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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全)

_3 九鹭非香(当代)
“嗯,无妨。”长渊淡定的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强迫着自己念了许多遍静心咒,才总算定下神来。
“真的没事?你背上不是有伤么?是不是口裂开了?”
背上伤口裂开了,血会从鼻子里面留出来么……长渊默了默,没有问出口。他道:“伤势已稳定了不少,只是要打开回龙谷的结界到外面去,我身上这点神力还是不够。”
“那咱们就在这里呆着吧,有长渊陪着,没什么不好。”
长渊摇头,望了望蒙了雾的天空,明明什么也有雾蒙蒙的一片,尔笙却见他眼中生出了许多向往:
“以前我常年被幽禁于万天之墟,不知生为何物,亦不知死有何惧,空修了万年的神力,但却不知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有人告诉我外面的天地浩大,世事变幻无常,我便想着要出去走走,看一看这苍茫大地,是否真如故人所说的那样美好。”
“看到了吗?”
“诚如故人所说,人世沧桑,有喜有悲,可是这一点还不够。”长渊道,“我想亲自用脚丈量这片先祖曾生活过的土地,彼时,每一步皆是修行。”
尔笙点了点头:“那我就陪着长渊好了,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
长渊拍了拍尔笙的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尔笙是司命的转世,她不是下界渡劫便是在上界出了什么事故,躲到下界来的。她此生注定不得安乐,也必定不能一直陪着他。
但是,既然她想,他就会护着她。
“长渊。”尔笙忽然问,“你以前为什么会被幽禁起来呢?你做错事了么?”
长渊一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讥笑,而面色却依然平静:“没有,只是无能之人皆相信所谓天意。”
尔笙不大懂这话的意思,但是听长渊这个口气,她便识趣的换了话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呆着,等你伤完全好了咱们再出去么?”
“嗯。”长渊牵起尔笙的手,“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住,这里湿气太重,对你不好。”
尔笙乖乖的由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伐慢慢走,即便她根本就不知道长渊要带着她在茫茫雾色之中去哪里。
回龙谷中多沼泽,即便是长渊牵着尔笙,尔笙依旧走得有些踉跄。
不一会儿长渊便停下脚步,蹲下身子,轻声道:“尔笙上来。”
尔笙迟疑了一番:“可是……你背上有伤。”
“无妨。”
尔笙这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越过他的肩,抱住他的脖子。长渊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稳。尔笙才开始还有些紧张,怕自己压着了他的伤口,慢慢的见长渊确实走得轻松,才放心的把脑袋搭在他肩上。
出神的看着两人慢慢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尔笙道:“长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对我很好。”他很自然的答了话之后自己也有点困惑,“你又是为何?”
“我喜欢你。”尔笙抱着长渊脖子的手紧了紧:“一看见就喜欢。”
“喜欢?”长渊看着前方被大雾迷了的路,神色间有些迷茫,喃喃道:“或许……我也是。”
尔笙听了这话心里一时激动起来,只想着要把自己的这份喜悦传递出去,正好她又趴在长渊肩上,“啪”的一口便啃在长渊的脸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在他脸上印出个缺了两瓣门牙的印子。
长渊顿住。
尔笙咧着嘴笑得正开心,见长渊望她,她犹豫了一下,问:“咬得很痛么?”没等长渊答话,她便把自己的脸伸了出去:“好吧,为了公平,你也可以咬我一下。不可以太重!”
“咬?”
“以前隔壁的朱家嫂子和我说过,和喜欢的人可以互相咬一咬。”
“还有这样的规矩。司……没与我说过。”
司命自然没有与他说过,司命与他说的叫“办事”、“□”、“准备生孩子”!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们总是能把一件事变化出好多种说法。
尔笙将脸伸出去半天,没见长渊动作,刚想安分下来,长渊忽然探过头来,一口咬在尔笙的唇上。尔笙只觉唇上一麻,身体忽地变得酥软,还没等她产生多余的感觉,长渊便放开了她的唇。尽管连尔笙也感觉出来了,他放得很艰难,或者说是……意犹未尽。
“为什么咬我嘴巴?”尔笙愣愣的问。
“找不到别的地方下口。”长渊答得自然。
尔笙还在怔然,却见长渊抿了抿唇,神色有点奇怪:“为何……有点不对。”
“是不对……”尔笙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长渊,你使什么法术?为什么……为什么我被你咬了却觉得很舒服?”
长渊同样困惑的看了尔笙一眼:“兴许是你身体里残留的法术吧。”这话他没说完,后半句是——我也觉得很舒服。
欺负尔笙,会有种奇怪的愉悦感。长渊有点被自己这种喜好吓到,心底又是几遍静心咒低语而过。
接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缄默无言。一路上只有长渊轻细而稳定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开尔笙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石碑,像是擎天之柱,直插云霄之中。碑上隐隐约约刻有一些图纹,待慢慢走近尔笙才看见,在这是石碑之上竟刻的全是龙的图案。
碑上的龙被刻画得栩栩如生,鲜活无比,他们皆仰首向上,仿似要跳出这巨大的石碑重新遨游与天地之间。就这样静止不动,也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长渊放下尔笙,由着她像被迷惑了一般呆呆的注视着耸入天际的石碑:“这龙刻得真好。”尔笙惊叹。
“这些并非刻上去的。”长渊的声音微冷,“此碑之中皆是上古龙的残骸。他们被永世埋葬于此。”
“为什么?”尔笙大惊,“大龙们做错事了吗?”
“天罚,无错也得受着。”
尔笙默了默,回头看见长渊眼中的神色,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涩的感觉,她站在长渊面前,使力的踮起脚尖,将自己的手往他头上放,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他额前的青丝:“没错就罚人,是老天爷错了。咱们大气度,不和它计较。”
长渊被这句安慰的话说得一怔,任由尔笙奋力的踮着脚尖安慰了自己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近乎于柔顺的让尔笙抚摸他的头发。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心中灼烧得疼痛的怒火慢慢熄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长渊问:“尔笙在此处可有觉得不适?”
“没有。”尔笙不知,此处上古神龙的浩然之气十分的慑人,若是寻常人到此,怕是早已吓得口吐白沫精神失常了。而尔笙尚能如往常一般实在是因为许多巧合,她胆大心粗,感觉迟钝是其一,自幼吃的虫子便是这回龙谷只水养大的,她对这样的气息已十分熟悉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前不久长渊才教会了她一些龙族的法术,所以她才能在这浩荡的龙气之中过得悠然自得。
长渊点了点头,在地上挖出几根草根,将其破开,放到尔笙面前:“我要去祭拜先祖,你先在此等等。或许我要明日或是后日才能回来。”
尔笙有些不舍:“要离开两天么?”见长渊点头,她还是懂事的放了手,“那你尽量早点回来哦……等等!”尔笙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给我多开两个萝卜!”
