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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作者:[日]渡边淳一

渡边淳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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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作者:[日]渡边淳一
01、回京都
  在站台上穿梭着的人们,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四岁、体态娇小、显得郁郁寡欢的年轻女入,正在为一个小时后将要和下车的男子偷救而浑身燥热……

  傍晚,有泽迪子从紫野的家里赶到新干线的京都车站时,时间是七点十分。虽说快过了四月中旬,白昼日渐延长,但一过七点,毕竟天色昏暗,车站前已开始闪烁着霓虹灯那光怪陆离的灯光。
  迪子沿左边笔直地穿过站台,在检票口抬头望着列车的时刻表。
  “光号71”特快列车到站时间是七点二十三分,还有十分钟。天己近夕。迪子看了看时间以后,在靠近检票口的玻璃墙边站着,眺望着京都街道的夜景,站前大楼非常简陋,远非新干线车站那么气派、时髦,与商店和霓虹灯相比,外观更是相形见绌。但是,迪子观望着的,不是那些建筑物。她目光朝着那边、思却在别处。
  十分钟后,阿久津恭造将从二十米开外的检票口下来。相互间发现对方之后。他便会喊着挥动着手跑上前来。
  倘若他还没有吃过饭,就先去吃饭,然后去旅馆,旅馆也许是在南禅寺一带,或是若迪子要求便去山科那绿花丛中的房间。在那里,阿久津等着服务员一离去,便追不及待地扑上前来狂吻迪子的嘴唇。到那一刻,还等不了一个小时。至少,一个小时以后,迪子无疑已在接受着阿久津的爱抚。
  在站台上穿梭着的人们,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四岁、体态娇小、显得郁郁寡欢的年轻女人,正在为一个小时后将要和下车的男子偷欢而浑身燥热。
  迪子从遐想中醒来,望着检票口时,时钟正显示着七点二十分。不久,麦克风也终于带着杂音广播着“光号71”到达的消息。
  不知刚才都躲在哪里,接客的人瞬然都聚集在检票口的周围,在检票口圆圆地围成一堵人墙。迪子在检票口的右边,站在人墙后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总之,她是来接客的,却站在很难被下车的人发现的位置上。
  迪子不想让阿久津看见自己挤在人群中盼顾着的模样。她希望尽量能先看见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阿久津奔跑上来。若是那样,她就能在看见阿久津下车的欣慰中装出一种表情。否则,如果在神态上都做不到这一点,迪子就会觉得自己瞒着父母来接他太不值得了。
  从“光号”下车的乘客源源不断地从捡票口涌出。也许是因为周日的夜晚,很多是携带家眷的。有的人在楼梯上发现来接的人,便挥动着手。有的情侣兴许是利用周末作一次秘密旅行回来,相互拥着肩走下车来。
  站台上的灯光将检票口照得通亮。下车人的脸上全都是一副疲惫的神情,每个人的表情都滞留着周末结束后的悠闲和轻微的失望。
  迪子的目光在流动的人群中追寻着阿久津的身影。人流涌出捡票口便向四处散去。迪子站在捡票口的边上。她担心自己会看漏了阿久津;于是改变初衷,稍稍向捡票口靠近。倘若站在这边,人流还没有散去,对下车的人一目了然。
  迪子靠近检票口跟前时,下车的人已渐渐地接近了尾声。看着人群变得稀稀落落,迪子突然感到不安了。
  阿久津三天前离开京都时,说好回来时一定坐这趟电气列车。如果时间有变动,应该先打个电话来的。这个周日天气分外晴朗,迪子生怕情况有变,还特地在家里待了一整天,但没有接到过阿久津打来的电话。
  迪子从检票口的一端望着楼梯那边。人流还在继续,下车的人变得稀少,也有年轻人,但大多是带孩子的乘客和年迈的老人。阿久津只带着一个旅行包,下车应该是根方便的,奇怪……
  迪子把目光从缕锑前移向站台。也许是人群刚开始涌出时真地看漏了。迪子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这时,有一个人从前方笔直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穿着灰色西服,带着褐色的旅行包。没错!正是阿久津。
  看见他走来,迪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也微微感到不快。能见面自然无话可说,但这样的见面,她有些不满,“我来了”阿久津的声音毫无歉意。
  “你从哪里下车的?”
