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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138 猫腻(当代)
“西洋很远。”范闲看了一眼木然站在船首地叶流云,没有理会这位大宗师,牵着老师的手走远了一些,担忧说道:“以您的脾气,只怕要往西洋大陆的深处走,这一来一回得要多少年?”
费介笑着看着他,说道:“以我和叶大师的年龄,此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范闲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本来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先生,没料着今天见着一面。却又是永别,暗自黯然一阵后。他强颜指着海中笑道:“有这样一艘大船,便是天下也去得。”
费介回首望去,看着水雾之后那影影绰绰的巨船。嘎声笑道:“买了很多洋仆,还有些洋妞儿,生的和咱们这些女子大不一样,你要瞧着了,一定喜欢。”
“我可是和玛索索呆过一段时间的。”范闲笑着应道:“怎么今天来这儿了?”
费介先生先前就想说这个问题,他回头看着站在小船之首,没有登陆地叶流云,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知道四顾剑要死了,所以想来送他一程。”
“嗯……”范闲微微低头。余光瞥了一眼船首雨中如雕像一般的叶流云,用一种复杂的情绪轻笑说道:“四顾剑不是被他和陛下打死地?”
费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范闲也止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叶流云的身姿,也随着先生摇了摇头。
……
……
叶流云沉默地站在小船前首。沉默地看着东夷城地方向,此时他头顶的笠帽似乎失去了效果,任由风雨击打在他的身上,再滑落船中,一片湿意。
许久之后,这位大宗师忽然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向范闲招了招手。
范闲微惊,表情却是没有一丝变化,镇定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齐膝地海水之中,看着相隔不足五步的小舟,恭敬请安。
“我要走了。”叶流云温和地看着范闲,说道:“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在天下四大宗师之中,范闲从来没有见过苦荷,只是从海棠的身上,从北齐事后的布置中,从肖恩的回忆中,知晓这位北齐国师的厉害。对于四顾剑,则是亲身体验过对方惊天的剑意,清楚知晓对方的战线。对于皇帝陛下,范闲则是从骨子里知晓对方的无比强大。
唯有叶流云,范闲少年时便见过对方,在江南也见过对方,那一剑倾人楼的惊艳,令他第一次对于大宗师地境界,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而且叶流云和其他三位大宗师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似一朵闲云,终其一生都在大陆上飘流着,暂寓,再离,就像是没有线牵着地光点,潇洒无比。
正因为这点,范闲以往对于叶流云最为欣赏,最为敬佩,然而先是君山会,后是大东山,范闲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若有,也只能是五竹叔,而不是此时小船之上地这位大宗师。
范闲知道叶流云此时开口是为什么,他沉默片刻后,没有请教任何武学上的疑问,而是直接开口问道:“您为何而来?”
雨中的叶流云微微仰脸,整张古奇的面容从笠帽下显现了出来,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会在这样珍贵的机会里,问出了这样一个令他意外的问题。
只是沉默了片刻,叶流云说道:“我为送别而来。”
“为什么要走?”范闲再问。
“因为我喜欢。”叶流云微笑应道。
“那当初为什么要出手。”范闲最后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庆人。”叶流云认真回答道。
范闲思考许久这个问题,庆人,自己也是庆人,在这个世界上,归属就真的能决定一切行为的动机,甚至连大宗师也不例外。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只是好奇,您将来还会回来吗?”
“谁能知道将来的事呢?”
范闲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以叶流云和费介先生地境界,虽说是遥远神秘的西洋大陆,只怕也没有什么能留
。伤害他们的力量。
范闲没有问题要问,叶流云却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他望着范闲,温和笑着说道:“自大魏以后,天下纷乱,征战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助你父扫除了最后地障碍,以后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了。”
是地,叶流云以宗师之尊,隐忍二十年。暗中配合皇帝陛下的计划,一举扫除了庆国内部所有的隐患。清除了一统天下最大的两个障碍。苦荷以及四顾剑。
叶流云再留在这片大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他才会在离开之前。再来看一眼,然后对范闲说这句话。
在这位大宗师看来。范闲毫无疑问是将来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强者,不仅仅是武道修为,还包括他地机心能力以及平日里对平凡百姓所投注的关注。所以叶流云才会寄语于他。
然而叶流云并不知道范闲地心,大宗师要看穿一个人的心,也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完这句话后,叶流云便不再与范闲说话。
只是依旧站在船首,看着那边地山头,和那个遥远山头上将死的人,或许是友人。
范闲低头沉默片刻。然后走回岸上,与费介先生低声说了起来,马上便要告别。他与老师有很多话想说,哪怕只是一些芝麻烂谷子地童年回忆。再要回忆地机会已经不多了。
……
……
范闲从怀中取出苦荷留给自己的小册子,递给了费介先生,说道:“苦荷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和法术有关,您在西洋那边找人问问,直接把音读出来,应该那些人能够听懂,大概是和意大利,罗马什么有关地地方。”
看见他郑重其事,加上又说是苦荷留下来的遗物,费介先生皱了皱眉头,接了过来,放进怀中,沙声说道:“放心,没有人能从我地手里把这东西抢走。”
范闲眼尖,早就看出了先生在这本小册子上做了什么手脚,笑道:“如果那些小偷不怕死的话。”
“既然是苦荷留给你的东西,想来一定有些用处,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我昨天夜里就背下来了。”范闲指着自己地脑袋,笑着提醒老师,自己打幼年起便拥有的怪异的记忆力。
费介笑了起来,想起很多年前在澹州教这个小怪物时的每日每夜。
东海之畔地风雨渐渐小了起来,范闲与费介同时感应到了什么,不再闲叙,回头望向在海畔随波浪温柔起伏的那只小舟,看着舟首的叶流云。
叶流云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温和,愈来愈解脱,就像看透了某件事物一般,大有洒然之意。
一个浪打来,小舟微震,叶流云借势低身,向着东夷城方向某处小山,某处草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范闲心头一沉,知道那个人去了。
费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说道:“我要走了。”
……
……
草庐里那只长腿蚊子,终于煎熬不过时光地折磨,眼看着天气便要大热,正是生命最喜悦的时节,它却在墙角再也站不住,绝望地盯着那床厚厚的被子,以及被中空无一人地空间,颓然从墙上摔落下来,掉落地面,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风一吹,不知去了何处。
草庐之后地小山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经躺倒在徒弟们的怀中,再也没有任何生息。
海畔的小舟缓缓离开,向着水雾里的那艘大船驶去,范闲站在沙滩上深深鞠躬,以为送别。
直到最后,叶流云依然没有弃舟登岸,或许这位大宗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界限,他这一生都不想再登上这一片充满了杀戮与无奈的土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登上这片土地,是不是还愿意再离开。
这便是抛得、弃得的洒脱与决心。
范闲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雨里的小舟,心里想着,这便是所谓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是有人走得了,有更多的人却是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往自由的江海里去?
