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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密码

那多(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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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密码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1)
亚洲5国遭遇40年来最大灾难 超过3000人死亡美联社的最新消息称,印尼12月26日发生近40年来最强地震。强震引发的海啸席卷亚洲5个国家,造成至少3000人死亡,其中斯里兰卡1500人,印度1000人,印尼400人,泰国120人,马来西亚15人。另有数百名失踪,死亡人数可能还将上升。
《中国日报》网站2004年12月26日
海啸后印度海底现古城南亚大海啸带来灾难,也带来一些意外的发现──一座水下的古城遗址。
印度沿海水底古城马哈巴利普兰所在地是海啸灾区之一,海啸过后,该城镇附近露出三个石结构,上面都刻有精细的动物画像。这是因为海啸过后,覆盖在结构上的沙层被冲走。印度考古研究所高级考古学家萨蒂亚穆蒂说,这些结构,可能属于这个建于七世纪的港口城市。
这个古城名为马哈巴利普兰,早就因其古老、雕刻精致的海岸庙宇闻名。这些遗迹被列为联合国世界遗产保护地区,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印度教朝圣者和游客前来朝圣和观光。据早期英国旅游作者的记载,该地区还有七座塔,其中六座沉入海底。
萨蒂亚穆蒂在马德拉斯接受美联社电话访问时说:"海啸过后,露出一件浅浮雕,似乎是一座寺庙外墙的一部分,或那座古代港口城市的一部分。我们的发掘工作将会揭开更多谜团。"《中新网》2005年2月19日每一篇的手记开始,我都会把新闻放在最前,作为上海《晨星报》的一名记者,我接触到了隐藏在这些新闻背后的事件,这些新闻就好像一株株藤蔓,顺着它们,我摸到了深藏在地下的,巨大而惊人的果实。于是我从这些人人都可以在网上查到的新闻开始,有所保留地,讲述你们完全无法想像的故事。
这次的藤蔓,有两株。
今天,任何一个生活在人类文明世界里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第一株藤蔓,相信就算在一百年之后,都会有许多人记得这场浩劫。而第二株藤蔓则弱小得多,它在前者巨大的阴影里生长出来,作为这场浩劫的副产品,或许并没有太多人关心。
我是从新浪网上,看到那片从海水中露出的遗迹的,对于这类带着古老神秘色彩的考古发现,出于个人的兴趣,我一向都比较留心,所以很认真地把整篇新闻看完。
仅此而已,对一个记者来说,看绝大多数的新闻都一扫而过,或只看个标题就足够。
所以我当然不可能料想到,不久之后这片遗迹会变成一株小小的藤蔓,可是我顺着它摸到的并不是果实,而是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让我意识到了第一株藤蔓,是的,那竟然不仅仅是一场劫难!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可是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这真相的果实,巨大、庞大、浩大?
我只能试着用对比的方式来表达,与之相比,这场席卷人类世界的海之狂澜,算不了什么,毫不夸张的说,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我愿意从头说起,希望你们有些耐心。再狂暴的飓风,它的边缘末端,也只能微微吹动衣襟。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晚上,我点开大洋网新闻的时候,才看到这场让全世界震动的海啸事件,距离海啸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那天是周日,我没去报社,所以知道的晚了。
那时我看到的数据,就是我在上面列出的第一则新闻里的数据:超过三千人死亡。这已经足够让我在显示器前呆了十几秒钟。这些年来,在一般意义上文明世界里所发生的地震、飓风、洪灾,死者达到三位数的已经算得上大灾难,可是这次竟然有三千人。两个月后,这个数字上升到三十万。
这场让人类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渺小的灾难,却让我在二零零五年的春天有了一次免费海外旅游的机会。
为了加速被海啸重创的国内旅游经济。印度政府组织中国各大报社旅游条线记者印度游,好让他们回来多写稿子促近旅游业复苏。十天的游程,有多条路线可供有限度的选择。所谓有限度选择,就是说不能有些线挤太多记者,而有些地方没人去,目的是促进国内旅游业,当然要搞搞平衡。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2)
旅游版的记者跑不开这么久,所以极其郁闷地把机会上交给了报社,领导决定让报社最辛苦的机动部出个记者,算是借印度政府之手犒劳。至于回来要交差的那算篇吹捧稿,是个记者都会。
这个美差最终落到了我的头上,虽然我很想说因为我是机动部最劳苦功高众望所归的一个,但其实只是我手气好,抓阄抓到了那张写着“印度阿三”的纸片。
和普通旅游不同,这次可供选择的十几条线路,每条只去一到两个景区。印度旅游部门希望我们这些记者把去的地方写深写透,而不是走马观花。
我选择马哈巴利普兰。其实对于没去过印度的我,许多地方都很有吸引力,但前些天那个在退去海水中出现的遗迹为我的选择投下了最终的砝码。
我知道那些报道里对遗迹用的许多诸如“神秘”“谜题”之类的词语,仅仅只是为了让这则新闻更好看,可我无可救药的神秘情结啊,只这一点点挑拨便已足够。
二月二十三日,我和众记者们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登上飞往印度首都新德里的班机,在新德里我们会根据各自选定的旅游线路转机,我的同行者是《扬子晚报》三十多岁的旅游版编辑王嫱,之前从未谋面的同行,并不非常热情,飞机上基本处于睡眠状态。
从新德里转马德拉斯,在马德拉斯机场等我们的印度方面陪同叫尼古拉,这个肤色黝黑的微胖男人操一口流利但不标准的英语。由于的我英语既不流利也不标准,所以交流起来很费神。顺便说一句,王嫱的英语似乎比我更糟糕,所以只好由我这个次糟糕的人出来现眼。
我们会在马德拉斯这个海港城市逗留一天,次日傍晚驱车前往马哈巴利普兰。尼古拉问我们为什么会选择马哈巴利普兰,王嫱的理由是看过朋友拍回的照片很漂亮,而我则说了那个原本深埋在海底的遗迹。
我的理由让尼古拉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提醒我说,因为那个遗迹,现在当地的个别老百姓里有些传言,希望我们不要理会。
我当然知道在这样官方语境中“个别”的含义,就细问尼古拉。
“新露出来石头上的文字使民众产生了误读,一些人认为在一千多年前刻下这些字的人就预言到了不久前的海啸,从而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情绪,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尼古拉说。
我的眉毛耸动了一下,是预言吗?尼古拉没有说得更详细,不愿或他也并不十分了解。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水份,听起来荒唐的很,可如果只是流言,却连政府都惊动了。
在了解到实际情况之前,我没有深想下去,只是对马哈巴利普兰更多了一份热烈的期待,以至于在马德拉斯观光的时候,对那片漂亮的海港都视若无睹,拍照片的劲头和王嫱相差甚远。马德拉斯当然也经历了海啸,不过这个港口城市的设施比普通的旅游景点坚固得多,至少我并没有看见海啸的痕迹。
