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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淳一 - 那又怎么样

渡边淳一(日)
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那又怎么样》
在这条名为人生的路上,我们自认青春无敌,却总是碰了满身伤,不想为谁投降,也许最後只剩倔强。
那又怎麽样,你怕吗?
那又怎麽样(1)
  
  夏天,热得要死的夏天。
  
  阿豹张开眼睛,瞪著天花板,摆在床边的老旧电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空间狭小的房间充斥著又热又黏的空气。
  
  身旁的人坐了起来,一只手横过他,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菸盒。
  
  「如果你敢在我床上抽菸,我就揍死你。」阿豹说。
  
  那个人笑起来,「妈的。」
  
  他爬起来,全身光溜溜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好像已经很习惯在阿豹面前裸露一样。
  
  阿豹转过眼睛看他,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不只脸,连身体也是,光著身体并不会让他看起来很糗,反而有一种情欲的性感。
  
  此刻他正背著他走向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宽阔的肩膀完美的展露,左边的肩胛骨上刺著一枚单侧的小小翅膀,彷佛振翅欲飞。
  
  「你的翅膀为什麽只有一边?」很久以前,阿豹这样问过阿单。
  
  「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边的翅膀。」阿单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答案。
  
  「只有一边的翅膀不是飞不起来吗?」
  
  「所以只有一个人的话,是绝对飞不起来的。」阿单说。
  
  有时候阿单说的话会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太过深刻,因此会让他暂时忘记阿单其实是个白痴这样的事实。
  
  「干,你居然买柠檬口味的冰棒。」阿单一边撕开冰棒包装一边皱眉。
  
  阿单讨厌柠檬,他讨厌一切酸的东西。
  
  「那你不会不要吃?」阿豹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丢他。
  
  「你家太热了,妈的,你什麽时候才要修冷气?」闪过打火机,阿单慢慢走回床边,大口咬著冰,然後露出很难吃的表情。
  
  真的像个白痴,阿豹心想。
  
  「我没钱。」他踢了阿单一下,但是阿单不为所动,继续坐在床边。
  
  「你要不要吃?」阿单把所剩无几的冰棒递到他嘴边。
  
  阿豹张开嘴巴,正要咬下,阿单却反手把剩下的冰棒抹丢在他的下腹部,忽来的冰凉让阿豹小小的跳动一下。
  
  「干!」阿豹咒骂。
  
  「看来这支冰棒只有我和小豹能享用了。」阿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
  
  小豹指的是他身上的刺青,在肚脐的下方,他刺了一只豹子,它低著头彷佛正觊觎下方的猎物,因为位置敏感,所以很富情色意味。
  
  阿单说,每次看到他这枚刺青,他就硬了。
  
  「干。」阿豹又骂,可是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软弱。
  
  阿单潮湿而温暖的舌头舔著他的刺青,轻轻吸吮,一路向下。
  
  「你要把它弄乾净。」阿豹说。
  
  「你是说哪里?」阿单的笑低低从他的小腹传来。
  
  他伸出手指,摸著那枚栩栩如生的刺青,「你是说这里,」指腹搓揉著,来到已经高高扬起的亢奋,「还是这里?」
  
  「干。」阿豹闭上眼睛。
  
  最敏感的那处被湿热的口腔包覆住,上下移动著,模拟著性爱的频率。
  
  「我要干死你。」阿豹说,然後一个翻身,把阿单压在身下。
  
  阿单自然没那麽容易屈服,两个人在床上不停翻滚著,使尽全力想将对方压在身下。
  
  阿豹的床比单人尺寸再大一点,但对两个大男生来说还是太小,更别说这两个大男生还是在翻滚的状态。
  
  碰的一声,两个人摔到地板上,阿单的後脑杓直接重击地面,痛得他狠狠的骂了句脏话。
  
  阿豹闷笑著,湿热的吻从阿单的胸膛往下展开,放轻力道的咬著阿单也直直竖起的地方。
  
  感受著包覆前端的皮被阿豹的舌头顶开,阿单抓著阿豹後脑的头发,突然若有所思。
  
  「听说和有舌环的人口交特别爽。」阿单说。
  
  阿豹愣了愣,抬起头,「你听谁说的?」
  
  「阿忍。」
  
  阿忍是他们乐团的贝斯手,虽然一派不正经的流氓样,但却异常的喜欢照顾人,实在有违他外表的凶狠。
  
  「所以呢?」阿豹问。
  
  「没什麽,只是忽然想到。」阿单说,伸手去把玩阿豹的下身。
  
  阿豹俯低身体,亲吻阿单的眼睛。
  
  他们两个彼此吻过对方的全身,却从来没有接过吻。
  
  接吻是恋人才会作的事情,他们还知道分寸。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抢与玫瑰的来电铃声,阿单的手机。
  
