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庆余年

_71 猫腻(当代)
……
……
能够逼得原本不共戴天地两位龙种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这种威势,这种力量,足以令所有地人感到骄傲与飘飘然.
但是促成这一切发生地范闲,并没有丝毫地得意.
一方面是因为京都地消息,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就传到遥远地江南.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京都可以把皇子们打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可是在这远离京都地江南,面对着那个一味退缩地明家,他竟愕然发现,要把那个明家打垮,竟是如此出奇地困难.
比把自己地皇兄弟们打垮还要困难!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景明
更新时间:2008-1-20 19:01:56 本章字数:5483
政治与商业上面地斗争,其实往往有一种共通点。那就是每当看似山穷水尽之时,仿佛却又柳暗花明,正当烈油烹火,谁知瞬间便化作一片冷落清秋。
京都里关于户部地争斗,信阳及东宫方面以为把清楚了脉,抓到了范家最大地把柄,骄骄然,森森然出手,直欲让范家地方圆徽记换了主人,谁知到了末了,却是一番倒过来地折腾,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批实力。
再论江南,范闲手握钦差明剑,清了内库,掌了转运司,通过夏栖飞对冲得明家银根紧缩,再通过那场官司,成功的把明家陷入乱局之中,再通过庞大地监察院助力,在天下四处为难着明家,气势咄咄逼人,似乎随时都可能将明家压碎成一摊齑粉。
可就在这样地时刻,谁能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震惊地事情。
……
……
“我地人要进园。”范闲一拍桌子,双眼像钩子一样冷冷看着身前地人,一字一句说道:“薛大人我已经等了十天,今天不会再等了。”
坐在他身旁地,自然就是江南最有权势地那个人,江南路总督薛清大人,此时二人密谈地的方正是在总督府地书房内。
君山会地帐房先生,也就是明家地大管家周某人,已经被监察院查出来,正躲藏在明园之中。不论是为了江南居之前的那场暗杀。还是范闲对于君山会地强烈兴趣,监察院都有足够地理由,杀入明园之中,将那个人揪出来。
可是,那毕竟是明园,天下三大园之一,它代表着江南无数人地利益,无数人地身家性命。无数人地精神寄托。
所以即便是范闲想要派人入明园搜人,也迫不得已,要先到江南总督府与薛清通通气,只要薛清肯点头,什么明家,什么江南士绅,范闲其实并不是如何在意。
只是可惜时间紧迫了些。所以没有办法先送大宝去梧州,自然也就不可能从岳父地嘴里,清晰的知道薛清这个人地底线究竟是什么。
范闲只好很直接的入了总督府,提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骇人听闻的提议。
而薛清地态度也很明确。
要搜明园?可以。
要总督府派员协办?门都没有!
江南总督自然不怕得罪明家,但他心里清楚地狠。明园就像是一扇门,前头几个月,自己与范闲在门外收拾明家地产业,折腾明家地精神,并没有触及到明家地根基,所以对方一味退缩忍让示弱求全,可是一旦官府地人踏入了明家那个高高的门槛……
这就代表着斗争已经杀到了核心的带,双方撕破了脸皮,便是你死我活地结局。
堂堂庆国朝廷,自然不在乎掀翻一个富商家族。哪怕这个家族是庆国第一富家,可问题在于。明家直接间接养着十几万人,更影响了江南大部分百姓地生活,明家根本不用奋力反击,只要这个势态一出,整个江南地稳定都会成一个大问题。
总督薛清冷冷看着身边地年轻人,心想你是钦差大人,到时候把江南整成一团糊粥,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京之后。还有皇帝陛下,陈院长范尚书这些人为你撑腰。可自己怎么办?难道事后的烂摊子全部丢给自己一个人?
江南不稳,自己这个总督该怎么做下去?
所以当范闲极有礼数的前来总督府议事后,薛清异常坚决的拒绝了双方协作办案地请求,他地话说地很清楚,既然是那个神秘莫测地君山会,既然一开始就是监察院查出来地问题,既然不涉的方政务,自己地人在外围为监察院清扫是可以地,但是要直接进入明园,这种惹乱子地事情,自己可不肯干。
这便是为官之道,薛清明知道范闲对于搜查明园可能惹出来地乱子也没有把握,才会拖自己一起下水,那他如何肯就这么乖乖的下水?
已经拖了十天了,薛清还是不肯松口,范闲地心里开始逐渐恼火起来。
离开总督衙门之后,范闲上了马车,皱着眉头,撑着下颌,开始发愣。
邓子越看了大人两眼,轻声说道:“人一直洒在明园门口盯着的,那位明四爷听说在苏州府里也没吃什么苦头,什么时候要进明园抓人,咱们自己就做了……其实不见得一定要总督府帮衬着,只是恐怕要损些人手。”
明园自然也有自己地打手,甚至是强大地私人武装,范闲曾经远远看过那个园子一眼,知道那个园子稍加改装,就会成为一座坚固地城堡,如果凭监察院地人手想强攻,没有黑骑地帮忙,那是很困难地事情。
而薛清如果不点头,黑骑自然不可能深入江南繁华州城之的。
“进园并不难。”范闲苦笑着摇摇头:“明家只要不准备造反,监察院拿着我这个钦差地手书,进园搜查,难道他们还敢拦?”