尔笙守着一堆破开的萝卜目送长渊的身影消失在巨大的石碑之中。
她喝了点萝卜的汁,又百无聊赖的拔了几根草,最后还是趴在草地上慢慢睡着了。
回龙谷中起了一阵风,刮过尔笙的鬓发,一句话若有似无的穿过她的脑海:
“司命,不司己命,不逆天命。”
她不理解这话的意思,脑海里像有一块铁石,拽着她慢慢沉入了梦境。
“你不该私入万天之墟。”一个男人在严厉的指责,“你竟还想放他出来。”
“为何不能。”女子清脆的声音与他争锋相对,“他不曾害过谁,他也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天界没有权利因着一个上古预言囚禁着他,他渴望自由,并且应该得到。”
“司命,看清楚你的职责。你司万物命格,你应当知晓,主宰命运的,只有上天。”
“哼,天地不仁,那我便要逆了这天。”
“放肆!”
“帝君。”女子的声音带着点自嘲,“我喜欢你,你可以弃之如敝屣,但是你阻止不了我喜欢你。就如同现在,我要放他,你可以让我失败,但是我必须要去做。”
“你……”
“尔笙?”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耳边嘈杂的声音慢慢褪去,她睁开了眼,蓝天白云,长渊正盯着她,“做恶梦了?”
尔笙揉了揉眼,奇怪道,“你不是说要去一两天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长渊一怔:“我确实去了两天。”他望了一眼尔笙身后几乎没有动过的草根,道,“你睡了两天。”
“咦……这么久,我就只做了个梦而已。”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眼神中漏出点心疼:“定是这些日子累着了。”他将尔笙扶起来,先递给尔笙一柄威风帅气的黑色长剑。剑身与剑柄乃是一体,剑锋尚未开封而寒光已露,乃是一把稀有的好剑。
尔笙不解:“这是什么?”
“我见你平时没有防身的武器,便给你做了一把。”
听了这话,尔笙忙欣喜的接过,一阵仔细的打量:“真漂亮,真漂亮,长渊这是你打的?叫什么名字?”
“名字……”长渊犹豫了一下,“就叫它一片鳞剑好了。”
“一片鳞?是用你的鳞做的吗?难怪是黑色的,可是一片鳞这个名字……”
被不识字的尔笙鄙视了名字,长渊有些难堪,立马正色道:“它叫一鳞剑,方才你听错了。”
这个名字虽然也不大好听,但是比刚才那个不伦不类的总算是好出不少,尔笙爱不释手的拿着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忽然想到:“长渊,这个是用你的鳞做的,拔下来的时候痛么?流血了么?拔的哪儿的鳞?”
“无妨,不过是一片鳞甲。”不过一片鳞甲,却是护心的那一块。长渊从衣袖里又摸出两块白色的小方块,“你看看,这个大小与你的门牙可合适?”
尔笙往自己缺了两块的门牙上比划了一番:“刚刚好。长渊……你,你这是拔了多少鳞啊。”
“铸剑的角料做的牙,没有多拔鳞。”他动手将鳞片做的假牙往尔笙嘴上摁,用法力稍稍一凝,假牙便固定在了尔笙的牙槽上,宛如长出来的一般,“此剑与牙皆是同一片鳞甲所铸,以后你带着牙,剑便是你的,没有谁能拿得走。你若是出了事,我也能第一个知道。”
“长渊……”拽住长渊的衣角,“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以后、以后我肯定是不让你纳小妾的。”
“好,不纳。”
☆、第十一章.再无龙回
自从尔笙拿到长渊给她做的那柄剑之后,每日捏在手上,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摸两下。
长渊见她喜欢得紧,索性就在自己调息内伤之余教了她一些剑法。让她平时也不至于无聊得老是瞅着他看。尔笙是个好动的性子,这些天早把她憋坏了,有了一个可以玩的把式她自是玩得不亦乐乎。上串下跳的舞着剑蹦跶。
若是无方的仙长们还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惊讶于尔笙自身修为的神速进展。但是尔笙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什么样的变化,她现在学剑只是因为长渊没多的时间搭理她,她得自己玩着打发时间。
这片地方玩熟了,她就大着胆子到龙冢之下去转转,长渊也不阻止,渐渐的,她倒是有了胆量摸摸那些栩栩如生的龙。
一日长渊还在调息,尔笙拿着剑在地上比划。长渊睁眼看了看她比划的内容,怔了一瞬道:“你这个字是从哪里学来的?”
“字?”尔笙疑惑的反问,“这是字吗?是什么字?”
“怨,怨恨的怨。”
尔笙嘴里嘀咕了几遍,手下有跟着比划了几道,企图将这个字记住。
“尔笙想学字?”长渊道,“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想学!”尔笙眸光一亮,“长渊好厉害,什么都会!我挑相公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好……”
长渊勾唇笑了,这些天,他的表情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僵硬麻木且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在尔笙逗趣的表情言语下他会不由自主的笑,多是微笑,偶尔会笑眯了眼。尔笙若是使了坏,他会皱眉,嘴会抿起来,偶尔还会动手收拾她。不过他舍不得下狠手,顶多是在自己周身布个结界,让尔笙靠近不了他,过不了多久尔笙便知道乖乖低头认错。
尔笙凑到长渊身边,很是积极道:“我要先学长渊的名字怎么写。”
长渊如是写下了他的名字,尔笙赶紧在旁边跟着画,尔笙脑袋瓜子很是机灵,这么看了一遍,对比着一笔一笔分毫不差的模仿了下来。没一会儿就记住了。
长渊又写下了尔笙的名字,尔笙如是重复了两遍,心里遍将这四个字记熟了。
在很久以后尔笙想来,她恍然发现,其实长渊教她的也就这四个字而已,但是这时的她以为长渊能把所有的字都教给她,以至于多年之后,当她能看懂许多书的时候,还是认为教自己习字的是长渊。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尔笙学会了四个字,心里高兴,学习的激情很高,又将“怨”字写了一遍,问长渊:“那这后面的那个恨字怎么写呢?”
长渊这才想起,他应当追究一下这个字的来源,问了尔笙,她指着耸入天际的龙族石碑道:“是这个碑上面有的。”
长渊惊了惊,忙起身往石碑那方走去,围着它看了一圈之后,神色变得困惑:“初时来的时候,此碑上并无字,现在竟不知不觉出现了这么多……”
尔笙见长渊的表情凝肃,心里有点慌:“这是很不好的事吗?