  「喂。」阿单接起来,「怎样,丁子。」
  
  一听到这个名字,阿豹忽然用力的咬了阿单脖子一口。
  
  阿单微抽了口气,揍了阿豹一拳,阿豹笑起来。
  
  「对,阿豹在我身边。」阿单说。
  
  阿豹站起来,坐在床边,摸著阿单放在床头的菸盒。
  
  丁子是阿单的女友,两个人交往了一年多,丁子很爱阿单。
  
  他咬著菸,四处找不到打火机,他才忽然想到他把打火机拿去丢阿单了。
  
  阿单挂掉手机,抬手把阿豹咬著的菸拿下来。
  
  他一向不准阿豹抽菸,因为抽菸很伤喉咙,他不希望乐团里身为主唱的阿豹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事情。
  
  「你要走了?」阿豹抬眼看他,阿单穿上底裤。
  
  「丁子说她在我家楼下等我。」阿单套上T恤,看了阿豹还硬梆梆的下身,忍不住笑,「要我帮你吗?」
  
  「不用,」阿豹向後退了退,「快滚回去吧你。」
  
  阿单勾了勾唇角,套上牛仔裤,把菸和打火机扫进包包。
  
  「不要太想我。」阿单说,然後趁阿豹还没反应过来,快速闪出门外。
  
  「干。」阿豹骂,拿起一颗枕头用力砸上门板。
  
那又怎麽样(2)
  
  谁也不晓得他和阿单的关系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连阿豹自己本人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
  
  若要仔细算起来,可能是半年前的某一个晚上,他和乐团的人一起喝了酒,大家都喝得醉茫茫的,结果他就和阿单一起回家了。
  
  他是乐团的主唱,阿单是吉他手,两个人虽然同年又同一个学校,但其实他们私底下并不那麽熟,在校园遇见了也顶多点头打个招呼。
  
  可是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不知道是谁开始的,也许是两个人一起开始的,他们触摸彼此的身体,他们接吻,激烈而凶猛的,像是想把对方吞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酒精沸腾了他们的体内流动著的血液,在最高潮那一刻阿豹张开眼睛,他的身体无比疲倦,神志却无比清晰。
  
  然後他知道,他和阿单再也回不去了。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糟糕,但也不至於那麽的糟糕。
  
  之後,他们就开始了这样的关系,隐密又狂荡,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关系,他们背著所有人,探索著彼此的身体。
  
  他们都不是处男,也都没有产生过和男人交往的想法,会这样凑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们对男人的身体都感觉好奇的缘故。
  
  阿单曾经说过他们是同一种人,就是爱和性可以分离的人。
  
  是这样吗?阿豹并不知道。
  
  他就连自己是不是曾经认真的爱过谁都不知道。
  
  「阿豹。」忽然有人叫他。
  
  他抬起头来,是丁子。
  
  「嗨。」他扬扬唇角。
  
  「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坐吗?」丁子指了指他身边的空位。
  
  中午用餐时间,餐厅里坐得满满都是人,放眼看过去也找不到什麽空位。
  
  「可以啊,反正我快吃完了。」阿豹说,「阿单呢。」
  
  「这里。」声音从他背後传来。
  
  阿单一手端著一个盘子,放在桌上,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
  
  「你点什麽?」阿豹问。
  
  「凤梨虾──干,你是土匪喔?」阿单话都还没说话,盘中的虾球就被干走两个。
  
  「不然我还你胡萝卜。」阿豹把他盘里剩的胡萝卜丁拨到阿单的盘子里。
  
  「妈的,我才不希罕你的胡萝卜。」阿单说,但也没有拒绝阿豹往他盘里倾倒厨馀的动作。
  
  坐在对面的丁子对著他们微笑,「你们感情还真好。」
  
  顿时,阿豹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那当然,谁叫我们是同一个团的。」阿单笑著说。
  
  「谁跟这种家伙感情好?」阿豹接著嫌弃的皱皱眉毛。
  
  丁子被逗得笑了,阿豹注意到她的嘴唇开合的时候,舌头上有著什麽。
  
  「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分了?」丁子夹了一口炒面,问。
  
  「已经分几个礼拜了。」阿豹看了阿单一眼,阿单正埋头於炒饭当中。
  
  他会和交往一年的女友分手,还不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关系。每每情事过後,他的身上总被阿单吸得一小块一小块淤红,他的前女友到最後实在受不了,乾脆自己提出分手。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告诉丁子的。
  