第二天我们在马德拉斯港一家靠海的餐馆里吃过了便宜的海鲜大餐后,尼古拉就开着一辆福特载我们去马哈巴利普兰。王嫱犹在抱怨说应该在马德拉斯多待一天,坐在后座假寐的我,其实心里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们入住的酒店叫Quality Inn Mgm Beach Resort,准四星。尼古拉将在第二天一早领我们参观一圈马哈巴利普兰,介绍这里的旅游业情况,或许还会给我一份新闻稿,然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如果我们没有特别需要的话,就可以安静的在这个小镇上渡八天的假。
王嫱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逛夜店,她要早点睡觉为明天储备精力。一个城市的魅力绝不是看看风景就能领略的,当然我不会和初识的王嫱说这些,记下酒店的名字和地址,挎了个背包逛了出去。
马哈巴利普兰并不大,对于我这们的游旅者来说,晚上值得去的,也就是离酒店不远的几条酒吧街和周边的街区,那里有许多有趣的小铺子。
马哈巴利普兰的旅游设施虽然已经恢复,但观光客依然很少,不然印度政府也不会请我们来,那些酒吧在旺季应该是人声鼎沸,不过现在一家家都有些冷清,在里面喝酒的多是当地人,我走在街上也看不见几个游客。是不是游客一看穿着就知道。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3)
我就这样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想等到腿酸的时候,再找一家酒吧坐进去。可是在某一个时刻,我心里忽然生出不对劲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种我经常产生的感觉算不算第六感,每次这种感觉出现,一定是周围有什么值得我注意,但被我忽略的东西。我曾经专门和梁应物讨论过这个问题,应该是我的潜意识有所觉察,可主观的思维却没有跟上。人的潜意识和大脑息息相关,都属于人类勉强能称上一知半解的领域。
我重新认真扫视周围,最终把注意力放在走在我侧前方的一个人身上。
这人一身当地人的打扮,不知是否夜色的关系,皮肤看上去也挺黑的,在这里游客和女性比较能引起我的注意,而这个人原本和其它许多身边的当地男子一样,被我的感官自动忽略了。
可是现在,我的背脊一阵发冷。
因为他的背影很像我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已经死了。
我慢慢地跟着他,隔着一段距离。我很想快步走上去看看他的脸,但心里又有些害怕。那位朋友就死在我的面前,死的很惨。
他拐进一间酒吧,我站在酒吧门口,盯着闪烁的条灯犹豫了三秒钟,跟了进去。
酒吧里有只四五个酒客,却没有那个人。我想了想,问调酒师有没有看见刚才进来的人。
调酒师往酒吧深处一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朝里走,那里有一扇虚掩的门。门后是一条小巷,这是酒吧的后门。
我一只脚刚迈出去,肚子上立刻挨了狠狠一拳,然后天旋地转,被摁翻在地。
“你是谁,干什么跟着我?”那个人用英语低声问。
我的脸被按在地上,嘴唇被牙磕破了,胃还在死命地抽搐,可是我知道现在的情况糟透了,我必须快点把事情解释清楚,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忍着痛,努力说:“是误会,从背影看你像我一位朋友。”我很想多解释一下,但我的英语太差了,许多单词一急全忘。
“朋友,什么朋友?”语气中很是不屑,显然他并不相信。
我暗自咒骂着自己该死的第六感,看样子惹到黑道了。
“我在中国的朋友,叫卫先,他已经死了,你的背影像他,我很奇怪……”我努力组织着英文单词,在我说到“卫先”的时候,摁在我脖子上的手震动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忽然听见了熟悉的普通话,他是中国人?
“那多,我叫那多。”
那只钳着我脖子的手松开了,我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肚子抬起头,对面的人站在阴影里,酒吧里的光线把他右边的脸颊微微照亮。
我向后猛的退了一步。怎么回事,死人复活了吗?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那个半年多前,在上海希尔顿酒店十八楼跳下去的卫先,又活了过来(详见那多灵异手记之《幽灵旗》),不过想起卫先曾对我说过的话,我就反映过来,眼前的人一定就是卫先一心一意想要超越的胞弟。
“初次见面,我是卫后。”对面那半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向我伸出手。
回到酒吧,坐在包间里,卫后依然在向我道歉。他那几下子手脚可不轻,我的胃还痛着呢。
“我听四叔公说起过你,他对你评价很高,谢谢你对我哥的照顾,刚才真是对不起。”
我需要补充说明一下卫后的职业,他和已经死去的卫先,以及背后的庞大家族,都从事着一个古老的行业——盗墓。而他们则自称为历史见证者。的确,以我对卫先的了解,他们在某些专业上,要胜过许多成天呆在书房里的学者。而卫后在其业内被公认为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一个。
“幽灵旗事件”后,卫家辈份最高的卫不回已经放出话来,我是卫家的朋友。所以现在一见面就给了我个下马威的卫后对我十二分的抱歉,问他什么都一一回答。
他果然是冲着新出现的遗迹来的,这我原本猜到的答案,却让我生出了另一层疑惑。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4)
一个新出现的遗迹,固然可能会随之出土一些有价值的古物。但卫后可不是一个寻常小贼,无论以什么立场,他至少可以称得上一个大盗,而且是一个自视极高的大盗。这样的一个遗迹,竟然会引起他的兴趣?
除非关于这个遗迹,他知道些什么。
我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嘴上的应答就慢了半拍。卫后一笑,主动说出了一段渊源。
“有一位印度的大人物,大概死了有两千多年吧,我看过他写的一些东西,提到他曾去过一个海边的部落,拜访一位在那里住了一百多年的……”说到这里,卫后略略迟疑了一下:“住了一百多年的神,但他到那个部落的时候,那个神已经死了,部落的长老告诉他,神在死前制作了一件神物,那件神物和神一起,永远埋葬在神庙里了。”
“那个神庙就是我的目标。”顿了一顿,卫后很坦率地说。
我能猜到卫后是通过什么方式看到那位两千多年前印度大人物的记录的,卫后这样说,当然是基本确定这次出现的遗迹就是记载中的那个部落。可他说的“神”,却让我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神,是不是指先知一类的人?”
在愚昧时代,经常会有先知的出现,他们或者真的有一些预言的能力,或者只是眼光独到,又或运气好一些而已。先知在部落里的地位也是很高的,通常仅次于神,是神的代言人。可是神……我还从没听说过哪个民间传说里真有神在部落里住了长达一百多年的,最后还死了,那还是神?
“先知活不了那么久的,不过我这也是一面之词,那么遥远年代的事情,我们通常只有一面之词。”
“那神是干什么的?”
通常被称为神的,总有主司的事务,就像维娜斯是爱情,阿波罗是太阳。我问话的方式有些含浑,但卫后还是明白我问什么。
“是智慧神,据说他为部落带来了智慧。”
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明,虽然自己并没有可以参照的经历,但曾经看过一大堆倪匡科幻小说的我,立刻就发现这实在是非常俗套的外星人造访地球的桥段,来到地球的外星人发现飞行器坏了,所以就只好和当地人住在一起,一直到死,其间传授了些基本知识给当地人,于是就变成了智慧神。
俗套归俗套,如果是真的话,对于那个临死前制作的神物,我还是相当好奇的。
“对了,我看报道上说,遗迹是一千三百年前的,怎么你说是两千多年?”
