圆虽华美,只可惜却无法清心。
他的心头压了太多的事情,五竹叔不在身边,婉儿不在身边,真是无处去诉,无处去论,无处去发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在江南做事会如此之急,如此不惜一切地进行着大扭转。包括他的朋友,他的下属。他的敌人,他的亲人在内……的所有人,似乎对范闲都有一种错误的判断。
而这种判断却是范闲最为愤怒的。
所有人都认为范闲在涉及到权力地斗争中可以做到无情。所以众人有意无意间,就把他与长公主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给遗忘了,只等着看他如何将信阳踩在地上,却没有想到,范闲不仅要踩。而且要踩的漂亮。
范闲对长公主无丝毫之情,但他对婉儿情根深种,而婉儿。毕竟是长公主地亲生女儿。
所有人都忘了这点。
所有人都故意忘了这点。
范闲很愤怒,很阴郁,虽然他已然暗中做出了安排,可依然愤怒。
如果有一天,长公主真地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婉儿怎么办?
……
……
无处诉,无处诉。
范闲不能停下脚步。
在官场上,在江湖上如此,在华圆里也是如此。他跨着步,绕过寂清的池塘,行过冷落的长廊,纯粹是下意识里,沿着那条熟悉的石径,走到了华圆最后方那个安静地书房外。
他抬头看着那扇门,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怎么又走到了这里?
世说新语中,王献之居山阴,因思念戴安道故,冒雪连夜乘舟而访载。晨光熹微时,王至戴家门前,未敲门转身便走。仆人大椅,王说:“吾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何必见戴?”
范闲没有这种别扭的名士风度,也不喜欢玩心照不宣,更不耻于徐师二人的做作。他既然来了,便明白自己已经习惯了在面临真正地心境困局时,会来找她商量,寻求一个法子,至少是能安自己心的法子。
所以他抬步上石阶,轻推月下门。
书房没上闩,这半年来,她一直就住在里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远远住在华圆的僻静处。
海棠早已在他来到门前时就醒了,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花布衫子,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淡淡月光透了进来,但以他们两人的境界,自然将屋内一切,将彼此脸上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夜有些凉,范闲搓了搓手,反身将门关上,趿拉着鞋子走到了海棠的床边,毫不客气,掀开锦被一角,钻了进去,坐在了床的另一头,与海棠隔床相望。
被窝里很暖和,没有什么香气,有地只是一片干净温暖的感觉。
海棠看着这无赖,无可奈何说道:“须知我想过,我以后还是准备要嫁人的。”
范闲的脚在床上的棉布上蹭了两下,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又有些意外与失望,居然没有碰到海棠的脚,看来对面的姑娘家是盘腿坐着的。
他说道:“我是奸夫。”然后又笑着说道:“你是淫妇。”
“当然。”他笑着说道:“这是外面传的。”
海棠瞪了他一眼。
范闲说道:“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却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你我有私?朵朵,我太不服。今既已耽了虚名,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反正如此了,不若我们另有道理……”
这番话说的何其幽怨。
海棠却只叹了口气:“这节虽没刊印出来,但思思前两天抄后也拿来给我看过,七十七回晴雯说的话,你何苦再拿来尖酸我一番?我不是宝二爷,你也不是俏丫环,叶流云也并未伤到你要死的地步,在这处扮着哀怨,却不知心里正怒着什么事。”
范闲自嘲笑着摇摇头,一时没有开口。
书房改成的卧室里就这样陷入在安静之中。
“我不是喜欢玩暖昧。”范闲轻声说道:“你大概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我确实挺喜欢和你呆在一起说说话。”
海棠明亮的双眸在黑夜之中泛着光芒。
“可现在咱们确实很暖昧。”范闲微笑着说道:“本来想来吐一吐心中的苦水,却没想到,偶一心动,发现另一椿苦事。”
“每个人都是会嫁人的。”
范闲半靠在床脚,双眼微闭,说道:“可是为什么想到你以后要嫁给别人,我的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
海棠的眼眸里笑意渐盈,盈成月儿,盈成水里的月儿,盈成竹篮子里渐渐漏下的水丝中的缕缕月儿,双手轻轻拉扯着被角,盖在自己的胸上,望着范闲那张脸,缓缓说道:“那……嫁给你怎么样?”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子保佑天下的黎民
更新时间:2008-1-31 19:10:32 本章字数:7706
海棠说地这句话,让范闲感觉很好、很强大。此时这一对年轻男女同盖一席大被,于月夜之下,轻声说着这一等动心事情,难免不会沦入很、很暴力地俗套结尾……
但范闲并未吃惊,也没有吓地钻到床下,更没有化狼扑过去,只是很诚恳很认真很直接的说道:“很好,我们商量一下婚期吧。”
……
……
这句话是回应地那句“嫁给你怎么样……”,所以此时轮到海棠姑娘呆了,大有作茧自缚地感觉,深知自己再一次低估了范闲清柔面容下地无耻与厚黑。
她嘿嘿一笑,低下了头,心里也在犯嘀咕,怎么就冒了那么一句出来?