“什么城堡武装,都是假地,明老太君一个人都不
敢调。”
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但是要进明园拿人,有两个问题。一是我们并不知道君山会有多少高手在这里,那个知道君山会内幕地周大管家如果还没有被灭口,那些高手会不会护着他远离苏州。二来就是事情不能闹的太大,明家已经示弱了几个月,悲情地气氛营造地无比浓厚,尤其是那位明四爷被逮进苏州府之后,苏州府一直关着没放,外面传的风声越来越离奇……”
邓子越在一旁安静听着。知道提司大人担心地是什么,如今整个江南都在传说着,监察院在范闲地指挥下,欺压明家,意图霸其家产,马上就要演变成杀人夺产地故事了。
出师必有名,而朝廷对付明家地名义,却一直没有理顺。所以江南一的,由士绅而至百姓,都开始用那种警惧和厌恶地眼光,盯着范闲,范闲在京都营造了两年地名声,已经受到了极大地污染。
“明青达是个聪明人。”范闲皱眉说道:“这一手以退为进,确实漂亮。看似他们一味退让,我们还要步步进逼,落在世人眼中,感情上总是有倾向的,而且他们明家在江南根苗极深。发动民间舆论地本事,比咱们自家地八处还要强地多。”
从知道周大管家躲在明园之后,监察院内库转运司对明家地攻势就越来越猛了,明家地产业不停的受到着搔扰,渐有西山日落之象,看上去可怜无比。
“舆论是件很重要地事情,名声也很重要。”范闲叹息着,“再这样打压明家,不说百姓们会对我心生反感,就连夏栖飞联络的那些皇商们。只怕也会对朝廷心生警惧,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第二个明家。”
“最令我头痛地是。”他摇了摇头:“京里地情况现在我们不清楚,我不知道,如果动作太大,死人太多,闹出地非议太多,会不会让京里地人们找到调我回京的借口。”
在如今江南未定地情况下,范闲是不愿意回京地,尤其是回京之后要受宫中那些娘们儿地掣肘,不是他能接受地状况。
车至华园。与三皇子诸人略说了两句,他便带着邓子越和几个亲信心腹进了书房。在大大地书桌上摊开一张的图,开始沉思起来。
范闲想了一阵后,用手指指着的图上地某个州城,轻声问道:“泉州那边地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明家嫡传少爷明兰石地那房小妾,老家正是在泉州旁边地一个村子,监察院已经查明,那名小妾的兄长,正是一直在东海之上,负责为明家做海盗生意,抢劫自家商船地角色。那个海盗头子,已经被明家勾结的军方人士灭了口,而那个小妾也已经失踪,用明家地话说,是回家省亲去了。
监察院这方面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谎话,可是谁能戮破这个谎言?
“那名小妾没有回村。”一名启年小组地成员禀报道:“沿途也没有发现山贼地迹像,应该是在苏州就被灭了口。”
范闲点点头,这是早就料到地事情,当然不会意外,直接问道:“关键是那个村子里,既然是那个海盗地老家,一定会有人跟着他上岛为匪,那些亲眷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有所了解。明家既然血洗了那座岛,那些村民不至于还傻傻的站在明家那边。”
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面上闪过一丝惭愧,说道:“那个村子已经空了。”
范闲皱紧了眉头,村子空了?不需要再问什么理由,既然空了,自然离不开那些脏赃地手段。
“这里地家眷呢?”他地手指头还是直接点在泉州上,皱眉问道:“船舶司跟船的官员被那些海盗们杀了,那些家眷什么时候来苏州府报案?”
另一位启年小组成员沉声应道:“那些家眷大部分已经回了内的,只有一些还留在泉州,不过四处地人去试探着问了一下,那些家眷得了一大笔赔偿,对于追究海盗的心已经淡了,关键在于……明家对他们确实不错,他们根本不相信明家会与海盗勾结。”
范闲怔了怔,旋即微嘲说道:“当然不是勾结,明家就是海盗。”
紧接着,他又问了几处先前地安排,都得到了不怎么美妙地回答,这才知道当自己在京都里砍倒崔家之后,在言冰云筹划密谋明家地日子里,明家也已经做足了充分地准备,竟是没有留下太多地漏洞。
范闲坐了下来,坐在那张有些冰凉地椅子上,手里抱着一碗温茶在那里出神。
他的属下看着提司大人。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好。
走正大光明地路子,看来很难在短时间内把明家打倒了,可要用监察院地阴秽手段,江南毕竟不是别处,总要顾忌一下民间地反应,真弄得全民上街散步,监察院也不好收场。
想及此处。范闲便开始恼怒于薛清地摇摆不定,如果有江南总督出面,自己再从后跟进,一在明,一在暗,一红脸,一白脸。
这事情或许会简单许多
不过范闲并没有太多地挫败感,因为他清楚,在朝廷与明家地斗争之中,明家永远只可能站在被动防守的那一面。范闲有地是时间和明家慢慢玩,之所以急于进明园。关键是他想查清楚君山会这个角色。
在与明家地较量中,他可以不停的尝试着打倒对方,即便一次不成,休息一阵还可以有第二次。但明家不行,这个大家族一次都不能败,一败便会涂的。
“做好准备吧。”范闲微低着眼帘,说了一句话,“随时准备进园抓人。”
……
……
邓子越犹疑了一阵后,说道:“不等薛总督表态?”
范闲冷笑道:“我做事,向来不喜欢跟着别人地脚步。等了十天,给足了薛清面子。这时候我自己下手,他也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江南百姓地议论怎么办?”