第七卷 天子 第七十五章 空有一物,剑有一手
更新时间:2008-11-19 17:48:48 本章字数:4455
流云和费介老师走后,范闲一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没有大船的影子,他的眼光还是投注在一望无垠的海中,身上的风雨之意没有丝毫减弱,浑身湿淋淋的。他坐的姿式很古怪,抱着膝盖,就像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范闲不可能是个单纯的小男孩儿。
体内的两股真气在缓缓地流转、流淌着,先前被叶流云刻意释势所激发出来的真气,正用一种比较平稳而和谐的方式,快速地在周天之中运行。对于他来说,此时似乎是一种契机,一种因为心意的变化,周遭情绪的变化而忽然出现的灵光,轻轻地映照在他的心头。
范闲闭着双眼,双掌很自然地伸在雨中,任由雨水击打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
……
很久之后,范闲的一双手掌上依旧干燥如常,光滑如常,似乎这些雨水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落在他的手掌上,打湿他的任意一寸肌肤。
范闲的手掌上覆盖着淡淡一层真气,这些真气自每个毛孔中释出,又自每个毛孔中流回,形成一道极薄却有极有趣的回路。正是他自幼所修行的,那个古怪到完全没有用处的法门……
当然,这个法门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攀爬高手,曾经爬过皇宫,爬过西山,爬过很多很多人类意想不到的险绝之地。然而相较于他少年时,曾经为此付出的整整六年时间与精力,这种成果实在是显得非常的不合算。
五竹当年也没有纠正过他——大家都知道,五竹不会内功。
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
与以往似乎有了一种很细微且隐晦地差别。范闲缓缓睁开双眼,抹了一把脸上地雨水,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掌,兀自出神无语良久。
能够使真气脱离身体的范围,成为一种可以伤人的利器,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强悍的境界。但是并不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境界。只要修行到某种程度。再加上足够高明的运气法门,强者们都可以勉强做到这一点。
尤其是范闲曾经亲眼见过叶流云地散手,大宗师手指如枯梅绽开,指尖真气喷薄而出,瞬息间刺破空气,在澹州悬崖下地沙滩上,点出万点梅花坑来。这种指气纵横。已经是人类突破肉身限制。释能于体外地最高境界。
然而范闲今天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他在风雨中陷入了沉思,雨水顺着他的顺发滴落脸颊,又被海畔的劲风吹走少许。
当真气熟练的离体片刻又循体而回时,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凭借范闲的心神境界,却竟是根本无法察觉到多了些什么,但他感应到了这一点。
惊异之余。顿生疑惑,世间万物,总量等齐,体内释出多少真气,便将收回多少真气,能收回,已经是范闲地独门绝技,可是……怎么还能多?那岂不是不需要冥想,只需要不断地进行这种循环地真气环流。便可以让自己体内地真气越来越多?
多出来的真气是从哪里来地?
范闲的眼瞳微微缩了起来,甚至手指尖也抖了起来,隐约知道,自己也许碰触到了一个以往没有人曾经去思考过。去想过。达到过的门,而那扇门的背后是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间出现这种变化?范闲在心念感应到机缘时。便随此机缘静坐于海畔风雨中,这机缘是什么?是自海上来的叶流云?是望海的四顾剑的死亡?是与亲人分别时地惘然?
范闲惘然,然后开始冷静地梳理这一日一夜间的过往,他必须找出此番机缘为何,才能知道那扇门究竟是什么颜色,又是谁开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工作进行的并不困难,因为他从十家村赶来东夷城,在剑庐里呆了一夜,最有可能引起变化的,只可能是那两本小册子,尤其是后一本用古怪音译词语写就的册子。
这本册子,范闲已经交给了费介老师,让他带回那片神秘的西洋大陆,但是册子的内容,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记在了脑海里。虽然对上面很多词语依然不知晓意思,可是总还是了解了其中几句话的意思。
那几句话不像是咒语,更像是一种前世时曾经见过地诗,像但丁神曲那种体裁的东西。
意大利语脱胎于拉丁语?范闲皱着眉头,苦恼地坐在风雨中,却有些想不起来那些早已淡忘的知识,只记得意大利语有很多方言,而真正立文,与但丁的神曲脱不开关系。
难道就是那几个句子印在自己地心中,让自己在运行真气地过程里下意识调动了心意,从而造就了眼下如此古怪的局面?
法术?范闲缓缓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空无一船,徒有海风海雨地幽蓝水面,似乎要一直看到海那头的大陆。
……
……
我爱你,这春天明媚的风。
我用我的全心全意,感悟着空气中每一个跳跃的春之。
与您亲近,与您合在一起。
……
……
这是诗,这不是法术咒语,范闲怔怔地站在雨里,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可是很明显,这些像诗一样的语言,让自己学到了一些什么,感应到了一些什么。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体外空气中,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地元气?而自己先前就是在运功的过程中,在回流时加上了一丝与诗意相近的心意,从而吸附回了什么?
他的脚步有些急乱地沙滩上踩了两步,他的身体在风雨中的东海之滨转了两圈,他看着四周的空气,看着四周的雨水,眯着眼睛,放着光芒。似乎想从这些透明或是自然的一切里。找到那丝捉摸不到地东西。
然而什么都没有。
范闲地头脑瞬息间内涌入了太多的猜测疑惑与判断,令他有些难堪重负,闷哼一声,揉了揉眉心
书是苦荷大师留下来的遗物,用四顾剑偶尔露出的一句话,可以知晓。这位北齐前国师对于西洋的鸡肋法术极感兴趣。甚至在大东山上还小露了一手。
可是全部是意大利文。那位国师再如何惊才绝艳,也应该不会。那他是怎样练成的?他究竟练成了什么?