话说这一年里,她与范闲时常相处,二人早在熟稔之中培养出了一种超乎友情,却近似家人地亲近与默契感。范闲一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眉头一挑,笑着说道:“你家那太后。”
“你家那皇帝。”海棠抬起脸来,笑着接了下去。
“你家那光头。”范闲正色继续。
海棠微微偏头:“你地身份。”
“还有你地身份。”范闲微笑道。
这无头无尾地几句话,就已经很明确的摆出了横亘在二人间地障碍与问题。男女相交,在乎一心,他二人虽未说些甜言蜜语小情话。但以月光为证,却将对方的心思琢磨的通通透透。
世人庸人无数,于红尘中难得觅得一知己,谁肯轻易错过,放过?
可问题在于,庆国皇帝肯定不希望范闲在拥有了如此大地权力下,又得北齐天一道如此强悍地外援,而北齐地皇太后。这一年里也在急着给海棠寻觅一个门当户对地年青俊彦,怎么都不可能让海棠自己处理。
范闲海棠二人在各自国度里地的位,都注定了两个人如果打破目前地局面,正大光明的并肩站在一处,都会面临着难以想像地压力。
南庆这边还好处理一些,庆国皇帝就算不喜欢范闲再得外援,但以皇帝强大的自信心。难免不会想到,借着范闲地情事,可以让北齐方面实力再次削弱,范闲可以用这个理由去说服自己那个不怎么亲近地父亲。
而在南庆民众看来,范闲娶了海棠。这也是给庆人争脸地大喜事,占便宜地事情,谁不愿意做?
而北齐方面地阻力一定相当大,姑且不论北齐一向自诩为正统地臣民们能不能接受,自己国度的骄傲,圣女海棠,一代天脉者嫁给那些自己内心深处根本瞧不起地南蛮子,包括皇太后与苦荷在内,都会阻止这件事情地发生。
交换留学生,双方有得商量。嫁姑娘这种事情,明显是北齐人吃亏。怎么肯干?
至于那个小皇帝,便是连范闲都有些佩服其人地手段,更不奢望他会放手。范闲自嘲笑着说道:“你来江南,你家那小皇帝是请你监督我挣银子……如果你变成我家地黄脸婆,咱们这就算是开夫妻店,随便弄他的钱花,他不得气死?”
海棠笑了起来,说道:“他若听着你这话,才得气死。”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若嫁给我后。咱们一大家子去个僻静的方度此余生,倒也使得。管两国朝廷会怒成什么模样。”
海棠似笑非笑望着他:“你甘心?”
范闲略一沉默,不甘示弱的回望着她:“莫非你就甘心?”
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彼此心中都有牵绊,对这世间都存有一分善意,虽然范闲地善意发自自私地内心,海棠地善意源自善良地本性,可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身而走,于云外冷漠的注视着世间发生地一切。
都是入世之人,如何出尘?
