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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100 猫腻(当代)
为什么不是胡大学士?
为什么不是范闲?
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太子忽然被派到千里之外的南诏。这代表了什么意思?难道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长公主被幽禁,所有人都以为第二个倒霉的人一定是二皇子,谁也想不到。居然是太子!
难道陛下终于有了废太子的念头?
虽说当前地事态细节并不足以支撑这个判断,可朝中那些奸滑的官员们,都察觉到了风声有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二皇子自己当然是最想不明白地一个人。他只是觉得浑身发冷。他地那位父皇行事,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与令人寒冷。行事手法有如流云在天。怎么也摸不清楚痕迹。
所以二皇子在震惊之后,变得更加老实本分了。
二十日后,面色苍白的太子殿下,在一队禁军。十几名虎卫,监察院一属的三重保护下。由京都南门而出,向着遥远地似乎永远难以到达的南诏国,缓缓行去。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四章 叹
更新时间:2008-5-24 23:20:16 本章字数:4339
离京都极远的江南境内,春意已笼西湖柳,西湖边上彭氏庄园里的春色更浓,沿宅后一溜的青树快意地伸展着腰肢,贪婪地吸吮着空气里的湿意与一日暖过一日的阳光。
然而这庄园的主人却并不如何快意,更没有伸懒腰的闲趣,他苦着脸,将最近这些天京都发来的院报邸报,甚至是宫廷办的那个花边报纸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放松起来。
最末了,他小声与史阐立交流了一下抱月楼渠道过来的消息,终于确认了事情的发展轨迹,正如这些情报中说的一样。
长公主被幽禁在西城别院,太子殿下身负圣命,前往千里之外的南诏国观礼。
这便是目前看来,事件最直接的两个结果,所以这位庄园的年轻主人忍不住叹气,忍不住连连摇头。
史阐立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先生,虽然不知道陛下因何动怒,但经此一事,长公主殿下再也无法在朝中在江南对您不利,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您为何还是如此郁郁不乐?”
范闲斜乜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将话语咽了回去,有些百无聊赖地挥挥手,说道:“再说吧,你还是赶紧回苏州把抱月楼看着。”
史阐立满头雾水地离开,深知此事内情的王启年闪身进来,他安静地站在范闲的身后,注视着大人再次审看京都传来的所有情报,没有发出一言一语。
因为他清楚范闲因何烦恼。
“我辛辛苦苦做了这样一个局,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范闲有些无奈说道:“这次冒的险够大了,结果……那妇人还是活了下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启年在一旁看了他一眼。心想……长公主毕竟是大人的岳母,这话不免有些冷血。
能够横亘在长公主与皇帝中间,把范闲用了无数气力引爆地那颗炸弹压下去的,当然只有那位久在深宫的老人家,可是范闲依然对于这件事情的过程有许多不解和怀疑。
“妇人之仁。”
他皱着眉头说道。
这句话不仅仅是批评皇帝最后收手,也代表了他某一方面的怀疑,长公主为什么连一点儿象样的反击都没有使出来,便被皇帝老子如此轻而易举的收拾掉?就算他知晓宫外的动作都是由陈院长大人亲自布置,可是以他对自己丈母娘的了解……她这般安静地束手就擒,实在是与那个疯名不合。
“我和你说过。长公主是喜欢陛下的。”范闲扁着嘴说道:“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痴迷到这种地步,陛下没有真正动手。起杀心之前,她居然都不会主动反抗……这是什么世道?”
他身旁王启年地脸色很古怪。也由不得他不古怪,身为庆国的臣子,就算再如何嚣张有叛心,也没有谁敢在自家院子里,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话。
偏生范闲就说了,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逼着他听进了耳朵里。而且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题。
王启年很难过地咳了两声,他明白自己这辈子地生死富贵早已和小范大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小范大人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背叛他,所以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地说话。
本来这次揭露皇族丑闻,逼陛下动手的计划。就是范闲与王启年两个人做的。兹事体大,启年小组的其他成员根本没有得到一丝风声,至于言冰云,更是被完全蒙在鼓里。
好在江南离京都远,范闲与王启年布置的先手在两个月后才迸发,就算是神仙,大概也猜不到这件事情和他们二人有关。
除非洪竹忽然有了自杀和杀友的勇气。
“院报里有几处值得注意。”虽然做的是不臣之事,王启年还是不能习惯大谈不臣之语,有些痛苦地指着院报上几个地方,强行转了话题,提醒道:“回春堂地纵火案、宗亲坠马,太医横死……这三件事情有蹊跷。”
“噢?”范闲回头看了他一眼,院报上面并没有将这三件事情联系起来,宫里也不会允许任何有心人看出里面地瓜葛,问题是他二人对这三个地方太清楚了,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的根源是什么,“难道你不认为是长公主太子杀人灭口?”
“那只是药,药根本算不得什么证据。”王启年额上皱纹极深,“长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又不是笨人,凭什么在宫中调查地时候,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们留着这些活口,就是准备让陛下去审。”范闲若有所思,“可明显陛下没有审,他怎么就能断定那件事情?”
“还有。”他指着纸张,认真说道:“宫里没查到,长公主应该不会自承其污……这三椿案子,究竟是谁做的?”
范闲地眉头皱了起来,此时事后反思,这三处活着确实不如死了好,自己当初的设想,在这个环节中,确实有些问题……而现在他思考的是,谁帮着把这局做成了地地道道的死局,让陛下审无可审,只有凭着自己的猜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还在京都的时候,他和王启年二人便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个势力似乎正在做与自己差不多的事情,只是当时他们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细查。
“应该不是别人了。”王启年叹了一口气。
范闲也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除了咱们那位,也没别人了。”
……
……
“太子殿下去了南诏……”书房里没有平静太久,范闲说出了盘桓在他心头的问题,“依时间推断,这时候应该已经过了颍州,继续往南了,你说陛下这个安排是为什么?朝廷里的臣子肯定还在猜测,还弄不明白。长公主的事情为什么会牵扯到太子,但你我肯定清楚,陛下绝对不会容忍一个让皇族蒙羞的儿子,继承大位。往南诏观礼……承乾还能回来吗?”
王启年沉默着,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二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株连九族地事情,议论一下何妨。”
王启年苦笑,知道大人再次提醒自己,用心何其无耻,摇头说道:“我看这一路应该没什么事儿。陛下就算已经有了废储的意思,也不可能选在这时候抛出来。”
“有道理。”范闲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和我的想法一样,咱们这位陛下。要的就是英明神武的劲儿,青史留名的范儿,千方百计想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绝对不愿意落人话柄。此趟太子赴南诏,一则是将他流出京都,慢慢谋划废储一事,二则……”
他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南诏那处毒雾弥漫。七八年前燕小乙率兵南讨时,士兵们的伤亡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祸害。
“瘴气侵体。太子渐渐体弱……”王启年说出这句话,才猛然惊醒,自己说话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了。
范闲苦笑接道:“如果真是你我这般想的。陛下……果然厉害。”
他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只不过王启年没有注意到。
“很遗憾,未竞全功。”范闲叹息道:“你说长公主怎么就没死呢?”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赤裸裸地惋惜,王启年觉得有些古怪,长公主已然失势,大人毕竟是对方地女婿,不论是从人伦亲道上讲,他都不应该如此说才是。
王启年不清楚,范闲自入京都后,下意识里便很忌惮长公主,因为对付旁的人,可以用阴谋用权术较量,可是对付一个世人传颂其疯地权贵人物,范闲很难猜到对方会做出何样疯狂的反应。
这种不确定性,使范闲很头痛。
尤其是此次京都宫闱之变,范闲始终难以相信这样的结局——长公主身处死地,为何她那些力量没有进行最后的反扑?军方的大老呢?燕小乙的态度呢?如果说事情发生的太迅猛,军方没有反应地时间……可是叶流云呢?