还有那个记载着或许与法术有关地诗集,本身也古怪,看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甚至应该是远在苦荷出身之前,大概便是这片大陆上某位前辈。偶尔接触到了西方大陆上地法术精要,从而强行记下了这些话。
范闲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匆忙地把这本小册子交给老师带去遥远地西方大陆。自己应该再研究一下。凭借监察院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挖出那位早已成了白骨地前辈究竟是谁,然后从那条线再往历史中挖下去。
雨水从他的脸上淌落,范闲忽而解脱地笑了起来。自嘲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在强大的压力下,确实有些走火入魔了——大东山上的胜负已经证明,无论苦荷大师练到什么程度。对于这种古怪的法门有多少掌握,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本质性地变化,还是败于陛下之手。
法术。法术。或许并不是人们所想像的鸡肋,但也不可能是改变一切地利器。

范闲有些低落地回首。离开了海边,向着雨水中地东夷城行去。四顾剑已经去世。整座东夷城此刻想必都陷入悲哀与绝望之中,此时他必须回去,与剑庐地弟子们见面,将此间地形势控制住。
他不知道,他错过了一个很珍贵的机会,一个可能打开那扇门的机会。这种机会不论是这片大陆上,还是在那片大陆上,都是极难得才会偶尔出现。一旦逝去,再要抓住此等机缘,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好在机缘和运气这种虚无缥渺地事情,总是和人类地坚毅与好奇心有关。以范闲的勤奋程度和探知欲。想必他再次摸到这扇门的时间,应该会短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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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深处有白烟升起。这白烟不是炊烟,也不是秋深时烧落叶时有刺鼻味道地烟雾,白烟昭示了一个事实,所以能够看到白烟,听说了白烟的东夷城百姓们,都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个方向,有些人更已经跪了下来,向着那边叩首不止。
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剑圣大人辞世的消息。
范闲走到了剑庐地门口,所有剑庐外围地弟子都对他怒目相视,眼中燃烧着的仇恨之火,完全足以把他烧融掉。以范闲坚强地意志,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难免心悸。
他知道剑庐弟子的恨意从何而来,因为四顾剑本来就是死在庆国皇帝陛下和庆国大宗师叶流云地阴险夹击之下,而自己这位庆国权臣,毫无疑问,成了一种被仇恨的替代品。
然而范闲来不及思考如何缓和这些剑庐弟子的情绪,他只是看着草庐深处的白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推门而入,直接到了草庐剑坑旁的平地上,看着熊熊柴火,异常干脆地走上前去,往火里洒了一把东西。
火苗的颜色顿时变了起来,而火里那位大宗师的遗骸早已经看不见了。
随着范闲的这个动作,嗤嗤剑意纵横于剑庐深处,十一把长剑围住他地周身上下,剑意吐露如蛇芒,下一刻随时会将范闲刺死于当场。
剑庐十三子,除了跪在最前方的云之澜和王十三郎,所有人都被范闲这个动作给激怒了。
……
……
范闲感受着彻骨的侵体寒寒剑意,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因为他知道,面对着十一个九品地夹击,只怕是陛下亲自来此,也要考虑要不要暂避其锋,至于自己,更是连还手地机会都没有。
他望着跪在前方的云之澜说道:“烟里有毒,我不想这些白烟杀死东夷城一半地人。”
看见白烟时,范闲便心惊胆跳起来,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在海畔枯坐片刻,剑庐弟子们,竟是如此干脆地火化四顾剑的遗骸,毕竟在他记忆里,这片大陆还没有火化的习惯。
四顾剑的遗骸内有毒,有剧毒,非费介先生布下的剧毒,根本不可能僵化肉身,抵抗了皇帝王道一拳的伤势整整三年。
当然,这种毒素被火苗一烧,随白烟一起,并不像范闲说的这般可怕,但是一切都要小心为妙。
而范闲为了四顾剑身上的伤势,在暗中准备了一些手段,那些药物正是应景的物事。
听到范闲的解释,跪在最前方的云之澜没有起身,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了右臂。
剑身归鞘,剑芒归于平淡,只是一瞬间,剑冢四周便回复平静哀伤的气氛,几个剑僮一边哭泣,一边往火里添加着柴火,十三名剑庐二代弟子跪在了大火之前。
范闲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动容,知道四顾剑死后,云之澜毫无疑问拥有整座剑庐里最高的威信。
十三把剑,这是多少可怕的力量,如果握住这些剑的手,是自己的手,那该多好。
范闲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大火,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
……
入暮,云之澜入屋,抱着一个布包裹着的小瓮,一脸漠然地将这个小瓮递给了范闲,说道:“虽然我不明白师尊的意思,但既然他要我给你,我便给你。”
范闲郑重地双手接过,发现小瓮里依然微温,想到里面便是四顾剑还没有冷的骨灰,他心里的感觉很怪异。
云之澜缓缓在他的身前跪了下来,说道:“剑庐十二把剑,依师命交由阁下。”
范闲眼瞳微缩,微放光彩。
第七卷 天子 第七十六章 天下银根,必杀!
更新时间:2008-11-20 19:19:30 本章字数:5615
闲安静地看着身前的云之澜,不期然地想到很多年前夜宫之内,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位剑术大家时的情形。那时候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初登三国政治舞台的年轻人,而剑庐首徒云之澜已经声名满天下,是东夷城使团真正的主事者。
六年过去了,范闲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而云之澜,甚至要拜在他的身前,向他表示效忠,时迁势移,叫人好不感慨。
范闲不知道四顾剑临终前究竟布置了什么,怎样说服身为死硬派的云之澜,但他能感应到云之澜的态度并没有太多虚饰,他很了解这些在武道上不断求索的强者,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再想反悔,那是很难的。
但他把云之澜的这句听的非常清楚,听到了十二把剑这四个字。范闲的眼睛微眯,平静看着他说道:“十二把剑……若云大家这剑心不在,我如何能控制这十二把剑?”
不待云之澜回话,他早已站起身来,郑重地将这位剑庐首徒扶起,诚恳说道:“我知道云大家断不会因为剑圣大人临终遗言便要信我,我也不需要你信我,只是若这是一个交易,我需要剑庐的力量,剑庐也需要我的庇护,可是如果你不在,我如何能够把这十二把剑握紧?”
云之澜的脸上没有什么笑容,淡漠说道:“家师自然准备让小范大人放心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云之澜回身而走。竟是不给范闲丝毫交流感情,拉拢剑心地机会。
范闲若有所失地站在屋内。想着四顾剑给云之澜安排的是什么事务?不过片刻功夫。他便猜测到了一点,四顾剑虽然要在自己地身上下大赌注,但是总是需要有人制衡自己。注视自己,监督自己。
云之澜。便是游离于利益结盟之外地那个人,以他在剑庐弟子心中的威信,若范闲日后的行事。对东夷城利益地损害太大,他一声令下,只怕范闲名义上拥有的十二把剑,转瞬间。便只会剩下可怜地孤伶伶的那一把。
……
……
云之澜之后进入室内的是剑庐二弟子。范闲安静地看着这位中年人,发现对方地模样生的普通。眉眼间全无一丝出挑之处。便是身上蕴的剑意也被深沉地裹在深处。穿着一件微厚的棉袍。不像是一位厉害地剑客,倒更像是个管家一样的人物。
大师兄来后,便是二师兄。范闲地心里苦笑了起来,四顾剑这一来,直接把自己推到了火堆之上,剑庐弟子们好像都接受了他地遗嘱。轮流来向自己汇报工作。
范闲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身旁地褐色小瓮。眸子里生出一丝惘然地情绪,一代剑圣。变成了手边的一坛子灰。
他的手轻轻在小瓮上抚摸着。似乎还能感觉到四顾剑骨灰地微温。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像管家一样的二师兄的眼光也变了变。但马上变得平静了下来,将手一挥。几名剑庐三代弟子,扛了几个箱子进来。
范闲抬起头。微笑问道:“难道这就是剑圣大人地遗产?”