房间里再次沉默了起来,华园上方地夜空中,弯弯地眉月忽而穿过了烟雾般地淡云,光亮微增,映在园间地墙上池中,反射入屋,给这张大床,一方锦被,两位妙人蒙上了一层光晕。
海棠静静看着他,忽而微笑说道:“关键是,你已经娶妻了。”
……
……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这句话不好应,重生于这个世上已经近二十年,却从未听说过有娶两个妻子的习俗,虽然自己在悬崖之上,与五竹叔曾经说过三个代表以及三大宗旨,其中一项就是要娶很多很多地老婆,可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想当一个独拥众美的大仲马,实际上……是非常难地。
关键在于,自己眼光太高啊……他无耻的叹息着,婉儿且不必说,宫中最得宠地郡主娘娘,面前这已经不再舍得放手地海棠,在北齐地的位也是无比崇高,先前已经罗列出了那般多地障碍,如果让海棠入门做妾?
范闲打了个寒颤,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有些嗝应,而且相信北齐人肯定会发疯,说不定两国再次开战也说不定。
“冷吗?”海棠含笑望着他,双手拉扯着被褥,小心翼翼的盖着肩头。
范闲苦笑叹息着:“是心寒。”
夜确实有些凉了,大被同眠,奈何却遮不住二人身,海棠拉过去了少许,范闲的上半身便空在外面,略一瑟缩,便拉了
回来。
唰地一声,海棠一怔,发现被子被他抢走了,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又抢了回来。
范闲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复又夺回。
两个人就在床上做着抢被窝的幼稚游戏。幸亏彼此都没有用上真气,不然被子何辜?早就要化作万千棉絮随夜风而舞,车裂而亡。不过被子何幸?竟能被如今世上年轻一代最出名最强大的两个人争夺着,寸土不让。
被子又不是玉玺。
这两个人如果按照原初地历史进程,或许在若干年后,应该是站在彼此的国家,争夺天下。而如今既然开始争被子了,那天下……就别争了。
上天保佑世间地黎民。
……
……
难得如此疯闹一阵。两个人把嘴巴闭得紧紧地,目光互蹬,海棠本是盘着地腿也放了下来,又羞又气的蹬着,如此一来,却被范闲这个登徒子抓住了机会。
范闲放手,大被顿时被海棠夺了过去。呼地一声,卷帘而起,将海棠的上半身埋在了如朵软褥之中,姑娘家发出惊讶地一声微呼。
一双穿着薄薄亵裤地腿,露在了被子外面。尤其是那一双赤着地脚,洁白着,诱人着。
范闲伸手,捂住了这双脚。
海棠地脚微微一颤,却并未挣扎。
“别凉着了。”范闲正义凛然的说道,他地心里其实十分得意,自己先前这一捉,委实已经到了自己地最高境界,疾如闪电,快如疾风。葵花一出,隐隐然有了几分瞎子叔竹棍打人的境界。海棠如何躲地开?
或许是……海棠根本没想躲?
触感不错,范闲将姑娘家地脚抱在怀里,眯着眼得意着,脑子里却不知怎地想到了前世,读高中地时候,天降大雪,自己把女班长的双脚就这样抱在了怀里……
噢,只有幸福地时候,才会回忆起那些已经遥远的快模糊地事情吧。
……
……
“放手。”被埋在被窝里地海棠嗡声嗡气的说道。只是语气里已经多了几丝怒意。
范闲一怔,讷讷然放手。完全违背了一个男人此时应该有地坚持。
海棠将被子翻了下来,气恼的望着他,只是脸蛋儿微红着,发丝凌乱着,看上去,真地很有没有压慑地力度。
范闲看着她将脚缩回被子里,嘿嘿一笑,没有说什么。
海棠脸上红晕微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床里面。
范闲悄无声息,化作一只黑猫,爬了过去,与她并排躺着,只是躺地很规矩,用细如蚊子般地声音说道:“冷,给点儿盖盖。”
海棠用蜜蜂般地声音嗡嗡说道:“自己没手?”
说是这般说,姑娘家却依然往里面挪了挪,给范闲腾出点儿的方,同时也将被子留了一半给他。
范闲舒适的躺了下来,用力嗅了嗅,发现确实还是没嗅到什么体香之类的,只是一片宁静地干净温柔之意包容着自己,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夜中地帐顶。
二人同床而卧,沉默便是尴尬,尴尬便是暖昧,先前范闲还说不玩暖昧,实际却是爱煞了这等感觉。
他心里想着,朵朵……今天终于露出小儿女情态了,殊有异趣,殊有异趣,却浑然没有自省到,自己地心理殊有异癣。
海棠稍平静了些,将脸小心翼翼的露了出来,说道:“你是真不准备让我嫁人了?”
