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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作者:[日]渡边淳一

_2 渡边淳一(日)
  不管如何,倘若今夜想把她带到这家旅馆,可以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拽回去,倘若她不愿意,也可以煽她的耳光,训斥她“为何不听我的话?”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这样蛮横一下。阿久津明明需要,却还装作一副绅士的摸祥,这反而使迪子感到生气,不久,右侧出现绿丛,前面看得见诱虫灯。在那苍白的光亮中,夜樱悠然开放着。
  走到绿丛中段的时候,迪子终于忍不住站下。
  “你打算怎么佯?给我讲清楚。”
  迪子诘问道,眼睛里滞着悲哀。
  她希望他说“住下”,然后把她带回旅馆。即使随口哄骗她,现在只要他这么说一句,迪子就会往回走。倘若那样,迪子就能装作意气用事的模样和他亲热。
  “无论如何非要去山科吗?”
  阿久津窥察着迪子,在幽暗的光亮中,浮现出刚从旅途归来的男子那稍感疲惫的面庞。
  “没有的事!”
  迪子注视着道路前端诱虫灯那边。
  “我只是想今夜一起住下。”
  “我知道,是我不好。”
  “那么,住下了?”
  “住下。”
  阿久津扰豫了一下,答道。
  于是,两人在黝黑的树影前转过身,沿着刚才走来的道上走回去,迪子一边还感到有些自得,虽然不能去山科,但旅馆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迪子希求的,是和阿久津一起过一夜。抢在妻子前面享用从旅途归来的新鲜男人,让男人背叛妻子,出差回来却不回家,这也是迪子现在对阿久津的妻子唯一能做到的抵抗。
  “-开始这么讲就好了……”
  迪子对他的顺从暗暗窃喜,同时感到他有些可伶。
  阿久津外表强悍,但骨子里却非常懦弱,现在因迪子的固执,他才改口答应以前许下的诺言,他胆小怕事奉命是慎,迪子硬要住下,也是因为深知他的秉性,而且,倘若这样半途回家,到了家里后,他恐怕又要唯妻子是从了。
  两人在旅馆里安顿下来时,刚过九点,因为在车站的咖啡店里耽搁了一会儿,再加上有些小摩擦,才拖延了时间。
  暑旅馆里的房间,对迪子来说巳是很熟悉了,进门处有半间(长度单位,一间为六尺半至七尺,一译者注)大的脱鞋处。再进去是六叠大的一间,中间有一张桌子,右边摆着冰箱和电视机。隔着屏风,背后设有卧室,放着台灯,左边门前有浴室和卫生间。刚开始来这家旅馆时住的是西式房间,近来光住和式房间,这是阿久津的嗜好,迪子也觉得住和式房间能静下心来。
  “呃,我马上去洗澡……”
  等女服务员离去后,迪子道。
  “好啊。”,阿久津脱下西服,解开领带,迪子起身去试水温,女服务员预先放着洗澡水,但水还只刚刚淹过浴池底。
  “累了吧。”
  迪子从浴室回来,捡起阿久津扔在席上的西服。衣橱嵌在冰箱边的墙壁里。迪子刚把西服挂在壁橱的衣架上,突然被阿久津从背后紧紧抱住。
  “呀……”
  迪子耸缩起脖子轻声惊道,把他的双手从腋下位到胸前。阿久津的嘴唇从背后逼上来。迪子忸怩着,但并非真心拒绝。嘴唇不能吻合,男子片刻便会焦灼。她是陶醉在作爱以前的那种感觉里。错过几次后两唇终于含拢,阿久津松开背后伸来的手转到前面,于是两人面对面相互拥抱着。
  在阿久津出差的前一天夜里,两人在这家旅馆里作爱过。此后中间隔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平时两人作爱每周一次,或一般十天一次,所以四天也并不是那么长久的间隔,但迪子却觉得已经分别了根久,仿佛感到男子完全是为了作新的体验才回来的。
  平时的间隔虽说是一个星期或十天,但在作爱前的那些天里,每天可以见面,而且,不仅仅是见面,有时工作时间有一半以上在一起。即使身体不媾和,但相互交谈,心灵相通。相比之下,这次的三天时间是完完全全的空白,从未见过一面,也不能打电话,对迪子来说,这样的体验,自从和阿久津偷情以后还是第一次,迪子尽情地吮吸着坷久津的嘴唇,好像要弥补这三天的空白似地。和刚从旅途归来的男子相互抚爰,这是独占还没有沾上妻子手垢的新鲜肉体。阿久津紧紧泯着迪子的嘴唇,把迪子抱起。花纹连衣裙往上滑起,长衬裙映在身后的镜子里。
  “不行……”
  迪子的嘴唇紧贴着他的嘴唇喃语道,但那只是嘴唇的嚅动,没有发出声音来。阿久津拖着迪子那娇小的纤体径走进里间。卧室中央铺着被褥,在淡红色的灯光下,浮现出白色凸星花纹的被单和两只枕头。两人纠合在一起倒在被褥上。
  “放着水呢!”