卫后微微一笑:“马哈巴利普兰又称作七寺城,传说这里原本有七座寺庙,但现在你只能看见一座,其它的都沉入海底了,所以这次海水退去遗迹出现,就被理所当然的被当作是被海水淹掉的其中一座寺庙。因为一般认为只有在帕拉瓦王朝时期,只有那些帕拉瓦国王们,才有实力在沿海的城镇建造规模宏大的庙宇和石雕,马哈巴利普兰曾经是康切普兰王国的首都城市。希望那些考古学家现在已经发现了真相,不过那样的话他们就要面对另一个难题,是谁有这样的实力建造了这些。呵呵,在我看到的文献里,巨大的石雕都是那位神的手笔呢,希望他最后的作品规模不要太大,否则我就要空手而归了。”
居然赶在正统的印度考古学家之前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眼前这位年轻的“历史见证者”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听说这里的居民在遗迹上发现了一些不可思异的话,和这次的海啸有关?”我想起尼古拉告诉我的事。
卫后这回收起了挂在嘴角的笑容:“已经出现的石雕遗迹上,许多地方有用巴利文刻下的文字,真是让人惊讶,在这小镇上竟然还有一位老人认识这种古老的文字,其中出现最多的一段话,翻译过来就是,‘当再看见这一切的时候,你已经历了巨大的灾难,遵循我的脚步,希望你可以认清这个世界’。”
“这真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那老人的翻译正确吗,据我所知巴利文如今没几个专家认识。”如果不是尼古拉打了预防针,我现在说不定会跳起来,怎么可能有人在两千多年前就预言了这场海啸!哪怕他是外星人。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5)
“我看过了,的确是这个意思。”
卫后也懂巴利文?不过我对他博学的惊讶立刻被那两千多年前谶言带来的震撼压了下去。
“要我们认清这个世界?通过海啸吗?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我自言自语,对面的卫后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看?”我问他。
卫后耸了耸肩:“对于想不通的事情,我的态度就是不去想。”
我愣住,说:“像你这么没好奇心的人,还真是少见啊。”
卫后淡淡地说:“好奇心会害死一只猫,像我这样危险的职业,好奇心更是要不得的东西。”说到这里,卫后又笑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好奇心,这件事的确诡异,可一点头绪都没有,再怎么想都没用。”
卫后虽然这么说,我却没办法让自己的脑袋停止运转,想不通就不想,哪有这么轻巧的事,这次海啸可是死了三十万人啊。再说卫后想不通的事,我未必就想不通,说起来有些自大,但我所经历的那些事件,不论在开始有多么离奇,最后无一不被我找出了答案,当然,有些时候是答案找上了我。
我决定在马哈巴利普兰的这段时间,好好的调查这个遗迹,现在知道的信息还太少,从明天开始,希望能多找出些可供推断的线索。从刚才我就在想,这实在像圣经中那场大洪水。这位古印度的神留下的话,初看似乎预言了一场两千年后的海啸,可反过来,如果他并不是在预言呢?耶和华为了洗尽人间的罪恶而降下洪水,而他通过海啸来让人们看清这世界?
或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失礼,卫后向我发出邀请,如果在我逗留的这段时间里,他能找到那件神物的所在,就一起去探险,基本上那会在海底。我当然欣然答应,我想那个神及他的神庙和他创造的神物,会是我破解谜题的关键。
虽然我还有一些关于那位古印度大人物留下的记载的问题想要问,不过觉察到卫后似乎还有他想要做的事。互留了联系方式,我很识趣地告辞先回酒店,卫后只是邀请我最后同行,在那之前他显然想单独行动。
马哈巴利普兰在海啸中的罹难人数至少有99人,如果是一般时候,这是个惊人的数字,和海啸遇难总人数比,却算不了什么。整整一个上午,尼古拉不停地向我们介绍着灾后重建的情况,哪里重栽了多少树,哪里的酒店经过修整,海岸庙宇旁的旅游商店又是怎样的焕然一新……碧海兰天,沙滩和鹅卵石,我所看到的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旅游胜地,海啸的痕迹似乎真的被抹干净了。尼古拉甚至告诉我们,因为长年旅游而积累下来的垃圾都被海水带走,现在的沙滩已经恢复到最原始,最干净的状态。
露天的浅浮雕群、有条理分布的寺庙群、人工建造的洞穴群,尽管以最走马观花的速度,我和王嫱的相机还是拍个不停。古老印度文明和孟加拉湾的美景交织在一起,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文和自然景观的结合。我相信就算没有那个谜雾重重的新遗迹,在这里的每一天也会过得非常充实。
下午,我要求尼古拉带我们去那个新遗迹,王嫱也很有兴趣。这个遗迹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成为新的旅游点,所以尽管有那些让人困惑的文字,但尼古拉也完全没有立场拒绝我们的要求。相信不久之后,那些刻在岩石上的巴利文会成为导游们大加发挥的解说项目。
车子最多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那片海水退出来的沙滩依然处于开放的状态,我只看见一两个貌似考古人员的印度人在勘察和记录着,其它都是些普通的当地居民。
视线内的岩石雕像和浅浮雕有十几处,比当时在网上看到的新闻照片要多的多,应该是最近几天海水向后退去露出来的。有一些是传统的印度宗教题材,比如象、狮子、飞马,还有一些则是石结构建筑的残骸。那些雕刻作品,虽然经过了海水长时间的侵蚀,从轮廓里还能看出当时有多么精美。
王嫱略有些失望,和上午看过的那些海岸庙宇相比,这片遗迹要逊色许多。她倒是主动问尼古拉,他说过的那些文字在哪里。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6)
尼古拉指着浮雕说:“几乎所有的雕刻作品上都有那段巴利文,只有那一段,没有发现其它的记载,所以你在上面看到的文字符号就是了。”
我和王嫱立刻跑到最近的一座睡狮雕刻前细看,果然在睡狮的脚下看到了一行文字符号。
我拍了照片,然后问尼古拉:“这些雕刻已经被侵蚀的很厉害了,怎么文字倒还能分辨?”
尼古拉叫来了一位考古人员,把我的问题转达给他。
“一般来说,这样程度的侵蚀足以把浮雕上的文字完全模糊,之所以现在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刻的非常深,这种情况很奇特,联系到这些文字的内容,说这段话的是一位婆罗门教的神,传说神降临在这个部落很长的时间,或许正是想让今天的我们能看到这句话,所以神才命令部落的人刻得格外深吧。”
他说到“神”的时候表情十分自然,倒是尼古拉神情有些尴尬,我猜想这位考古人员是否是印度教的信徒。关于这个部落,他倒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个神现在已经被定性为婆罗门教的神,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来的。据我对婆罗门教的了解,其信奉的神神数众多,并且千奇百怪,是非常巨大的家族。
“原本不是说是帕拉瓦时期的七寺之一吗,你刚才说的部落是什么?”尼古拉显然不了解最新情况,问道。
考古队员此时倒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说:“我们原来是这样以为,因为雕刻题材比较相近,可是从这几天海水退去而露出的新遗迹看,是比帕拉瓦更早的时期。距今至少有二千至二千五百年,说不定更久。”
尼古拉惊呼了一声:“那么早这儿就有人居住吗,我的历史知识里可从来没有这些。”
“我们猜测是一个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和婆罗门教中某位神祗有密切关联的部落,相关资料很少,我们正在加紧从文献中寻找线索,同时也希望海水完全退去后有更多的发现,你知道,海岸线每天都在变。”
我给这些雕刻挨个拍了照片,还拍了一个雕刻上奇异图案的特写。这些图案是眼前的动物雕刻最异于帕拉瓦时期雕刻的地方,它们存在于那些动物的头或背上。考古队员推测说可能是这个部落特有的图腾,但说不通的是,这些图案并非完全一致,确实有一些是重复的,但总的来说至少有三个不同的图案。可惜绝大多数的图案已经看不清,只有在一尊大象的前额,也就是我拍了特写的那里,还留有一幅依稀可辨的图。
那是一幅由一条线和线两边共九个不同符号组成的图案,考古队员承认,从未见过类似的文字或符号,但这应该是有意义的。
整个参观遗迹的过程中,总是有一些老人或妇女,在雕刻前或凝立或跪拜,嘴里念念有辞,表情严肃而虔诚。
晚上我在镇里找了个网吧,把这幅特写传到一个BBS上。
那原本是个相当专业的符号学解码英文网站,在一年多前还相当冷清,可自从《达芬奇密码》在全球范围热卖,这个网站也热门了起来,许多门外汉也上去掺一脚,其中就包括我。这种地方从不缺乏专业人士,希望有人能把这幅图破译出来。
卫后并没有联系我,第二天也没有。那天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但我想还是等他的消息比较好,毕竟我们并不太熟。
那段巴利文字始终困扰着我。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白天游玩,晚上在各个酒吧里和当地人聊天,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惶然。这段文字把海啸的阴影扩大了十倍,重重地压在他们心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到那片海滩上祈祷,他们认为一定是自己以前做错了什么,神灵才降下这样的惩罚。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是结束,还是开始,他们要负出多少代价,才能做到神所说的“看清世界”。