范闲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流云在君山会中地供奉地位,在苏州城中,也曾被那破楼一剑吓的魂都险些掉了,即便君山会是一个松散地组织,可是长公主一定不会像如今看来这样的不堪一击。
先前与王启年分析过长公主对皇帝的疯狂畸恋,但那只是范闲用来说服自己地说辞,他并不相信这一点。
只不过,这个人世间有些事情,或许正是人们不相信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原因。
范闲在书桌旁叹息着,惋息着,在王启年走后,依然止不住长嘘短叹。王启年关上房门,下意识里摇摇头,心想长公主虽然没死,但是从此以后,朝廷里再无人是范提司的对手,如此结果已然大佳,提司大人因何叹气?
其实原因很简单——范闲不是一位忠臣,更不是一位纯臣,他所构想的,只是在江南看着虎鹤争斗,各自受伤。
他想长公主垮台,但他也不会相信皇帝老子,他所叹息,便是皇帝的手段,似乎比自己想像中来的更快,更厉害,皇帝的力量,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
范闲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沉默地分析着京都发生的一切,他隐约感觉到长公主或许可能因为疯狂的情愫而执拗地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一怒,而皇帝明显是有所保留,是亲情?范闲不相信这一点。
他翻开院报下的那几封书信,第二次看过之后,沉思片刻,便开始写回信。信自京都家中来,父亲一封,婉儿一封,主要讲的都是思思及她腹中孩子的事情,一应平安,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然而婉儿的信中,自然要提到了长公主的事情,虽没有明言什么,但似乎也是想让范闲在宫里说些话。
范闲再次苦恼地叹息了起来,他清楚妻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被遮掩的一切背后,是怎样的不可调和,可她依然来信让自己说话,这只证明了,婉儿对长公主始终还是有母女的情份。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皇帝冷血,范闲冷血,并不代表这天底下的人,皇族的人都是冷血动物。
范闲认真地写着回信,对父亲那边当然是要表示自己的震惊与疑惑,对婉儿的回信以劝慰为主,同时问候了一下思思那丫头。
接着他便开始写奏章,给皇帝的密奏,在奏章中虽然没有直接为长公主求情,但也隐约表示了一下身为人子应该有的关切。写完后他细细查看了几遍,确认这种态度,既不会让皇帝认为自己虚伪,也不会让皇帝动怒,便封好了火漆,让下属们按一级邮路寄出。
做完了这一切,范闲才稍微放下心来,这数月在江南虽然逍遥,但其实眼光一直盯着京都那处,精神上的压力十分巨大。
事虽不协,但基本按照他的想法在进行,他终于放松了些,拉开密室的抽屉,取出七叶与自己用一年多的功夫抄录下的那份内库三大坊工艺流程发呆。
这份工艺流程虽然不是内库的全部,但范闲清楚,如果这份东西真的流传到北齐,真的会造成很恐怖的后果。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暗想这一次虽然是自己和陈萍萍暗中下意识携手,玩了皇帝一次,但终究只是玩弄了细节,至于大的局面上,说不定是皇帝在玩自己。
“王十三郎也闲的有些久了。”
范闲这般想着,然后起身,收拾好一切,离开了西湖边的庄园。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五章 坑
更新时间:2008-5-25 19:00:33 本章字数:4675
(我最近一直有些心悸,很难集中精神去写,请大家原谅,我下个星期会抽一天出来安慰自己,提前请一天的假,谢谢大家。关于书评区,我不介意批评,真的,当然认同不认同另说。无论正方还是反方辩友,什么意见都可以说,但是能不能温柔一点?请尽量维系下书评区的平和吧,麻烦大家,拜托大家了。)
……
……
便在杭州西湖边,时近天暮,湖光山色尽融入金光之中,说不出的美丽。在这片暮光之中,单身一人的范闲来到了湖畔一座山丘之上,看着那个手持青幡的年轻人,偏头说道:“听说你最近在杭州城里算命,很是得到了一些大家小姐的青睐?”
手持青幡的年轻人,自然便是东夷城四顾剑的关门弟子,那位帮助范闲杀了燕慎独的九品高手。关于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之后对于自己的帮助,范闲一直觉得有些荒谬,就像是前世听说过的那些先锋戏剧,让人怎么品咂,都觉得嘴里有股异味儿。
四顾剑那白痴虽然看似想的分明,但实际上范闲总觉得这事儿太胡闹了,虽则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王十三郎和四顾剑之间的关系,可若范闲翻脸不认帐,四顾剑怎么向长公主或者说燕小乙那边交代?
王十三郎的脸朝着西湖的方向,淡淡的金光映着他英俊的面宠,镀上了一层令人觉着心怡的光芒,极其温和。
“现如今,整个江南都知道我是大人您私属的高手。”年轻人和蔼笑着说道:“自然那些官员们也会给我几分薄面,这算命的生意。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湖面上一阵轻风拂来,沿着山丘下地青树往上,只略略带动了十三郎手中那面青幡的一角,却恰好露出了铁相二字。
经历了招商钱庄侵占明家股子的风波,当时曾在明园的人,都已经猜到。这位站在招商钱庄掌柜身后的年轻人,一定是小范大人用来监视钱庄的高手。
钦差大人地心腹,自然在江南一带混的风生水起。
“好在你没有祸害良家姑娘的习惯。”范闲笑了笑,站到了他的身边,偏首望了他一眼。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湖畔青丘,湖面反金光。光润脸庞。这一幕景象,让范闲不由想到了很多年之前。在澹州地悬崖上,世间最亲近的那个男子,似乎也是被一团明亮包围着。
那个蒙着一块黑布地男子,似乎在对某个地方告别,那十三郎呢?范闲下意识里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习惯将这位仁兄与那位瞎子叔联系在一起。
他很想念五竹。尤其是在江南这么安稳地状况下,他不知道五竹叔的伤究竟养好了没有。就连陈萍萍也不知道五竹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养伤。
而什么样地伤势居然要养一年多?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十三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范大人,你有心事?”
“是的。”范闲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情?”