  “出口就这-个吧。”
  阿久津回头望着几乎已经没人的检票口。
  “我早就来了。”“我知道。”
  “那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我和国立医院的守屋在一起。”“守屋君……”
  迪子慌乱地从站台到出口的方向扫了一眼,没有守屋的人影。
  “我在东京上车时,无意中看见守屋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所以一路上还不算寂寞。下车时,我还担心着要和你见面呢。”
  “守屋君没有发现我?”
  “你在检票口的右边,所以我们从左边出来,在那里分手的。”
  阿久津和守屋是西京药科大学的同窗,令年都是三十五岁。两人都有药剂师许可证,但没有私人开业。阿久津从大学研究室当上输血中心化验部长,守屋是国立医院输血部长。两人是同学,又都在京都的公立机关工作,因此关系很密切。这次也是因为参加二天前起在东京召开的输血学会后回家,才在车上相遇的。
  迪子也毕业于西京药科大学,在阿久津的手下工作,任化验技师,所以和守屋见过几次,相互认识。在守屋来输血中心和阿久津两人一起去喝酒时,迪子对男同事之间竟然如此亲密无间,还稍稍感到嫉意。
  “今天开会的人几乎都回来了。我们去哪里?”
  阿久津提着旅行包,朝着和站台出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守屋君也许在那边的出租汽车站。我借口有事才分手的所以被他撞见就不好了,去咖啡店喝杯咖啡后再走吧。”
  也许旅行包很沉,阿久津将包从右手换到左手。
  “你的晚饭呢?”
  “和守屋君在食堂里吃过了。你还没有吧?”
  “我在家里吃过后来的。”
  “从家里直接来的?”
  “是啊,怎么?”
  “没什么……”
  阿久津瞬间结巴了,随即问道;
  “星期天晚上你不是不能出来吗?”
  “我是说去住在字治的朋友那里,才出来的。”
  “字治……”
  “是啊,你感奇怪吗?”
  阿久津只顾走着,没有回答。从检票口走过去有五十米的站台前,设有食堂和咖啡店。两人在咖啡店里面对面坐下。即使到了夜里,店内还拥挤着候车的乘客。
  “学会开得怎么祥?”
  “盛况空前,太家提出了不少问题。”
  阿久津在这次学会上发表的,是一篇题为(关于一例后天性B型血液)的论文。
  这篇论文的起因是迪子为了给结肠癌患者输血化验血里开始的。那位五十五岁的男性患者以前一直是A型血型,但迪子化验后发现,血球对抗A血清和抗B血清同时出现凝集现象,若是A型,血球只对抗A血清凝集,所以她颇感疑惑,便又从抗体方面进行化验,于是血球在抗体方面只凝集在和普逼A型人同样的抗A血清里。
  迪子向阿久津报告了这侧畸形的血型。阿久津亲自重新化验检测,结果推定这是后天性血型变型,原因估计是癌症所致。
  对论文从各方面进行考证和整理的是陌久津,但最初提出疑问的是迪子。因此,论文的发表者是阿久津,作为共同研究者,迪子也榜上有名。
  “也有人提出或许是先天性B型的亚型,但这会被血缘调查否定,所以没有问题。”
  “预先调查一下就好了。”
  也许嗓子渴,阿久津一口气喝干了饮料。
  “在与癌症的关系方面怎么祥?”
  “假设变型是癌症所致,就能成为癌症早期诊断的有力证据。但很多人认为,实例很少,光靠这些还不能作出结论。”
  “很可惜啊。”
  “光靠一例病例不能说明问题,守屋也只有一例,他发言说,他知道有一癌症患者血球凝集反应出现后天性变化的病例。”
  迪子啜了一口咖啡,望着阿久津。从当时想像着一小时后和阿久津亲昵的时候来看,情况多少有些不同。现在,对迪子来说,对学会的反应怀有的关切,决不亚于爱的获取。
  “守屋说的是直肠癌,但据其他化验肺癌患者血型的人讲,没有发现过这样的变型病例。”
  “就是说,血型变型是根据癌症的种类而不同?”