经受多年文明熏陶的人本来不会如此轻易地把一切诉诸于虚无的神明,但在海啸区,许多亲身经历的人甚至精神崩溃,人们的心理已经变得无比脆弱,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遗迹和这段文字,在海啸区灾民心中产生的巨大波澜,是普通人难以想像的。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7)
所有海啸经过的地方,至少沙滩都无一例外的退回到数十年前未开发时的状态,但现代文明顽固的在短时间内又把旗子插了回来,如果神所说的认清这个世界,是指现代文明的反自然之处,那这次海啸会不会真的只是一个先奏呢?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躺在Quality Inn Mgm Beach Resort舒适大床上的时候,我在自己以往所知的基础上,大胆设想了各种可能。神灵存在吗,神灵的概念是什么?虽然我很清楚现代科学的局限,但也一直不相信一个造物主般的绝对意志的存在,所以假设那个神是某种拥有高度发达文明的生物的话(对于这个设想我其实深感无聊,尽管经历多姿多彩如此,到目前为止也从未见过外星人),与其相信他可以跨越时间的维度准确预言两千多年前的事,还不如说他有能力在特定的时间在地壳上搞场爆炸产生海啸来得可能性大。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又去了遗迹海滩几次,但沙滩上并没有新的进展,只是多了几尊雕像。王嫱对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她对于海边庙宇和大片的浮雕群也缺乏热情,我看她仍是旅游的心态而不是度假。在扫荡了马哈巴利普兰的小商品市场之后,她开始怀念马德拉斯,抱怨在那里的时间太少。一直陪我们住在Quality Inn Mgm Beach Resort的东道主尼古拉非常的尽职,和我商量之后,决定陪王嫱回马德拉斯玩几天,而我则继续在马哈巴利普兰的度假。
BBS上我的贴子没几个人回复,有好心人表示如果就只有一幅图是不可能破译的,因为可能性太多,我又没写清楚来龙去脉(虽然网上多是离奇的消息,我却不喜欢听风就是雨,而且已经习惯对超自然事件守口如瓶,所以贴子里只有一幅图和对破译的请求),勾不起别人的好奇心,很快贴子就沉到了后面。
王嫱返回马德拉斯的第二天,也是我来到马哈巴利普兰的第五天晚上,我接到了卫后的电话。
“那片海滩今天有了新发现,我估计你会感兴趣的,有空你明天可以去看看。”他说。
“谢谢,你有线索了吗?”我没问是什么发现,国际电话很贵的,电话里也没法说得多清楚,明天一去就知道了。
“嗯,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算了下日程:“大后天就要回马德拉斯了吧。”
“或许赶得急,我还需要调一些设备过来。”
第二天清早我赶到遗迹的时候,那里的考古人员明显比前两天多了几倍,他们围在很靠近海水的地方,那里有一大块新露出来的石头。
我快步向那里走去,到近前我发现,那是一块天然的长方型巨石,如果没想错的话,其中的一面上应该有浮雕。巨石被沙子埋住的部分已经挖开,显然是为了让浮雕露出全部的内容。这块浮雕受到这样重点的照顾,内容应该和我刚才经过的有很大不同。
杰尼看见我,和我打了照呼,他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时碰到的那个考古队员,我前几次来的时候都碰见过他,已经相当熟悉了。
“嘿,我想你会对这感兴趣的,这真是惊人的发现,看样子是一组记录当时那位降临在部落里的婆罗门教神日常生活的浮雕。一共有六幅,我想这是印度今年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了,非常有价值,也非常神秘。”杰尼对我说,这位有神论者开口闭口都是神神的,这些浮雕的出现让他很高兴,因为这为神的存在提供的证据。
我朝他微笑着点点头,惦记着他说的“非常神秘”,加快了脚步,走到向海的那面,把目光投注到浮雕上。几个人正在细心地用小刷子刷去嵌在浮雕上的沙,另一些则在清理底座。
这组浮雕分两排共六幅,这块石头的质地看起来相当的紧密,经过了那么多年海水浸泡,六幅图的主体仍然能轻易看得出来。
第一幅图就很好的说明了为什么杰尼会有“非常神秘”之语。雕刻者的水平很高,能很好地传达出要表现的东西,正因为刻得易懂,我才在刚看第一眼时,就发出“这是什么”的低呼。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8)
在这幅图上,一群人匍匐在地,头都高高仰起,每个人都大张着嘴,有的惊讶,有的虔诚。他们朝拜的对象,是一个飞在半空中的人。说他是人其实很勉强,它没有面目,腰部以下没有脚,仿佛只有一缕轻烟,手也是虚影。古印度的神形象都大异常人,相比起来这个还是不算特别凶恶的。虽然这位神的形象很玄,但从浮雕的整体风格来看,是写实的,也就是说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情形,才会刻上去。第一幅代表开始,这或许是在述说这位婆罗门教的神初次降临时的情景。
我仔细地看画面的每个细部,都没有发现飞碟之类的东西,那位神身上也不像穿了个人飞行装置,画面上的情景,倒和现在一些寺庙里佛经故事雕刻有些相像,那些神佛无凭无借,飞在空中。
第一幅图带来的冲击让我盯着它看了好久,等我把视线移到第二幅图,却发现那位神的形象变了,如果画面的中心人物是同一位的画。这个神的形象开始向人靠拢,有手有脚,只是面目依然不清。神似乎在指挥人建造房屋搬动石像,但那画里的人一个个都力大无比,几个人就在抬一块看上去以吨计的石块,还有一块石头没有任何的支撑,悬空在神的面前。
第三幅图上只有神,他好像在地上画些什么,第四幅图很像连接着上一幅,神蹲在地上,依然没有脸,但给人的感觉是在思索。我注意到考古队员正在用刷子刷这两幅图画面外的地方。
“哦,我们觉得那里应该有四幅小图,看起来是第三和第四幅主图的补充,很可能是神经常画或经常思考的,但可惜小图刻得不如大图深,已经看不清了。”杰尼走到我身边说。
果然,就算凑上去看,如果不是杰尼的提醒,我很难分辨那上面曾经有过雕刻,还只是石头自然的凹凸不平。不过细细看去,其中有一幅的模糊痕迹,却让我有点熟悉。
我拿起数码相机,调出前几天拍的那张特写,就是我传到网上去的那张,开始对比。
“怎么了?”杰尼问。
“你看,这是不是同一幅?”我指着数码相机显示屏上的特写照片问他。
杰尼眯起眼来回对比了几次,突然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险些把我的数码相机震到地上。
“就是这张,你可帮了大忙了,我们怎么就没注意到。”
他飞快地向同伴大喊了几句,我听不太明白,他和我说话的时候语速可没这么快。立刻就有两个人跟着他往回跑,看样子是去对比先前那些被认为是图腾的图去了。
第五幅图是在室内,神和一些人在一起,像在开会或讨论什么。第六幅图上神明显非常高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向上弯起的嘴和眯起来的眼睛,可周围所有的人却并没有类似的神态,反而都很悲伤的样子。
这些图代表着什么呢,神从空中来,符合神的定义,我听说一些古石刻上神穿着被疑似飞行装置的东西,还有飞碟,但这里没有,第二幅图里小小的帮助一下当地的人,以有神论或外星人造访落后地球的逻辑也很正常。但后面的图就十分古怪,可以看出神长时间地被一件事困扰,如果说神在这个部落呆了一百多年,这些图是神在这些年里行为的概括性描绘,那这位神被困扰的时间就长的惊人了。如果第六幅图才代表困扰的结束,那么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这位神都在困扰吗?至于第六幅图众人的悲伤或许可以联系卫后所说的话这样推测:神解决了困扰,但自己却快要死了,所以信徒们如此悲伤。
另外,这些记事图里,并没有一幅和对海啸的预言有关啊。
我对着浮雕出了一会儿神,杰尼又跑了回来,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这次轻了许多。
“你说的没错,是那些图,这样就很好理解,神所经常画的图案,对于信徒来说就有相当的神圣性,这就和图腾差不多了,在进行动物雕刻时很自然的就刻了上去。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告诉你一些我们在文献里的新发现。”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9)
“哦?”我立刻瞪大眼睛望向他。
“不过你别期望太高,只是一小点资料,来自于一位两千多年前苦修者的笔记。这个部落被称为摩罗部落,又叫思考的部落,传说神住在这里,经常和部落的长老讨论,启发他们的智慧,所以摩罗部落出了很多智者。最有名的一位智者,在佛祖释伽摩尼修行的时候,和他进行过讨论,给了佛祖许多启示呢。据说神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的秘密,最后破解并离开了。”
世界的秘密?我敲着脑袋,想起了那段预言。这两者对应起来了,神思考世界的秘密,最后知道了,也希望凡人能知道,所以留言后人。那么世界的秘密和海啸是什么关系呢?而且如果把它定义为神,神不是该最清楚这个世界的吗,就像佛祖悟通了一切才能成佛一样,神回过头来思考世界的秘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如果说那是某个高智慧生物,先不说他是怎么来到地球的,飞行器在哪里,他干嘛要在地球上思考这种哲学问题?