长渊默了默,转眼看向尔笙:“谈不上好坏,可却有蹊跷,你且在这里等我几天,我去龙冢之中再看看。”
尔笙乖乖应了声好。
等长渊进了龙冢之中后,尔笙便坐下来一遍又一遍写着“长渊尔笙”这四个字,仿佛这样写写,心里就会舒服很多一样。坐乏了,她又舞一会儿剑,累了又坐下来写字,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尔笙倚着草堆,望着石碑正在发呆,忽然耳边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音,叮叮铃铃,仿似从天边传来,悦耳非常。她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忽见天边有一抹异色划过,她正定睛打量,那抹身影倏地出现在了她能看清楚的视野之中。
是一个穿着镶金边的赤袍男子,他头发高高的束在头上,打理得一丝不乱,他踏云而来,看起来像是脚下只走了一步,其实瞬息千里,眨眼间便行至尔笙面前。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很是威严,尔笙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敬畏之感,除此之外竟还有点莫名的激动。但是激动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来人看了她一眼,张口便唤道:“司命。”
尔笙一呆,这是她第三次听见这个名字,一次是在长渊的嘴里,第二次是在那个怪人长安的嘴里,第三次便是现在。难道在他们眼里,她与那个叫司命的人如此相像么?
“我叫尔笙。”她直视着那人褐色的瞳孔,说得坚定。
“怎样都好。”那人行至尔笙身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声冷哼,“你倒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果真帮到他了。”
尔笙虽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心里猛地生出一个心虚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你是谁?”
“你上司,天帝。”他冷冷的说完这话,见尔笙一片茫然的神色,又小声喃喃道,“……孟婆汤着实管用。”
“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他霸道的说完这话,解下腰间系着的一个有些残损的铃铛,尔笙方才听见的铃声便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天帝将铃铛的绳子系在了尔笙的手腕之上,不理会尔笙是否同意,一派上位者的作风,他道,“我此行不为其他,便是知会你一声,你若要帮,我必定拦。你能助他破开万天之墟的封印,我也能把他再塞回去。”
天帝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直插云霄中的巨大石碑,眸光犀利的看见了上面凸显出来的一个个“怨”字。
“你若是执迷不悟的想让他得到什么自由,那我便会让他魂飞魄散,彻底的自由。”
尔笙听得茫然,而心中的不安与害怕随着他话的落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你说的他是谁?是长渊?你不准害他!谁都不许伤害长渊!”
天帝在尔笙头上微微一拂,尔笙便觉得头顿时犹如撕裂一般疼痛,她抱着脑袋滚在地上,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天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司命,你不该逆改天命。你在人界的行踪隐藏得很好,但是天网恢恢,你总是逃不过这一顿责罚的。”
尔笙此时觉得她讨厌透了眼前这个人,他除了长得好看了一点,没其他优点。说的话让人半点不懂,还让她痛得快死掉了,而他还在一旁做一副“我很想救你,但是我无能为力”的模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人……
其实尔笙不知道,她是司命的转世,司命犯了事,连带着转世的她也必定要受到天庭的处罚,或一生聋哑,或身有顽疾无法治愈。但在之前,天界并没有找到司命转世的踪影。直到今日,天帝才寻了过来。
天帝看着尔笙在地上挣扎,道:“那条龙若是真着紧你,看见你手上的铃铛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你……坏蛋。”
尔笙已经痛得神志模糊,天帝的面容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变成三个,一会儿变成四个。
“我今日这些话,你定是听不懂的。不过等有朝一日你归位之后,我只希望你能放下这些执念,切莫入了魔障。”天帝转身离开,尔笙眼前阵阵发黑,她只恍惚中听见那人走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素来不喜囚人自由,但我是天帝,有此上古预言,我不敢拿苍生来赌。”
什么上古预言,什么天命,全是放屁。尔笙脑海中莫名的冒出这样一句话,头上的疼痛越发清晰起来,而她的神智也渐渐模糊,最后终是沉沉睡去。
尔笙再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了长渊。此时她正枕在长渊的腿上,他墨染的青丝随意的垂下来,发端挠得尔笙脸颊有些痒。
“尔笙醒了。”长渊低下头,摸了摸尔笙的头发,褐色的瞳孔似看着她,又似透过她看见了其他的东西。他沉默着没说其他的话,即便迟钝如尔笙,也看出来了,此时的长渊很不对劲。
“长渊。”尔笙一把拽住他垂下来的青丝,带着三分害怕七分威胁的说,“你不准走,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长渊被拽得抬不起头,微微沉重的心思也被打乱,默默看了尔笙一会儿,才道:“尔笙,疼。”
能不疼吗,她就拽那么十几根头发,再使点劲儿能把他的头皮给揭下来。
尔笙放了手,心里又害怕长渊跑掉,左右看看不知道该抓哪儿,索性直接坐起身来,一把揪住长渊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紧紧的盯着他:“你不走我就不拽你。”
见尔笙一副要揍他的模样,长渊哭笑不得:“好,我不走。”
尔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松了手替长渊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襟。手腕间的铃铛叮铃叮铃直响。长渊的眼眸垂下,盯着尔笙腕间的铃铛,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尔笙……”
他刚一开口,尔笙忽然抓住腕间的铃铛死命的往下拽,但是天帝亲自套上去的东西怎会被她这点蛮力拽下,腕间的皮都磨掉一层,那铃铛仍是好好的挂在她的手上。
长渊一声叹息,握住了她的手:“不必如此。”
尔笙咬了咬唇:“那个人说你看见铃铛就会离开……”
“尔笙知道我曾被囚禁与一处暗无天日之地。”长渊握住尔笙的手,碰了碰她手腕间的铃铛,“那里名为万天之墟,乃是天地之间一处死寂之地。位于地之彼端,在深深的悬崖之下。此铃乃是悬于悬崖边上的神物,不管是有外人进去,亦或是里面的人出来皆会惊动此铃,上达天听,彼时将会有天上的兵将来阻止外人进去,也阻止我出去。他们将此物带在你手上,不过是想借此来示威罢了。想让我知难,乖乖的回去。”
尔笙不解:“可是你已经出来了。”
“所以天上的兵将便来抓我了。”
尔笙大声道:“可是你没犯错,不该被关在那种地方。”
“我是龙。”长渊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也无法诉说的迷茫,“上古预言,这世间将会毁于神龙的利爪之下……我会毁了三界,屠了苍生。”
“长渊不会!”尔笙立即反驳道,“你虽然不爱笑,但是看起来这么呆傻温和,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长渊听罢这话怔愣了好久,最后才反应过来,尔笙这是在安慰他……尽管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他微带苦涩的弯了弯唇:“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长渊抬眸望向巨大的龙冢,眯眼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怨’字已经慢慢沿着石碑蔓延而上。他道:“尔笙,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尔笙总算是听出了长渊话里的不对劲,担忧的问:“长渊,你在那个石碑里看见什么了?你家祖先现身找你谈话了吗?”