  「我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你,就看你什麽时候有空,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丁子看著阿豹说。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阿豹口气明显兴致缺缺。
  
  「你饶了他吧,阿豹才刚分手欸。」阿单跳出来为他说话。
  
  阿豹瞄了他一眼,忽然站起来。
  
  「我去一下厕所。」他说。
  
  刚踏进洗手间不久,阿单就跟了过来。
  
  「你干嘛?」阿豹朝他皱皱眉。
  
  「撇个条不行喔?」阿单拉下拉鍊。
  
  两个大男生沉默的上著厕所,忽然阿豹说:「昨天和丁子玩得很爽吧。」
  
  阿单怔了怔,阿豹从没问过他和丁子之间的事情。
  
  「我看到了,」阿豹拉上拉鍊,「丁子穿舌环了。」
  
  丁子很迷信穿洞会破相,连耳洞都没穿了,现在会忽然转性,唯一的一个答案,就是阿单。
  
  阿单走过来,「阿豹,我......」
  
  阿豹把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阿单的声音。
  
  「丁子很爱你。」阿豹说。
  
  阿单站在他的身後,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会,阿豹苦笑了下。
  
  「我觉得我们一定会遭天谴的。」
  
  背负著情人的信任却又屡屡背叛,然後在这样的罪恶感下得到至极的高潮。
  
  如此无药可救的他们,一定会遭天谴的。
那又怎麽样(3)
  
  练团室。
  
  狭小的空间挤著四个大男生,主唱阿豹、吉他手阿单、贝斯手阿忍、鼓手小龟,他们的乐团的名字叫做马戏团。
  
  这个团名听起来好像又逊又没有气势,每每团员这样抗议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小龟就会呈现暴走的状态,所以大家只好把苦水又吞回肚子里。
  
  这个乐团成立大概有一年半的时间,但是阿单却是在一年前才加入他们的。
  
  阿单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阿豹的情景。
  
  是在学校里面的河堤上,也是一个夏天的夜晚,那个夜晚有著凉凉的风和满天的星星。
  
  是阿豹约他出来的,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电话,阿豹还自备了两瓶啤酒,一副准备要和他好好谈心的模样。
  
  「我们的团想要你。」阿豹开门见山的说。
  
  「喔。」阿单打开啤酒。
  
  「你可以到我们团看看,然後再做决定要不要来。」阿豹也打开啤酒。
  
  「你们的吉他手呢?」
  
  「和女人跑了,」阿豹笑了,「干,跑了也好,那个烂货。」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阿豹的笑容,有一种纯真的感觉,一瞬间让他变成一个好像连脏话也不会说的纯情处男。
  
  「我也是个烂货。」阿单说。
  
  「妈的,如果你是烂货的话,那全天下的吉他手都死光光了。」阿豹说,阿单真的不知道他对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他只是勾勾唇角,没有说话。
  
  「不加入我们你会後悔的,」阿豹说,「我们会变成全台湾......不对,是全世界最棒的乐团。」
  
  然後阿单笑了。
  
  「喔?凭什麽?」他的声音里没有轻蔑,只有兴味。
  
  这次换阿豹笑了起来,「因为我是世界第一的主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很闪很亮,无比认真无比执著,却又带著一点孩子气。
  
  阿单这时候才注意到,其实阿豹长得很好看,浓黑的眉和有神的眼睛,是会让女生疯狂的那一种阳光俊朗。
  
  「不然我唱一首我写的歌给你听。」阿豹清了清喉咙。
  
  「喔。」阿单应著,心底却完全不抱任何期待。
  
  他看过太多这样过度自信的主唱,他们的歌声和他们的信心往往呈现极度相关的反比。
  
  他点起一根菸。
  
  河堤上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什麽人,河堤下面是一片棒球场和篮球场,隐隐的还听得见大男孩叫嚣嘻闹的声音。
  