  在没有旁人时,迪子和阿久津的交谈很随意,态度温和。但一涉及工作上的事情,她便很自然地使用恭歉的措辞。
  “也有意见认为,从只在肠癌患者中出现的情况来看,也许和肠内细茵有关。我们的病例也是如此。守屋的一例病情已经相当严重,是癌症末期,所以要把它马上应用于早期诊断,也许还为时过早。”
  “不过,如果在初期癌症患者中再扩大检查范围,也许还能发现已经变化的血型啊。”
  “也许是的,但早期癌症患者很难找啊。”
  “我们是输血中心。不是医院,所以对这样的研究,条件不是很有利。”
  “不过,大家对论文的评价很高,都说很有趣。”
  “那就好了。”
  “多亏了你。”
  “呃……”
  迪子又啜了一口咖啡。
  “守屋听说共同研究者是有泽迪子,便问我说,就是那个爱动的漂亮女人吧。”
  “取笑我?”
  “不,是真的。那小子装作从没见边的模样,却看得很仔细。不过,我们的事,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在学会上听论文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事。”
  阿久津揉灭着刚刚点起的香姻,站起身。
  “差不多了,走吧。”
  “家里没问题?”
  阿久津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走向帐台。
  站台检票口一带依然乘客拥挤。有个团队还挥动着小旗,人群旗拥在小旗的后边。两人让他们过去后走出车站。
  出租汽车站的车辆排了有二、三十米,但也许是星期天夜晚的缘故,空车一辆接一辆地等候着。没有看见守屋的人影。两人等了不到五分钟便坐上了车。
  “去南掸寺。”
  阿久津一上车就对司机说道。司机点点头启动了车。
  车驶出八条口渡过陆桥便到盐小路,车在盐小路右拐向东开去。因为周日的夜晚,路灯很少。迪子望着车窗外幽暗而漫长的围墙轻声说道,“我想去山科,上次去过的那地方很安静。”
  一个月前,迪子曾随阿久津去过山科的旅馆。那里的旅馆深居在东山的一隅,毫无市街的喧嚣。南掸寺一带也有好几家为情侣而开的旅馆,其中K旅馆已经去过好几次。迪子两年前第一次接受阿久津的爱抚时,也是在这家旅馆里。对迪子来说,这是一家令人怀念并十分熟悉的旅馆。但是,南掸寺离市区太近。阿久津在回家之前先和她约会去旅馆,然后才分手,这是不用说的,今夜的事,她在一开始就和阿久津约好了。
  从学会回来先不回家,两人悠然地住上一夜,这与其说是迪子死皮懒脸地央求的,不如说是阿久津自己提出的。男人如何向妻子解释,这不是迪子所关心的事,迪子只要能独占阿久津一夜就足够了。
  自从送阿久津去参加学会时起,迪子就在想,两人好不容易过上一夜,一定要在山科渡过。
  可是……
  阿久津欲言而止。每次有车迎面开过,阿久津右侧的半个脸庞便会浮现出来,接着又暗淡下去。
  “呃,已经到五条大街了。”
  车在河原町大道上向北驶去,前边看得见五条大街那宽阔的马路,右边露出京阪电气列车的车站。要是去山科,也该对司机说了。
  “去南掸寺也可以嘛。”
  “那里靠近市区,太吵了。”
  阿久津抱着手臂望着窗外思索着。驶过五条大街时,一群修学旅行的女学生在信号灯前等着穿马路。车在她们的前面驶过。
  “你今天打算住下吗?”
  “当然罗,不是这洋说好的,你不住了?……”,道路瞬然变暗,道边延续着低矮的房子,刚才谈起学会时那股子得意劲儿,在阿久津的脸上已经消失。
  “今天碰到了守屋,所以……”
  “碰到守屋又怎么样?是怕被夫人知道吧。”
  迪子住视着前方,任凭车窗外吹来的风撩拨着她的头发。车外的景色在迅速地向后退去。幽眇的夜晚一临近,景龟便变得很单调,车径直靠近四条大街。

  也许因为天阴,月亮消隐了。在街灯的灯光下,水沟边的柳树显得黑黢黢的,阿久津注视着黑黜的树影,轻轻哨咕道;
  “没什么好怕的。”
  “怕夫人又怎么样?”
  迪子目光前视,反唇相讽。须夷,阿久津答道:
  “今夜不住下了,以后还有机会,下星期六怎么样,要是星期六,第二天休息,可以尽兴地来。”
  “不行!”
  迪子声音低微,但很坚决。
  “非今夜不可!”