长渊又是一愣,斟酌了一会儿,点头道:“算是……吧。”
尔笙了然,在她看来,遇见先祖的鬼魂是件大事情,无怪乎长渊的眼中有些失魂落魄的狼狈意味。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长渊的肩:“只要他们没有恐吓你要带你走,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他们说要带你走……唔,你就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让他们来找我吧,我会帮你应付他们的。”
凝重的心情被尔笙故作世故的模样逗乐了,他揉了揉尔笙额前的头发:“你说得对,生死之外无大事。担忧焦躁什么都不能改变。”
尔笙乐呵呵的抱住了长渊的胳膊:“那就没事了,你在,我也在,你不走,我不走。”尔笙半点没问长渊在石碑之中到底看见了些什么,也不提自己在这里碰见天帝后发生的那些事,连此时脑袋里传来的隐隐的疼痛都一并忽略掉了。
没什么比孤独一个人更让她害怕,只要长渊还在,什么都是其次。
而长渊只是任由尔笙蹭着自己撒娇,听着她腕间叮铃作响的铃声,垂了眼眸。
他想,上古预言是一回事,陪着尔笙护着她过完此生又是一回事。现在上古预言的事可以暂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将天界派来捉他的人给解决掉。
长渊想的很简单,他想和尔笙在一起,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美好,去经历经历人情冷暖。但是他的愿望有人不准……那么只要把阻止这事的人狠揍一顿,打得他再没了其他意见,这事儿就指定成了。
当然,这土匪的思想也是出自司命之口……
回龙谷久无人迹,空气中就只有他与尔笙还有那个‘追兵’的气息。长渊在空气中寻找着那人移动的痕迹,等到晚上,尔笙睡着之后,长渊便追着气息,悄悄离开了。
长渊本以为在天亮之前他便能回到尔笙的身边,他以为这不过是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天界追兵。
等第二天尔笙醒来的时候,抬头一望,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她再没看见长渊的身影。
“长渊……”
尔笙唤他的名字,一开口脑袋便撕裂一般的疼痛。然而此时心中的惊慌早已吓得她顾不得去琢磨自己头上的疼痛是怎么回事。她来来回回围着龙冢跑了好几圈,一声又一声的叫着长渊的名字,忍着头上愈发强烈的刺痛,最后终于认清了事实。
他走了。
长渊走了……
身子一软,尔笙摔坐在地上,愣愣的望着高大而冰冷的龙冢。上面的龙还是像她第一眼看见他们时一眼,栩栩如生。
长渊……我头痛。
很痛……
尔笙在回龙谷里不闭眼的等了三天三夜,等到长渊为她破开的草根已经全部吃完。尔笙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握着长渊留给她的一鳞剑,戴着两颗磨白了的门牙,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了回龙谷长长的沼泽一样的草原。
她记得长渊与她说过,一直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能碰到回龙谷的结界,一鳞剑能劈开它。
摸到了封印,出谷之前尔笙回头一望,遥遥的看见远处伫立着的巨大石碑,整个回龙谷中一片死寂……
沉默的风轻轻刮,就像在尔笙的耳边轻轻诉说着:
回龙谷,再无龙回。
尔笙捂住头,那一瞬间头痛欲裂。
☆、第十二章.修仙路
两月后,临海城。
临海城靠海而建,百年前此处不过是一个小镇,但由于近些年大齐王朝与海外岛国东瀛交往越发频繁,此处作为朝廷唯一的出海港口,临海城自然也就慢慢繁华了起来。商贾来往不断,各种货品琳琅满目,大街小巷中皆可闻商贩叫卖的声音。整个城市显得生机盎然,热闹非常。
而今已是七月,流火时节,日头高照,街边的茶楼里坐了不少进来歇息的人。
“听说无方仙山的仙人们到咱们城里来招收门徒了。”一个男子兴致勃勃的说,“呵,那家伙,好多大户人家都争先恐后的把自家子女往里送。”
“可不是嘛,谁家不希望自家出个神仙尊者的,那可是长生不老的好事,谁不想分一杯羹。”
“哎,只可惜,这无方仙山收徒还要香火钱,整整一两黄金啊,我要是有这个钱,也送我女儿去。”
“嘿,光送你女儿去?你儿子呢?”
“儿子留在家里传承香火,给我养老送终啊,女儿嘛,反正是人家的,让她去做个神仙岂不逍遥?”
茶楼里的座客们发出哈哈的笑声,路过门口的老乞丐听得这话,一声怪笑,牵着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继续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觉得这神仙也没甚好的,清心寡欲一辈子,哪有咱们自在?”
小乞丐好奇的往茶楼里打量了一眼,转过来问:“那为什么他们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去?”
“神仙有上天入地的大本领,凡人谁不仰慕。”
“上天……入地。”小乞丐喃喃自语,灵动的黑眸里闪过阵阵晶亮的光,“这样,找起人来,肯定更方便。”
老乞丐找个了角落坐下,将破碗往跟前一放,望着小乞丐道:“你也想去?可是老乞儿我卖了自己也值不了一两黄金,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小乞丐正是尔笙。话说两月之前,她从回龙谷中出来,穿过一片山林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无名小镇上,她身无分文,又因为自小生活在闭塞的乡村里,没学到什么求生的本事,一个人在路上几乎饿死。是沿路乞讨的老乞丐心善,见尔笙生得可怜,便施舍了她一个捡来的馒头。自此尔笙便跟着老乞丐一路行讨,来到了这临海城。
尔笙听得老乞丐这话,嘟囔道:“乞爷爷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卖了你的。”她眼珠子一转,抚掌道,“对了,我可以卖了我自己!”