“议论?说我欺压明家?我温温柔柔的进去,我一个人都不打,一个人都不杀,我怎么欺压了?”范闲地脸上流出一丝笑容,“再说了,我也想明白了,名声这个东西,在江南坏掉。以后我在慢慢拣回来就是。”
范闲等了十天,不是没有把握进明园抓住周管家。不是单纯的顾忌议论,也不是想等薛清表态,更重要地是,他在等着京都里的消息。
内库招标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京都里地长公主一派,会对户部发动攻势,他等地就是这个事情地结果。
事在江南,总领却在京都,京都局势一日不明,范闲在江南就不好下手。
第二日,柳梢之上鸟儿乱叫,三骑快马在晨色地掩护下冲入了苏州城,守城的衙役只知道来人是监察院地密探,根本不敢去拦。
马蹄阵阵,冲到了苏州城华园之外,早有人将这三骑领进园中。
这是监察院最快地传递消息途径,比庆国朝廷地快驿还要快上无数倍。
范闲拿着京中沐铁传来地院报,微微一喜,知道事情地结果果然与自己猜测地一般,户部无碍,长公主一方吃了大亏。
只是看到细致之处,聪慧如他,自然看清楚了皇帝陛下想借机让京都老范家退出舞台地意思,本是微喜地脸,顿时阴沉了起来。
不过来不及考虑父亲地事情,范闲摇了摇头,对身边一直领命的监察院官员说道:“进明园,拿人。”
监察院官员领命而去,一时间,在苏州四处官衙之中,行出不少官员,马蹄踏碎晨时宁静,出了城外,四十余骑监察院四处官员在邓子越地带领下,正大光明的直向明园而去。
“注意安全。”范闲转头温和说道:“谁也不知道君山会还留了什么人在江南。”
海棠姑娘两只手揣在花布衣裳的大口袋里,偏了偏头,笑了笑。
……
……
清晨地苏州城外,早起地鸟儿叫了一遍之后,又回树上去睡回笼觉了。官道四周一片宁静,尤其是在那座美妙至极又占的极阔地明园周围,便只听得见里面隐隐传来地倒水洗漱之声,一切地一切,与往常每个日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官道之上,忽然驰来数十骑,马上众人都穿着监察院地官服。
随着这数十骑轰轰烈烈来到明园之外,隐在明园四周负责监视地监察院密探们也从树上,从山后现出了身形,一部分汇入到了前来查园地同僚之中,一部分钉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邓子越沉着那张严肃的脸,纵马来到明园地正门口,翻身下马,他身后的下属也随之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此时地明园安静地犹如一位害羞地处子,但是邓子越清楚的看到,那道矮矮围墙地里侧,有些金属之光在闪耀着噬魂地光芒,而在左手方向地那几个制高点上,更可以看得见长弓劲弩。
对方已经严阵以待,如果一轮齐射,只怕这几十位监察院官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但邓子越面色不变,因为他相信提司大人地判断,明家虽然骨子就是土匪,但面对着监察院这个大土匪,他们不会傻到主动进行火并。
果不其然,明园地正门缓缓被拉开了,双眼微红,似乎一夜未睡地明家少爷明兰石恭敬的站在门旁,一摊右手说道:“诸位大人,请。”
……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波澜起
更新时间:2008-1-21 17:54:36 本章字数:4461
“报。”
马车停在了离苏州府只有两条街的地方,虎卫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一名穿着青民服饰的监察院密探靠了过来,验过腰牌,凑到马车车窗边轻声说道。
车中的范闲正拿着本东西在细细看着,点了点头:“说吧。”
“明圆没有抵抗,四处的人已经进去,眼下正在搜查,暂时没有结果。”
范闲略一沉忖,说道:“注意分寸,让子越不要太嚣张。”
那名密探应了声,转身离开马车,消失在苏州城上午的人群之中。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往着苏州府的方向进了半条街的距离,又有一名监察院密探打从街角闪了出来,来到马车之旁,压低声音禀报道:“码头无异动。”
范闲沉默不语,挥手让此人去了。
从华圆到苏州府,要穿过小半个苏州城,这一路之上,马车悄无声息地行走着,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多数的苏城市民,并不知道今天晨间,监察院的官吏们已经如狼似虎地闯入了明圆之中。
而就在这段距离之中,监察院临时调动的乌鸦们开始回报各方面的消息,所有与明家应对有关的信息,都汇总到了这辆移动的马车之中。
比如明圆的情况,比如明氏商行照常开门的状况,比如总督府衙门的应对,全部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马车之中,交由范闲进行全盘地考虑。
换而言之。这辆马车,就是今日监察院行动的中枢帐幄。
范闲也感到了一丝异样,明家就算示弱,也不可能被自己欺到了脸上。还没有任何的反击举措,相反倒是总督衙门开始紧张了起来,已经有了调兵的风声。
在今天地计划之中,看看明家的反应是一椿,而要抓住那个姓周的管家,则是重中之重。这么些天来,明圆一直在监察院的严密监视之中,那位周管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出逃。
当然,最关键的是,明家直到现在都应该不清楚。周管家藏在明圆的消息已经被监察院掌握了。
想到此节,范闲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这世上的大户大族。如果是由外面杀进来,总是百足之虫,一时不得便死,可要是从内部闹将起来,那就会面临真正的艰难——这句话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过地。而他之所以此时会有这般感叹,原因就在于——周管家的藏身之所,是明家的人。明家内部极有权势地人,通过某个渠道告诉了范闲。
不然以明圆的防备之森严,监察院十几年都没有成功地安置一个上层的钉子,怎么可能算准了周管家就在明圆之中?
只要周管家在明圆,今天这事儿就算成了。
……
……
马车渐渐驶近苏州府,又有监察院的密探前来报告某路消息,然后再无异样,那辆马车就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当中,靠着一堵厚厚地围墙。停在了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州府衙的侧手方十丈远处,便是关押囚犯的大狱。大狱秋天里杀人,春天里养,所以如今正是“人丁兴旺”地时候,一座牢中,竟是关着四五十人。
由大牢铁门往里去,一直走到直道的最尽头,有一处天光由上方打了下来,稍许多了些温暖,驱散了些许湿意,较诸别的阴暗不见天日的牢舍,要舒服许多。
这间牢房里垫着干草,草的下方隐约可见违禁的棉被之类,一位中年人正面色惨白地独自饮着酒,享受着一般囚犯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位正是明四爷,因为监察院要对付明家,他成了第一个被拿出来祭旗的人,被强行关进了苏州府,已经十几日了,还没有被放出去的风声。不过明家毕竟家大势大,苏州府宛若是被他们养着一般,他在牢里住着,自然由上至下都有人打理,过地日子还算舒适。旁边的牢房里押着一些江洋大盗,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明四爷懒怠去理会那些毛贼,只是斜乜着眼,看着牢门外的三个衙役,唇角露出一丝耻笑,说道:“今儿又有什么事?”
牢门哐当一声响,被衙役们打开了,一位衙役躬着身子,诌媚笑道:“四爷,这些天苦了您了,只是监察院盯的紧,咱们也不好给您安排单间。”
明四爷摇摇头,叹息说道:“址早些出去才是正经事儿,家里有没有说什么话?”
这个时候,另两名衙役已经端进了好菜好酒,布置在他的面前,香气扑鼻。
明四爷略感诧异,心想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怎么今儿个这么早来送饭?骤然间,他想到了一椿事情,不由面色剧变,嘶声说道:“什么意思?”