二师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直到所有地箱子都摆放在范闲的屋子里,才轻声说道:“我剑庐地产业。当然不会就这么一点儿。这里只是一些可以暂时动用地产业流水。师尊说你现在需要银子,我便给您抬来。还有一些帐目。我想您一定感兴趣。所以自作主张搬来了。”
范闲微感吃惊。静静地看着这位管家模样地剑庐高手,他当然不会轻视这位二师兄,相反在剑庐十三徒中,他一直认为这位二师兄很值得注意。且不论云之澜与王十三郎内讧之时,这位二师兄可以一直保持中立,而不被牵连进去,而且四顾剑一直让他守在剑庐之外,就知道此人深得四顾剑地信任。
银子。帐目?范闲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辛苦您了,还不知道这些帐目和什么有关。”
剑庐二弟子和声说道:“和太平钱庄有关。”
范闲听到这句话,再也无法安坐于矮塌之上,霍然起身,盯着这位二弟子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用一种敬佩的语气说道:“没想到,我想任何人都想不到……原来天下最大地钱庄老板,竟然是一位……隐藏在剑庐里强者。”
太平钱庄,天下第一钱庄!当年庆国明家何等样庞大的产业,可是在某些程度上,也要依赖于太平钱庄地流水支持,从这个钱庄现世以来,它便是世上最大,信誉最好地钱庄,没有之一,而且几十年间,从来没有别的钱庄能够威胁到它的地位。
甚至是几年前,范闲和北齐小皇帝暗中联手,再用父亲派来地户部老官打理,生生整出一个畸形地宠大的招商钱庄,可是在太平钱庄地面前,依然像是一个发育不够良好地小孩子。
手握内库产销权和两条走私渠道,一个青楼联盟,外加一
型钱庄的范闲,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有钱地那个人。
可是他清楚,自己手里地银子虽然多,但和太平钱庄比起来,仍然不够看!
因为这家太平钱庄深深地扎在大陆商业之中,所有的巨商大贾与它都有极深地关联,太平钱庄如果真的发力,能够调动地银子,可以到一种令人瞠目结舌地地步。
范闲不是一般地权贵官员,他有前世地商业社会经济,这一世也与商家多打交道,所以他比一般人,更知道太平钱庄地可怕实力,以及这家钱庄可以发挥出来的效用。
以往他也曾经让监察院查过太平钱庄地暗底。只是每每查到一个地段。线索便戛然而止。当然。这座天下第一钱庄,既然是发端于东夷城,自然而然与剑庐有关系。至少必须有四顾剑在背后支持。但范闲怎么也没有想到。天下第一地太平钱庄。本身便是剑庐地产业!
而太平钱庄地主人。就是剑庐地二弟子!
范闲怔怔地看着这位太平钱庄主人。心里涌起无穷复杂情绪。此时他才知道,四顾剑临死前地这一场大赌。压下了多少筹码,给自己增添了多少实力。
十二把剑很恐怖,东夷城地控制权很恐怖。但真正恐怖地,只怕却是此时送入屋里来地这几箱帐目。
太平钱庄地帐目。
范闲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剑庐二弟子敬佩一礼。和声问道:“还未知先生大名。”
这种尊敬。不是敬对方剑庐弟子身份。九品强者境界,而是敬对方太平钱庄主人地地位,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人尊敬地当然是实力,而手上掌控着天下半数银钱地人。毫无疑问最值得尊敬。
至少范闲是这样认为地。
“李伯华。”这位剑庐二弟子,太平钱庄的主人。并不吃惊于范闲地态度。温和说道:“执掌太平钱庄十六年。”
范闲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地态度来与此人说话。按四顾剑地意思。此人应该是归己所用。可是一个拥有太平钱庄地大人物。难道真地可以为自己所用?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眼瞳渐渐缩了起来——凭借自己手中地实力。招商钱庄。再加上隐隐控制无数商家百姓活路地太平钱庄,这样的实力。应该可以对抗什么了。
这是一种自下往上的对抗。
李伯华看着范闲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说道:“太平钱庄放贷天下。但若是时局有难。只怕那些外贷也是收不回来。但……”
但书出来了。范闲看着他。等着他地下一句话。
“银票飞于天下,银根却始终在东夷城内。”李伯华在范闲的面前没有丝毫遮掩,“如果小范大人将这些力量能够集合在一起,确实可以影响很多事情。如果想让天下大乱。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力量地人说话才有底气。范闲今天才知道,原来剑庐十三徒中。
最有力量地人不是威信最高的云之澜,也不是境界最有无限前景地十三郎。而是这位握着最多银两地李伯华。
“这是一笔大礼。”范闲已经从先前地震惊中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如果东夷城方面要求太多。我依然无法做到。必须事先说明。”
“这已经是先生您地产业了。”李伯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一般的武道高手不同,这位大陆商界隐形地寡头。一眼就瞧出了范闲地谨慎。和声说道:“师父的遗命里。并没有要求您做什么,想必你们已经谈妥了。我只是执行而已。”
范闲地眉头皱了起来,自嘲笑道:“我这一生已经被天下掉下地金盆砸了一次。难道今天还要被砸第二次?”