见她为能把自己卖了而欣喜,老乞丐皱着一脸的纹笑了会儿,转而又想了想,点头道:“这主意确实不错,左右老乞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一个女娃娃卖去了无方仙山总比卖去花街来得好。
尔笙知道花街是什么地方。她和老乞丐一起走了两个月,路经不少城镇村庄,也见过许多这人世最底层的人生活的痛苦黑暗,尔笙渐渐明了许多此前她不明白的事,也庆幸之前自己生活的地方是那么的平和安乐。
尔笙与老乞丐在街边乞讨了一天,第二天她便打听清楚了无方仙山来收人的地方,老乞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摸给了尔笙,拍着她的头顶道:“好好去与仙人们说说,光是收个打杂的,他们应当不会为难你。”
“乞爷爷放心,仙人们很心善,都是好人。”
“说得像你认识他们一样。”老乞儿摆了摆手道,“去吧,要实在不行就回来找我,老乞儿还在昨日那个墙角等你。”
尔笙听得心酸,她不舍的对老乞丐挥了挥手:“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无方收徒的地方在一处大港港口,一艘巨大的海船停泊在港外,港口处摆了两张桌子,有人在收钱,缴了一两金后便有人接那些公子小姐们去检查身体。身体好的就直接带上船去,体弱生病的便被带回给父母,说什么也不让上船。
许是此次收徒已经接近尾声,岸边来的人没有多少,尔笙很快便找到了无方的仙人们,他们都穿着白底青花的袍子,正闲得聊天。看见这样的衣服尔笙便想起了那段与长渊在一起的日子,鼻头一酸,又忙压了下去。
“仙人大哥!”尔笙小步跑到木桌前,堆着笑,望着桌后的两人。
那两人眉头一皱,其中一个立即站起身来,挥手赶尔笙:“哪来的小乞丐?这儿可不是你行乞的地方,去去去!”
“仙人大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尔笙绕开那人的手,“我知道你们收徒要钱,我没有,可是我可以上船给你们打杂。”尔笙想,做不了无方的弟子,做个打杂的小工也好,闲来也能偷得两个法术学。她不用多学,只要能寻人气息,能御剑而飞就行了。
另一个坐着的人怪笑道:“咱们无方可是仙山,一个法术什么搞不定,要打杂的做甚!”
尔笙听了这话,愣了愣,她挠着头想了许久:“不然我去伺候仙人们好了。”端茶送水,捏背捶腿,她学学应当能做得像模像样的。
那两位仙人对视一眼,倏地哈哈大笑起来:“小乞丐,你这是要乱了我们的清规啊。”站在桌后的那人蹙眉打量了尔笙一阵:“这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姑娘,眉眼倒是长得不错。”
尔笙本能的厌恶那人上下打量她的眼光,侧身躲了躲。这么一躲就让那人看见尔笙背上背着的剑,他一声大喝:“你背的是什么?”
他这么紧张的一吼将尔笙吓了一跳,她赶紧将背上的一鳞剑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那个表情忽然变得凶狠的男子:“你吼什么!这是我夫君给我的定情物!”
定情物,尔笙是这样给这柄灵气四溢的剑定位的。
“你这个年纪哪来什么夫君!”旁边坐着的那人也站了起来,神色同样的凶狠,紧紧的盯着尔笙,那模样似在防备。
尔笙只觉得奇怪,她之前见过的无方仙人可没有一个像这两人一样!她被这两人凶恶的模样吓出了一股狠劲儿,对他们吼道:“你们根本就不是无方的仙人!仙人才不是你们这德性!”
她话音未落,那两人脸色微变,他们对视一眼,杀气同时自两人眸中露出。
尔笙感觉到危险,转身便跑。但她的速度怎及得对方快,才走开两步,衣领一紧,她便被一人抓住后领,另外一人抢上前来,指甲暴涨直取尔笙的双眼,竟是想将她戳瞎。
尔笙吓得浑身冷汗直流,抱着一鳞剑一挡,她只听一声惨叫,再睁开眼时那两人已不知被什么力量弹开,一前一后的摔在地上,嘴里的鲜血像不要钱一样往外直吐。
尔笙惊而又惊,骇然的看着怀抱中的一鳞剑:“长……长渊这是给我留的什么宝贝?我不想杀人啊!”
“嘻。你这姑娘倒有意思。”
背后一道阴风吹过尔笙的耳畔,仿似有幽魂在她耳边低叹,她惊魂未定的转身,十步开外,一个穿着艳丽的男子握着金折扇一摇一摇的打量着尔笙,斜飞入鬓的长眉,一双勾魂的丹凤眼。与他这袭艳丽的打扮不衬的是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如一张血色的纸空出了一片惨白,触目惊心。
像妖女一样的男子。
这是尔笙对他的第一映像。
那男子打量了尔笙几眼,点头道:“眉目清明,灵气四溢,是根好苗子。只可惜年纪大了些。”他顿了顿又道,“这剑……不似凡品,小乞丐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说了是夫君给我的定情物!”对于别人没记住她和长渊的关系,尔笙很气愤,“你又是谁?”
男子挑了挑眉,似是在讶异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其实尔笙稍微细心一点便能察觉到,自这个男子出现开始,周围的气氛便变得很是奇怪,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甚至都没了声响。
尔笙不知,旁人在面对这个男子之时都会感到莫名的压抑,一如辰渚初见长渊时一样。
男子小小惊讶了一会儿,随即便弯着嘴笑道:“我姓孔,名……美人。”
尔笙第一次听见这么难听的名字,她认为以前村里的刘鼻涕虫,王小胖子名字虽然不雅,但是却勉勉强强能叫出口。比这个顾影自怜的孔美人什么的好听多了。于是她直白的说:“你确实是美人,但是一个男人取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哦?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该霸气一点,叫孔大男人就不错。”
美人瞬间露出了无比嫌弃的表情:“小乞儿,你眉眼长得挺乖巧,怎生这样鲁莽,名字取得比我还难听。罢了,看在你我初见的份上,这次惊吓便不算你冒犯了我。”
尔笙还没将他这话听明白,他又兴起道:“你是想去无方修道?”
“我想学法术。”
“法术。”美人想会一会儿,“我也可以教你,看在你天生异能的本事上,我可以收你为徒,来,拜师吧。”说着,便摆出了一副想让尔笙磕头认师的架势。
尔笙却挠着头道:“我没有异能。”
“看见我不怕,便是天大的异能。”
“乞爷爷和我说过,这世间太丑的可怕,太美的也可怕,但是要说丑,你没有妖怪丑,要说漂亮,你也没有我夫君漂亮,我为何要怕你?”
“没你夫君漂亮?”美人将这刺耳的几个字挑出来又说了一遍,语调转了几转,神色间竟起了怒色,“乞儿,你倒是第一个敢说有人比我美的。”他身型一闪,瞬间便飘到了尔笙身边,一根葱白的手指挑起尔笙的下巴,道,“且叫你夫君出来,让他与我比上一比。”
尔笙一呆:“我找不到他。”
美人此时怒火上头,抓了尔笙的衣领便往大船上走:“你夫君既然有本事送你这把剑,肯定也有本事来救你,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与我比美!”