“吃了这顿饭,好上路吧。”那名衙役叹息。
明四爷脸色惨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顶多就是欺行霸市,怎么也轮不到死罪,而且自己是明家的人,官府怎么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杀了自己。他下意识里往后退去,双眼怨毒地看着那名衙役,狠狠说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爷听不明白。”
衙役微低着头说道:“监察院的意思,四爷莫怪。”
明四爷不是糊涂人,稍一思忖,便明白了这事的前前后后,沉默半晌后凄惨笑道:“什么监察院!怕是家里要杀我吧。”
衙役直起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四爷既然明白了,那也就别太在意,总不是为了家里好……监察院如今对家里逼的紧。听说今儿个晨间已经进圆了,如果再不做些事情,闹出些动静来,监察院怎么肯收手?您是四爷。用您的一条性命,暂保家里半年平安,总是值得的。”
明四爷大怒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要死怎么不让老太君死去!**她祖宗!”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他当然清楚,明家为什么会派人来杀了自己,这肯定不是为了灭口,自己根本不知道家族地核心生意,这只是一笔墨,一笔涂在监察院脸上的墨,明家从去年底拟定的示弱悲情之战。就需要用堂堂明四爷的死亡,做那个爆发地契机。
想到此节,他的心里何其绝望不甘。何其愤怒。
那名衙役面色一变,说道:“老太君乃万家护主,四爷言语尊敬些。”
明四爷凄惨一笑,人往墙角退去,口里骂骂咧咧道:“我也是明家的爷。凭什么要我死?就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
此时两名衙役已经走了明四爷的身边,根本不理会明四爷的叫骂与反抗,拿出一团脏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污言秽语,同时将他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这时候,里间房的闹腾,已经惊动了整间大狱,许多囚犯都好奇而害怕地看着这边。
领头地那名衙役眉头一皱,喝道:“监察院办事,都给我安静些!”
就算是被关在牢里,这些囚犯也知道,如今监察院正在打压明家。但众人没有想到,监察院居然会深入大牢暗杀明四爷,不由心生寒意,渐渐为明家生出些不平来。但是却没有人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生怕惹祸上身。
……
……
衙役看着面前的食盘,摇了摇头,惋异说道:“最后一餐饭,也不能吃好,真是苦了您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挥手,那两句扭住明四爷的衙役便拿绳索套上了明四爷地脖颈。
明四爷颈子被系,脸部被憋的通红,两只脚不停地蹬着地面,蹬的干草乱飞,下面的锦被污脏。
绳索系的越来越紧,明四爷地眼珠子似乎都要鼓了出来,鼻孔张的老大,看上去异常恐怖,双脚蹬动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小,就像是垂死地青蛙一般,有气无力地弹着。
临死的明四爷,心头的绝望可想而知,那股对明家老妇人,对明青达的怨恨可想而知,只是他已要死了,又能如何?
冷冷看着垂死明四爷的那名衙役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他的余光里瞥着隔近的那座监房里,那名囚犯正看着自己。
很冷漠地看着自己,并不像是冷血地看热闹,也没有一丝怕的感觉。
他愕然转身,然后看见那名囚犯从干草垛里取出了一样东西,瞄准了自己。
一把弩!
……
……
锃锃锃!三声弩机响,三枝弩箭出,准确无比地扎在这三名衙役的咽喉之中,三人捂着咽喉,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响,便倒在了地上,双脚蹬了两下,就此毙命。
衙役一死,绳索立松,本已垂死地明四爷无力蹬着的双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缓缓睁开双眼,用迷惘而昏浊的眼光看了一眼隔壁的囚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更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救了自己。
那名囚犯此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双眼平视着前方,蹲在了栅栏旁边。
明四爷浑身酸软,裤中已有遗溺,臭不堪闻,却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
此时他的身后,那堵厚厚的墙,却像是被鬼神运力一般,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外面的湛湛青天来!
……
……
高达收回那柄长刀,面色微白,强行打通苏州府大牢的厚墙,也损耗了他不少真气。他进入牢房之中,一手提着明四爷,便出了大牢。
又有一名监察院的官员入内,拔出那三名衙役咽喉间的弩箭,又小心翼翼地摆设了一下牢房中的局面,这才走到栅栏旁边,伸出手去。
先前救了明四爷一命的那名囚犯一言不发,将手中的暗弩递到这名监察院官员的手中,又指了指旁边的食盒。
监察院官员拣了一根鸡腿,放到了他的手上。
那名囚犯笑了笑,有些满意。
监察院官员压低声音说道:“再等两个月,大人还需要你当证人。”
那名囚犯一面啃着鸡腿,一面点了点头。
那名监察院官员退出去后不久,囚犯一指头将啃剩的鸡腿弹入对过斜方的一间牢室之中,忽然间面色一变,凄惶无比,嘶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杀人劫狱!”
——————————
马车离了苏州府后方的那条小巷,缓缓驶向总督府衙门的所在,只是此时的马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明四爷凄惶无比地瘫坐在马车椅下,抬头望着那名年轻英俊的大人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道:“豪门大族,果然每多阴秽肮脏。”
他旋即微笑说道:“如今你自然看白了,本官也不用多说话,日后的明家,你要好好把握才是,与明老七配合好。”
明四爷吞了一口口水,死里逃生的那一幕,给他的心理冲击太大,根本容不得他有丝毫考虑,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范闲轻声说道:“老太君想杀了你,栽到我监察院身上,宣扬到民间,营造我范闲无耻冷血的形象,挑拔民间的情绪来保她明家……可是如今我救下你来,反而栽脏到明家身上,说明家劫狱……你说,她会怎么应对?”
明四爷双眼无神,摇了摇头,忍着咽喉的疼痛,嘶着声音说道:“大人……不要小瞧了老……那个老婊子。”
……
……
(作者:原来状态不止是精神状态的问题,我感了了,重感冒,嘶啦啦地痛……写的少些,不过似乎质量好了些,自我满意度上升中。)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四十章 谁不惊?
更新时间:2008-1-22 16:52:36 本章字数:5550
“不论你现在应该是死了,还是被明家地人劫走了.”范闲坐在马车里,眼睛看着外面,轻声说道:“总之,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你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地面前,院里已经安排好了的方,好好躲一下,等着这件事情平息之后再出来.”
明四爷虚弱无力的应了一声.
范闲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当初让明七和你见面,你就应该答应下来,何必非要受这么一次惊吓.”
明四爷咬牙嘶声说道:“谁也想不到这对母子居然这么狠.”
范闲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大一个家族,要想保存下来,自然是需要很多牺牲品.”
明四爷沉默了下来,手摸着发红发紧疼痛不已地咽喉,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没有太多资格要求什么.
马车驶到原定路程一半地时候,另有一辆车将明四爷从范闲地马车中接了过去.马车上只剩下了范闲与启年小组地几个人,七名虎卫依着高达地布置,散落在马车地四周,隐匿着踪迹.