  迪子说道,但阿久津毫不顾忌地解开迪子的衣襟。
  “呃,我去关上啊!”
  “让它去……”
  阿久津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迪子压倒在床上,急切地拉开她背后的拉链。阿久津如此火挠火镣是罕见的。明知她愿意,却偏偏急得好象错错过机会就会被她逃走似地。也许三天的空白,使阿久津饿慌了,迪子想起浴池里还放着水,只是此后几秒钟的事。
  水和浴池都在幽远的沉静中消逝,迪子在无边无际的波浪中飘浮。
  时间漫长无际,又短暂如逝,若徜祥在体内的余韵,茫昧而虚无,片刻,迪子从深渊里缓缓醒来。一时间飘渺的感觉徐徐消失,同时,手和脚,一个个指头,都终于渐渐恢复了知觉。
  清醒时,迪子发觉自己已经赤身裸体。
  她记得在他刚开始脱她的衣裙时还微微抵抗,后来宁可说是她自己在帮着脱了。在形式上有渴求和被渴求之分,但那只是在开始时,以后便倾盖如故了。
  迪子惭诈地慢慢抬起脸。眼前是瘦瘠的胸膛,上面有一张胡须微兴的下颚。没错,是阿久津的脸。也许睡着了,他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作爱以后,阿久津照列要紧紧地搂着迪子入睡。
  清醒时,迪子躺在他的臂膀里,有时她也曾一起入睡,虽感到时间不长,还不到十分钟,但有一段虚无飘眇昏昏欲睡的时间,迪子在半年以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有的人不管午休,还是在巅簸的车上,都能安然人睡,但迪子却做不到,何况作爱以后,她怎么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和男人一起睡觉,不知从何时起,现在她已经能心平静气了,近来有时并不感到累却也和他一起入睡。
  也许在无意之中,迪子渐渐地习惯了阿久津的习性。
  迪子发现自己还赤裸着身体,她将被单掩上肩头,这才想起浴池里还放着水。
  浴水刚刚浸没瓷砖,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迪子挪开搭在左肩上的阿久津的手,从他的臂膀里爬起身,于是,阿久津也许有些惊动,翻了个身。迪子赶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捡起扔在边上的贴身衣服走进浴室。
  水不知何时从浴池里溢出来,把地上的瓷砖淹了有几厘米深,迪子拿着贴身衬衣踮着脚尖走近浴池,关掉水闸。浴室里水气氲氤,连在高处的窗户也看不清楚,一片浑纯。
  关掉水龙头,调好水温,将贴身衣服放进洗衣筐里,接着迪子泡入浴池呈。
  满溢的浴水随着身体的下沉而漫出,又发出一阵哗哗的水声。迪子深深地浸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尽情地伸坦着手脚,在水中映出的四肢,因水的折光而变得很短。
  迪子的身体,外表显得清减但不瘦削,光着身子便显丰盈却不臃肿,父母和姐妹,迪子家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细挑身材,阿久津喜欢苗条而娇小的女人,在这一点上,迪子正合他的胃口。
  第一次委身于他时,阿久津很珍惜地紧紧搂着地那纤细的身体,不停地呢喃道;
  “我喜欢你这择的女人。”
  迪子挣礼着,不久便松下劲来半推半就着时,阿久津突然想起问道,“你,是第一次吗?”
  迪子闭著眼睛没有回答。她想反间他,若是第一次,就放开我,否则就要占用我吗?如果不在乎她怎么回答,只想要占用,那么不问她不是也能占用吗?