虽然没听见那方在说什么话,但是普通的民众见无方仙人对一个小乞丐动手,且还有两名仙人被乞儿所伤,带着孩子来的父母顿时有些犹豫,远远的围了一圈,碍于美人的气势都没靠近,也没敢说话,但此时人群中躁动的气氛已很明显。
美人眼一冷,扬声道:“不过是捉了只变幻为人类的妖怪,你们怕什么?且看我将她收了。”
尔笙瞪他:“我不是妖怪!”
美人一笑,一股阴气散开:“我说是,你就是。”
“你……你不是无方的仙人!你们都不是!”尔笙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上次她见到的无方仙人们虽各自的脾性不一样,但每人皆正气凛然,有一股傲气,绝不会指鹿为马,胡乱发脾气忽悠人。
“是不是又如何,你知道得晚了点。”美人笑得恶劣。
尔笙知道自己被骗,怒火一起,她想起之前长渊教她运用灵力护身的方法,指尖凝出一道金光正要往美人身上拍去,忽然捉这她衣领的手一冷,寒气顺着背脊溜遍全身,尔笙指尖的金光散开,也再无力凝聚。
孔美人面不改色道:“你这些小把戏还敢在本……公子面前晃,实在是找死。念在你初犯,不罚你了。”
尔笙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个不得了的麻烦。
孔美人将尔笙捉上了船,把她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舱房,十分任性的说:“等你夫君来救你,我与他比了美之后再放你出来,彼时你再来拜我为师。”
言辞间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已经完全替尔笙做好了主。
可是这可急坏了尔笙,长渊若是能来救她,早就来了。这两月以来,她在路上不止一次遇见危急性命的困难,每一次都靠着自己半是运气,半是惊险的度过。
尔笙始终相信长渊不会无缘无故的抛下她,他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她想的便是得快些将法术学好,然后找到长渊去帮他。
可现在,她被这不知什么身份的人给抓,天知道会耽误到哪年哪月去!
正心焦的想着逃脱的办法,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后背响起,尔笙往后面一看,借着舱外投过窗户的光尔笙看见在一堆木箱中有一个粗麻大口袋在不停的动。
尔笙眨巴着眼看了它一会儿,好奇终是战胜了害怕,她走上前,一爪子解开了麻布口袋上系着的绳索。
“啊……”尔笙瞪眼,“是你!”
☆、第十三章.孔美人
辰渚,无方弟子。
他此时被绑得像条毛毛虫般对尔笙死命的挤眉弄眼。尔笙刚拉下封住他嘴的布条,辰渚便压低了嗓音急道:“这船上都是妖怪!快逃!”
尔笙眨巴着眼看了他许久,很是无奈的叹气道:“要是你在我上船之前说这话多好。”
辰渚一怔:“你……你是被抓来的?”
尔笙挠了挠头:“算是吧……你不是修仙的么?为什么也被抓了?”
这话问得辰渚脸色一阵青白,他嘟囔了许久才道:“你身边不是有个厉害的家伙么,你不也被抓了!没用!”这话的语气颇为不屑,尔笙本来就不是个善茬,之前在长渊面前表现得那么乖只是因为那是长渊,而现在长渊不在,对仙人们十分尊重也因为人家救了她的命。在现在的情况下,尔笙心里本就堆了许多委屈,被辰渚这么一吼,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她狠狠的拽了一把辰渚的头发道:“长渊在的话早把这些家伙收拾了!”
辰渚被拽得哀哀叫了几声,碍于被捆绑着没法反抗,唯有恨恨的将尔笙瞪着:“臭丫头!想死了?”
“你还凶!”尔笙放了辰渚的头发,手指拈住了他一小撮眉毛。
“你干嘛你干嘛……”辰渚急急的往后躲,尔笙一抿唇,阴笑着把他的眉毛给拔了一撮下来,随即当着辰渚的面将那几根毛发吹散了。辰渚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眉毛在风中零落,“啊……死丫头,你……你竟敢……”
“我在路上听人家说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天我要看看拔毛的臭小子比不比得过丫头。”尔笙笑得十分愉悦,“你多放几句狠话没关系,反正你身上的毛还多。”
辰渚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倒是真的没再放狠话:“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我们找个时机逃出去。”
“你不准打我。”
“我才懒得和你一个丫头计较!”听得这句保证,尔笙才动手帮他解绳子,捣弄了半晌也没解开,辰渚有些憋不住气道,“快点!”
“我解不开啊!”尔笙也急得一头大汗,“这绳子没有结,我找不到在哪儿解开。”
辰渚听得这话,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还以为你会点法术。”
“不,你别动,我能帮你解开。”尔笙卯上了劲儿,转手抽出一鳞剑,漆黑的剑身带着寒气划过辰渚的脸颊,辰渚只觉浑身一松,绑着他的绳子尽数被斩断在地。
他呆愣的看着尔笙手中的剑,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是……什么?”
“长渊送我的定情物!”尔笙非常骄傲的宣布。
“你们夫妻的喜好……真别致。”
尔笙在漆黑的屋子里转了两圈,又透过船舱的窗户往外看了看问:“这船上的都是些什么妖怪,他们为什么要打着无方的旗号来收徒?”
“收徒?”辰渚一声冷笑,“妖怪会有那么好心?他们不过是想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去送给海上的一个大妖怪做祭祀品。”
“祭祀品……会被吃掉吗?”
“废话,连骨头都不给吐出来。”
尔笙一怔:“辰渚,咱们快逃吧。”
“有那么容易我早跑了!”辰渚皱眉道,“其他妖怪都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那个长相最妖孽的妖怪!他的妖力深不可测。”
其实辰渚下山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近日来老是有人打着无方的名号收徒,事关门派清誉,仙尊自是十分看重,这才遣了辰渚下山探查。哪想对方竟是这么不好对付的人,他才探出点名堂,便被人察觉了。辰渚只记得自己看了那个长得极美的妖怪一眼,接着醒来便被捆了装在麻袋里了。
“那怎么办?”尔笙愁眉不展的坐在地上,“如果要被吃掉,我还不如去做那妖怪的徒弟呢。”
“徒弟?”辰渚瞅了尔笙一眼,“你到这里来,莫不是也存了到无方拜师的心?”
“不行么?”