我总觉得应该能有大进展,却一时拿捏不住突破口在哪里。
“其实以浮雕来看,神思考的东西就是浮雕旁已经看不清的四幅图,哦,其中一幅已经可以确定了,但如果这里面就有世界的秘密,实在是……”
就是那四幅图,我居然还想在了杰尼的后面,那四幅图就是连接海啸和认清世界的关键!这真是惊喜的进展,我坚信这样的推论不会有错。
生活的戏剧性在于,往往你以为会怎么样的时候,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总是高估自己对事情的把握能力。看起来我在解开遗迹之谜上进了一大步,可其实呢?我回去对着那个奇怪的图案看到眼酸,却发现自己要从这上面找到突破口的努力是徒劳的。不管那个死在两千多年前的家伙是不是神,如果他都要花一百多年的时间才能想通的话,我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看出什么道道来。
卫后的电话给我带来最后解密的希望,那是在我离开马哈巴利普兰的前一天晚上。卫后租来的摩托车就在酒店外等着我,时间是凌晨两点。
在离遗迹沙滩不远的地方,我们登上摩托艇。我曾经以为卫后所说的设备是潜水装备,没想到我看到了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金属平台,白天它一定不在这里。
平台的中间有个圆洞,下面连着一根粗大的管子,我想我们就要从这里下到海底,看起来卫后在天黑后的短短几小时里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这根管子的出口,应该就是传说中神死后就一直封闭的神庙入口吧。
卫后把摩托艇拴在浮台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装置,按下按钮,随即平台一阵震动。我不禁失笑,原来他用的是暴力手段,想来也是,要在几个小时里把这个通向海底的管子接到神庙的入口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下来那入口不知被沙埋得多深呢。
“我们从神庙顶上下去,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炸过几次,太猛的话设备受不了,这回应该炸通了。”他从船上探出身子,扒着平台用手电往下照,又说:“还好这里到海底只有十米深,不然这根管子可承受不了压强,好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这根不知什么材料的管子里居然还附着条软梯,最下面通到个金属的半圆罩子,爆炸是在金属罩里发生的,金属罩底部的橡胶物密闭性相当好,没有海水渗进来,而罩里原本的海水,都已经流到那个炸出的大洞里去了。
软梯一直放到了洞里,从神庙的天顶上,两个两千多年后的不速之客踏入了这块神的居所。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直到我微闭着眼,坐在从新德里飞回上海的班机上,都难以相信,费了如此大周折进入的那座扁平飞碟状神庙,里面竟空空荡荡。
我看见了一具骨骸,我不知是否该称那为骨骸,因为实际上只有一颗头颅。那很像是灵长类生物的头骨,大小和人相仿佛,区别在于上面没有本该是鼻子的部分,也没有牙。头骨平放在神庙的中央,仅此而已。难道这是一种只有头的生物,还是他的身体部分没有硬骨?没有任何文字或图像雕刻的记载,没有任何高科技的痕迹,甚至找不到可以正常进入的门,这是个完全密合的建筑,两千年来海水和沙石都未能渗透。
马哈巴利普兰预言(10)
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放在头骨旁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这就是神在最后的作品,或者这就是他看清世界的方式?从水晶球里?这的确是一种方式,从古至今人类的预言家们很喜欢水晶这种物质,这位神应该能做得更好。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却真是个让人失望的结果,水晶球可以营造出相当特异的力场,这在我并不是闻所未闻的事。
头骨和水晶球都被卫后带走了,卫后本要让我选一样,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我无法向机场的安检解释,也不愿没风度地托卫后带回国后再交还给我。
或许神从水晶球里看到了这场两千年后的海啸吧,无论怎样,这次我的印度之行还是比我原想的要有趣的多。我吁了口气,睁开眼睛,空姐正在发上海的报纸,我要了份自家的《晨星报》。
看到国际版的时候,一则报道让我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不远处倒饮料的空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报道其实并不新奇,这次海啸马尔代夫全国被淹,至今大多数的国土海水未退,就算海水退去,这个岛国也迟早会被逐年上升的海平面吞没,世界上所有的低海拔岛国都面临这个问题,现今的科技甚至可以把这些国家的消失时间表列出来。
今天人类的科技已经可以预言某些地方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海水吞没,无论那位神的真实身份怎样,他当然知道古马哈巴利普兰会被海水吞没,甚至只要一位地质专家就可以进行类似预言。而被海水淹没的地方,如果有朝一日重新露出水面,那必定是沧海桑田,经历了巨大的变故。这不是多么神奇的预言,而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理啊。那段巴利文上不是只提到“巨大的灾难”,并没说是海啸吗,如果是预言,何不把海啸清楚地写上呢。
我再次敲打自己的前额,想得太复杂,反而被自己误导了,这位我估且称为神的家伙,希望在几千年后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随便做了个预言,就是这样子。虽然也算是超自然事件,但不是每个我碰到的超自然事件,都是有阴谋的啊。当地的居民因为海啸造成的精神压力而被误导,我则因为以往的经历习惯把事情复杂化。唉。
只是当年那位神所思考的问题,看来将成为永远的谜了,凭一幅图是不可能解密的,随便调教出来的部落长老就有启发佛祖的智慧,这幅图里不知藏着多么深奥的哲学命题呢。
神秘的来访者(1)
虽然没带回头骨和水晶球,但我有自己纪念这段经历的方式。
那幅图被打印出来,装进一个木框里,挂在书房的墙上。日复一日我都能看见它,或许几十年后我也能领悟什么。
我以此作为终结的句点,可在句点画完不久,新的篇章就开始了。
从印度回来不到一周,梁应物的神秘假期结束,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这位拿着大学讲师身份当掩护的老同学经常会以各种理由向学校请长假,之所以至今未被开除,是因为他的另一重身份——X机构研究员。
和他喝咖啡的时候,我没问这次出的任务是什么。虽然我对此非常好奇。这家伙涉及工作时严格执行保密条款,十分无趣。以往的经验,只有在X机构的某个研究要派到我用处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内幕。
相对他的守口如瓶,我可是经常会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他,比如这次的马哈巴利普兰之行。好奇心也是需要有人一起分享的。分享是一件快乐的事。
让我有些困惑的是,刚开始讲述不久,对面这位冷面帅哥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直到我口干舌燥地把整件事情讲完,他脸上的古怪神情都没有消退。
“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吗?”我问。
“你现在的结论,是那位头骨的主人,只不过判断出大概的地质演变,所以进行了模糊的预言,这次的海啸和他并没有关系?”梁应物缓缓说。
“是啊,我一开始被迷惑,想的太复杂,应该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知道它究竟是人,还是外星生物,还是地球上的另一种生物?”梁应物问。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你知道他为什么降临到那个部落,又为什么呆了那么久?”