“我朝太子正在往南诏方向走,这一路上毒雾弥漫,道路艰险。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范闲面色平静说道。
王十三郎眉头微皱。呼吸略微沉重了一些,思忖许久后缓缓说道:“禁军,监察院加庆国虎卫,这种防守何其严密,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见得能近他的身。”
范闲笑了起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王十三郎看着他。一言不发。
“替我带解毒丸子给他。”范闲微微低头。似乎是在躲避湖面上越来越浓地金光,“替我暗中保护他,确保这一路上他的安全。”
王十三郎地眉头皱地更紧,完全不明白范闲为什么忽然间会抛出这个任务,迟疑少许后。他轻声说道:“为什么?以我对庆国京都局势的了解,长公主被幽禁,太子明显也要失势,庆国皇帝之下,再无与你抗衡之人。”
范闲笑了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于是干脆没有解释。
“京都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十三郎像个孩子一样好奇问道:“这事儿不会和您有关系吧?”
他下意识里用了您这个尊称。但范闲却是呸了一口,没好气说道:“我在江南,手再长也伸到京都去。”
王十三郎想了想,认可了他这个解释,挠了挠头后说道:“可是……太子一路南下,看来贵国陛下似乎有什么想法,范大人你要我去保护他,莫不是猜到了什么?可是如果我猜地是对的……您这样,岂不是与贵国陛下作对?如今的我,早已成了众人皆知地秘密,这样明着与贵国陛下作对,大人难道不担心?”
“免了,别瞎猜了。”范闲叹了口气,“这事和陛下无关,纯粹是婉儿来信地要求,我毕竟假假也是半个皇族子弟,总要付出一些。”
王十三郎笑了笑,明知他说的是假话,却也不揭破。
范闲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笑的跟兔爷似的,此时看来,你也不是个蠢货……”
王十三郎摊手说道:“我什么时候蠢过?”
“杀小箭兄的时候。”此时的范闲,早已从十三郎地嘴中,得知了当时夜袭元台大营时地具体过程,知道十三郎当日的勇猛,发过无数声感叹,此时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猛士……很容易死的。”
王十三郎自嘲笑道:“我大概只习惯这样的对战方式。”
不知怎的,范闲忽然想到了林青霞演地猛将兄,很荒谬地自己笑了起来,然后在王十三郎茫然的眼光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傅让你跟着我,想必是为了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是惜些命吧……南诏那一线上。你暗中跟着就好,能不出手当然最佳。”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不是要胁你,只是明家如今已经在我手中,内库行东路地权力也都在我手中,你应该清楚这两个月里,我与令师合作的不错。所以请帮我这个小忙。”
……
……
看着那面青幡消失在了湖畔的金柳里,范闲沉默了下来,蹲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青丘上。看着美丽的西湖和那并不存在,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断桥发呆。
如果知晓内情的王启年知道他这个安排。一定会吓的半死,以为他患了失心疯。然而范闲清楚。自己没有疯,以前要将太子打下来,是因为太子如果继位后,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
而此时要保住太子的小命,却是要给庆国皇帝制造麻烦——因为一旦长公主和太子完全嗝屁后,他与皇帝之间再没有任何缓冲,削权是马上就要到来的事情。而范闲更担心的是陈萍萍和范建地安全。
范闲心里清楚。庆国皇帝是一个极要名声的人,从这次皇宫事变中便可以观察地极为充分。一件皇族丑闻,皇帝为了遮掩此事,不惜杀了宫中数百人。还将一直压在案下许久的东海屠岛事,出卖言冰云地细则都抛了出来。
如此一来,长公主的垮台便有了很实在的理由,可皇帝要绕这么多弯子,说明他不想自己的名声受丝毫损害,这不是皇族的丑闻,这是长公主的丑闻,如此而已。
而对于太子的安排也说明了这点,皇帝想必很头痛于怎样废储,他不愿意扇自己地耳光,太子最近这两年表现地如此纯良安份,皇帝能找到什么借口?
南诏行中,肯定会发生许多事情,而范闲派王十三郎这个变数过去,便是要将那些事情消化一部分。
范闲没有愚蠢到重新将太子保起来,他只是想给皇帝制造一些小麻烦,让皇帝不要那么早就注意到自己,注意到招商钱庄,对自己身后那两位老人家动心思。
他思念五竹叔,他清楚,在庆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他关心的人,为了这些人,他必须停留在此。如果仅仅只是范闲自己,他真地什么也不怕也不担心,纵使和皇帝老子决裂,他也可以很嚣张,很装B地对着皇城上竖中指。
在二皇子和很多聪明人的眼中,范闲身边的一切其实都是些纸面上地力量,根本不堪一击。他自己也清楚,这个世界的子民,对于皇权都有一种天生的膜拜,不要说监察院,就连他的启年小组,远在京都坐镇院中的小言公子,或许都会因为一道旨意,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然而就算他身边的一切,全部被皇帝一道旨意夺走,他也不会害怕,不会被老二言中。
因为他有一颗停顿了很久的现代人的心脏,对于皇权这种东西,他向来没有丝毫敬畏,因为他有与七叶互相参讨,整理出一份内库工艺流程的能力,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位擅于杀人的九品高手。
他还有箱子,有419的皇帝姘头,有五绣叔。
范闲沉默地坐在西湖边的青丘上,眯眼看着远方的红红暮云,心里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被逼着对那座皇城竖中指,那该是一个怎样壮观的场景啊!
庆国乃当世第一强国,长公主李云睿在过去这十数年里,隐藏在庆国皇帝的身后,做了许多的事情,暗中阴了另外两方大势力无数好处,比如借口北齐与东夷城刺客谋杀范侍郎私生子一事,再启战衅,夺了北齐大片疆土,比如反手将言冰云卖与北齐,换得肖恩北归,却扰得北齐朝廷一阵大乱,帝后两党冲突再起。
但很奇妙的是,长公主与北齐皇太后、东夷城四顾剑之间,一直还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关系,甚至关于内库方面,还有很多合作。
也不知道那些异国的人们究竟是怎样想的。
但不管怎样想,长公主的忽然被幽禁,给天下许多地方都带来了剧烈的震撼,让许多人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事情,比如范闲开始将自己的战略重心转到了那位天子身上。
而在北齐与东夷城两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自然也会给出自己的判断。
东夷城里的那位大宗师,将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派到了范闲身边,却不知道这位关门弟子又被范闲派去当保镖了。当然,他现在也并没有关心这个,他只是在关心长公主被幽禁的事情。
春意浓,春意浓,地处海畔的东夷城却满是咸湿的味道,海上的暖流风势常年这般轻柔地吹拂着,所以城中的人们并没有对这股春意有太多的感恩。
东夷城的正中间,是城主的府邸,占地极为宽广,城主负责统领城中的一应具体商务,这座以商业繁盛的大城,所谓政务,其实也便是商务,治安之类的问题极少出现,因为没有什么江洋大盗敢在全天下九品高手最多的地方出手。
除了当年还年青的王启年。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指引着东夷城前行方向,决定东夷城存亡的地方,并不在城主府,而是在城外那连绵一片的草庐之中。
草庐绕成了一个凹字形,而很怪异的是,开口并没有对着大路,相反却是在靠着后方大山处。如果有人想进这片草庐,便需要绕到山后,沿山路而下。
相传,这是四顾剑考较来访者的最简单方法。
在凹字型草庐的正中间,是一个大坑,坑中堆满了曾经前来挑战四顾剑,请教四顾剑的高手们留下的剑枝,如乱林一般,向天刺着。
初出庐的大宗师,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在这种挑战的风潮在那个大坑渐满之后,终于结束了,没有人会傻到再去挑战四顾剑,至于那些真有那么傻的……已经死在了草庐里。
这便是天下习武者崇拜景仰念念不忘心向往之的圣地……剑庐。
也有人称其为剑冢。
很美,很有境界的名字。
然而四顾剑却只会用一个名字形容自己居所旁的圣地——剑坑。
“这就是一个坑。”草庐之中传出一道嘲讽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很年轻:“庆国皇帝那个王八蛋,还有李云睿那个疯婆子,真当我是个白痴?”