  “别太任性了!”
  “你才任性呢!”
  迪子不由嗓音陡起。也许担心两人的谈话被司机听见,阿久津责怪似地望着迪子。
  车内恢复平静。低沉的发动机声又响起。
  车靠近三条大街,在前面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右拐渡过鸭川,不用十分钟就能到达南掸寺。在沉默之中,迪子偷偷地瞥着坐在边上的阿久津的侧脸。阿久津一动不动,在黑暗中思考着什么。如果这样一声不吭,最后就会在南掸寺一带下车去那里的旅馆。
  “呃,非今天不可呀,今天,一开始就约好要住下的!”
  “……”
  “要是到南惮寺,我就不下车。”
  阿久津默默地握着迪子伸出在座位上的纤指。迪子猛然甩开阿久津的手,他的手又放回在迪子身边的座位上。
  “被夫人知道有那么可怕吗?你这样害怕夫人?”
  迪子想起阿久津是养子。妻子的娘家在东京开着一家很大的家具店。
  车不久到达三条太街。在两边的灯先下沉滞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因纷乱晃动的闪光可知那就是鸭川。迪子看着河面上的泛光,想着他的家庭。
  迪子曾见过阿久津的妻子。只见过一次。那是在半年前的十一月底。也许有何急事,阿久津的妻子来到丈夫工作的输血中心。当时,迪子正好在化验室和阿久津背靠背做着输血用的配血试验。
  “阿久津部长,您夫人来了。”
  传达室叫杉木的女人来招呼道。阿久津正在向年轻的化验员指导澳大利亚抗原的辨别方法,一听到喊声,他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离开了房间。
  大概是事先约好的,阿久津出去时脸上毫无疑惑的表情。
  迪子注视着玻璃板上血液的凝固,竖着耳朵听着阿久津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一消失,便赶身走出了房间。
  化验室是走进正大门往右拐去第三个房间,那里透过窗户看得见院子,但看不见院子外面的情景。迪子在走廊里走过二间房间到传达室里,装作在看黑板上日程表的模祥,窥察着接待室那迈。
  在正大楼的采血者接待室跟前,阿久津手上端着一个也许是刚送来的纸包,和女人面对面地站着。女人侧着脸向阿久津说着什么。她娇小玲珑,穿着米黄龟和橙龟相间的粗花呢外套,手上提着包,仰着脸望着阿久津。接待室里人来人往看不清楚,好像她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女人不久便点着头离开阿久津,来到迪子跟前约十米前的窗口,向传达室的女人轻轻鞠躬道谢后,便急急地走出了大门。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迪子总算从正面看了一眼阿久津的妻子。宫子曾去过阿久津的家,据她说阿久津的妻子清稚灵秀,从她的侧脸上看,确有一股脱俗的傲气。迪子目送着女人的背影走出大门消失在绿丛背后,然后走出采血室,去化妆室简单地修妆一下脸庞后回到化验室,阿久津已在那里忙着。刚才妻子给他的纸包就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用T百货店的包装纸包着,想必是回家时顺便捎给谁的。
  迪子从未对阿久津提起过看见他妻子的事,阿久津也从未向她说起妻子来过。
  阿久津不说是以为她知道,但迪子不说不知是为何原因。如果说:“我看见了你的夫人。”兴许阿久津会点点头,两人间因此而怀有的芥蒂就会消失了。
  然而,迪子总觉得很难启口提起那件事。虽然她抱心提起这件事会令人感到不快,但两人之间也有不想让妻子介入的憋拗情绪,他们不想让局外人闯入煞费苦心的、只有两人的世界里。迪子决定忘掉阿久津的妻子。
  但是,这违反了正常的心理,心情显然变得压抑。想要忘掉它,这本身就是徒劳的。
  从此,迪子的脑海里常常会浮想起阿久津妻子的面影,虽说只是偷看一眼,但连目光的冷漠和鼻梁的秀整都历历在目。也许心理原囚,迪子总觉得她那挺着胸径直走去的身影,象在显示她的妻子的地位。
  车继续向东开去。正前方,东山那朦胧高大的山影在渐渐逼近。
  迪子往视着车灯光拄前的黯淡的树影,患着阿久津的妻子,她那白皙清秀的面容凛然直对着迪子,一副在责问她“你是谁”似的眼神,什么都不说,只是目光犀利,凝眸监视着贼猫一般。