  阿久津犬溉对迪子的缄然兴味素然,愣了片刻,叮嘱道:“来吧。”
  想起那时的情景,迪子便觉得可笑。
  初次交孽的前一个月的一天夜里,迪子受阿久津的邀请去吃饭时,向他坦言了与秋野的事。虽然没说有肉体关系,但听了迪子的话,他就应该察觉到有过那样的事。迪子说和秋野一起去过东京,从而认为有肉体关系是极自然的。但是,阿久津偏偏认真地刨根究底地追间那些事。
  如此想来,供出真情的一个月后委身于他,说是喜欢阿久津,不如说迪子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若是他,他知道她的一切。倘若谈不上什么欣慰感,那么至少迪子也有着一种娇情,要用阿久津来弥补抛弃她的秋野。
  “占用”,这是男人的说法,女人有时决不会这么认为,即使暂时性抵抗,但在默许的一瞬间,有时宁可说是祈望被男人占用的。至少,在阿久津时是这样。但是,不知道阿久津是否真正理解迪子的心。
  此后,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迪子渐渐地,然而确确实实地和阿久津溶合了。也许是年龄的缘故,和秋野相比,阿久津更能使迪子感到满足。
  适逢其时地想解解闷的,却不知不觉地真心起来,玩世不恭却变得真心诚意。“真怪吁。”
  迪子躺在浴池里,再一次看着自己的肌肤,呢喃道。

  几分钟后,迪子从进旅馆前在路上迎面而过的丑阝个男子的回患中谅醒,从浴池呈站起身。
  与浴池相连接的更衣室里,嵌着映出上半身的太镜子,镜子前放着化妆水和发刷。迪子在镜子前戴上胸罩,穿上长衬裙。
  衣箱里有浆过的睡衣,但迪子从未用过。且不说若是雅敛而合身的浴衣,睡衣是为了睡觉才穿的,有着这样的感觉,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况且迪子体态娇小,白色的长衬裙更适合她的身材,阿久津也喜欢她这样的打扮。
  迪子穿好长衬裙,对着镜子梳理着蓬松的头发,用毛巾擦去额头微渗的汗珠。镜子里那张刚出浴的脸庞红润润的,虽有二十四岁,但她那张脸还是不化妆显得更年轻。
  仔细地端译,迪子的脸上井无显著的优点,鼻子滚圆,鼻尖隆起,那张嘴下唇比上唇稍稍突出眼睛是双眼脸水泡眼,笑起来时因眼外角的缘故显得色迷迷的,那些都是阿久津所指责的,迪子也自觉如此,怎么看,也不是美人儿具有的那种秀整的脸蛋。
  “这样的脸有什么好?去找一个漂亮的吧。”
  受到他毫无顾忌的评论,迪子愤债地抱怨道,但阿久津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
  “不,我喜欢你不是美人。”
  “怪人!”
  “你的脸虽然不漂亮,但讨男人喜欢。一句话,是一张容易接近的脸。”
  “所以你才趁机来了吧?”
  “是啊。”
  “厚脸皮!”
  “仔细看没有特别的优点,但整个儿看就很美了,有亲切感,用狗打比方,就是德国尖嘴犬。”
  “尖嘴犬不好呀!”
  “这种类型的人不会老,而且很耐看。”
  “别说了!”
  “我是在表扬你。”
  阿久津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一把搂住了迪子。
  阿久津明白无疑地说她不漂亮时,迪子感到一阵微微的哀伤,但又说她讨男人喜欢时,她觉得轻飘飘的。一开始就断定自己不是美人,所以只要听说能讨男人的欢心,她就心满意足了。听说“笑起来色迷迷的”时,她颇感惊讶。据阿久津说,迪子的眼睛一笑,眼外角就变得细长,眼眸内侧就象扭曲的勾针似地凹陷着。
  迪子一边对他连那些乏味之处都看得如此细致而感到吃惊,一边重新审视着自己的脸,自己也感到确是那样。
  这是男人们感到好色的眼睛吗?她端详着,但对作为女人的迪子来说,她仍然不解。
  说起不解,就连阿久津说的“甜”她也不能领悟它的含意。
  无论脸庞还是身体,迪子都是娇小玲珑的,但没有干瘪之感。正因为显得瘦小,所以因圆的感觉而毫不形销骨立。阿久津说那是因为骨格小,说正因为骨格小,所以适当地长些肉,整个儿体态就有一种甜感。
  “甜”是一种味觉,却使用在体态表现中,这很滑稽。
  然而,带着那样的感觉看着出浴后自己那面颊红润的白嫩的躯体、迪子仿佛觉得能理解他的话了。从长衬裙的肩纽窥露的胸脯,和把头发盘结在脑后显露的耳朵,都散发着“甜甜”的韵味。暂且不说这是否阿久津说的“甜”但镜子中映现的身体和脸庞都很和畅,进旅馆之前的那种肉刺已经消失了,说这是洗澡的缘故,不如说是因为得到了阿久津的滋润,光是出浴后的裸体,在家里的镜子里也不是没有看见过,但没有这样地柔和。虽同样的润红满面,但决没有象现在这徉带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情态,虽也心情舒畅、欢悦,但没有全身溶化般的感觉。
  迪子只在这张柔和的素脸上扑了些化妆水,便离开了镜台。她只穿着长衬裙走出更衣室,回到房间。阿久津在那里。他穿着旅馆里的睡衣,坐在桌子前,吸着烟。
  “怎么啦?已经起来了?”