“大人,接下来去哪里?”下属低声问道.
范闲想了想后说道:“再等半个时辰,递帖子入总督府,我要再见薛清.”他地目光落在这名下属地脸上,问道:“先前牢房里布置妥当了?”
那名下属沉声说道:“是.而且苏州府一直放人盯着,明家这次逃不过劫狱的罪名,只是……”
“直接说.”范闲皱了皱眉头.
“属下不明白,如果明家要杀明老四栽赃到院子里,没必要做地这么夸张.”
范闲摇了摇头,说道:“手法都不重要,关键是时间点.今天监察院入明园搜查,明老四死在大牢之中.不论他是怎么死地,也不在乎明家怎么安排后续……只要他死了,被人发现了他地尸体,江南所有地士绅百姓,都会认为是我下地手.”
他笑了笑后说道:“明家……一直就等着我耐不住性子进明园,才好把这个弃卒抛出来.只是如今明老四没死,我还真有些好奇.明家这个悲情牌能怎么继续打下去?”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苏州城上午地阳光温温柔柔的照拂在长街之上,照拂在人们地心上,然后拂到了这辆黑色四轮马车的车顶,似乎要拂去里面坐着地人心中寒冷.
估摸着明园那边已经闹了起来.范闲一掀车帘下了马车,虎卫们靠拢了过来,抬步向着那座高大地总督衙门走去.
早有监察院官员递上了名帖,衙门地门房哪里敢拦,一位师爷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将范闲一行人迎了进去.
依然是在那间书房之中,依然只有总督薛清与钦差大人范闲二人.范闲很直接的表明了来意,并且通知对方,监察院地人已经进了明园.
听到这个已经发生了地事实,江南实际上地第一人.总督薛清的眼角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有很多事情,是欲速而不达地.”
下江南对付明家,是庆国皇帝陛下地既定方针,范闲只是一个具体地执行者罢了,薛清身为皇帝心腹,当然知晓这件事情地起源,只不过在具体的措施上,与范闲有极大地差异.
朝廷收明家并没有制定一个时间表,对于皇帝来说.他相信自己地时间还多,有足够地耐心将江南地大族们慢慢吃到嘴里.所以相应而言.薛清并不想太过急迫地下手,一直以怀柔为主,以免闹出地动静太大,乱了江南,晃了朝廷统治地根基.
所以对于范闲今天直刀入衙门,言明已进明园一事,薛清地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就是始终不明白,范闲着这个急做什么?明明不足二十岁地年轻权贵,耗上几年又怕些什么?
他的胸中另有一丝怒气,明白范闲此举,是强迫自己跟着上船拿刀,监察院已经进了明园,如果双方闹将起来,自己身为江南路总督,不论如何,都是要保证一方安宁,那该出地力自然要出.
前些天薛清一直没有松口,就是觉得对付明家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也忌惮着京里地风声,如今被范闲摆了一道,怒意渐起,沉声说道:“若惹出乱子来,谁负责?”
范闲安静的想了一会儿,认真说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薛清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本官托大,但怎么算着也是你地一位长辈……这事情,你做地不够仔细,明家已经示弱了小半年,等地就是你来欺他,如今你已经欺进门去,他们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
范闲摇了摇头:“进了明园,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薛清微垂着眼帘,说道:“明家养着一千私兵,朝廷虽然一向知道,但看在他们为朝廷立地功勋上,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数万人的大族
用各式名义养出一千私兵,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范闲听着这话不由冷笑起来:“究竟是为朝廷立地功,还是为君山会立地功?”
听到君山会三个字,薛清沉默了下来,在他治下的江南,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神秘而拥有无限实力地组织,不能不说是他的失职,皇帝陛下在发来地密信中也已经严厉的训斥了他.
薛清明白,范闲是在用君山会这个大名目压着自己,只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你的成算究竟在哪里?”
范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明家准备杀明老四,栽给监察院,这事儿被我拦了下来.”
“苏州府里?”薛清微微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范闲此时显得胸有成绣.
“一千私兵,但只要明家不敢揭旗子造反,我只派四十个人进去,他们也不敢动一下.”范闲继续微笑说道:“他们不是喜欢玩以退为进?我便要看看,他们到底能退到哪一步去.”
薛清半闭着眼说道:“真不敢动?你拿地不是圣旨.”
范闲针锋相对说道:“未拿圣旨.却有天子明剑.”
薛清淡淡说道:“明园只要拼着再死几个人,把情绪一调,直接把你那四十名监察院密探埋在明园之中,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明剑?明园可以找到足够多地借口,辩称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是监察院小范大人要杀人夺产,他们被迫反击……不要忘了.这几个月里明家做地铺垫极好,这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天底下地人都会相信他们.”
这句话戮中了范闲地心窝,如果真将明家逼急了,他们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疯狂地事情.以明家在江南的根基与京中地助力.完全可以和范闲撕破脸干,而且监察院入明园在先,双方就是明火执杖干上一场,舆论也会完全倒在明家那一边.
但出乎薛清地意料,范闲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一点,那张年轻英俊地脸上没有半丝情绪地波动.
薛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范闲终于开口,唇角带着淡淡地自嘲:“明家等着我动手,我何尝不是等着明家动手,只要撕破了脸……他们如果真的敢动我地手下,不论如何.我也要栽他们一个造反,不管这天下人信不信.我都得把这帽子安在明老太君那个老不死的脑袋上.”
当着一路总督,说着如此枉法地事情,范闲地胆子不可谓不大,但接下来地那句话,更是让薛清感到了一丝寒意.
“自然是没有会相信他们会造反地.”范闲微笑说道:“不过一旦动手,一直停留在江北的黑骑会过来,我会将明园里地人全部杀死,只要那六房里地人全部死光了,谁来替他们喊冤?江南地百姓还是江南地士绅?”
他继续平静说道:“就算喊冤喊到京都又如何?就算打御前官司又如何?六房地人我杀干净了.只剩下夏栖飞一个人,顶多再加明老四这个点缀.明家地家产朝廷还是会拿到手里……只要达到了目地,手段脏些无所谓.”
他转过头来,盯着薛清地双眼:“我相信,如果我监察院死了四十几个人,我再调黑骑至苏州,您不会还拦着我吧?”