“嗯。”范闲将双手枕在脑后,微笑说道:“要嫁也不能嫁给别人,只能是我。”
海棠姑娘败了。
……
……
“今天来,本来是有苦处向你倾吐地。”范闲看了一眼身边地姑娘家,将自己先前在园中地焦虑讲了一遍。
海棠想了想后,轻声说道:“你与你家夫人地事情,这时候来与我说,是不是有些不恰当?”
范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似乎有些混蛋了,不由苦笑道:“也罢,来说说叶流云吧,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苏州现踪迹。”
一谈到正事,海棠姑娘地小儿女情态便倏然不见,回复了往常的宁静与安稳。转过身来,开始与范闲讨论分析,同时也将这一路上远远缀着叶流云,以及途中发生的故事讲了一遍。
二人说来说去,始终也是没有个头绪,反倒是海棠忽然淡淡说了一句:“有一种可能性,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范闲好奇问道。
“也许皇帝早就知道叶家与君山会地关系,所以叶流云并不担心让皇帝知道他曾经出过手。”海棠认真说道。
范闲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说不通。”
……
……
聊罢叶流云,又来聊什么呢?京都老宅,林婉儿?这自然是不方便在床上聊的问题,范闲或多或少会有些负疚感,海棠再如何心比天的宽,也不是个无知无觉地木头人。
可就这般躺着,呼吸共缠绕。体温侵染,偶有接
触,虽未真个销魂,却也令被窝里地温度缓缓的升了起来。
“说说神庙吧。”范闲也许是下了决心,淡淡说道。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感动。微笑说道:“杭州西湖边,你说过只论世事。”
“神庙是我地事。”范闲笑着说道:“今后自然也是你地事。”
这话里的亲切信任之意,无来由让海棠温暖起来,即便她是北齐圣女,出入宫闱无碍,的位卓著,可是却往哪里去寻知己,寻真正地友朋,寻一个能平等的,毫无芥蒂对待自己地人?
……
……
“勿字?”海棠微微趴起身。手指头在空中比划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画了几个半圆弧,眉头皱得老紧,“那神庙上面地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此时范闲已经将肖恩在山洞里地叙述仔细的描述了一番,只是为了顾忌姑娘家地心情,将苦荷大师吃人肉地事情隐了去。
海棠一直安静听着,只是在转述肖恩当年北魏之事时,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到最后对那几个符号好生不解,这才开口发问。
“我怎么知道?”范闲头痛说道:“看来终有一日。是要去神庙看看。”
海棠明亮若秋水地眸子里渐现坚毅之色:“我要去。”
范闲笑了起来:“知道这对你地诱惑是多大,所以你必须答应我……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
他指着自己地脑袋说道:“肖恩当年地路线图。都藏在这里。”
“从庙里跑出来的小姑娘是谁?”海棠问道,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少许。
答案虽然并不令她意外,却依然让她止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我妈。”
范闲很骄傲的说着。
……
……
于是话题又开始往当年地叶家转,偶尔会讲到瞎子叔地风采,越听那些细节,海棠地眼中悠悠向往神色愈发浓重。
“当年,那是怎样一个年代?”姑娘家叹息着:“四大宗师,都是出现在那个时代,而在此之外,却还有你地母亲与瞎大师这两个光彩夺目地人物。”
范闲打趣道:“过些天,就得说是婆婆了。”
海棠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叹息道:“从神庙出来……莫不是……”她眼睛一亮,说道:“叶小姐应该是天脉者吧?”
“什么是天脉者?”范闲冷笑一声,自然不会讲述关于穿越地奇妙故事,“天下都说你是天脉者,你说呢?”
海棠微笑道:“老师说,能够上承天意,神庙授定之人,便是天脉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如此称我。”
“按这般说法,苦荷岂不是天脉者?你们天一道地功法,可真真正正是我老妈从神庙偷出来地。”
“……这是偷地,又不是神庙仙人抚顶传授的。”
“这个……读书人地事情,偷书嘛……怎么能是偷呢?”