  迪子在阿久津的对面坐下,用毛巾又轻轻地抹着颈脖。
  “很热啊,喝点啤酒吧?”
  迪子从斜后边的冰箱里取出啤酒,拔掉瓶盖,给两只酒杯斟满啤酒,将其中的一只杯子推到阿久津的面前。
  “很可口啊,只是开头第一杯才确实感到很可口。”
  迪子一口气喝了半杯,但阿久津连酒杯也不碰一下,只顾抽着烟。
  “你不想喝?”
  于是,阿久津端起酒杯,只啜了一口便放回到桌子上。
  “洗了澡怎么样,我去换浴水。”
  “行了,不用了……”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迪子端起啤酒将杯子斟满。
  “我想要不要回去。”
  “回去?……你要回家……”
  阿久津端着酒杯点点头。
  “刚才你清楚地说要住下的。一开始就想要骗我吧。”
  “没有那回事,刚才我确实想住下的。”
  “那么为什么要回家?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也不是改变主意。只是,现在想要住下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这……”
  阿久津欲言而止,喝了一口啤酒,“果然是害怕吧。”
  “不……”
  “完事了就回家,这是卑怯呀,不象一个男子汉!”
  男人也许房事结束后就神致清醒了。以后只是两个人睡觉过夜,有没有都一样,但是,这不是太自私了吗?好像只是为了寻欢才来的。
  “马上又能见面的,星期六见面吧。”
  “这不行,我非要今天夜里?”
  “你这人真蛮缠啊。”
  “蛮缠的是你!疑神疑鬼的,没有自尊心,所以才随心所欲,你这样的人还是滚回夫人那里去吧!”
  “可以回家?”
  “请吧!马上回去,回家可以让夫人放心呀!”
  “喂,迪子……”
  “迪子?是你随随便便乱叫的吗?”
  迪子一口气喝干杯中的啤酒,苦味溢满口内,渗入干渴的嗓眼里。迪子颇感辛酸,觉得男人太自私了。这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从两人最初交往时起,阿久津就瞒着妻子和同事保持着两人的关系,幽会时挑选不引人注意的咖啡店,然后坐车径直去旅馆,交欢以后,男子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回到有妻子等待着的家里,这样的自私,不只是有妇之夫才有,就连秋野,尽管单身,但他的自私是一样的,一边说爱着迪子,已经离不开她了,结果一边却去了东京,男人不管说多么喜欢,总有清醒的时候。这些话,只是虚与委蛇信口开河。
  由此看来,迪子不会欺骗自己。对她来说,喜欢的,即使牺牲一切也在所不辞,讨厌的,无论怎样花言巧语也总是令人生厌的,喜欢的,常常因一种好恶而泾渭分明,当然,初次受到阿久津的抚爱时,她还不能抹去对秋野的回忆,她一边依偎在阿久津的怀里,一边忽然想起了秋野,但是,那只是在变换主人时的一瞬间,现在她无疑是爱着阿久津的。纵然秋野提出想和她见面,她也不会见他。现在她一心一意地追恋着阿久津。
  女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便会对那人专心致志毫无二心。男人即使有了意中人,却同时也会和别人产生关系。迪子摸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好像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她心想,男人和女人,也许就是因为生理上的不同,所以在想法上也有很大的差异。在这一意义上,她似乎多少有些理解了男人的心思。然而,那只是心情舒畅的时候,关键时就不会那么冷静地对待。不能冷静是因为爱之深刻,所以对迪子来说,现在要求她冷静是勉为其难的。
  阿久津一言不发,默默地往自己的杯子里斟着啤酒,然后给迪子的杯子斟满。在对方愤怒时,保持着沉默,好像在等着对方愤怒、指责,不久便会疲惫。这种沉默,想必是男子的狡黠。
  “你想回家,你就可以回家吁!”