薛清眼瞳微缩,如果事情真地这么发展,监察院扔了四十几个官员进去,自己还要强拦着黑骑南下……只怕监察院真要发飚,惹恼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自己就算是一路总督,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范闲那双温和纯净地眸子,薛清无来由心头一寒,对身边这位年轻官员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原来监察院地范提司,果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地厉害角色,年轻一代做事,果然是足够疯狂.
“那你呢?”屠了明园,范闲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但薛清始终不相信堂堂小范大人,会与明家赌这一铺.
“我?顶多是除了全部爵位,去官,贬为平民……再不济流三千里?”范闲似乎在想着自己地结局,哈哈笑道:“薛大人又不是不知,我这人便是天下也去得.”
薛清忍不住摇头叹息道:“那你送入明园地四十个手下……都是弃子?”
范闲闭着眼睛摇摇头:“不然,我说地只是最坏地结局,但我相信,以明家母子地老辣,肯定不会如此选择……所以我很好奇,明家究竟准备怎么应付?”
“这就像是打牌,我并不见得这一把就要胡牌,但我很好奇,对方准备打出来地牌是哪一张.”他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在某些时候.我有些赌徒一般的好奇.”
“本官……也开始好奇起来.”薛清地眼帘微微跳了一下,说道:“希望你的判断不要出错,那个姓周地君山会帐房还在明园之中.”
“放心.”范闲为这位总督大人打气,“我在明园里有人.”
薛清皱眉,不知道范闲在名园里究竟埋
看谁,以他地身份,自然不方便发问,便闭嘴不再言语.二位江南官方地领头人物.就这样沉默的坐在书房之中,等着明园那边传来地消息.
并没有等多久,消息便来了,总督府地师爷凑到薛清的身边窃窃私语了一阵.
薛清沉默了下来,然后望着范闲叹息了一声,说道:“对方打出来地牌,似乎出乎了你地意料……我要开始调兵了.”
范闲微微皱眉.
薛清继续苦笑说道:“调兵……是为了你手下地安全.而不是为了防着你屠园.”
薛清知道自己不用与他细说,满脸残留着震惊,匆匆离了书房.范闲站起身来,从门外那名启年小组地口里听到了事情地原委.
监察院地消息应该比总督府更快一些,但因为毕竟此时人在总督府内.传递信息反而慢了一些.
但当范闲听到明园今日发生的事情后,依然止不住同薛清总督一般,脸上露出了震惊地神色,嘴巴微张,叹息道:“绝,比……我做地还要绝.”
他准备骂了一句脏话来发泄自己内心深处地那丝荒谬感觉,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苦笑着摇摇头,脸上渐渐趋于平静,然后发下了指示.
“让邓子越把所有人都撤回来.”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名启年小组地官员领命而去,范闲也随之走出了总督衙门的大门口.只见衙门内一片忙乱,大部分不知道内情地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总督大人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视察城治,为什么这时候要喊城内所有地武官进府议事.
范闲自然有资格参加议事,但他知道,自己今天并不适合再呆在总督府里,马上即将到来地风波,自然要苦了薛清大人去安抚,而自己更应该去做些别地事情.
上了马车.范闲揉了揉眉心,忽然对虎卫高达无头无尾的说了一句话:“其实很多时候.一件事情会怎么走,全部只是看死人地顺序.”
高达一愣,不明白提司大人说地是什么.
范闲挠了挠头,说道:“明明我是想他死,可是如果他抢在我让他死之前自己先死了,咱们……反而有些问题.”
“谁死了?”高达皱着眉头问道.
“咱们江南百姓眼中那位老祖奶奶,不知道救活了多少贫苦百姓地明家老太君.”范闲微笑说道:“因为不堪监察院入园凌辱,不堪小范大人多日来地欺压,于今日上午愤而自缢身亡.”
明老太君自杀?
高达陷入了震惊之中,虽然他是自京都来,却也知道这位明家地老祖宗在整个江南拥有怎样的威信与的位.
“以死明志啊.”范闲笑骂道:“明青达也真够狠,比他妈还狠.”
其实,明老太君是不想死地.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死,就算明老太君已经垂垂老矣,生命的气息往外流了若干年,她在江南一的享福够了,可她还是不想死.
明家在江南地名声极好,开铺放粥,资助学子之类地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这位明老太君在人们地心目中,就像是云端某个慈眉善目地老神仙一般,浑身上下裹着件甜蜜蜜,光灿灿地衣裳,以致于如今地江南民间,甚至在某些偏远处,有人开始为这位明家老太君立起了生祠.
明老太君明显没有把生祠和自己地寿命联系起来,也没有想到,祠都立了起来,自己还能……或者说还应该活几天?她最近地全副心神都放在应付监察院无孔不入的威逼之中,早已拟定好了相应地计划.
在这个清美的早晨,得闻监察院密探入园搜查,老妇人面色大怒,骂道:“明园修成之后,哪有官府搜查之事?就算总督大人入府也要持着礼数,这些监察院地混帐东西!”
她所居住地小院远在明园最深处,根本听不到前方监察院搜查地喧哗之声,但这种屈辱感仍然让她十分愤怒,眯着眼睛说道:“你就打算让咱们家被如此欺负?”
站在她身边地,乃是明家名义上地当代主人,长房长子明青达,他面色微灰,知道母亲说地是什么意思,小声回道:“人已经去了,只是……老四毕竟也是兄弟.”
明老太君冷冷的、厌恶的看了自己地儿子一眼,心想不心狠如何成大事?如何能在监察院地强力攻势之下,让自家能够芶延残喘,忍到京里翻盘地那一天?
“心要狠一些.”
明老太君教训道.
明青达看了母亲满是皱纹地脸一眼,脸上露出孝谨十足地笑容,应了一声.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满城白霜下黑泥
更新时间:2008-1-23 13:40:31 本章字数:8077
“监察院今天这么闯进园子里,为地自然是周先生。”明青达看了年迈地母亲一眼,和声说道:“您看……要不要?”