“叶家小姐会不会有很特殊的血统?”海棠忽然来了兴趣,亮亮地双眼盯着范闲的脸颊。“你地经脉与一般世人浑然不同,不然也不可能修行那种古怪地霸道功诀,这肯定与令堂地身世有关系。”
范闲看着这姑娘表情,便知道她肚子里在想什么,冷笑说道:“是不是在想,我将来生地孩子也有可能是个怪胎?”
海棠浅浅笑着,不应。
“不要想着借种这种事情!”范闲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自己言情地出生,怒火大作。压低声音咆哮道:“也不要再想着在酒里下春药!”
海棠看着他发怒神情,只是一味笑着不说话。
“司理理没怀孕。”范闲想着那事儿就一肚子火,邪火渐盛。
本来被子里两人地身体就热的像火,此时又被挑起了邪火,怎能不生欲火,范闲把牙一咬,把脸一腆。也不顾朵朵会不会一反手就把自己轻轻松松给杀了,一把就把她扯进怀里,抱着。
从背后抱着,感受着身前姑娘家微烫微颤的身体,范闲在她耳边说道:“如果你真感兴趣。不需要用春药,我也是愿意献身于你的。”
偏此时,海棠姑娘却冷笑一声,也不回头,淡淡说道:“除了动手却脚,你就没点儿别地本事让我佩服了?”
范闲大怒说道:“就先前动了脚,何时曾经动过手?”
海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的软了下去,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从内库出来地官道上……”
范闲马上想了起来,当日春林之旁。自己老神在在的牵着怀中姑娘地手,死也不肯放。
男女之式。在乎一攻一守,反守为攻,而范闲对于海棠,却是自去年春时,便于腹中打诗稿,后又用一字记之曰心地春药绝招,外加后来诸多遭逢,巧妙变化,早已从斗智斗力转向斗心。以至于最后地斗情。
两人间的关系变化了,情感变化了。手段也变化了。
今时今日,何须再斗什么?与人斗,真的其乐无穷吗?范闲
其实并不喜欢,所以他地手穿过朵朵地腋下,伸向前去,握住她的双手,惬意的在她颈后蹭了蹭脸。
海棠只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的燥热起来,身后这该死地小混俅明明是有妻室地人,却一直来撩拔自己,实在可恶,可是自己为什么这半年里却是道心渐乱,往年清明亲近自然地心境早已保持不住,这又是为何?
她幽幽叹息着,今天晚上第三遍说起了那句话:“你是真不想我嫁人了。”
范闲含糊不清说道:“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地妹妹……只是可惜你没有。”
“你真地很无耻。”海棠不知为何,忽然有点羞怒,轻咬着嘴唇说道。
范闲轻声说道:“没办法啊……不坏了你地名声,不大被同眠一夜,明儿你家那个老婆娘就要让你嫁人了,我这也是不得已地办法。”
海棠再败。
……
……
“今日你说了这么多秘辛,甚至包括神庙地秘密,难道不怕我是在施美人计?”海棠忽然笑着说道。
范闲认真说道:“朵朵……你又不是大美人。”
第二日清晨,范闲推门而出,只见晨光熹微,清风透着清凉,好不舒服,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
啊!园中传来一声丫环地尖叫,然后这名丫环马上闭了嘴。
所有人都知道钦差大人与园后这位海棠姑娘有私,但是这二人在众人面前一向持之以礼,并未有丝毫迹像,谁知今日……小范大人,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从那姑娘闺房里走了出来!
大清早从闺房里走了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范闲微笑望着那丫头,温和说道:“早。”
然后他走到前园,一路见着丫环下人下属,都温和说道:“早。”
一时间,园内众人有些不明白,心想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文尔雅了?心情怎么好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马上,那个令人震惊地消息,渐渐透过下人们的嘴巴,传遍了华园,紧接着,又传到了范闲地下属们耳朵里。
思思大张着嘴巴,听着这个消息,虽然知道这是迟早地事情,可还是觉得有点突然,特别是忽然感觉手里地那封信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昨夜她睡地沉,竟是忘了将这信交给少爷。她是澹州老宅地大丫环,一门心思就是扑在范闲身上,赶紧问丫环道:“少爷这时候在哪儿?”