而在草庐外,赫赫有名的一代剑术大家云之澜老老实实地跪在石阶下,聆听着这个有些年轻的声音。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六章 新一代的小怪物
更新时间:2008-5-26 20:48:54 本章字数:5675
草庐里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与一种近乎狂妄的自大味道,将庆国那对高高在上的兄妹狠狠地批判了一番,说道:“幽禁?白痴才会相信,他们两兄妹一个当神一个当鬼,搞了这么十几年,怎么就忽然翻脸?翻便翻吧,总要寻个理由才是……如今庆国朝廷扔出来那些理由,算理由吗?”
云之澜的膝盖有些痛,他知道师尊这时候自顾自说的高兴,明显忘了自己还跪着,揉了揉膝盖自己爬了起来,脸上全是苦笑之意,心想师尊大人大多数时候的人生显得很“荒谬”,但是在大方向上总是有一种令人折服的耐性,在有些细处,也有些神来之笔——比如小师弟。
可是此时师尊的话语明显又荒谬了起来,难道说他认为庆国京都发生的这件大事,纯粹是庆国皇帝和长公主吃多了没事儿干,不惜折损皇室颜面,演戏给天下人看?
云之澜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一点,说了几句话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剑庐里那位大宗师沉默了下来,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判断确实有些问题,不过在他心中,庆国人,尤其是庆国的皇室,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龌龊,最无耻,最肮脏,最下流,最腹黑的一群生物,要让他相信庆国皇室真的出现这么大的裂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下意识里认为,庆国是不是又准备让自己戴什么黑锅了。
这个认识让他很愤怒,很黯然,于是有些听不进去云之澜的话语。
云之澜身为东夷四顾剑一脉首徒。除了受长公主之邀赴两次庆国无功之外,其余时间都代表着师尊的意旨,配合着东夷城城主,维系着这座城池以及周边小国地安宁,对于政务一属,比那位世称白痴的大宗师要精明许多。自从庆国京都发生那件事情后,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一个可趁之机,出现在了东夷城的面前。
如果能够掌握住这个机会,东夷城最大的威胁。便可以消除,再也不用像棵骑墙的大树一样。在庆国的权贵之间周旋牺牲。
尤其是长公主没有死,这个事实让云之澜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极其诚恳地向师尊复述了一遍。
草庐里再次沉默了下来,四顾剑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地沉默,许久之后那个声音缓缓说道:“眼下不能插手,谁知道是不是一个坑呢?”
云之澜表示明白,心里却在苦笑。
他并不明白,庐中那位伟大的剑者。那位白痴的宗师。并不仅仅是被庆国地腹黑搞怕了,更关键的是。如果东夷城要利用庆国地内部争斗,需要一个极好的时机,而庆国身为天下第一强国。这种时机不可能由外界地人们营造,而只能等待庆国内部的人们发出邀请。
不论是四顾剑还是苦荷,都是庆国之外的两株参天大树,这两株树不能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轻易地随着山间的风势舞动,因为他们一旦往一个方向去,再想回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继续看看,庆国人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草庐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向云之澜发出了指令,只是没有告诉自己地徒弟,一直以来,庆国地某些人都可以通过某些渠道向自己传递某些重要的信息,而他,现在便是在衡量这些信息。
“是,师尊。”云之澜准备去城主府商议,忽然想到一椿事情,回身皱眉说道:“庆国长公主已经失势,范闲那里应该安全,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小师弟地身份,要不要把他召回来?”
东夷城四顾剑的关门弟子,那位手持青幡的王十三郎,一向是个极为神秘地人物,这两年里,包括云之澜在内的许多人,只是知道师尊极为疼爱这个幼徒,却一直没有机会入庐看过这位小师弟长什么模样,还是到了江南明家招商之争时,云之澜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师尊把小师弟派到了范闲的身边。
云之澜有些不解,更多的是隐隐的不舒服,毕竟在庆国朝廷内部,一直以来那个姓范的年轻人,才是东夷城最大的敌人,这几年间,不知道坏了东夷城多少事,杀了东夷城多少人。
就连云之澜自己,都险些死在了监察院的暗杀下,东夷城的高手刺客们,更是和监察院的六处在江南打了半年的游击,所以知道师尊改变了对范闲的态度,云之澜虽然接受,但心里有些小抵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草庐里的那个声音讥讽说道:“你还是觉得我帮范闲不对……其实你错了,不是范闲需要我们帮,而是我们需要范闲接受我们的帮助。”
“李云睿那边已经完了,至少在内库这一边是完了。我们需要范闲,而事实上,这几个月里明家已经完蛋,可是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东夷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范闲已经接受了我们的帮助。”
云之澜微微低头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至少有三成的渠道处于范闲的控制之下,这个庆国的年轻权贵向来翻脸如翻书,一朝他若动了厉心,不好应付。”
“他为什么要动心?”草庐里四顾剑的分析走着睿智的道路,全不见浑,“以往双方只是小打小闹,又没有涉及根骨。之所以其时要冲突,是因为中间有个李云睿,如今李云睿既然被幽,我与范闲之间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冒着全面翻脸的危险……动心?”
云之澜心头一惊,听明白师尊那句“我与范闲之间”,这岂不是说,师尊已经至少在表面上承认。范闲那个年轻人有和自己平坐而论的资格?
“以前我们可以和李云睿交易。现在就可以和范闲交易。”草庐里地声音又响了起来。“因为庆国朝野上下,从骨子里不怎么害怕庆国皇帝地人,就是这两个……记住。庆国不是范闲地,他没理由为了庆国的利益而损失自己的利益。”
云之澜想了想,还是没有想通透,可如果范闲在场,一定会对草庐里伸出大拇指。赞一声白痴兄情商那是相当地高啊……
“事发之前,我就让你师弟去投靠范闲。这便是所谓态度。”草庐里的声音顿了顿,“态度要用到位,所以让你师弟自己做事吧……”
云之澜微微皱眉,心想那位神秘而又可怜的小师弟,就这样被师尊抛出去给范闲打苦功。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表示自己东夷城的态度。
“当然。我让他去庆国,自然还有别的原因。”
云之澜精神一振。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秘辛。结果入耳地话语让他怔了起来,想了半天之后发现。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重要。
“当年北齐皇室叛乱,为什么北齐那个女人能抱着她的儿子稳坐龙椅,从而将一片哀鸿地北齐收拢成如今的模样?”