  面对那副透彻的目光,阿久津翻然醒悟,想要回家去。
  性格活跃爱耍调皮的阿久津,神秘地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神情严肃地回到家。妻子默默地等着他,把菜肴送上桌子,阿久津略带疲愚的模样伸着懒腰,然后换上衣服坐在桌子边,在炽白的灯光下,妻子那白嫩的脸庞这才浮现出笑容,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阿久津此刻还在身边,但回家后兴许就会那样的。
  “讨厌……”
  迪子唐突地喃语道,这不是她要说的,只在头脑里想着,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迪子摇摇头。车穿过美术馆那细细的黑栏栅,逼近票田口。穿过栗田口向左拐,再往右拐去,便驶向南掸寺的山门。
  两人要去的旅馆,就在穿过山门从右拐去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到那拐角时,阿久津要司机把车停下。车穿过小道,在前面的路灯下停住。
  阿久津预先备好了零钱。他付了钱先下车。司机打开车门,等迪子下车后关上车门。
  一下车,嫩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在杳杳黑夜之中,新绿已经早早地散发出花草的馨香。
  阿久津熟门熟路地穿过山门往右拐去。他右手提着旅行包轻轻地搭拉着右肩。前方看得见左侧“K旅馆”的霓虹灯。两人是那家旅馆的常容。

  迪子第一次在那家旅馆里和阿久津拥抱,是两年前的六月初那天,迪子留在化验室帮助阿久津工作,核对比较五年来供血者在ABD式血型检验方面的复制试验和载片试验的结果。说是“五年来”数目非常庞大,每年都要复查试验结果进行检查作出统计。阿久津是为一周后召开的学会作准备,从十天前起,他就为此每天工作到八、九点钟。
  迪子主动帮助他这并非有何特别的理由,只是看到部长每天一个人工作到深夜,起了恻隐之心,不过,阿久津也是为了想在学会上发表论文,完全出自专研学问的兴趣在作调查,才每天工作到很晚,并非输血中心布置的任务。
  所以,迪子尽管是他手下的化验技师,但也没有必须帮助他的义务。
  眼下在化验部,和迪子一样有着药剂师许可证的女性和化验技师、化验助手共有八人,但偶尔帮忙的,在化验部只有一名男性技师,叫布部,其他女职员都一声不响地回家了。
  只是读出表示有红圈的配血试验报告单,核对报告单上的两个试验结果,所以两人搭档,显然效率最高。
  迪子读出数据,阿久津核对数据。
  工作告一段落时已是八点半,五点下班随便吃了一些晚饭后,又已经工作了近三个小时。
  “今天就到此为至吧,谢谢你了,多亏你来帮忙,进展很快。”
  阿久津这么说着,邀请迪子去花见小道的那家简易酒吧。花见小道离输血中心不远,也许因为太累了,在酒吧只喝了二杯掺水的威士忌,迪子就微微感到了醉意。
  离店时,她脚底下有些虚,但头脑是清醒的。以后怎么去了旅馆?现在想来也不甚了然。坐上车,说好在东山脚下醒醒酒的,却不知不觉地去了旅馆,无可挽回。
  看起来阿久津是有计谋的,迪子无意中接受了邀请,但也不能完全怪罪于阿久津。至少可以肯定,阿久津不是一开始就有那种算计的,因为那天是迪子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的。结果且姑不论,开始帮忙时她也没有想到阿久津会怀有恶意。
  去酒吧,去寂无人迹的山麓,迪子都欣然允诺,只是在进旅馆时,毕竟有些怯意,但最后还是顺从了,光看这段艳情,显得突如其来,有些出乎意外,但去那里的整个儿过程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阿久津确实对迪子很亲切。虽是化验技师,但对血液的知识一无所知的迪子,在阿久津的指导下,从配血试验的鉴定到抗体的凝集,她的能力已经超过了男取员。
  迪子现在二十四岁,在化验部的女职员中成了业务骨。
  干,但和她的年龄相比,她的业务能力是独一无二的,这虽有迪子不甘认输的好学性格,但也是阿久津不褊颇迪子的技术,让她干多种工作的结果,在旁人的眼里,阿久津对迪子颇有好感,待她非常温和,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部长喜欢有泽君。”女职员们都在背地里这么议论着。