“不知道。”
“你知道一直困绕他的是什么问题,最后他找到的答案又是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他临死前唯一的遗物真的只是占星师用的那种水晶球,或者它的使用方式和那些预言家们一模一样?”
“不知道。”回答到这里,我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有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你怎么能肯定,那些刻下的字,只是为了让后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他说的看清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愣住,好像在这么多事情不清楚的情况下就下判断,的确草率了些。不过被梁应物这样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反驳道:“你问的那些我虽然不知道,但也没有人会知道了。我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可能性最大的推断,怎么,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梁应物微微摇了摇头:“其实我也觉得你的推断很有道理,如果换了是我,也会这样想的。”
“那你刚才东一句知不知道西一句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故意找我麻烦吗?”
梁应物又摇了摇头:“虽然我现在也觉得你的结论是有道理的,但我比你多知道一点,所以会有疑惑。”
“哦?”我立刻来了兴趣:“难不成你这次出的任务和马哈巴利普兰的遗迹有关?”
“那倒不是。”梁应物欲言又止,竟然沉默了起来。
我眉头一皱:“怎么话讲一半就缩回去了,又是你们X机构的绝密文档,说不得吗?那你刚才就别说,现在来吊我的胃口算怎么回事。”
梁应物苦笑:“好好,既然我说漏嘴就告诉你算了,好在不是绝密,否则再怎样我都不会透露的。”
我竖起了耳朵。
“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从苏门答腊西南侧的爪洼海沟深处传出一组高能粒子束,全球少数几个机构监测到这一奇特现象。”
高能粒子束?我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个物理名词的记忆,各种宇宙射线就都是高能粒子束吧,可以穿透固体,来自于遥远而庞大的各种宇宙天体。怎么地球也自产高能粒子束吗?没听说过,应该不可能吧。
神秘的来访者(2)
等等,十二月二十六日,那是……
“就是海啸的同一天?爪洼海沟是……”我问。
“爪洼海沟就是引发海啸的大地震震中,那束高能粒子在地震发生前不到一分钟产生。可是,”梁应物露出些许困扰的神色:“现阶段人类只能用大能量的对撞机产生粒子束,况且实验室里产生的粒子束,能量和我们这次监测到的差太远了。”
“这么说高能粒子束不是地球产生的?”
“地球没有任何自然条件可以产生这样的粒子束,反过来说,这束高能粒子的粒子排列和间隔很不自然。”
“不自然?什么意思,怎么个不自然法?”我问。
“苏州园林里的树木自然吗?”
“天天有园艺工人修剪,当然不自然。”我明白这是梁应物用比喻的方式向我这个外行人解释。
“你是说,这束高能粒子代表着某种意图?”
“现阶段的科学无法解释地球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高能粒子束,如果用排除法,那么这束高能粒子就是非自然产生,非自然产生当然就有某种意图。”
“那是什么意图?”我急着追问。
梁应物摇了摇头:“如果你从来没有见过鸟,有一天突然看见鸟飞过眼前时,会知道它想要干什么吗?”
一个从来没见过鸟的人,刚看见鸟的时候,只会惊讶这是什么,为什么可以飞,判断鸟想干什么,只有成长到鸟类学家的程度,才可能了解。梁应物的意思是,现在人类最杰出的科学家在面对那束高能粒子的时候,能做的也只有惊讶而已。
我对高能粒子所知实在太少,分不清这东西和无线电波有多大的区别,所以就说:“不自然排列的高能粒子,你说会不会是某种通讯的手段?”
我话音未落,就见梁应物笑了。看来我这个门外汉又犯了某些可笑的错误。
没想到梁应物却说:“虽然没有人能进行准确判断,但研究者们还是进行了各种大胆的推测,你说的通讯也有人提出来过。”
“那你笑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因为你的推测居然和我一样。”
“啊哈。”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梁应物的学问可是我没法比的。
“不过推测其为通讯方式也有很大的漏洞。高能粒子虽然携能极高,速度依然不可能突破光速,和普通无线电波比,弱点明显。如果我们忽略它对人体的伤害,也用高能粒子束通讯,以现在全世界的无线电通讯每时每刻承载的信息量,耗尽地球的所有能源,大概都很难撑过一秒钟。当然我们也没那技术。”
“可是说不定用高能粒子当通讯手段有着某些无线电波无法替代的功用,而且随着科技的进步,产生高能粒子所需的能量也一定会随之下降。”在大胆推测的基础上,我认为梁应物说的那些困难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梁应物点头道:“你说的当然有可能,但推测毕竟只是推测,就算把它当成通讯手段来看,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资料,也永远无法破译其中的信息。”
我心里忽然一动,问:“高能粒子束出现的地区,应该已经在斟察了吧,有结果吗?”
“斟察?人类的手还没有深得那么长,海洋里本就有许多未解之谜,这束高能粒子产生的那片海域,大地震过后海底早已经天翻地覆,派几艘潜艇去转一圈又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件事最终都没有答案,监测到这束高能粒子的机构,很有默契地没有向公众发布。”
不用说,X机构就是接到讯号的几个机构之一,恐怕一些大国也有类似的机构收到。
这场海啸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原本以为马哈巴利普兰的预言只是偶然,而此刻,我也和梁应物刚才一样,心里满是狐疑。
“这束高能粒子是发往哪里的?”我想起这件重要的事。
梁应物慢慢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竖起一根手指。
我顺着那根手指抬起头,穿过咖啡馆矮矮的天花板,那个方向是……
神秘的来访者(3)
“外太空?”
“是的。”梁应物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地球印度洋的深处,强烈地震的前夕,一束高能粒子射向了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在那条线路上,没有人类观测到的星球。这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那是通向某一颗行星,遥远星空的不发光行星是很难被画入人类星图的;第二个可能是,那束高能粒子的终点,是人类视线难及的宇宙深处。
和梁应物聊天的当晚,我又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挂在我书房的图。当然是白费工夫,在我看来,这两千多年前的雕刻图案纯粹是鬼画符。
等到我快对书房里的图视若无睹之后,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却让我重新记起马哈巴利普兰的经历。
那时已经是三月底,多灾的印尼又经历了一场里氏八点五级的大地震,当天连上海都有震感。我一向晚睡晚起,感觉迟钝,所以轻微的震动并不能妨碍我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半。
到报社叫了一份外卖,我例行开始浏览各大新闻网站的新闻,看看有什么可以让我做文章的。并不是每次这样做都有收获,确定没有哪篇上海新闻值得我跟进做深入报道之后,我取来部里的热线电话记录本,看看从昨晚到今天上午的市民来电里,有什么线索。自从《晨星报》对市民举报新闻实行高额奖励后,热线电话响起来的频率就高了许多,我们社会部记者的稿源也就不像从前那么吃紧。
最近十小时里的来电记录有六页之多,我用铅笔在感兴趣的记录旁做三角记号。一遍看完,共做了七个记号,桌上送来的外卖已经快冷了。我准备先几口把盒饭干掉,再进一步筛选一下。就在这个时候,我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好,请问是那多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普通话不太标准,但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是的,您哪位?”
“这样问似乎有些唐突,不过上个月二十五日,你是否曾在EYES网站上发过一个贴子?”