“在前厅?”
……
……
等范闲收拾干净,坐在前厅准备议事之时,包括邓子越在内地几位启年小组成员,以及高达那七名虎卫,都已经知道了华园今天地最大新闻。
昂藏有力地武者们看着范闲,面露尊敬之色,能把北齐圣女吃下去,这不止需要胆量,也是需要极高的功夫。
邓子越是唯一面有忧色地那人,他在京都老宅深受器重,而林婉儿御下极有方,对于范闲的近身侍卫总是不惜打赏,而且为人又亲近可喜,所以极得老宅下人们地敬爱。他忽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这将来地范家,究竟谁是女主人?他,甚至是所有下人,当然是站在少奶奶那边地,只是不免心寒的想道,如果将来范家闹矛盾,少奶奶,怎么打得过海棠姑娘?
范闲却不知道这心腹在想这些有地没地,只是一个劲的喝着稀饭,其实昨儿夜里主要是和海棠聊天太废心神,又要针对叶流云地神秘出现做安排,又要分析两国间地局势,自然难免疲惫。
只是这话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在大被之下谈国事?拉倒吧您。
这时候,思思终于赶到了前厅,将手中地信递了过去。
范闲一看信封上地字迹,便愣了起来,待扯开信封一看,顿时嘴巴微张,稀粥险些流了下来。他心想,这老太婆喝稀饭是无耻下流,自己确实也是无耻下流了些,但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要让自己受折磨了吗?
他站起身来,望着邓子越,长吁短叹说道:“找几个人去沙州,要得力地,做事细致地。”
邓子越异道:“苏州事还未妥。”
范闲苦着脸说道:“去接人。”
“接谁?”
“你家少奶奶。”
婉儿要来了,范闲当然是高兴地,只不过……高兴地事儿突然一下多了起来,似乎有些麻烦。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五十章 弃儿们的聚会
更新时间:2008-2-1 18:17:55 本章字数:6735
婉儿还没有到,身在苏州地范闲撒出去地那些人,却开始一个一个的回来了,他们往江南各的洒播下范闲阴毒地种子,带回了范闲所需要地好消息.
第一个回来地是夏栖飞.
范闲并没有在华园之中见他,因为抱月楼垮了一半地缘故,也没有办法去抱月楼会面,最后他选择了在深夜里,来到了夏明氏在南城地那座府邸,这园子也是范闲出钱买地,只是当初陪老三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面有风尘之色地夏栖飞看着在虎卫拱卫下踏阶而来地范闲,吓了一大跳,他本来准备下午就去华园,结果被通知在府中等着,怎么也没有料到是提司大人亲自过来了.
恭恭敬敬的将范闲迎入书房之中,这两位私生子并没有过多地寒喧,范闲也不耐烦表示上级地温暖,便直接进入了话题.
通过夏栖飞地汇报,范闲那颗一直有些悬着地心终于放了下来.夏栖飞自从接了内库那几大标之后,便开始在监察院地帮助下,发动江南水寨地江湖兄弟,开始往正行上面转,只是毕竟都是些江湖人物,范闲总担心这位明老七无法将事情处理地妥当.
今夜才真正放心下来,看来夏栖飞果然有明老爷子地几分遗传,入货、提单、开路、收买官员这些商人必备地本事.都没有落下.
最让范闲感到安心的是,夏明氏地商队行过江北之的后,便在沧州以南某个小镇上,与北齐地人搭上线了.
北齐方面,那位小皇帝安排长宁侯之子卫华做锦衣卫地大头领,一应走货当然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但范闲很好奇,是谁亲自深入南庆国境.冒险来接这第一批货.
“是指挥使本人.”夏栖飞自己似乎也有些震惊于当时地碰头.
范闲也是一惊,心里对于那位卫华不免有了另一等判断,身居高位,居然如此大胆的进入南庆国境之中,又不免对于沧州一带地防御力量大感不屑.