  迪子也知道因为阿久津对自己另眼相持,所以同事们都在这么传说,被人议论,她既感到为难,同时又觉得唯独自己受到上司的青睐,心中中飘飘然的。
  阿久津性格稳健,勤奋好学,所以也受到其他职员们的好评,化验部长要统率化验技师和资厉高低参差不齐的女人们,其处境很窘迫,但阿久津天生工作热情,对那些不易对付的事总是应付自如。
  迪子喜欢阿久津的随和,对他的热情好学更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倘若现在在大学的研究室里,这暂且不论,开业或在医院里工作的话,大多数的药剂师都已经不再专研,只能做到在工作上得心应手,没有障碍就很满足了。至于在学会和杂志上发表研究结果,这既不会增加工资,也不会受到提拔。工作后的学习,要说起来也是一种乐趣。
  然而,阿久津只要一有空就想读书,研究新的题课,向学会作报告。虽然没有学究或书生那种坚韧,但他确实很爱学习,阿久津已经三十五岁,有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还念念不忘学习,这使迪子感到很难能可贵,两年前受邀又原谅他,无可否认,在迪子的心底里,就是因为对阿久津有着如此的好感。
  虽说阿久津引诱她,占有她,但迪子也有满不在乎淡然处之处之的某种可趁之处。
  毫无疑问,那时迪子正在寻求能给予她温情和慰藉的人,虽说不论男女都无关紧要,但稳健沉着的中年人阿久津,对她来说,可称是恰如其分的。
  在那半年前,迪子刚和以前的恋人秋野中断了往来。
  秋野是她犬孛时代的朋友,两人也有着肉体关系,但和迪子分手以后,他和比迪子小两岁的女人结婚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心平气和地看,和那女性相比,还是迪子性格开朗,头脑也灵活,但对迪子的那种灵活,秋野说不定反而感到是一种压力,秋野老成持重,两人分道扬镳也许是早晚的事。
  尽管如此,分手毕竟是痛苦的。迪子无论显得多么快活,心灵总极易受到伤害。可以说,正因为不堪忍受内心里的伤痛,迪子才接近阿久津。或者也可以换句话说,阿久津适逢其时地填补了她的空白。
  道路的前端,有两个人影在向这边走来。好像是从前面不远处的旅馆里结伴出来的。迪子在旅馆的门前走过,朝着那人影走去。
  阿久津稍稍拉开距离,跟随在迪子的后面。
  在街灯的余光处,迪子他们和那对男女迎面而过,双方都象故意躲着似地,备自沿着道路的两侧走去,所以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不难看见黑暗中男人用手搂着女人的腰,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肩上。
  他们的脚步声在身后渐渐远去,道上又只剩下两个人。
  “往回走吧。”
  阿久津说道。迪子毫不理会,继续走去。
  前面露出黝黑的密林,透过密林的间隙,看得见向日暮时来观赏夜樱的游客出售饮料的小卖部的提灯,如果到那里去,便人来攘往,很是热闹。
  “别往前去了吧。”
  阿久津又说道。迪子充耳不闻,只顾想着刚才迎面而过的那两个人。
  无法揣测那两人是恋人,还是有妇之夫与单身女子偷情,但他们的身影却是很亲昵的,确有目空一切的神态。是作爱后的充实感使池们这样醉心的?
  作爱后,两人为何显得如此自信?迪子忽然嫉妒起刚才那两个人了。
  迪子等了阿久津三天。她对自己说,三天后,要和阿久津尽兴地过上一夜。可是想不到遭挫了。一边祈望着得到抚爱,一边却不能顺利如愿,这洋的朦胧状态,使迪子的内心欲火难熬。
  “嘿,我知道,所以……”
  道路看侧延续着的旅馆的石墙到了尽头。这时,阿久津说道。
  “知道什么?”
  “反正,走吧。”
  “不行。”
  迪子走着断然地摇摇头,她心里希望往回走,想去平时的那家旅馆任凭他的爱抚,她仿佛觉得此刻无论山科还南掸寺,不管什么地方她都不在乎,但他不松口,她怎么也难以回头,迪子也有脾气,现在,她紧闭着嘴唇,一味地拗着脾气。
  “怎么办啊?你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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