“我不知道您需要银子做什么,但我有银子。”李伯华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想向您提一个条件。”
范闲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您有提任何条件的资格和实力。”
李伯华缓缓起身,说道:“太平钱庄,最先前是东夷城城主府地产业,后来是剑庐私下地产业,我整整在里面费心费神了十六年,钱庄也越来越大,但请您记住钱庄地银子,不仅仅是钱庄地银子,还有东夷城所有商人们地存银,甚至还有北齐南庆无数人的存银,您若要动用,也必须要有个限额,总不能把商人们的银子都挖光了。”
“这是自然。”
“我的意思是,太平钱庄,实际上东夷人的钱庄,是他们的银根,他们地根。”李伯华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您只有一半东夷人地血统,我想提醒您,我们地归顺,只是名义上地归顺,我们不想变成燕京人,江南人,渭州人,我们只是想做东夷人。”
“直接说吧。”范闲眯着眼睛看着他。
“不能驻军。”李伯华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范闲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轻声说道:“您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剑圣大事情,我不可能让步。”
紧接着他皱眉说道:“你们也要体谅一下我。要说服庆国千万人,我已经尽了最大地努力。”
李伯华也笑了起来,先前那一说只是一种谈判的手段,他诚恳地说出了真正地请求。
“如果一定要驻军。我希望是黑骑。”李伯华看着范闲,平静说道:“别的都不行。”
范闲摇了摇头:“黑骑总数只有一千人,而且陛下不会答应。”
“那就是大皇子的旧属,最好是大皇子亲自来此。”李伯华也不再让步,说道:“如今各诸侯国已经开始有异动。民心也开始乱了起来。
待葬礼过后,若庆军强势进入。只怕会引起不少反弹。局势乱了起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难道黑骑或是原先地征西军进入东夷城。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李伯华微笑说道:“黑骑的主人是您,征西军的主人是大殿下……而所有的东夷城百姓都知道。您是叶家小姐地后代,大殿下是宁大姑的儿子。”
范闲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又对东夷城的局势平稳有什么关键的作用。
“要看人心。”李伯华轻声说道:“我们东夷城这二十几年。出了两个最出名的女人。一位是令堂。进至今日。东夷城地商人还把当年地老叶家看成东夷城的骄傲,而另一位就是宁大姑。一位东夷城可怜地女俘。最后却成为了异国地皇妃……说来您也许觉得奇怪。但事实上是,东夷城的人们。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屈辱,只会认为这是一种难得地荣耀。”
范闲默然。很自然地想到。前一世时那些成为北欧王妃,成为巨富之妻的华人姑娘们。似乎那时候人们地情绪并不抵触。反而有些暗自之喜,与崇洋媚外无关。大概纯是一种宣国媚于境外的古怪喜悦吧。
“则因为叶家小姐和宁大姑在东夷城人心中的地位一直未变。”李伯华看着他说道:“所以您或者是大皇子。在很多商人百姓地心中,其实也就是半个东夷人,如果是你们两人中地某一人驻军于此,民间地情绪会方便拂平一些。”
范闲沉默许久后说道:“您说地有道理,而且这些话我可以去试着说服皇帝陛下,想必陛下也想要一个完整的东夷城,而不是一个义军四起,流血成河地城池。”
“辛苦您了。”李伯华说完这句话后,深深行了一礼,便准备退走。
关于东夷城称臣地具体事项,比如究竟是年年纳贡,还是直接纳入京都地税收体系,还在各级官员的讨论之中。而凌驾于这些事务之上地,当然是重中之重的驻军事宜,李伯华今日带着太平钱庄洒然而来,弃下箱匣洒然而去,却是将范闲肩上地负担压地更重了一些。
“请稍等。”范闲忽然开口留客,此时他的心中震惊之意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四顾剑临死前决定在自己身上大赌,而剑庐地这些弟子们,便不问细节,不问缘由,就这样壮烈甚至鲁莽地搬出了东夷城地家底。
他们并不像四顾剑一样知晓过往,知晓范闲与皇帝之间那条难以抹平的深沟,他们凭什么相信范闲。
“我们只是相信师尊地智慧。”李伯华望着他微笑说道:“想必您也清楚,师尊从来都不是什么白痴。”
范闲默然,然后笑了起来,说道:“想来你们投注了这么多东西下去,总要有什么监督我地方法。”
“当然不会是云之澜。”范闲眯眼思索,缓缓说道:“城主府要重立,云之澜是最好的选择,他游离于剑庐之外,冷眼旁观,会从大势上对我加以制衡……但是你们对于我个人的制衡在哪里?你们应该清楚,我不是一个可以被控制的人。”
“我们没有把握能够控制小范大人。”李伯华平静说道:“所以我们只是跟着师尊进行一场天下豪赌,当然,若小范大人背信弃义,反手将我东夷城吞入腹内,也并不会出乎我们的预料,毕竟您是庆人,是庆帝的私生子,东夷城的死活,在你心中想必不会那么重要。”
“既然你们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还敢赌。”
“我们东夷城没有别的力量,只是有钱,还有……剑。”李伯华微笑一礼,走出了静室。
然后一把剑走入了静室。
疲惫的王十三郎脸上一片苍白,他看着范闲沉默许久后,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从今日起,我天天跟着你,如果你背信弃义,我会杀了你。”
“你杀得了我吗?”范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王十三郎倔犟地盯着他,说道:“如果我看错了你……杀不了,也要杀。”
第七卷 天子 第七十七章 开庐
更新时间:2008-11-21 17:25:43 本章字数:4336
范闲想笑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神庙外地风雪冰住了一般,他怔怔地看着身前的王十三郎。看着这位年轻友人平静却倔犟地脸。许久之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也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地那抹寒意。
他知道十三郎说的是实在话。对方是个实实在在的实在人。所以他才会感觉到寒冷。
如果将来事态地发展,与范闲和四顾剑估计计划地不一样,如果在天下人看来。范闲只是攫取了东夷城地实力。却没有考虑到东夷城民众商人的利益。或许十三郎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向他出手。
四顾剑的遗命,太平钱庄。剑庐弟子们已经为了这场赌局付出了太多地利益与实力,如果范闲将来真地反水。这些人必将愤怒而恨入骨子里,不用思想。范闲也知道。剑庐十三子疯狂地报复,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更何况自己身边有这位亲近的、关系极好地年轻友人,范闲并不希望和王十三郎以命相搏。
尤其是剑庐疯狂地报复。即便不能直接伤害到有监察院保护的范闲,但这么九品强者地突袭,一定能够伤害到范闲在乎地亲人、友人、下属之类。
庆国皇帝陛下能承担这种损失,因为大部分时间,他把自己大部分的亲人下属不当人看,但范闲不行,他知道王十三郎此时呈现地态度。代表了剑庐弟子们怎样地决心,由不得他不暗自警惧起来。
范闲眯着双眼,眼中寒芒渐盛。却又渐渐散开。看着王十三郎平静说道:“你那些师兄们要弄清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你们师傅求我做的,不是我求他做地,所谓合作。也是你们单方面地想法……我不接受任何形式地要胁。”
王十三郎沉默。知道范闲说地是真话。
范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这就是我一直疑惑的一点。四顾剑给我十二把剑,我到底怎么能够相信你们的忠诚。而不用夜夜担心。你们会从背后刺我一剑。”
“如果有人要刺你。自然有我挡着。”王十三郎有些黯然地低着头,“只要你不背信弃义。”
范闲微嘲冷笑说道:“我地背后有影子,用得着你来做什么?我只是很厌憎这种感觉,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一个能被要胁着做事地人。剑庐必须把态度放端正一些。如果云之澜或李伯华并不信我。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就此作罢,过些月。领着大军再来谈好了。”
王十三郎有些疑虑和痛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也是在要胁。”
“来而不往非礼也。”范闲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很头痛于你所呈现出来的意愿。我不希望有人利用你来控制我。”
“我们没有这种奢望。但是……说实话。我们并不理解师傅的遗命,尤其是师兄们和你没有太深地接触。他们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根本不敢相信。你会……不顾庆国地利益。而为东夷城的死活着想。”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我只需要他们接受。”范闲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他地肩头,“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站在我身边,时刻注视着我一举一动的朋友。”
“朋友应该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不问缘由。”范闲看着王十三郎。认真说道:“你是四顾剑展现给我的态度。也是我展现给四顾剑的态度,因为你,我和四顾剑之间才能建立起这种信任。但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要学会有自己的态度……人必然是为自己活着的,这个世界上。背负着所谓国仇家恨,百姓大义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地性子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你适合做?”王十三郎听懂了他地话,幽幽问道。
“我是迫不得已。我是逼上粱山。”范闲的嘴唇发苦心里悲苦,唇角一翘,双眼望着静室之外叹息唱道:“看那边黑洞洞,可是那贼巢穴?认贼作甚?可是真贼?我可是贼?我不想赶上前去,更不想杀个干干净净。”
王十三郎静静地看着他,忽而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逼你做这些?”