  然後阿豹唱了起来,他的歌声出乎意料的很清澈,阿单吓了一跳,转过眼睛看他。
  
  阿豹看著前方,神情很专注,像是台下坐满了他的听众一样。
  
  他的声音在低音的时候温柔缠绵,在高音处却又激昂悲伤。他的歌声里蕴含太多感情,太容易骚动听众的泪腺。
  
  阿豹说的没错,他的确有那个本钱成为第一名的主唱。
  
  於是阿单加入了这个乐团,和乐团其他人为了世界第一乐团的这个头衔继续努力,并且一起梦想征服小巨蛋。
  
  不过阿忍的梦想比团里的每个人都还要实际。
  
  阿忍说,他想要在夏天的海滩上开演唱会,然後嗨得每个辣妹都脱下她们的比基尼。
  
  这或许也是全天下男人的梦想。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团长阿忍看看手表後宣布,「明天晚上还是一样的时间要练团。」
  
  两个礼拜之後他们要参加一个大型的乐团表演,如果得到优胜,不仅有奖金可以拿,还有资格在知名的PUB里驻唱一个月,当然驻唱费另外算。
  
  所以大家开始拚了命的练习,希望能把这场比赛当作成名的跳板。
  
  「好啦,大家快点滚蛋,」阿忍催促著,「再过五分钟练团室又要加钱了。」
  
  「那我先走了。」小龟收好他的鼓棒,包包一背,很帅气的就走了。
  
  「我也要先走了。」阿单和阿豹紧接在後,迅速的把阿忍留下来还钥匙,惹得阿忍咒骂连连。
  
  走出练团室,阿单看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著十二点五十五分。
  
  阿豹跟著他,他今天坐阿单的机车过来,自己没有骑车。
  
  「你今天要睡我那里吗?」阿单问。
  
  因为阿豹外宿的地方冷气坏了,所以这几天都跑到他那里打地铺。
  
  当然,有时候也不只是打地铺。
  
  「要现在回去了吗?」阿豹随性在阿单的机车上坐著,抬头看著站在车子旁边的阿单。
  
  「不然要去哪?」三更半夜的,还能去哪?
  
  「去天涯海角。」阿豹笑,怎麽会说出这麽白烂的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
  
  「干,」阿单也笑起来,「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忽然什麽都安静下来。
  
  「那要走了吗?」阿豹问。
  
  「干。」阿单笑了笑,发动起机车,「那就走啊。」
那又怎麽样(4)
  
  到底天涯海角在哪里?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
  
  阿单的悍将125在阳金公路上奔驰著,车速很快,风很冷,这条公路看起来很长,彷佛没有尽头。
  
  「干!」阿豹发起疯来,在摩托车上怪吼怪叫,但是风一下子就把他的声音给吹走了。
  
  「妈的,你闭嘴啦!」阿单也笑著吼起来,两个疯子,真他妈的。
  
  後座的阿豹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接错了,大声唱起老歌,迎面而来的风不停拍打著耳膜,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一瞬间阿单忽然觉得,就算他们的人永远到不了天涯海角,但是风会把阿豹的歌声带过去,带到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当然,他不会蠢到把这样的想法和阿豹分享。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那个智障还在後座唱著歌,一副青春无敌的模样。
  
  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无忧无虑,大脑只是装饰品。每次阿单都怀疑,像阿豹这种人真的明白什麽是悲伤吗?
  
  「干,我闻到海的味道了!」阿豹突然兴奋的叫起来。
  
  下一瞬间,海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在护栏外展开一片。
  
  阿单突然加速,像在追赶著那片海的尽头。
  
  「我们乾脆冲进海里算了啦!」阿豹在他耳边吼。
  
  「操。」阿单笑,这倒是很诱人的提议。
  
  不知道又骑了多久,连公路都到达尽头,他们还是没有看见海的终止点。
  
  随意停了车,两个人把鞋子随意一丢,赤脚走在沙滩上。
  
  晚上的海是黑色的,很凶猛,涨潮的浪用力的拍卷著沙滩,像是想把什麽东西都卷到异次元那样的用力。
  
  「应该带啤酒的。」阿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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