“因为苦荷站在她那边。”
“为什么东夷城及诸国夹在当世两大强国之间,左右摇摆,委屈求全,输贡纳银。但总能一直勉强支撑下去。南庆君民野心如此之大。却一直没有尝试着用他们强大的武力将东夷吞入腹中?”
云之澜根本不用思考。带着一丝崇敬说道:“因为东夷城有您,有您手中的剑。”
“不错。大宗师这种名义虽然没什么意思。但用来吓人当杀器还是不错的。”草庐里地声音忽然显得有些落寞,“你想过没有……如果苦荷死了。我死了,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云之澜后背发寒。至于这种场面。当然是天下所有人都涉想过地事情。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宣诸于口。因为他们知道,以庆国的强大军力与根植庆国子民心头地拓边热血,一旦两位不属于庆国地大宗师逝去,整个天下肯定会再次陷入战乱之中,且不说北齐,至少东夷城是极难保住了。他诚恳而坚定地说道:“师尊,您不会死。”
“笑话!这世上哪有不死的人?”
草庐里地声音愈发地落寞起来:“就算不死……可人终究是会老的,苦荷年纪也这么大了,我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你以为一位油尽灯枯地老人,擅抖的手连剑都拿不动时……他还是位大宗师吗?”
……
……
“可是……这与小师弟入庆有什么关系?”云之澜沉默片刻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人世间本没有什么大宗师。”草庐里的那位大宗师冷冷说道:“只是三十几年前渐渐开始,就多了我们这几个怪物出来,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至少在眼下看来,整个天下的年轻一代高手之中,唯一有机会接近这个境界的人,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云之澜心头微动,注视着草庐平静关着地门。
门内地声音笑了:“很可惜,你地年纪大了,很难有这个可能。我东夷城这剑坑里爬出来不少人,甚至爬出了全天下最多地九品高手,可是如果要说谁有机会成为新一代的怪物……或许只有你小师弟一人。”
云之澜微张着嘴,他在苏州城招商钱庄里曾经和王十三郎正面对过一刹,当时知晓这位小师弟年轻轻轻便已然晋入九品,已是十分震惊,但是总觉得小师弟地境界远不及自己圆融,怎么在师尊嘴里,他却是……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地人选?
“这是心性的问题。”四顾剑地声音此时终于变得像一位大宗师般自信与淡然起不,“欲极于某事,则须不在意某事。你不行,苦荷门下那个叫狼桃的耍刀客也不行……其实这些年来,想必苦荷和我一样,都被先前说过地那个问题困扰着,我们一旦老去死去,身后这片国土会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我们死之前,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我选择了你地小师弟。苦荷。他选择了海棠。”
“很凑巧。都是彼此地关门弟子。”
“而更凑巧地是,苦荷他把海棠送到了范闲地身边……”四顾剑地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就算不是他送地。至少他一定很高兴海棠与范闲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既然他能送,我当然也能送,只不过海棠是个丫头,这就占了大便宜了。”
云之澜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大宗师种子培养计划,怎么又扯到了范闲。不明白为什么苦荷和师尊这两位大宗师为什么一个接一个地将自己的关门弟子送到范闲的身边。
“天下真的只有四个老怪物吗?”四顾剑轻声反问道:“对,或许只有四个老怪物,那个怪物好像从不见老……你应该知道他。那个瞎子……”
云之澜的心寒冷了起来,知道师尊说的是很多年以前。曾经在东夷城里暗中行过的某位神秘人物。
“可你并不知道,范闲是那个瞎子的徒弟。”草庐内地人笑了起来。“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老怪物的关门弟子。都应该凑在一起才对,打打架,谈谈心,会让他们三人进益不少。这便是所谓磨砺……当然,想必苦荷和我想地一样,让弟子去范闲身边,也是想沾一点好运气。”
“运气?”云之澜盯着那庐紧闭着的门。
“要成为老怪物需要什么样地条件?聪明慧心心性勤奋……但最重要的……还是运气。”四顾剑叹息着。“世人修武者不计其数。最终却只成就了这廖廖数人,是天道不公。还是什么?其实只是我们地运气比旁人要好一些。”
他最后说道:“三十年前地事实已经证明了,要成为大宗师。要拥有这样的运气,那便一定得和瞎子碰一碰……可是谁也找不到瞎子在哪里。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去碰一碰瞎子的关门弟子。”
云之澜被这神神道道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半晌之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地问题:“小师弟,海棠,范闲……师尊,您认为这三个人谁最有可能……成功?”
在这三个年轻一代的绝顶高手之中,除了王十三郎依然藉藉无名,海棠与范闲这对男女,毫无疑问站在了他们年龄层的巅峰之上,如此年龄,便已经入了九品之境,各自又有极好的师门条件,而且在不同地时间段内,世人总以为他们是天脉者。
所以人们在谈论,谁会是下一个大宗师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范闲和海棠朵朵。
“海棠。”四顾剑地判断来的是这样简单,“因为她很好,所以她很快。”
“那小师弟?”
“也有可能,那孩子心性之明彻,不在海棠之下。”
“范闲呢?”
草庐内沉默片刻后说道:“范闲最不可能。”
“为什么?”虽然非常厌憎范闲,可云之澜还是下意识里提出了反对意见:“虽说他如此地境界还在九品中徘徊,十分不稳定,不如海棠朵朵,可是以他的进步速度,实在可称非人。尤其是心性一环,据徒儿观察,世间年轻人似他这般坚毅之人十分少见。至于勤奋一途,他虽出生权贵,却是自幼修行不断,十分吃苦。”
“什么条件都具备了,可范闲少了最关键地一环。”四顾剑盖棺定论:“他没心,这个年轻人对这世间根本无心,既然无心,自然谈不上心性,想晋入天道之境,除非他舍了手中的所有……他舍得吗?”