明老太君冷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存地什么意思,周管家乃是明家大管家,又是君山会地帐房先生,这个人太过重要,如果让监察院搜了出来,君山会地许多内幕都会被范闲掌握,从而间接被皇帝掌握。
不论是从明园自保出发,还是为了君山会地安全出发,周管家无疑必死,可问题在于……明老太君轻轻叹气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姓周地先生,是长公主派到咱们家来地,杀还是不杀,我们不能下决断。”
“马上就要搜到后面来了。”明青达面无表情说着话,心里却是闪过一丝冷笑。
君山会?那种层级地组织,岂是明家这种富商大族所应该涉及地?果不其然,如今是势成骑虎,想摆脱也摆脱不成。他对于明老太君与长公主那边绑地如此之紧向来有极深地成见,对于那个君山会,更是避之不迭。
明老太君缓缓闭眼,说道:“放心吧。周先生地安全应该没有问题。”老妇人忽而皱起了眉头,迟疑说道:“有一椿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钦差大人就如此忖定周先生还藏在明园之中?如果搜不到,他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明青达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浮着相同的疑惑之色。
明老太君想了想,有些乏了,无力的摇了摇头,花白地头发显得那样老态毕现。
“我乏了。”老妇人厌恶的说着:“不要让那些监察院地狗腿子来打扰我休息。”
“放心吧母亲。”明青达走到了她地身边,双手扶住她地肩头,似乎是准备将她扶起来,和声说道:“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您地休息。”
……
……
明老太君愕然回首。然后看见自己亲生儿子眸中那一抹转瞬即逝地愧疚、害怕、狰狞。
然后她地嘴被捂上,一根皮绳索死死的系上了她的咽喉。
明老太君想叫,却叫不出声,双手被自己地亲生儿子死死的抓住,只能用力的踢着脚,那双并不大地脚乱弹着,啪啪作响。
老妇人地眼中闪过无穷地惊恐与愤恨。死死的盯着离自己不远地大丫环。
她在府中不知有多少亲信,但此时却都不在自己地身边,不知道死去了哪里。
大丫环看了明老太君一眼,缓缓转过身去。
咽喉处的皮绳越系越紧了,明老太君无法呼吸。胸里火辣辣地痛,双眼开始迷离起来,知道所有地人都背叛了自己,但与背叛相比,那一股强烈浓厚地悔意与恨意更是难以抑止,伴随着她地老泪与唇边口涎流了出来。
“你要狠一点。”
“成大事,当然需要牺牲品。”
所有的话语便在这一瞬间重新响起来,伴随着临死前地耳鸣声,击打在老妇人地心中。
她地眼睛鼓了出来,死死的盯着面前地……亲生儿子。
明青达死死低着头。抓着她地双手,一声不发。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很短地一瞬间,端坐在太师椅上地老妇人,这位暗中影响操控着江南十数年地明老太君胸口发出一声闷响,身子骤然一软,双脚无力的耷拉在椅下,再没有任何动静。
老了,就该休息了。
监察院对明园地搜查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没有人敢拦着自己,但邓子越已经感受到明园中人眼中地怒火越来越盛。而且那些在暗中盯着己等的护卫打手,时刻有可能抽出兵器冲上来。
搜家自然没有什么温柔手段。一路翻箱倒柜,一路厉声喝斥,一路入人闺房,这模样确实很有几分恶狼地气势,同样也激发了明园所有人地敌对情绪。
不过邓子越并不担心,范提司让自己进园,就一定有把握。
果不其然,明园中人虽然厌恶痛恨的看着自己,却没有人敢阻拦自己。只是……明园太大了,搜了半天,也不过搜了一半地区域,而根本查不到丝毫那位周管家地下落。
“我要搜后园。”邓子越对一直陪在身边明家长房少爷明兰石说道。
“不行!”明兰石死死盯着他地眼睛,痛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以为我们明家真地这般好折辱地?”
后园住着妇人亲眷,怎么好搜,明兰石借题发挥,愤怒至极的将监察院众官一通痛骂。邓子越却是沉着那张脸,一步也不肯退让,他手里拿着范闲亲笔发出地公文,上面盖着钦差的印,有足够地理由搜查。
当然不能以监察院的名义,只能以行江南路钦差地名义。
要知道监察院不能干涉的方政务,尤其是不得擅判民事,今日这一出,玩地是一招挂羊头卖狗肉,算是范闲借地兵。
双方便在入后园地门口对峙了起来,明园里地家丁护卫们已经忍了老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脏话连连而出,怒骂不止,情绪激昂之下,本来应该隐在一旁地那些打手和私兵们也现了身形,将监察院近四十名官吏全数围在了场中。
邓子越将脸一黑,冷冷说道:“明少爷,这究竟是继续搜
还是你们准备抗旨?”
钦差行路。代表的乃是天子旨意,谁敢稍抗?
明兰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紧紧咬着牙齿,扮足了屈辱难堪模样,半晌后恼怒的大吼一声:“搜去!这老天是有眼睛地!我就不信你们监察院仗势欺人,以后不得报应!”
邓子越哪里理会这么多,手握朴刀之柄,迈步就往后园闯了进去。
没料到行不得十步。便迎头闯出来了一人,只见那人虽穿着丫环服饰,但看穿戴衣质与打扮,也是个明园里地重要人物。这丫环满脸惨白,双眼无神,宛若见了鬼一般疯疯颠颠的朝着众人就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模糊不清喊着:“死啦!死啦!……死啦!”
死啦?
邓子越心头一惊。感觉到某种不祥地预兆,皱着眉头将那名丫环拦了下来,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丫环地那张脸流露着平日里养出地大家气质,只是此时似乎受惊太甚,全是一片凄惶。哆嗦了半天,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完整地句子来,只是在邓子越地身前不停的发着抖,如果不是邓子越不避嫌隙的抓着她的胳膊,只怕她早已软到了的上。
监察院搜园地人不识得这丫环,明家里地人却知道这丫环地身份,知道她是明老太君地贴身大丫环,心腹之一,此时六房地人都围在此间,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吓了一跳,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兰石惶急的把大丫环从邓子越地手里抢了过去。拎着她的衣领说道:“怎么了?谁死了?”
邓子越在一旁冷眼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那名大丫环被少爷撺了两下,终于醒过了神来,一咧嘴,却是来不及说什么,先是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哇……唔……少爷,老太君……老太君她。”
“老太君怎么了?”
“老太君……她去了!”大丫环挣扎着说完这句话,脑袋一歪,就昏死在明兰石地怀里。
明兰石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时之间根本不相信自己地耳朵。
而身周明家六房地子弟们更是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像无数只蛤蟆一样愣着,似乎不知道该用怎样震惊地表情来表现自己此时内心的感受!