我立刻就愣了。
EYES就是那个解码网站的名字,但这个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再次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注册EYES的BBS时并没有填写正确的联系方式和真实姓名,在网上免费注册几乎没人会这么干。我填写的唯一真实信息就是国家和城市——中国,上海。还有我并不怎么用的英文名——NADO.无论他是BBS的版主还是用黑客手段看到了我的注册信息,都没可能据此找到我的啊。
我还在惊疑不定,电话那头因为我长时间没有声音,再次问了一遍:“请问二月二十五日,你是否在EYES上发过一个贴子,内容是一幅需要解密的图?”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我反问道。如果他认识我,还有可能通过NADO猜到我的身份,因为这和我名字的拼音非常像。
“不,我们没见过,如果不是那个贴子,我也不会知道你的。”我刚才的问题实际上已经承认我就是发贴者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哦……这并不是关键,我对那幅图很有兴趣,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能否见一面,我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好的。”我立刻就答应了。这个人虽然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但他自己也一定知道这幅图所代表的东西。在去过马哈巴利普兰的遗迹和知道爪洼海沟的高能粒子束后,这个从天而降的新线索对我有无穷的吸引力。
原来以为永远无解的谜团,突然又有了松动的迹象,哪怕这个人再怎么神秘,甚至还可能有点危险,我都要想办法把事情搞清楚。
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色。这些我当然也喜欢,但最诱惑我的,却是真相。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把全世界都蒙在鼓里的真相,能让我产生极大的满足感。这就够了,名利色的作用,还不都是让人获得满足吗?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我随时都可以。”他显得很高兴。
神秘的来访者(4)
“就今晚吧,你知道衡山路的耕读园吗,那里的包厢很安静,私密性也不错。八点好吗?”
“谢谢你,晚上见。”
挂了电话我发了好一会儿愣,等到热线电话接线员大声问了好几遍“记录本在谁那里”
,才回过神来。这时也无心再筛选新闻线索,随便选了个邻居老头在家里大肆收集破烂,搞得大楼里臭气冲天的投诉,就匆匆出了报社。
采访完毕发了稿,时间是晚上六点不到。我再叫了份外卖,然后打开IE浏览器,点进EYES的BBS.用搜索功能翻出自己的贴子,最后的一条回复依然是二十多天前的,这贴子已经算是彻底沉了下去,如果不是有心人像我这样查,绝看不见这个贴子。
从以前的回贴里判断不出谁对此感兴趣,或许给我打电话的人根本没有回贴,因为他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让这个贴子沉下去,然后单独找到发贴者,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耕读园,要了一壶冻顶乌龙,开始安静地等待。八点整,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走进了包厢。
这个男人一进来,我心里就生出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我上下打量着他,这时节上海的气温已经开始转暖,穿长风衣固然有些不合时宜,可也不至于让我有这样的感觉啊。
男人脸略圆,相貌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连一双眼睛也平平无奇,瞳孔有些混浊,顾盼之间显得没有精神。我有些失望,但心头的不舒服却依然存在。
“你就是那多吧,冒昧来访,你可以叫我张明。”
什么叫“可以叫我张明”?我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站起来,以为他要和我握手,却没见他伸过手来。
我犹豫是不是要主动伸出手去,可这位张明却没有一点反应,两个人对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哦,请坐,请坐。”张明作了个“请”的手势,我们终究是没有握手。
我有些郁闷,开口问道:“张明先生,怎么你还有其它的称呼方式吗?”
“那是我的中国名字。”
我意外的再次打量他,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外国人,难道是韩国或是日本的?
“你不是中国人?”
张明轻轻点了点头,一般人这时候该进一步自我介绍了,哪国人本名是什么之类,可他却端坐着,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的眉毛轻轻皱了皱,怎么好像是我有事要求他一样,什么态度。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心里有点不满,问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
“我看到你的帖子时,距离你发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你注册这个网站的时候,是在一家网吧把?”
“是的,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当初我是在外地出差间隙,泡网吧时发现的这个网站,没想到连这他都调查出来了。心里很是吃了一惊,脸上可没显出半点来。
“这就是了,我头一次就扑了个空。直到你三天前再次上那个BBS,我才确定你的位置,好在那次你是在家里上的网。”张明说话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我却终于忍不住把惊讶露在了脸上。
三天前我确实上过一次EYES,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关了窗口,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就凭这五分钟眼前的张明居然从IP地址查到我的真实住址,再通过这个住址确认我的姓名工作,一个电话打到我单位来。恐怕要是桌上的电话没人接听,他会打我的手机或家里的电话吧。
一个黑客的技术再高,没有公安部门的数据,可能做到这一步吗?眼前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张明,背后的势力不小啊。
“那先生能否告诉我,是从哪里看到这幅图的呢?”张明并不在意刚才说的话有多么惊人,单刀直入地开始问他关心的话题。
所谓“关心的话题”也是我的猜测,因为问这句话的时候,不论是语气还是眼神,这位张明先生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平淡淡。
神秘的来访者(5)
这些年我见过的角色够多了,从没看到过像张明这样把扮猪吃老虎演绎的如此完美的人。
刚才他已经回答了怎么找到我这个问题,所以尽管我对他还有诸多疑问,有来有往,我也总得回答了这个问题,才好反问回去。他先前淡然述说的一番话,背后的份量够我好好的掂量一番,不能做得太张狂了。
“在印度的马哈巴利普兰,那里新发现了一批遗迹石刻,这是在那些石刻上发现的,我怀疑有特殊的含义,就放到网站上让大家看看。”
“就看到这一张图吗,还有什么?”
我心里有些不愉快,即便你很强势,但我也不是随便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就能压一头的。不解释自己的意图还问东问西,当自己是长官在询问下属吗?
“没有了,还有几幅图已经看不清楚了。”他如果不讲清来意,我不会再透露其它的发现。
“这样啊……那谢谢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然想就这样走了。
“等等,你不准备解释什么吗?”我把他叫住,脸上忍不住露出怒色。居然有如此不懂道理的人,连场面话都不说两句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但一些事情不适合告诉你。”这明明是句很嚣张的话,张明却说得很诚肯似的。
我本来以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我,是我先告诉他还是他先解释并不重要,不料他知道我是在印度发现那张图的,就好像再没有想问的事情,让我一股火窝在心里。
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这样的态度,我也不会贴上去追问,只得自认悔气。
张明已经站了起来,再次向我道谢,我把不快全都放在了脸上,没有理会。
他走出包厢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你这就准备自己跑去印度吗?”
张明想了一下,然后回答:“是的。”
我重重哼了一声:“过河拆桥,你还做得真彻底啊。”
张明听我这样说,欲行又止,转过身来道:“那先生,我这样做,的确有自己的苦衷,一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不用知道的好。”
我又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这样吧,我去印度如果有发现,又适合你知道的,会告诉你。”
我还是没理他。什么叫适合我知道?多半他会认为什么东西都不适合我知道,这句话说了和没说有差别吗?
最后的结果是连单都要我自己买,虽然是小钱,却更加深了心中的不爽。嘴里念着这个张明,走到耕读园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骑在父亲的头上,嚎淘大哭。
站在门口为客人拉门的侍者见我出来,笑着说:“这个小孩子真是,打到你的朋友,自己却哭得这么起劲。”
我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骑在父亲肩上的女孩大概高兴过头,一路过来两只小手四下乱舞,打到刚从门里出来的张明的脸上。结果被打到的张明没什么反应,停都没停就走了,这小孩却转笑为哭,而且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父亲把女儿从肩膀上抱下来,一边抓过她的手看,一边训斥:“叫你在上面别乱动,打到别人自己还哭。怎么,痛吗?”
他哄着孩子继续往前走,我又听见他说:“不痛?不痛你哭什么?”
我依然在对张明的无礼生气,并未多在意,直接打车回了家。
密码现身(1)
我耸了耸眉毛,让已经撇到一边去的嘴归位。身边这位新手的表现让我心里怀疑着,自己当初也曾经这样糟糕吗?