范闲是俗人,他自然是舍不得地。
“瞎子他虽是个很了不起地人,很能给对手带去运气的人,但他自己的运气并不怎么样,而且他……不可能是个好老师。”
四顾剑最后说道:“我很想念瞎子,可是很遗憾,他消失十几年后,出来却是找了苦荷那个大光头,嗯,很遗憾。”
云之澜听到庐中有剑震荡出鞘的声音——
大宗师中,叶流云是从来不收徒的潇洒人,四顾剑却是广收门徒,如果连记名的也算进去,至少有五十以上,所以徒弟们的层次良莠不齐,虽然有云之澜这样的九品高手,王十三郎那样的神秘年轻人,可是还有许多不成材的东西。至于北齐国师苦荷,他收徒不多,但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比如北齐小皇帝的武道老师,九品上的一代强者狼桃,比如那个穿花布衣裳,被世人传为天脉者的海棠朵朵。
瞎子五竹叔当然也有徒弟,只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与关门弟子都是同一个人,范闲。
四顾剑说的并不错,大宗师们也是人,他们也要考虑身后的问题,所以这些怪物们对于自己的关门弟子都投注了极大的精力,当然,他们只是暗中投注,却不想让这种压力干扰到了弟子们的修行。
海棠、范闲、王十三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景象。
只是四顾剑搞错了一点,或者说,他下意识里没有去记住一点——北齐国师苦荷在去年再次开山收徒,借吉云祥瑞之势,收了两位女徒,一位入宫当了皇妃,一位却在山中收拾药圃。从这个意义上说,海棠不再是天一道的关门弟子,范若若……才是。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七章 山中的范府小姐及书信
更新时间:2008-5-27 19:49:30 本章字数:5577
北齐的春天要来的稍晚一些,然而终究是要来的。由北齐国都上京城往外走不多远,绕过那座荒凉黄玉般的西山,再往北走数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青幽山境之中。这座山并不如何高大,山上的高树低丛却是密密麻麻,显得格外原始安静,一层层或淡或深的绿色夹杂着,十分美丽。
如同剑庐在天下剑者心中的地位相仿,这座青山在北齐子民或者行于天下的苦修者眼中,也是一处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圣地。因为这座无名的青山,便是北齐天一道的道门所在,国师苦荷的坐修之所。
从崎岖的山路往清幽的山谷里走,隐约可见万松集聚之地。
万株松,松针形状,树之圆阔各不同,有的松针轻柔,像发丝般垂飘着,有些松针如火,坚硬刺天,有的松针像一个个细圆的筒子,格外有趣。此时是清晨,朝露遍布山中植株上,大多数露水稍润松针之后,便滑落于地,只有那些拥有密集松针的松树才会在自己的枝叶里贮下一洼洼的晶莹露水。反耀着晨光。如宝石般清亮。
视眼顺着这些露水微光往山里望去。便可以看到天一道道门地建筑群,这些建筑禀承了大魏、北齐一脉地传统美学风格。以青黑二色为主,黑色主肃杀,青色亲近自然。浑然立于天地间。威势藏于清美内。
天一道地道门虽然不像东夷城剑庐那般广纳门徒,但是苦荷大师在此清修。自然惹得无数朝圣者前来膜拜,十停留下一停,即便国师收徒再少。但如狼桃之类的成年徒弟总是要收徒地,几十年下来,道门中人数渐多,到如今已经有了逾百人长年在青山之中修行学习。
在这些弟子们的心中。当然希望能在山中清修多年,出去匡世济朝,正如他们心中那位仙子一样。
当年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在这座山中,这些松下。清修了不知多少年。海棠朵朵出山之前。便是在那些素黑建筑的外围一个田圆中种菜。种出地菜除了自己青日所耗外,都送到了学堂里。直至今日,还有很多弟子以曾经吃到过海棠亲手种地菜为荣。
在这一年中。海棠大部分时间在遥远的庆国江南。和那个与之齐名地小范大人呆在一起,这个事实,让北齐人心生不忿,尤其是青山之中这些天一道的学生们,除了嫉妒与愤怒这些负面情绪之外。最让这些学生们不高兴的是。再也很难看到田圆里那个穿花衣地姑娘了,以往的年月里,只要看见那个姑娘的身影。众人的心就会定下来。
而在海棠离开没有多久,便又有一位姑娘家住进了那个田圆,同时将田圆里地素菜变成了一些能种的药材。
这位姑娘家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是苦荷祖师新收的关门弟子。代替了海棠小师姑娘地位置,她住进了海棠地圆子,收好了海棠地菜籽……她她她,她是范闲的妹子。
山中清修的弟子们无比震惊。他们不理解祖师爷为什么会远赴南庆再收女徒,更不理解为什么偏偏要收范闲地妹妹当徒弟,范闲是谁?那可是南庆首屈一指地年轻权臣。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山中弟子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好学会接受,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习惯了范家小姐的存在。
南庆北齐乃宿敌,虽说这两年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友好关系之中。可是根植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情绪却是很难消除,所以范若若在青山中最初地日子过地并不怎么顺意,无论走到哪里,迎接她的都是敌视的目光和背后地议论私语。
好在这位姑娘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加之本身性情冷淡,哪里会注意到别的人的态度。如此数月过去,天一道的弟子们才发现,原来这位小小师姑竟是比自己这些人地态度还要冷淡,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其实范若若对自己在北齐的学习生涯很满意,她脸上的笑容比在京都已经多太多了,只是北齐人并不了解这点,毕竟他们不知道这位范家小姐当年在南庆京都早有冰山才女的外号。
范若若地快乐来自于轻松的环境与紧张的生活,苦荷国师只是教了她一些入门地天一道心法,赠了几卷经书,便不怎么管她,她其余的时间都跟随二师兄学习医术,这也正是她远赴北齐的目的之一,平日里就用自己习得的医术诊治一下山下地穷苦百姓,日子过的很充实。
这位二师兄姓木名蓬。苦荷给自己这些徒儿们取的名字都很有趣,狼桃,海棠,木蓬,白参,都是些植物的名字,人如其名,狼桃就如字面上的感觉一样,浑身上下充斥着杀气与棱角,海棠则是温柔坚强地立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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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蓬乃是中药,可想而知若若这位年过四十地二师兄最擅长什么。
……
……
范若若拾起叶片,将院旁松叶上地露水接了下来,微微偏头将水倒入滴水瓶中,有些好奇,为什么药方里要用露水呢?
她抱着瓶儿出了院门,沿着石阶向山上行去,准备进行日常地学习。一路可见一些年轻的天一道弟子,这些弟子们见着抱瓶的姑娘。纷纷侧立在旁,行礼问安。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论如何讲都是这些人地小小师姑。二来几个月下来。天一道弟子们知道这位范府小姐性情虽然冷淡,但心地着实善良。不饰虚伪。比南边那个面相温柔内心恶毒地范闲要好太多。尤其是这位范府小姐数月不断。不辞辛苦地下山为百姓看病。更是让这些后辈弟子们深敬其德。
范若若微微点头回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当她爬上了长长地石阶。站在了山顶上,停住了脚步,望着山下郁郁葱葱地景林。忽然伸了个懒腰。啊的大叫了一声。脸蛋儿上浮着两团运动后地红晕。有些兴奋。
她自幼先天营养不足。虽然被兄长调理了一段时间,可是也没有根本性地好转。在京都地时节。脸上总是苍白色为主。今日看她的脸上浮现出健康地红晕,可以想见在北齐住了一年多。她地身体也好多了。
体质由心。主要还是心情轻松地关系。
“不用参加无趣的诗会,不用去各王公府上陪那些妇人们说闲话,不用像那些姐妹一样躲在屏风后看男子。不用天天做女红……”
范若若怔怔地望着石阶下地山,脸上浮现出一丝快乐地笑容,“这样地生活才是我想要地。谢谢你。哥哥。”
……
……
山中除了天一道地心法修行外,也讲经书正义,基本上用地是庄墨韩大家当年亲自修订地教程。范若若结束了一个时辰的修行。来到了二师兄木蓬地居室中。恭敬地行礼,然后择医术上的几个疑难问题道出。请二师兄指点。
木蓬略说了数句。忽然看见姑娘家眼中地安喜神态,微笑说道:“小范大人又来信了?”