  迪子用稍带冷漠的口吻说道。
  “你能静下心来搞研究,也是托了夫人的福吧。”
  “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
  迪子那张讨男人喜欢的脸蛋变形了。虽然眼泪还没有流出来,但现在只要有一个开头,立即就会泪流如注。迪子的脸庞正勉勉强强地忍受着极限。
  “今夜回家,说到底也不是为了妻子。”
  “不是为了妻子,你说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
  “别说的好听!”
  “反正,你听一听嘛。今天如果不回家,家里就会知道我住在外面了。守屋是我的好友,和我妻子的关系很密切,所以马上就会知道的。”
  “你想说什么?”
  “那小子最近察觉出我们两人的关系有些神秘,尽管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但怀疑我们之间有好感。”
  “我们的事,他不该告诉你夫人吧。”
  “这还不会。不过女人的感觉很灵敏,虽然我不会露出明显的破绽,但她感觉到我另有喜欢的女人。从我冷淡的态度里发现我有外遇,而且如果真有的话,估计是你。”
  “为什么是我?”
  “最近我没有提起过,但以前我常常说起你是个好姑娘,总是帮我的忙,所以她还记得那些事。”
  “今夜你回家,你为什么说是为了我们?”
  “这……”
  阿久津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
  “今夜不回家,那小子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了,而且他会觉得准是那么回事。这么一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些事,和我无关吁!”
  “当然在家里发生的事,是我单方面的问题,因我而起,我也只好认了。但一旦闹僵了传到单位里就麻烦了。”
  “那会怎么样?”
  “如果那小子到所长那里去汇报我们的事,我们两人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也许会调走一个。”
  “难道把那种事……”
  “不!若是那样倒好了,她娘家在东京,她总想回到东京去。”
  “太任性啦!”
  “是啊,是太任性了。”
  “我是说你呢。”
  “说我?”
  “随便找个借口,就想要回家啊。”
  “我不是我借口。为了我们能好下去,我想我还是先回家的好。”
  “我们,还不如散伙呢!”
  “反正,我今天要回家,你要理解我的处境。”
  阿久津双手抱着杯子垂下了头。迪子从屏风的隙缝间望着卧室。在微弱的光亮中看得见被褥的一角。在那里尽兴作爱的,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前。那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作爱后就要回家。阿久津的妻子,单位里的事,全都忘记了。那时,只有两个人的炽热的爱。
  回想起来,那是短暂的。好像为了那短暂的爱,一时间产生了错觉,忘记了现实。
  “我先送你回家吧。”
  阿久津将迪子的沉默错当作是一种承诺了。他在壁橱前快快地脱下睡衣,穿上裤子。
  看见男子在急急地作着淮备,迪子站起了身。再絮絮叨叨地,就只会增添她的屈辱感。
  你去任性吧!
  迪子一言不发,又走进浴池前的更衣室,穿上衣服,整了整脸。走出浴室时,柔和的脸庞已经变得苍白,有些紧绷绷的。
  “能走了吗?”
  迪子一打开打开更衣室的门,阿久津便问道。他已经穿着西服,系着领带,有手提着旅行包。
  “……”
  “对不起了。”
  阿久津微微鞠躬道。
  迪子的心里陡然涌出哀伤,那是什么样的哀伤?是怜悯不得不回家的男子?自己却爱着这样的男子,她感到非常悲哀。
  “你还在发火吗?”
  “呃……”
  迪子在阿久津的肩头窘笑着摇摇头。
  “我喜欢你,你只要相信这一点。”
  阿久津用手指梳理着迪子的头发;
  “你要理解我啊!”
  “你要答应我。”
  阿久津愕然地回过头,不知是什么事。
  “今天,不要和夫人同房。”
  “难道……”
  “同意我吁!”
  “你说作爱?难道还能做房事?”
  阿久津微微一笑,拥着迪子的后背向房间门走去。

  两人走出南禅寺的正大门,坐上了车。
  “我送你吧。”
  “我没事的,你先回家。”
  阿久津住在上贺茂,迪子的家靠近大德寺的船冈山。
  要说从南掸寺顺道而去,还是迪子的家离得远。
  “船冈山。”
  阿久津向司机讲了迪子家的地名。
  “我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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