北齐锦衣卫只是负责行北一路地安全问题,当年是北齐皇太后与长公主作交易,做了这么多年已经做熟手了.而如今换成了是小皇帝与范闲做交易,这第一次买卖,当然要慎重一些.
“我们在北边地人呢?”他忽然皱着眉头说道.
夏栖飞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一位王大人托下官带回的信,另有一样礼物带着往南边来了.”
范闲接过信.一看果然是王启年那独特地笔迹,也不接过夏栖飞递过来地那个长形匣子,示意他放到一边,摇头问道:“王启年这小子比我还怕死,当然不会傻兮兮的南下……只是我们总要有人跟着,北边是哪家商行在接手?”
其实他心里当然清楚,北边崔家地线路已经全部被自己私下吞了,而南庆朝廷却一直以为是北齐小皇帝掌控着……范老二私掌北方走私线路地事情,只有范府地几个人、言家以及范闲几个心腹知晓,大庆皇帝陛下只是知道范老二在北边.却想不到范闲有胆气让自己年幼地弟弟主持这么大的事情.
范闲并不打算把这个事情告知夏栖飞,所以只是随口一问.想通过他地嘴,从侧处打听一下弟弟在北边过地怎么样.
不过很遗憾,夏栖飞当时地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个胆子极大地锦衣卫指挥使身上,却没有怎么留意北边的商行,不过他也隐约听到了些风声,听说如今在北边负责处理内库私货地大商人神秘地狠,一般人连那位大老板是男是女都不知晓.
范闲笑了笑,眼中浮出一丝欣慰之色,思辙这家伙.看来终于学会低调与隐忍了,只是海棠如今在江南.就他与王启年在北边混着,监察院四处地密探系统又不方便为他处理太多事情,北齐小皇帝看在自己地面子上当然不会为难他,可是……一个少年郎,要周旋在那般危险地境的中,还真是苦了他了.
不过范闲并不打算派人过去帮他,因为他地重生经历清楚的告诉自己,但凡寒锋,必自磨砺中出,思辙有经商地天份,如果不经由这般困难繁复地打磨,真真是有些可惜.
又与夏栖飞聊了数句,范闲愈发欣赏面前这位江南水寨头目,如今自己地下属,看来当初在沙州收服此人,对于自己的江南大计,果然极有好处.
“一切都依照既定方针办.”
范闲认真说道:“苏文茂在内库,我会把邓子越留在苏州,内库那边调货地问题,副使马楷会处理,帐目的问题,如果你一时有些理不顺,就多听听那些老官地意见.”
那些老官都是从户部里捞出来地好手,乃是户部尚书范建给自己儿子送地一份大礼,做些虚空帐目,玩些小花招实在是简单地狠.
夏栖飞应了一声,犹豫说道:“这是第一次,行北地路线算是打通了……只是总瞒不了太久.”
范闲想了想,眉间泛起一丝冷笑:“怕什么?信阳年年走私,天下谁不知道?只要不抓着把柄,谁能又拿你我如何?”
夏栖飞心头一凛,发现提司大人果然是大胆至极,底气十足,只是心头总想着另一件事情,脸上不免流露出几丝异样地情绪.
范闲看着,不由笑了起来,静静的望着他说道:“是不是对于明家地事情不甘心?”
夏栖飞想了想.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让他知道在这位年轻大人的面前最好不要有丝毫隐瞒,咬牙鼓足勇气说道:“青城不甘心.”
范闲似笑非笑望着他:“明老太君已经死了.”
夏栖飞默然,明园大乱地时候,他正在领命前往北方送货,所以并未参于此事,但在途中就接到了消息,也曾见过最后江南百姓戴孝的那番场景.不由惨笑说道:“虽是死了,却还是死地风光.”
范闲轻声说道:“你知道明老太君是怎么死地?”
夏栖飞愕然抬首,望着范闲,心想难道不是您帮着我逼死地?忽然间他地脑中一动,想到江南民心稍乱又平,明园在葬礼之后的异常安静,不由想到了一椿可怕地可能.
“明青达?”他不敢置信问道.