昨天傍晚划过上海上空的不明飞行物其实并没引起多少人的关注,我自己就浑然不觉。许多城市都有过,记忆里南京最多。能当场注意到的人极少,大多数民众对此的兴趣都引发自事后媒体的报道。
此类事件大多无解,除非证实当时正好有高空气球或飞行器回收。报道内容也千篇一律,接受采访的天文学家不会讲什么夸张言辞,做出来的新闻通常标题耸动,内容平乏。这次报社的领导冒了点小小的风险(在我看来是如此,很可能会被市宣传部批评),要求我去采访一位热衷寻找天外文明的天文学家,写出不同于别家报纸的报道。
这样的天文学家算是学界孤鸟,近年来学术气氛比几十年前宽松些,身边跟着飞的也还是没多几只,中国尤其如此。
上海倒正好有一头孤鸟,这个叫叶添锦的中国天文协会理事寻求到一家境外基金会的支持,研究条件好得让国内主流天文学家们眼红。
我和叶添锦打过几次交道,本来以为可以笃定地喝喝茶聊聊天,却临时新来几个实习生,而我被指派当其中一位的指导老师。
这位新闻系大三的上海女生很有表现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连珠炮般问了叶添锦一串问题,问得既不在点子上,也不会根据叶添锦的回答追问,完全没有互动,还自以为主导着局面。
我悄悄向叶添锦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适时地插几句进去,否则回去我怕连她的稿子都不知怎么改。
采访结束,我让实习生先自己回去。她有点不太乐意的样子,真是娇骄得莫明其妙,长得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嘛。
叶添锦笑呵呵地重新帮我泡了杯茶,这次是今年的新龙井,光闻味道就清逸得让人舒心。
“这是什么?”我指着他电脑上正一幅幅变动的屏保问。我就是为这才特意留下来的。
“是旅行者1号最新发回给美国太空总署的一组图。”
“旅行者1号?”我奇怪地问:“居然还能收到它的讯号?”
“旅行者1号的表现好得让人吃惊,他们在向地球不断发回数据时,也同时在测试着人类飞行器的极限。这真是个奇迹,从1979年发射至今已经迈入第二十六个年头了。目前它飞到了太阳系边缘,虽然传回的资料断断续续,照片也越来越模糊,但据乐观的估计未来十年里我们还可以和它保存联系。这组是太阳系自己的照片,人类第一次比较完整地直接拍摄到自己生存的星系。原照不太清楚,这是经过处理的。我觉得很有意思,拿来做了屏保。”
叶添锦见我紧盯着屏幕,笑道:“漂亮吧,喜欢的话回头我传给你一份。”
“我是对其中的一张感兴趣,刚才匆匆看过一眼。嗯,不是这一张,嗯……”
叶添锦动了动鼠标,屏幕回复到桌面状态。他点进保存屏保图片的文件夹,一幅一幅给我看:“你看是哪幅?”
总共有二十多幅图,他点到第九幅的时候,我叫起来:“就是这幅!”
“你觉得这幅特别漂亮?”叶添锦说。
“不是漂不漂亮,是……是……”刚才只看了一眼的时候,我觉得这幅太阳系的星图和我书房挂的那幅图很像,如果把那些符号换成星星的话。可是现在再看,又觉得有些地方也不像。几个符号的位置和这张图里的几颗行星差不多,不过总的来说,无法让两幅图重合。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后把那幅图画给叶添锦看。
每天回到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幅图,我相信现在画出来和原图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我把那些奇怪的符号都替换成了圆点。
“这是什么?”叶添锦问。
“是我偶然看到的一幅图,不知是什么含义,你有没有觉得和电脑上的这幅有点像?”
叶添锦对照了一下:“是有点像,那又怎么?你随便画几个点都可以在天上的星图里找到对应的地方。”
密码现身(2)
我被他说得一愣,没错,天空上亿万颗星星,连各种动物的形象都可以附会上去,何况是几个随手画出的点。
叶添锦又看了眼我画的图案,道:“再说太阳系九大行星加上太阳,一共十颗,你这上面只有九颗。嗯,新发现的夸奥尔就不给你算进去了,毕竟这颗太阳系第十行星争议太多。”
我被他说得垂头丧气,本来还以为找到线索,结果空欢喜一场。
叶添锦看我颇为沮丧,安慰我道:“我也不是说你这幅图就绝对不是太阳系的星图,如果冥王星是今天被发现的,就不会被认为是第九大行星了。一些学者只承认太阳系有八颗行星,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某幅太阳系模拟图呢,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摆摆手:“是在一个印度古遗迹上找到的。”
叶添锦失笑道:“那你怎么会联想到太阳系星图,我也知道一些原始部落的古天文记载准确得惊人,但在没有走出太阳系之前,他们是不可能观测到太阳系本身的啊。”
我叹了口气:“我这是没法子在瞎想呢。不过你刚才说的冥王星有争议是怎么回事?”
“喝茶喝茶,都凉了。”叶添锦招呼着,自己喝了口茶,说:“关于太阳系短周期慧星的发源地,天文学家库伯推测在太阳系边缘有一个环太阳条状区域,从1992年起这个地区有一万多颗小行星被发现,库伯带也被证实存在。夸奥尔就位于库伯带,所以许多人,包括我也认为这只不过是库伯带中一颗较大的小行星,或许有更多更大的小行星未被发现。冥王星是1930年被发现的,也在库伯带里,只不过那时库伯带概念还未被提出,如果是今天,多半也和夸奥尔一样,被大多数天文学家认为是库伯带小行星群中的一员。那样的话太阳系不就只有八大行星了吗。”
“库伯带?”我心里一动,刚才我把那些符号都转化为圆点,而图中的那道线也省略未画,难道那条线代表库伯带?
我把那条线补上,问:“那现在呢,如果补上这条代表库伯带的线,你看看。”
叶添锦苦笑道:“你补不补都没有意义,每一刻星球的位置都在变化,而在太阳系外有无数个观测角度,我可以用电脑推算出亿万张太阳系各个角度各个时候的星图,找出和你这张相似的有什么稀奇。”
“喂。”我看着叶添锦,露出一丝坏笑。
“干什么?”
“你不是有光脑二号的使用权吗?最近有没有空?”
光脑二号是位于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的超级计算机,排名全球第九,两年前投入使用。那家支持叶添锦的基金会买下了光脑二号每年一定额度的使用资源,以供叶添锦进行天文计算。
“最近倒是没有大量的计算工作,你问这干什么?”
“我回去把那幅图的原图传给你,你能不能帮着计算一下,是否有可能和太阳系某一时间的星图完全重合?”
我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未尝不知道把期望寄托于此过于离奇,但找到一个怀疑方向之后,不可控制地想要知道答案。
叶添锦被我这个要求吓到了,他张大着嘴道:“你知不知道用光脑二号有多贵,虽然我是不用花钱,但用在这上面太浪费了。而且有无数个观测角度,莫说我只有一小部份,就算我有光脑二号全额使用资源,要全部对照一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心里一动,说:“如果我能提供一个观测角度呢?”
“那样的话还比较简单,咦……我有欠过你什么吗,干嘛要帮你这个无聊的大忙?”
我心里衡量了一番,决定出卖梁应物。
“我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换你帮我一次,怎么样?”
“什么绝密的消息,和我有关系吗?”
我知道叶添锦已经被我勾起好奇心,这方面他和我很相似,否则也不会致力于寻找地外文明。
“算是和天文学有关吧,不过我肯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天文学家都不会知道。”
密码现身(3)
“说来听听。”叶添锦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哈,你要和我说印度洋海啸吗?你不会告诉我哪颗超新星大爆炸引起了海啸吧。”
叶添锦一付好笑的样子,倒让我放下心来。这说明他的确不知道高能粒子的事,看来在天文学界这也还是个秘密。
“你一定知道高能粒子吧,你说什么条件下宇宙里会产生高能粒子?”
“这个问题向来是个谜,宇宙中有大量的高能粒子束,大多数学者相信恒星死亡期时,离子云……”
“地球会产生吗?”我打断他的介绍问。
“那怎么可能!”
鱼上钩了。我笑咪咪地把梁应物告诉我的消息转述出来,看着叶添锦的嘴越张越大。
“这是真的吗,你不是在唬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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