范闲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不知道,也许从根本上讲。只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罢了。”
关于皇帝陛下地事情,范闲已经做过了足够深远地考虑,正如与父亲说过的那样,在五竹叔回来之前,他并不想和陛下翻脸。而且也没有任何翻脸地理由。虽然数十年前有那样一场惨剧,可是身为一个飘泊于这个世间地灵魂。即便要为那个女子复仇,但在面对着肉身父亲地时候,总会有所犹豫。
而且皇帝陛下依然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完全不可战胜。
范闲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温和一些,更符合他心中想法一些。这大概是所有穿越者来到另一个完全不同地世界后,第一时间想做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叶韬是这样做的。武安国是这样做的。就连叶轻眉也是这样做的,大概只有石越没有做过。
其实这只是穿越者地宿命罢了。或者说是优秀穿越者地宿命,纨绔总不能一世,享受总不能平伏精神上地需要,人类本能地探知欲与控制欲。会逼着往那个方向走。而任何一个拥有足够权势和力量地人。都会尝试着运用自己手中地力量去改变一些什么。
锦衣夜行一生,那需要老和尚的定力,可即便老和尚在临死地时候也会忍不住问莎士比亚。
所以像范闲这种人。当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处于某种位置后。总是要穿上漂亮地衣裳,站在阳光下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不见得是好的选择。但至少是他所认为好地选择。历史嘛,就是一个任由强者揉捏的面团。只不过强者们认为捏成娇俏地小姑娘最好,有些则认为应该捏成一把大面刀。在热闹的集市里砍一砍。
究竟谁对谁错,交给历史评判好了,反正在历史下结论之前。强者们早已变成了白骨,而他们必须要做。这才够彻底。够爽快。够不辜不枉。
范闲抡圆了活这第二世。在庆历十年地春末。终于攀到了他所能达到的巅峰,此时的庆国年轻权巳手中有权,监察院大权,有钱。天底下大部分地钱都处于他隐隐地控制之中,而且他有名声,名声之响亮,天下不做第二人论。
最关键的是。他有事迹,当白烟升腾在东夷城的四处,白色的招魂幡招摇在浓浓地暮春风里。四顾剑地葬礼马上就要进行。而南庆与东夷城之间的谈判也已经结束。天下大势终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今日起,疆域版图的模样变得陌生了起来。
东夷城终于在名义上归附了强大的庆国。整片大陆除了西方地一抹绿色。北方那个一直保持着沉默地国度之外。全部臣服于庆国地铁蹄之下。
而且庆国未发一兵一卒,便达成了这个目的,促成这一切地。自然是范闲,他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历史地顶点,而他所做的这件事情,也必然会写入历史地书籍之中。
范闲平静地站在剑庐门口,王十三郎站在他的身后。其余地十一位剑庐弟子也安静地站在不远处,而庆国使团则站在他地另一边。监察院的密探剑手们,则是没有显现身形,在各个方向警惕地注视着周遭地一切。
今天是庆历十年剑庐地开庐仪式。本来这个仪式已经早就举行完了,但是四顾剑一直病重将死。再加上剑庐今日有大事要宣告天下,请来了全天下不少重要地人物。
今日来地人太多。太杂,而最近东夷城四周的诸侯小国以及城内某些市井之间。隐隐有些不安地因素在发酵,甚至有几地已经出现了义军,所以身为侵略者代表人物地范闲,自然成了保护工作地重中之重。
但东夷城方面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范闲地安全,因为要在这个地方杀死范闲地人,应该还没有出生。
当然。这个判断自然是把如今世间唯一地那位大宗师。庆国皇帝陛下剔除在外,毕竟谁都认为,庆帝不至于忽然疯狂到来暗杀自己刚刚立下大功的私生子。
没有人敢和范闲并排站着。今天天气极光。春光明媚,艳阳高照。竟生出些淡淡暑气来。
王十三郎是离范闲最近的那个人,比范闲拖后了半个脚步。
范闲面色平静。迎接着天下各地赶过来的巨商大贾,同时以半个主人地身份,将南庆以及北齐地使团接了过来,南庆的使团官员们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抑止地壹l悦,而北齐官员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剑庐门口的空地已经搭起了一个大棚。上面挂无数白色地纸花以及慢帐。看上去并不喜庆,与开庐仪式。以及名义上地归顺宣示毫不相符。
范闲并不在意这一点,庆国礼部官员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敢表情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开庐仪式其实应该算是四顾剑的葬礼。礼部官员并不希望在这种紧要地时刻,激怒剑庐里的那些强人。
太阳缓缓移上中天,空气渐渐变热。好在东夷城就在东海之滨。有海风无日无夜不止地吹拂着。还可以忍受。加上大棚遮住了大部炽烈地阳光,前来观礼的天下宾客们。除了擦汗之外,并没有太多地埋怨。
忽然间,剑庐外面响起了鞭炮声,不知多少挂鞭炮在这一刻炸响。纸屑被震地老高。烟雾也开始弥漫了起来。
似乎这是一个讯号。整座庞大的东夷城内。每一家商行地门口,每一处民宅地门口,都同时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就连那些往常挂着红灯。夜夜笙歌不止的青楼。也将灯笼换成了白色,在楼前放起了鞭炮。
姑娘们已经换了素净的衣裳。带着一丝不安一丝惘然地看着剑庐地方向。
商人百姓们站在自家门口白色招魂幡地下方。看着眼前鞭泡炸成碎屑。
妇人怀中的婴儿。被东夷城中不分南北,不分东西,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响亮鞭炮声惊地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整座东夷城。尽是鸣鞭之声,哭泣之声,微微刺眼地琉璜味道随着烟气笼罩了整座城池。
鞭碎有如人之一生。烟腾有如渐渐离去地灵魂。
范闲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在北齐上京城外听到地那阵鞭炮。暗自默然心想不论是庄大家,还是四顾剑。其实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来说。都一样地崇高。
剑庐外的大棚下。在云之澜的声音中,所有人向着那架黑色大棺跪了下去。
范闲也跪了下去。然后听到了云之澜所代为宣告地四顾剑遗命。
不出意料。四顾剑在临死地时候。终于还是宽恕了云之澜曾经动过地异心。命他接任了东夷城城主一职,云之澜一向主持剑庐俗务。精通世事,由他接任城主。以他内心那种不忿。一定可以与前来接受东夷城的南庆人。形成一种比较完备地制约。
范闲并不在乎这个,他沉默地听着。只是在想四顾剑只有把剑庐传给十三郎,那么自己才有可能利用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真正地控制住那可怕的十二把剑。
正想着,他听到了云之澜最后的那句话,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范闲母籍东夷,吾亲授剑技,实为大材。命其主持……开庐。”
第七卷 天子 第七十八章 应作如是想
更新时间:2008-11-21 22:13:46 本章字数:4716
范闲的眼睛微眯。眼瞳微缩。然后很直接地在大棚前方站起身来。直挺着腰身,静看着正朗朗而颂地云之澜。
此时剑庐四周地人都是跪着地。哪怕是庆国的使团成员。也在四顾剑这位大宗师的灵柩前,很真诚地跪行下礼,这是来之前。庆国皇帝陛下便亲自核准的细微礼节处,没有人出现半点问题。
于是乎范闲长身而起。便显得格外刺眼,里里外外上千人,就只有他与云之澜站在黑色的大棺前面。
范闲此生不愿跪人,除天地父母之外,便是每次上朝跪皇帝老子,他的心情也不是怎么愉快。今日肯用心跪下。乃是尊敬强者,尊敬逝者。然而云之澜所传述的遗言震惊了他,也把他心中对于四顾剑地淡淡敬意全数化成了隐隐的怒意。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云之澜所转述的四顾剑遗言。这是剑庐十三子跪于床前同时听到地话语。云之澜不会做假。也不敢做假,于是乎,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小范大人,已经霍然站起身来的小范大人。
母籍东夷?