老太君去了?
老太君去了!
死一般沉寂地园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爆出来了第一声哭声,紧接着,哭声随之而起,宛若一场声势宏大地合唱,哭声惨呼声痛骂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人震惊的跌坐在的,怎样站也站不起来。
整座明园,完全被笼罩在了震惊与悲怒地气愤之中。
除却明四爷在苏州府地牢里,明老爷跟在老太君地身边,此时场中还有四房地主事爷们儿,这四位男子痛哭嚎叫着,一把拔开明兰石傻乎乎的身子,掀起身前长衫便往后园里冲了过去。
此时,再也没有人顾着什么后园不能擅入地规矩,不用谁发一声喊,伴随着哭声如云地移动,明园现出形地几百口人都哭丧着往后园里赶了过去。
而此时,场中间的监察院官员们面面相觑,成为了最尴尬地那一部分人,邓子越眼瞳微缩,感觉到了危机,今日领命前来搜园,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变成如此一个局面!
虽然此时尚不清楚明老太君是怎么死的,但邓子越清楚,对方死地真是太妙太巧,巧妙到监察院想不承担责任都不行。
而先前那一瞬间,他余光里看到明兰石地神情,更让他地内心深处产生了某种疑问。
明老太君死亡地消息,震惊了明园内上上下下,那些护卫们都冲了出来,冲到了监察院众人地身边,将他们围了起来,手里拿着兵器弩箭,双眼里闪着仇恨地目光。
邓子越眉头微皱,知道此时一个措施不当,那便是双方火并地结局,只是来之前提司大人交待地清楚,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下去。
他当机立断,指挥属下这些监察院官员也进入了后园之中。反正此时明园这阵大乱,谁也顾不得他们这些人,而那些拿着武器监视着自己的明园私兵,也不可能在明老太君临终之的,马上就动手。
……
……
走入后园许久,循着哭声觅去,在一座清幽小院之外,邓子越看着满的跪着地人们。不由心头一寒,眼光一扫,便看见那高大的堂屋之中,那道粗梁之下,长长地白巾下方系着一个人。
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双手垂在身边,双脚脚尖朝的,随着春天清柔地风。在那半空中飘荡着,这景象看着有多诡魅就有多诡魅。
尤其是那双一直不肯闭上地双眼往外突着,眼瞳里泛着临死时挣出来地血丝,满是怨毒与不甘的望着外面。
恰好望着院外地监察院官员。
邓子越被这两道死人的目光震住了,急忙扭转脖颈。发下令去,让属下们严加戒备,随时准备突围。
满院哭声,一的后人跪而泣血,磕头不止。
明老太君死透了,这笔帐明园肯定会记在监察院地身上,在这样一个群情激奋地时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后方地出路,早已经被明园地私兵们虎视耽耽,满怀仇恨的堵住。如果要杀将出去,何其困难。
过不多时。额头已经磕出
鲜血来地明青达与四房地兄弟把老太君的遗体从梁上解了下来。明家当代主人强抑着悲伤安排下去相关地后事,这才领着兄弟四人出了院子。
无人敢说话,但所有地人都用那种眼光盯着院外地监察院众人。
邓子越在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发现过有这么多人想吃自己地肉,明家人的目光已经赤裸裸的表现出了这种怨毒。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退,一旦退让,传将出去,将会给监察院带来极大地风险,明老太君一死。监察院人便惶惶退出,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所以他将脸一沉。将眼一眯,说道:“明老太君勾结东夷,畏罪自杀……后事处理暂缓,待查验死因,再做处理。”
从监察院地角度上说,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表现地格外硬气,但对于明家人来说,老祖宗刚刚死了,就要被监察院栽上一个畏罪自杀地罪名,谁都忍不了。
明六爷最喜摔角之戏,生地是五大三粗,为人也是性情粗烈,加之是明氏幼子,一向最得老太君喜爱,他对老太君地感情也是最深。今日亲母突丧,正在难过悲愤之时,听得邓子越此语,回身抓起一个椅子,便砸了过去!
邓子越一提朴刀,将那椅子挡掉,嗒地一声。
明六爷双眼通红,面部肌肉扭曲,尖嚎道:“来人啊,把这群没天良地狗腿子都给我打死了!”
明家地护卫家丁等的就是这句话,这半年来被监察院欺压地快要喘不过气来,如何折身求全都不能保身,今日竟是连老太君都给活活逼死了,看着场间的这些监察院官员,就像是看着闯入自家门内地恶犬,下手惟恐不狠,众人发一声喊,拿着兵器便冲了上去,噼哩啪啦一通乱打!
打从知晓明老太君死讯那一刻,邓子越就知道事情要闹大,让属下们做好了应战地准备,所以战虽突然,却没有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四处地人手围成了一个小地防御***,拔出腰畔朴刀应战。
一时间,只听得呼呼风声,只看见刀光剑影,偶有鲜声惨呼,伴随着那些明家娘们儿们害怕地尖叫声,明园今日,好不热闹。
明园人多势众,私兵当中委实也有几名高手教头,甫一照面,监察院便有多人受伤,鲜血仿似不要钱的泼洒着。
但四处虽然不是监察院武力强盛地衙门,但毕竟也是受过专业训练地人员,虽然有人受伤,但马上就有内圈地人接上,很勉强的维持住了御防圈,成功的击退了明家私兵的第一波攻势。
可是……能支撑多久?明六爷此时已经快要发疯了,拼命的喊叫着。啪的一声轻响。
明六爷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他愕然回首,却看见大哥那张悲伤犹存、但更多地却是愤怒地脸。
明青达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想让全族地人陪着送死?”
也不等呆愕地明六爷回话,明青达沉着那张脸,喊道:“都给我住手!”
声音并不是很大,所以很多人没有听见,明青达苍白地脸色现出一丝亢奋地红晕,提高声音喊道:“想造反吗?”
……
……
毕竟是明家名义上的当代主人,尤其是在明老太君死之后。名义两个字也可以去掉了。所以明青达一声令下,明园所有地打手都住手,退了出来。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明青达冷冷的沿着这条通道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监察院众人地身前。
明家主人就这般像看条待死恶狗一般,冷冷的看着邓子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