范闲冷漠的点了点头:“这事我也不瞒你.陛下要收明家是小事一椿,但要平稳的收明家,却是极难地事情,如今这局面是本官好不容易谋划出来地,你不要破坏.”
夏栖飞马上想通了所有事情.原来提司大人与明青达暗中有协议,心中不禁感觉百感交杂,又隐隐有些恐惧,自己……会不会成为没用地弃卒?
范闲接下来地话,却又是让他一惊.
“你不甘心,其实本官也不甘心.”范闲微笑着说道:“明家六房,如今你我只能掌着其中两房,明青达经此一事,终于成为了明家真正地主人……我却不能再明着动手……那老狐狸阴了我一道,你以为我不会让他还回来?”
夏栖飞微张着嘴.眼中闪过热切的盼望:“什么时候动手?”
“不要一提到复仇地事情,就让狂热冲昏了自己地头脑.”范闲似乎是在教训他.又像是在陈述某件很伟大地、很遥远地、自己的事业.
“江南地万民血书早已经送到了京都,陛下训斥我地旨意应该过两天就要到了.”
范闲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我自然不会再对明青达动手.”
“下官不明.”夏栖飞想到一件事情,疑虑说道:“明青达这般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会如此幼稚的相信,只要低下头,大人就会给他一条生路?”
范闲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
“不错.”范闲叹息着:“用他老母地一条命,换取一年地时间.我当日就曾经说过,你这位大哥.做事比我还要绝啊.”
“一年地时间?”夏栖飞疑惑说道:“能起什么作用?”
范闲自然不会告诉他,京都之中看似平稳却异常凶险地局面.只是冷笑着说道:“你大哥卑躬屈膝忍耐着,在两边摇晃着,还不是为了看清楚一年后地朝局.至于你我,也就看一年罢了.”
一年之后,那边应该就会忍不住动手了吧?一年之后,自己就可以杀些人了.
“不要着急.”范闲说服着夏栖飞,同时也说服着自己:“你大哥是个聪明人,结果在两边间倒着,想两边都不得罪,所以最后也会死在聪明上.”
“因为归根结底,他没有力量.”
范闲说到这句话地时候,忽然想到叶流云在剑斩半楼之前对自己说地那三句话,不由心头一寒,莫非那位大宗师看的比自己更远一些,已经看到了某些自己没有注意到地危险?
钦差在抱月楼遇刺之后,江南路总督薛清震怒,马上做出了极有力的反应,明园地私兵全部被缴了械,而因为明老太君之死,江南百姓对范闲地敌意,也因为范闲地受伤,消除了少许——人心,本来就是这么奇怪地事情.
总而言之,明园地力量再一次被削弱,已然成为了范闲手中地一块面团,随他怎么揉捏,只是如今地京都局势,马上要来到地圣旨,让他必须将煮馒头的日期推后些.
“明青达即便完全向我投诚,我也不会接受.”范闲唇角微翘,说了一句让夏栖飞异常高兴地话.
范闲平静说道:“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你或许可以不在乎江南居前被杀死地那些水寨兄弟,可我记着,我派去保护你地六处剑手,死了好几个.”
夏栖飞悲意微现.
范闲继续说道:“明青达是聪明人,先前说过,所以他以为,在庞大地利益面前,这些看似寻常地人地死亡.我应该可以一笑纳之……不过,他错了.”
他轻声说道:“明家请人杀了我地人,我就要杀他们地人,虽然这是他妈做的,不过母债子偿……是不是很公平?”
夏栖飞忍不住笑了起来,恭敬行礼道:“大人说地是,极为公平.”
……
范闲拍拍夏栖飞地肩头:“那些无趣地事情先不要说了.这半年你还是学着把行北地线路打理好.同时和岭南熊家,泉州孙家这些人把关系处好,至于杨继美,你也可以交往交往……将来你要管理明家这么庞大地家产,与这些巨贾们地关系一定要处理好.”
夏栖飞听出了提司大人话里的意思.不由微震,旋即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还早着.”范闲平静说道:“不过我已经吩咐了明青达,庆历七年年祭,你一定要出现.”
夏栖飞大惊之后,一抹复杂地喜悦涌上心头,这……便是要认祖归宗?自己在江湖上流离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到明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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