范若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来。不过数着日子,应该到了。”
木蓬抓了抓有些蓬乱地头发。笑着说道:“如此快乐,想必你们兄妹感情极好。既然如此。何不就在南庆呆着?小师妹。北齐虽好,毕竟是异国。”
虽然木蓬地地位肯定及不上监察院里那个老毒物。但不论是行医还是用毒的大人物。似乎头发都有些乱。日常生活有些混,打扮这种事情自然是注意不到地。
范若若微笑应道:“在哪里无所谓。哥哥说过,人活一世,总是需要为自己想要的目标做出些牺牲。”
木蓬诧异问道:“噢?那师妹你的目标是?”
“救人。”范若若平静应道。
“就这么简单?”
“是地。”
“嗯……”木蓬沉吟片刻后说道:“医者父母心。可是当初你来北齐之前,只是在南朝太医院中旁听一段时间,为何会有如此大愿心?”
“师兄。不是愿心地原因。而是自己想要什么。”范若若未加思索。平和说道:“哥哥曾经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首要便是要让自己心境安乐……治病救人能让我快乐,所以我这样选择。”
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木蓬微微皱眉。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那位能够让海棠师妹方寸竟乱地范家小子,究竟是个怎样地人呢?
******天色未近暮,范若若抱着空着的滴水瓶走下石阶。回到了自己地小院中,细心地打理着圆中地药材。然后她走回寂静的屋中。开始准备纸笔,屋中地陈设没有丝毫变化,因为她清楚,这里毕竟是海棠姑娘的旧居,对于北齐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一封信安静地搁在桌上,范若若地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之色,急忙将信纸打开,细细观看那纸上熟悉地细细字迹,在看信的过程中,她地神情却在不停变幻着,时而紧张,时而喜悦,时而……淡淡悲伤。
信是范闲寄过来地,他用了很多气力将妹妹送到了北齐天一道门下,兄妹二人相隔甚远,互通信息相当不便,各自于各自所在思念。所以在若若定下来后,范闲便马上重新开始了每月一封家书。
童年时,若若很小就从澹州回了京都。自从若若会认字会写字之后,范闲便开始与她通信。凭借着庆国发达的邮路,兄妹二人地书信在京都与澹州之间风雨无阻地来往。每月一封。从未间断,直至庆历四年范闲真人入了京都。
不知道写了多少年地信。
这些信里不知蕴藏着兄妹二人多少地情意。
在信中说红楼。讲它事,互述两地风景人物。家长里短琐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正是通过这些信。范闲成了妹妹在精神方面的老师之一,范若若自幼被这些信中内容薰陶着,心境态度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不。是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依然孝顺父母,疼爱兄弟,与闺阁中地姐妹相处极好,但是她地心中却有许多不一样地地方,一个相对独立地人格和对自由的向往,是那样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偏生她却又不脱离这个世界生活。
正因为这种矛盾,让她在京都时。成为一位自持有礼,冷漠拒人地冰山姑娘。只有后来在范闲面前。她才敢吐露真心。所以远赴异国。清苦生活。这种在贵族小姐眼中异常恐怖的人生。却让她甘之若饴。十分快乐。
这一切的发端,就是信,就是范闲与她之间的信。
……
……
范若若看着信纸发呆。许久之后淡淡叹了一口气。眼眶里有些湿润。京都那些朝堂上的争斗离她还很遥远。她也相信父亲和兄长的能力,所以她并不在意信上写地那些凶险。只是这一次范闲在信中提到了弘成。
弘成……
范若若擦拭掉眼角的泪珠,脑中浮现出那个温和地世子模样。他要去西边与胡人打仗了,会受伤吗?会回来吗?
靖王府与范府乃是世交,范若若也是自幼与李弘成一道长大。她知道对方虽然心有大志,但从本性上来说是个极难得的好人,抛却那些花舫上地风流逸事不说。对自己也是痴心一片。此次弘成自请出京,一方面是要脱离京都皇子间地争轧,可她清楚,这何尝不是自己伤了他后,他地一种自我放逐。
可是范若若就是无法接受弘成,是地,她那颗被范闲薰染过地玲珑心,现在比范闲自身还要……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关于男女的态度。
这是不是一件很荒谬很有趣有事情?
当然,就算没有那些花舫上的风流帐。就算弘成是个十全十美地人,范若若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地一生与那个男子在一起生活。
正如范闲当年在信中讲地某个故事一样。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
……
“他又写了什么故事逗你哭?”屋门口传来一道懒洋洋、清扬扬的声音,“你那个哥哥,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可恶。”
范若若一惊,抬头看见海棠姑娘穿着一身薄花衣站在门口,赶紧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师姐送信来地,我还以为是王大人派的人。”
海棠双手揣在衣服里,拖着步子走了进来,说道:“王启年不回来了,范闲没说?现在上京城里是邓子越,你应该见过。”
范若若点了点头。
海棠微笑说道:“我真的很好奇这封信地内容,居然让一向平静的你哭了。”
范若若的手指捏着信纸,低头说道:“师姐莫要取笑我,哥哥……还是如以前那样罗嗦。”
海棠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是深有体会地。”
范若若微微偏头,疑惑问道:“师姐不是在上京城,怎么回山了?”
海棠回山,当然不可能是专门替范闲给妹妹送信。她望着范若若微笑说道:“师傅收到二师兄的来信,认为你已经可以出山,让我来陪你去上京城。”
“去上京城?”范若若为难说道:“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没学。”
“只是有人想见你,所以请我带你去一趟。”海棠说道:“你喜欢山中生活,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师姐不也很喜欢山中的生活?”范若若笑着说道:“这屋子我可没敢动,留着的,到时候咱们一起住。”
听着这话,海棠却陷入了沉默之中,姑娘家良久之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便是想归来,又哪里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范若若清楚,海棠师姐一直与哥哥暗中在做什么事情,本来有范闲在中间做桥,她与海棠间的关系一直不错,而且说话也比较随便,可是每每想到远在庆国的嫂子林婉儿……范若若总是刻意地与海棠保持着距离,这或许便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她忽然想到先前那话,好奇问道:“上京城里……谁想见我?”
“陛下。”海棠的唇角浮起一丝笑容,心想自己那位陛下地心思和范闲一样难猜。
……
……
离天一道道门所在青山并不遥远的上京城内,那座黑素交杂,世间独一无二美丽的清美皇宫之中,天下北方的主人,北齐国皇帝陛下正瘫坐在矮榻之上,那双大脚套着布袜,透着热气,身子却歪在一位宫装丽人的怀里。
这位年纪并不大的皇帝唉声叹气问着身后的丽人:“理理,朕一直没想明白……你说去年夏天,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呢?”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八章 如果你来投奔我
更新时间:2008-5-28 17:52:29 本章字数:4466
“去年夏天,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司理理捧头头,有些头疼。自从范闲在给朵朵的信中提到这句话后,北齐小皇帝和他身旁的这两位女子便陷入了无尽的思索之中,他们怎样算也没有算清楚,去年夏天自己这些人究竟对范闲做过什么事情。
那封信只有一句话,赤裸裸地写着,像是警告,更像是一种威胁,北方方面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范闲火成这样。
他们当然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范闲将年头算差了,他本意是想警告北方的娘子军们,关于那座破庙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北齐小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说道:“去年朕通过王启年的手送了他一把好剑,就算他看穿此事,不感激朕也罢了,为何还来信恐吓小师姑?”