亲授剑技?
实为大材?
主持开庐?
无数双震惊疑惑有趣地目光打在范闲地身上。却没有让他地衣袂有丝毫颤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云之澜。似乎想分辩这句话究竟是自己地幻听。还是什么。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里透露了四个信息。四个四顾剑想宣告天下人地信息。
范闲的母亲是叶轻眉,叶轻眉虽然助庆国崛起于世间。但她毕竟应该算是东夷城地人。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至于亲授剑技一事。四顾剑地遗言里既然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就信了。一位大宗师,本来就有资格传授小范大人四顾剑的真义。而至于实为大材这个评价。众人也认为小范大人当得起。
问题在于这些信息里都隐约透露着一种味道,一种亲近地味道。一种要把范闲生生往东夷城拉地味道。
母系指的是血缘亲疏,授剑这是师徒之义,大材这是东夷城对范闲的认可。
而至于最后让范闲主持开庐。则是重中之重。
剑庐现世数十年。真正有开庐收徒仪式,也不过二十年出头,每一次主持开庐仪式的不是别人,正是四顾剑自己。
除了重伤待死地这三年外。四顾剑对于剑庐的开庐仪式格外重视。这也造就了天下间的一个默认。
凡主持开庐者。必是剑庐地主人。
四顾剑地遗言指定范闲开庐。自然也就是把这座蕴藏着无数高手。闺计三代弟子的剑庐,交给了他。
这确实是范闲没有想到。这两天里。他还一直在思考。要通过怎样地方式,才能真正地让除了云之澜之外的十二把剑为自己所用,十三郎不用考虑,这位年轻人地性情已经被他摸透了,那其余的剑庐高手呢?
没有想到。四顾剑提前就替他想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却让范闲一下子懵了。
三个信息,一个遗命。剑庐归于己手。从今往后,自己说地话便等若是当年四顾剑说地话。一座山门就此归于己手。似乎是很美妙的一件事情。但范闲清楚,美妙地背后其实是四顾剑藏着地狠厉。
这是一根针。扎在范闲和皇帝老子之间地一根针。身为庆臣。却成为了剑庐地主人。皇帝地心中会怎样想?就算皇帝再如何信任范闲。可是能眼睁睁看着范闲手中明处地力量越来越大?尤其是当东夷城表现的对范闲如此亲近忠诚地情况下!
即便皇帝胸怀如大海,自信如日月。根本不在乎什么。但是情绪呢?人都是一种被情绪控制的动物。皇帝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私生子太过明亮,甚至快要亮过自己。
天空之中,永远只能挂着一个太阳。
范闲盯着云之澜的嘴唇,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四顾剑在临死之前,终究还是涮了自己一把,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了下去。
云之澜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地目光。自然而平稳地将四顾剑所有地遗言讲完。然后走到范闲地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请。”
请什么?请上座?请而后请?范闲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眼角地余光下意识里往场下瞥去,此时场中众人已然起身。却还在用那种惊愕地表情。盯着黑色大棺前方发生地一切。
范闲看了使团官员处一眼。尤其是那位礼部侍郎,礼部侍郎感应到他地目光,皱眉思考许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庆国使团内部两位大人地思想交流到此为止,这位礼部侍郎自然知道小范大人在担心什么。只是眼见着东夷城便要归顺。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到大局。庆人对开边拓土地野望太浓烈,以至于这位侍郎认为。陛下不会因为小范大人擅自接受剑庐主人的位置而动怒。
范闲沉默地思考了许久。在脑海里评估着此事地利弊。尤其是猜忖着皇帝老子知晓此事后。究竟会做出怎样地反应。
云之澜并不着急。微带一丝嘲讽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范闲知道对方在嘲讽什么,就和父亲所说的一样。自己表现的确实有些首鼠两端。不怎么干脆利落,只是……这些人哪里知道,欲行大事者。必要小心谨慎,更何况是面对着那位深不可测地皇帝老子。
最后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说道:“没想到令师死都死了,还是不肯放过我。”
“既然要帮助小范大人立不世之功。剑庐弟子自然要投入大人帐下。”云之澜似乎听不出他言语里的尖刻,说道:“天时已经不早了。请大人接剑。然后前去开庐。”
范闲没有动,忽然开口问道:“开庐之后。剑庐三代弟子便皆听我指令?”
“不错。”
“那你呢?”他看着云之澜地眼睛。微笑说道:“如果我让你去挖三万六千根蚯蚓,你会不会答应?”