“别想了,无方不会收你的。”辰渚凉凉的说,“一来你年岁大了,二来你已成过亲,第三嘛,经过上次僵尸之难后,仙尊可好好的将我们训了一顿,下令无方十年不再收徒,让师父们尽心教导现今入了门的弟子。所以,你别奢望了。”
尔笙听罢这话,安静了许久,辰渚看见尔笙嘴唇动了动,他仔细一听,才隐约听见她在说:“那长渊怎么办。”
辰渚不知这两人落入那深潭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唯有找个机会从这船上溜走,然后想办法把师父找来,救得了这一船的孩子。
两人在船舱里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小窗口里透进来的光从亮直暗,最后洒成一片冰凉的月白色。眼瞅着已经到了夜晚,辰渚心里正想着要跑只有趁现在了,忽的船舱猛然一抖,辰渚微惊,立即站起来走到窗边,探头一看,惊道:“不好,他们开船!等到了海上,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辰渚来回踱步,思绪一片混乱,现在跑么?赌一下运气,运气好便能逃出升天,但是若被抓住了呢……会直接被杀掉吧。
他还在琢磨,忽听“哐啷”一声大响,只见尔笙像个猛士一般一脚踹烂了舱门,直挺挺的走了出去。辰渚惊骇忙去拉她:“你疯了……”他转头往舱外一看,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同样惊骇的望着尔笙。
她手中那把漆黑的剑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幽蓝的光,凛凛寒气逼得人不敢靠近。
“我要见孔美人。”
她如是说。
彼时船已经开始慢慢向无际的大海行驶,孔美人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衣裳倚坐在主厅之上,下方站了百来名孩子,手下的人代他将话训完,他便挥了挥手让这些孩子都回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他一声长叹:“无趣,实在无趣。”
“公子!”一个瘦削的男子脚步仓促的进了大厅,草草对他行了个礼道,“那个小丫头,带着那个无方的小子嚷嚷着要见您。”
“唔。”美人挑了挑眉,“一个小丫头说要见我,你便来通报?你把本……公子也想得太廉价了。”
“公子恕罪!实在是那小丫头手中的剑……气势太过骇人了,小人,小人这不是没办法么……”
美人琢磨了一下,又问:“可有什么美男子找来?”
“……没有。”
“那去把小丫头带过来吧。”美人一边挥手让那人退下一边自椅子背后摸了面镜子出来,摸着自己的面容道,“明明送了如此厉害的一把剑,却这么久也不见人找上门来……她说这世间有比我还漂亮的人莫不是骗我的?”美人又对着镜子瞅了一会儿,皱眉深思,“确实,这话一听便是谎言。”
不一会儿,瘦削的男子便把尔笙与辰渚带来了。
见到孔美人,辰渚眉头皱得死紧,浑身肌肉不自觉的紧绷,戒备的意味一眼便看出来了。
反倒是尔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说要收我做徒弟的话还算不算数?”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人皆是一惊。辰渚更是不敢置信的瞪着尔笙:“徒弟?你要做这妖物的徒弟?”
孔美人状似无意的一挥手,辰渚只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下去,任他如何挣扎也站不起来。美人这才笑望尔笙:“我素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是我已说过,与你夫君比了美之后我才收你为徒。”
辰渚大喝:“你拜妖物为师无异于认贼作父!你我今日便是命丧于此也绝不该做如此失格之事!”
美人眼微微一眯:“真吵。”
杀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感觉迟钝如尔笙也知道不妙,她往辰渚面前跨了一步,挡住他,慌忙之中信口捏了个借口来:“我……我夫君近来寻花问柳去了!他大概没空来与你比美。”
长渊若是在此,听罢这话,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冤死了去。
但此时没有人用谴责的眼神哀怨而沉默的望尔笙,尔笙自然也就撒谎撒了个痛快。
美人斜倚着靠背,颇感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倒是大度。”
“我相信他。”
相信他能给你带十七八房小妾回来么?美人静默不语。
尔笙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又生出一计:“我夫君此去不知归期,对于修道来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你想早点收我为徒……不如去寻一寻他吧。我大概能给你提供一点线索。”
“嘻,小丫头,想诓我帮你去寻人?”美人想了一会儿道,“也行,我也好奇你那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尔笙眼眸一亮:“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寻人不急在一时,但是这船却是要准时到达目的地的。”美人摆了摆手,“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点事,便可以退下去了。小丫头,你那点心机还不够看。”
旁边的人正要上前将尔笙他们带下去,尔笙突然握剑大喝:“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事!”
旁人被一鳞剑唬得一抖,有些无措的望向孔美人,美人挑了挑眉:“说。”
“我,饿了……”尔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神色有点局促,待看见四周的人错愕的目光之后,她又凶狠起来,“不要以为我没看穿你们的阴谋!你们是想把我饿得连路都走不动,然后就不用担心我跑了!你们太阴险了!”
辰渚趴在地上装死。孔美人怔愣之后哈哈大笑。
尔笙恼羞成怒:“我都乖乖的缩在小黑屋里等了一天!你们居然连个馒头也不给我塞进来!”
“馒头……”美人大笑不止,“去给她拿一筐馒头送到她的小黑屋里去。”
被送回船舱,尔笙抱着一筐大白馒头吃得几乎要噎死。辰渚盘腿坐在一边,那种几欲羞愤而死的目光照在尔笙脸上仿似恨不得能将她脑袋戳个洞出来。
“你知道羞耻两字是怎么写的么!”
“不知……”尔笙说的是实话,辰渚却气得吐血。
“你像个英雄一样踹了门出去,却像个狗熊一样要了一筐馒头回来!出息!你出息!”辰渚指着被卸掉的舱门气得发抖,他怒道,“你看你干的好事!船也开了,门也踹了,咱俩就像两块干腊肉等着被海风吹干吧!”
尔笙抹了一把嘴,无奈的摊手:“这也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啊。”
“臭丫头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辰渚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扑上前去便抓住了尔笙的衣领。尔笙哪里是个任人欺负的角色,当即先喷了他满脸的馒头屑,辰渚怒火大炽,动手便去扭尔笙的胳膊。
这要换做是以前的尔笙肯定早被他打趴下了,但是好歹尔笙也在长渊那里学了不少招数,对付不了孔美人这样等级高的,但应付辰渚这种半罐子水还马马虎虎。当下身子一转,躲过了辰渚抓过来的手,往下一探,直取他的下盘,辰渚一跃而起一脚踹上尔笙的脑袋,却恍然记起这个丫头似乎水平不咋的,这一踹搞不好就得踹出事来。
可是没等他收招,尔笙却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他的腿,另一只手直取辰渚的胸口。辰渚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眼瞅着要硬生生的挨上一掌,他赶紧侧过身子躲开,尔笙却收不住势的扑了上去,一爪子拉开辰渚的胸襟,白白的胸膛“刺溜”一声便露了出来。
“哎呀。”尔笙收招,挠了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以前娘亲告诉我,男生的衣服不能随便扒的。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
“你……你……”辰渚气得一张脸青了又白,哪还有初见时那飘飘逍遥少年的模样。
“咦,辰渚,你胸口上……”
“你还敢看!”
“呃……”尔笙挪开了视线,“可是你胸口上有……”
“我有什么与你何干!”