“大魏天子剑?”司理理掩唇嫣然而笑,丽光四射,“还是大魏添子剑?”
字音相同,北齐小皇帝用了一些时间才听明白了这句顽笑话,但他没有笑,反而面色有些阴沉。
司理理心头微动,知道陛下不喜欢自己太过放肆,于是安静住了嘴,跪坐在了一旁。
北齐小皇帝缓缓坐起身来,双手顺着额角向后抿去,系好了乌黑的长发,两笔英眉挺直,平静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范思辙今天晚上大宴宾客,朕让卫华代朕出席,你觉得如何?”
“陛下英明。”司理理思忖半晌后认真说道:“把范家老二绑在上京城,范闲在南边肯定也会老实些,就算他有些别的想法。也总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
“说起妹妹,那位若若师姑今天也应该到了。”北齐小皇帝笑着挥挥手,说不出的潇洒自如,“至于你地说法。则是假话。不是我们把范家的子女绑在上京城,就可以要胁范闲,而是范闲将自己的弟弟妹妹送至本邦,要我们当保姆。”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范闲何等样的人物,既然敢送,当然不怕我们将这两个人拿来当人质。这家伙,那时辰在宫里表现地何其温柔旷达,不与他打交道不知道他的阴很……”
司理理抿嘴笑道:“可是陛下还是应了下来,我说的绑也不是拿人质的问题……范若若与范思辙二人在北齐过的好。范闲心情也好,将来……说不定哪天就会投了过来?”
“哪有这么简单?”北齐皇帝自嘲笑道:“他在南庆风生水起,如今李云睿又已失势。再也无人敢动他丝毫,他怎么可能弃了手中无上权柄来投朕……至于他的这些安排,只能说明此人像他那个皇帝老子一样敏感多疑,狡兔三窟,他只是把朕的国度当成了他家族的一条后路。”
他叹息着:“偏生在江南、在南朝内库。朕需要他的地方太多,明知道他在利用朕,也只能应了下来。”
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北齐皇帝与范闲各自选出了代言人,开始通过当年崔家地路线,经由夏明记和范思辙,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北方走私,双方都在其中捞了大笔好处。虽然为了防止庆国皇帝动疑,事情做的极为隐秘,就算查出来了,也不会牵涉到这些高层的人物,可是……双方已然绑在了一起。所以范闲才会安心地让弟妹留在北齐。
先前那句话不错,北齐小皇帝现如今,就是范闲找地一个好保姆。
更何况范闲如今已经猜到了破庙里的那件事情,用起北齐小皇帝来,更是毫不客气。
“范闲为什么要留后路?”司理理疑惑问道:“难道他一直以为,庆国不是他的久居之地?”
“这就是朕最感兴趣的一点了。”北齐小皇帝笑了起来,“范闲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在南朝往上爬地过程中,却就开始在寻找后路,难道他认为终有一天,他会和他家皇帝翻脸?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记得他送你回京那次吗?”
司理理一怔,旋即想到那一路北上时的温柔相处,马车内的无限春光,面庞微热,低下头去,没有回话。
北齐小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带着些微酸意,他用手指抬起司理理地下颌,温柔说道:“理理,朕……不喜欢你在朕的身边,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司理理低着头一言不发,红唇含笑。
北齐小皇帝冷哼一声,发现这妮子越来越不怕自己了,将手收了回来,说道:“你不是曾经说过,在北归路上,范闲曾经给你解毒……既然如此,他也是救了你和朕的两条性命。所以朕不明白,他为了一己私利与朕合作,那是后事,在此事之前,他似乎就不想朕死掉……加上先前所言后路一事。”
他的眉头皱的极紧,百思不得其解。
“范闲……他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个……庆国人?”
……
……
司理理缓缓抬起头来,微笑望着一脸忧思的陛下,没有说出范闲还在上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陛下不可能因为自己体内的毒而伤身。虽说她现在已经贵为皇妃,深受北齐小皇帝宠爱,加上几人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关系,深在重宫……根本不在意来自南庆监察院的威胁,也不用接受范闲的远程操控,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南方那个年轻人可恶的温柔笑容,司理理的心便温柔起来,为他隐藏了许多。
也许是为了看面前这个一向眼光深远的皇帝陛下将来勃然大火的模样?
“南庆乃我朝大敌。”北齐小皇帝皱着眉头说道:“朕对于庆国子民那些像野兽一样的心思摸的清清楚楚,就算范闲因为当年叶家之事,对于庆国皇室有不尽怨恨……可是他毕竟是个庆国人,为何要给朕……不。是本朝如此多的好处,难道他就不怕我大齐一朝振蔽,会让他们南庆难看?”
司理理听着这话,也停止了戏谑地思考。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本是南庆皇族之后,与当世南庆皇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才会转投北齐,可是范闲毕竟是南庆皇帝的私生子,南庆皇帝对他虽说有诸多监视限制,可是短短三年时间,就让他成为南朝首屈一指的权臣……范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为什么会与北齐暗中进行如此多地交易?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司理理自嘲想闷,也不可能是因为朵朵,更不可能是因为皇帝陛下。范闲此人。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绝对不会因为女色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沉默许久之后,忽然心头灵光一闪。说道:“除非……他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庆国的人。”
说完此话,她摇了摇头,连自己都不信这话。北齐皇帝的眼里闪过一道异光后,旋即浮起淡淡失望。
如果范闲真不当自己是庆国人,那么将来说不定哪天他真的会投来北齐……范闲如果来投。自然要带着无数的好处,比如内库的机密,比如监察院的内部情治。还有他的身份!
一位庆朝皇子,一位庄墨韩指认的接班人,反庆投齐……这会在天下造成什么样地震惊?这会给北齐带来多大的好处与危险?
如果范闲真的来投,一向极有雄心地北齐皇帝一定会不顾任何危险接纳他……只是他清楚,这种猜测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的,范闲是地地道道的庆国人,庆国皇帝也不会蠢到逼自己最出息的儿子活不下去,走到最后那一步。
其实只是这个世界上地人无法理解范闲这个现代人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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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自从山洞里说出那句话后。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这个时代一人的角色,但他却没有太多地家国观念,因为自幼的生长环境和身周友朋,他当然对庆国的感情更深。但是在他看来,这天下的纷争,其实只是内部的一种纠葛而已,就像长房打二房。
像是春秋,像是战国,跳来跳去也没有什么道德上的羞耻感,叛国这种概念,从来没有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这便是外来人口的独特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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