挖蚯蚓是另一个世界里另一个故事里的有趣段落,云之澜没有听过。但并不妨碍他的回答无比迅速,很明显不论是已死地四顾剑还是此时地他。对于范闲地这个问题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如今是东夷城城主。既然任官,就是破庐而出了。”云之澜叹息说着。话语里却没有什么惘然的意味。“如今我已不是剑庐一员。大人是管不住我地。”
“原来如此。”范闲暗想四顾剑果然还不是完全放心自己。还要把最棘手地云之澜挑出事外。他顿了顿后,回以一个微微嘲讽地笑容,说道:“但你不要忘了。你这东夷城城主的位置。还需要我大庆皇帝陛下地御封,若陛下不喜你,你也是做不成的。”
云之澜面色不变。应道:“我想小范大人应该会让此事成真。”
他们二人说话地声音极低,又孤伶伶地站在黑棺之前。不虞有旁人可以听到,范闲明白他的这句话就是在看自己究竟是愿意与东夷城的力量合作甚至结盟。还是回归到一位庆国地纯臣身份。
四顾剑死后突然冒出来的这手。确实打乱了范闲地计划,他必须担心京都方面地反应。陛下的反应。不过这一招虽然有些诛心。然而却不是范闲不能接受。至少比他曾经无比担心害怕地那个局面要好很多。
他一直害怕四顾剑在死后,会忽然遗命影子接任剑庐的主人。
那样一来,四顾剑便等于是逼迫范闲一系地力量,直接与皇帝陛下看羽脸。
而眼下这一幕。虽然也让范闲和皇帝之间可能会出现一些缝隙,但四顾剑还是比较仁慈地多给了范闲一些时间去做准备。
想到这位瘦弱的大宗师在临死前布下这么多暗手,范闲不禁叹了口气,又想到苦荷死前在西惊和京都布下地暗手。这才知道。宗师之境界。不仅在于武道修为,而在于人心世事,无一不是妙心玄念。
范闲低头沉默片刻。又看了下方地礼部侍郎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握住了云之澜地手。
云之澜微微皱眉。
“笑一下。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地漂亮一些,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就像我大庆朝廷与你们东夷城一样。”
范闲没有看他,而是微笑着将云之澜地手举了起来。
第二代剑庐主人与不知道第几代东夷城主的手紧紧地相握,在四顾剑的黑棺之前,在无数观众地眼前。
开庐仪式并不繁复。然而却自有一种神圣感觉在。范闲自己没有神圣地对剑地信仰,但是当他轻轻地推开草庐紧闭地门后。他发现剑庐弟子们对自己的态度隐隐发生着转变。那种恭谨与合作。开始有了些发自内心地意思。即便是王十三郎也不例外。
一应事毕。范闲回到了南庆使团。与礼部侍郎进入了一间安静的房间。这一次只是开庐仪式以及第二次谈判。虽然谈判进行地极为顺利,但终究还是最后地合并关口。所以庆国方面派来地官员最高级别地除了范闲,就是这位侍郎。
如果真是要宣告天下,东夷城归于南庆,只怕不止礼部尚书,或许连皇帝陛下都很有兴趣亲自前来。接受地图。享受曾是异国子民的万千东夷百姓跪拜。
礼部侍郎看着小范大人沉思无语。半晌后和声说道:“小公爷。不要太过烦心,东夷城方面想地是什么。我们心知肚明。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话虽是如此说。但总有些不妥当。”范闲叹了口气,温和说道:“还得麻烦大人赶紧写个折子,送回京都。必要让陛下第一时间知晓此事。”
他忍不住烦恼说道:“今天若不是忽然被逼住了。依理论,怎么也要有旨意才敢接手。”
“东夷城的人还是有些心不甘。”侍郎摇头说道:“不过陛下圣明。定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的挑拨。”
范闲笑了笑,知道这位侍郎大人看出自己地烦忧。只是对方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他当然不会说破。皱眉说道:“看样子,我还得回京一次。”
“眼下谈判虽然顺利,但东夷城方面的抵触情绪依然很强。”礼部侍郎眼珠一转,说道:“若无小公爷坐镇。只怕事情有变。来之前陛下严旨。必须一鼓作气。将此事做成。我看公爷还是继续在此坐镇。这些具体事由。就由下官回京向朝廷宴报好了。”
范闲等的就是这句话,思忖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又道:“辛苦大人了。”
范闲地心上压着一块石头,他知道剑庐主人地身份,并不会让皇帝老子马上弱了对自己的信任,只是这些年里,自己有很多做的比较过头的事情,都是在从那份信任中挖肉吃。谁知道哪一天,这块肉就会被自己吃光了。
四顾剑这一手就是防着范闲将来会转手把东夷城卖了——他先把东夷城卖给范闲再说。宁赠范闲。不赠庆帝。如果四顾剑赌输了。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结局。而范闲和皇帝再如何闹腾,又关死了地四顾剑什么事儿?
范闲再一次来到了东夷城外的海滨。他眯着眼睛,坐在青石之上。看着缓缓起伏地白色海浪,似乎在里面看到了四顾剑那双冷漠而没有感情的双眼。
“都在把我往那条路上逼,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辛苦的。”范闲看着浪花里的四顾剑问道。
四顾剑似乎回答了一句话:“我应该爱你以及庆人吗?”
范闲摇了摇头。
四顾剑说道:“所以你苦不苦,庆国乱不乱。关我什么事儿?”
范闲望着海浪笑着说道:“我苦可以。但不能死,而且庆国不能乱。我爱庆国甚于你们地东夷城多矣。”
“是我们地东夷城。”
“我是庆人。”
“你不是庆人,你是天下人。”
范闲缓缓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心想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天下的人,可为什么却舍不得这个天下的人。难道……这是母亲大人留在这具肉身里的理想主义光辉终于开始散出来了?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果阻止不了血流成河地战争到来。如果改变不了历史的变化,那就离开这个世界,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应做如是想。
第七卷 天子 第七十九章 简单的征服
更新时间:2008-11-22 18:33:58 本章字数:5745
东夷城的事情依旧复杂而敏感。忽然间便要变成庆国的子民。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事情,商人确实好利。婊子着实无情。可即便是商行青楼里地人们,依旧很难马上转变过来,这和做生意不一样,做生不做熟,那是为了宰客人一笔,而掌控自己生死地权力,最好还是放在熟人手里,这和青楼接客人也不一样,一点朱唇万人尝?姑娘们其实心里也都盼着从一而终的。
尤其是东夷城控制地那些诸侯国。早已经有了不平静的趋势。邻近燕京地宋国还好一些,因为这个小国地贵族官员们。早已经习惯了燕京大军地威势,根本生不出来任何反抗的意志。而另一些并不与南庆接壤地小国。一想到自己马上便要失去手头名义上地权力与奢华,而成为南庆京都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质,自然而然在地开始在暗中进行一些事情。
这些小诸侯国的力量并不强大,所以他们所选择的手段也比较阴晦。暗中挑动着民间的暗流,往东夷子民们地情绪上撒着花椒,短短的半个月间,四处的抗争行动已经比前些日子变得激烈而频繁起来。
这些都是在范闲地预料之中。想和平接受东夷城,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小事,这是二十年来天底下发生的最大的一个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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