“可是那个好像是……”
“啊!”辰渚看见自己胸口上的印记,一惊,“仙尊给我留的印……”
“有救了?”
☆、第十四章.马和猪……
  辰渚在胸口的那个符咒上悄悄点了两滴血后便老实了下来。
辰渚不骂尔笙,尔笙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茬,于是两人每日在破了门的船舱里老老实实的蹲着。尔笙满足的吃了几日的大白馒头,把脸都笑烂了。以辰渚的修为早不用日日吃五谷杂粮,每当他看见尔笙那副满足的表情都会嫌弃的哼哼上几声。
这种在胆战心惊中夹杂着些许平淡安和的日子总归有打破的一天。
那日正午,天气晴得好,忽然海天相接处便卷起了一股黑气,慢慢弥漫了整个天空。
尔笙在船舱门口看见了远处的景色,招呼了辰渚过来:“是不是你仙尊他们来救我们了?”
辰渚往远方一望,神色凝重下来:“邪气冲天,怎会是我仙尊来了。想来是这船的目的地要到了。”
目的地?传说中那个会吃小孩的海妖那里?尔笙想到这个不由有点胆寒,忙把一鳞剑紧紧抱在怀里:“那我们怎么办?”
“等。”其实辰渚心里也是害怕的,听见船上传来越来越多小孩的哭声,他自小便学习的侠义之心容不得他退缩。辰渚心道,若是等不来仙尊,他身为在场唯一一名修仙者也决计要与这些妖孽斗上一斗,哪怕是战死也好过苟且偷生。这也是他近些日子来看不惯尔笙的原因,在他看来,尔笙特意跑去与那什么孔美人搭腔,要他应允收她为徒就是一种认贼作父的怕死行为。
尔笙看了辰渚一眼,还真就老老实实的抱着一鳞剑坐到角落去了。她垂眸摸着一鳞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在那海上黑雾腾起后,有人禀报了孔美人,他这才懒懒的从床上起身,慢悠悠的洗漱了,披上一件大麾,打着哈欠信步走到甲板之上。适时,船已完全行驶入那片黑云之下,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落在甲板上弄得孔美人一脸嫌恶:“这死海妖摆什么排场,湿了我这身衣裳我就点把火煮了这片海。”言罢,手一挥,一个带着橙色光晕的结界撑在孔美人周围。
雨点落在结界之上均化为一股白烟,刺溜一声便消失了。
“喂。”孔美人登上船头,轻唤一声,“本……公子可没空跟你耗,出来,咱把货换了我还要去比美呢。”
话音刚落,前方黑色的海里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物什,带着四周的海水激荡不断。船像要翻了一般左右摇晃。船舱里坐着的尔笙便像个球一样从左边滚到右边,又骨碌碌的滚回去。
辰渚紧紧抓住船舱门沿,眼里郑重的神色在看见那海妖的本体后忽然变得惊悚,但等那海妖完全露出身子时,辰渚嘴角抽了抽:“哈?”
这时,海面上的波浪慢慢小了下来,尔笙将一鳞剑插在甲板上,艰难的站稳身子,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往门边挪。滚得有点晕乎的脑袋看见远处那个妖怪,愣了许久才惊恐的拽着辰渚的袖子叫:“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厉害!天哪天哪!”
辰渚默了默:“据无方藏书阁里的《海国异州志》记载,那货……应该叫海马。”
“什么马?”尔笙惊,“翻了一双死鱼眼的马!不得了不得了!”
辰渚揉了揉额角:“照理说,海马应当没有这么大的才是。而且……它是不吃人的……”
两人正说着,那巨大的海马忽然‘呲’的吐了口气,夹杂着海水喷得一船都是。它对着孔美人说:“孔雀,五十个小孩,我要先验货。”
孔雀招了招手,示意下属们把小孩们带出来。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拖到了甲板上,他们此时已经全然吓呆了,互相抱成团哭作一堆。
那海马妖点了点人数,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尾巴从海里托出一个黑黝黝的珠子,一时邪气四溢。
辰渚见了那物浑身一震:“邪灵珠!”
尔笙又是一呆:“什么猪?”
辰渚神色更为凝重:“集天地邪气而成的魔珠,自天地起始时便存在了,他的邪气能魅惑人心,控制人心神,令其失去人性。”
尔笙点头感叹:“好厉害的猪。”
“我听我仙尊提过,数百年前此物曾大乱世间,堕仙长安一怒之下将此物掷与茫茫大海之中。从此它便再没出现过,没想到……”辰渚皱眉深思,“这些妖怪用五十个孩子来交换此物到底意欲何为……”
孔美人高傲的仰头望向海马道:“珠子给我,我便把这些孩子投进海里。”
海马卷起尾巴,刚要把珠子送到空美人手里,忽然,一股杀气蓦地传来,海马一惊,却见一个少年腾空而来,手中迅速结了个印径直拍在它尾巴上。海马痛而惊呼,尾巴一伸,那珠子险些落入了海里。
辰渚见突袭未成,灵力猛的爆出,意欲切断了那海马的尾巴。
忽然间,斜里甩出来的一根长鞭卷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回狠狠扔在甲板上。孔美人笑得冰凉:“找死?本公子成全你。”言罢,手轻轻用力,那黑色的长鞭竟然自根部慢慢长出了尖刺,眼瞅着就要长到卷住辰渚脖子的那部分。如此长的刺刺入脖子中,辰渚必死无疑。
孔美人正闲闲冷笑,一柄漆黑的剑猛的向他掷来,孔美人冷哼,抬手便用鞭子去挡,哪想那剑锋利得出乎意料,瞬间便斩断了他的鞭子直直插入甲板之中。
辰渚忙拽开了几乎令自己窒息的鞭子,胸腔快速起伏。孔美人挑眉看了看手中的断鞭,而后眼神凉凉的落在了船舱口的尔笙身上:“这柄剑倒是出乎意料的锋利。小丫头,我对你的夫君越发感兴趣了。”
没了一鳞剑在手,尔笙有些怕的往后退了退。
海马此时回过神来,怒道:“孔雀,你没有诚意。竟还带了修仙者。”
“这修仙的小子和那丫头都是临时抓的,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无方的那些闲人知道咱们的交易?”
“哼,如此你便将这丫头与小子都留下,我要亲自处置他们。”
孔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小子你可以带走,不过这丫头我要留下。”
“孔雀,邪灵珠在我手,你现在得听我的。”
一丝阴霾划过孔美人的眼眸,他眯了眯眼:“海妖,你,这是在要挟我?”
不等海马再说话,孔美人手一挥,一簇烈火如刃般飞去,径直切断了它的尾巴,随即又带着邪灵珠飞回了孔美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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