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
夫人把照片递到直江眼前。
照片似乎专为相亲而照,折页之中夹着和服与西服两种穿戴的两张照片。穿和服那张似乎是在照相馆照的,穿西服那张是在草地上拍的,两张都是彩照,正如夫人所说,她是位窈窕淑女。
“您看如何?”
直江把照片还给夫人。
“不中您的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她人品好坏,因为我不想结婚。”
“我认为她真是个好姑娘!”
夫人仍不甘心,又拿起照片看了又看。
“太遗憾啦!”
直江再次喝威士忌。
“大夫为什么不结婚?”
“没有什么特殊理由。”
“是这样吗?”
“您所说的事就是这些吗?”
直江掐灭烟卷。
“哎呀,您有急事吗?”
“不,没有急事。”
“那,您就多坐一会嘛!”
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简直不像是医院的一角。夫人又给直江的只有冰没有酒的杯子里续上了威士忌。
“老实说您真是个怪人。”
“也许。”
“不是也许,简直就是!”
或许酒劲儿上来了,夫人的言谈变得大胆起来。
“您大概另外有个意中人吧?”
“不。”
“真的?我不信!”
“……”
“您为什么不同她结婚?”
夫人所提的婚事被轻率拒绝后,她可有点儿脑火了。她想嘲弄一番这个不知好歹、又使她放心不下的男人。
“您倒是没什么,可那女子多可怜哪!”
“您若是没有事,我要告辞了。”
“又说这话!您不是没有急事吗?“
直江把香烟装进口袋里。
“我有事,真的。”
夫人伸出白皙滑润的手挡住直江。
“请等一下,这回谈谈治病方面的事。”
直江向后靠了靠身子,看了夫人一眼。夫人那张带有凶相的脸庞因啤酒的酒劲儿多少显得柔和了。
“这一阵腰疼得很。”
“谁?”
“我呗!”夫人两手按在腰部。
“向前弯曲时,常常感到像针刺一样地疼痛。给人施礼以及使用吸尘器时也有疼痛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有一周了,记得是一次搬动菠萝花盆时闪了一下,从那以后一直没好。”
“从前也有过这种症状吗?”
“曾经有过两三次。我问了家里的老头子,他说这是闪了腰,休息两三天就会好,所以也就没有认真医治。”
直江端着酒杯,盯着夫人的前胸到腰的曲线。那腰部虽然积聚了一些脂肪,但终未失去上半身的优美线条。她同三树子的紧绷的线条不同,尽管有些肥胖,却仍显得妖艳。
“脚尖发麻吗?”.
“发麻?怎么回事?”
“就像隔着一张纸抚摸一样,有种麻木的感觉。”
“经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这样。”
夫人像为证实这话似的用右手摸了摸脚。
“疼痛时脚尖抽筋吗?”
“时常有,特别是右边厉害。”
直江喝口酒,抱起两臂。
“现在正服用着维生素B1和一种红色药片,可一点儿也不见好。”
“光吃药怕是不能见好的。”
“原来是这样!是什么病呢?”
“照张X光片子,然后诊察一下才能弄清。不过,很可能是腰椎尖盘突出症。”
“是骨头发生了什么变化?”
“腰上的软骨突出来压迫神经。”
“我真害怕,能治愈吗?”
“当然能治愈。”
“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单纯是闪腰病,蜷起小腿静躺几天也就行了。即使是腰椎尖盘突出症,轻微的也可用同一方法,穿上紧身胸衣就能治愈。如果是长期麻木,而且连脚尖也疼痛不已时,那就非做手术不可。”
“动手术?”
“不必那么惊慌,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手术。”
“不过,真要是那样可就糟了!”
“不经过诊察是无法确诊的。”
“您能为我诊察吗?”
夫人手撑着腰,抬眼看着直江。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呢?”
“年龄的缘故吧。”
直江以医生的眼神看了夫人一眼。
“倒也是。”夫人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您说的也太吓人了。”
直江喝了口威士忌,将杯子放在桌上。
“我只是按医学理论谈了谈。”
“然而,当您说出闪腰病是由于年龄的缘故时,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
“人的身体在十七八岁时最好,过20岁后就走下坡路,随着年龄的增长出现某些障碍也是毫不奇怪的。”
“这么说,今后会有更多的病症出现喽?”
“按理说是这样。”
直江用筷子夹了块鲍鱼。
“再要老下去,成了老太婆可怎么办呢?”
夫人略显醉意,摸了摸泛起红晕的脸蛋儿。
“但是,夫人,从年龄上看您是很美的。”
“从年龄上看?”
“是的。人们都认为年龄和面貌是一致的,可您不同,看上去年轻得多。”
“谢谢!”
夫人用略显夸张的动作鞠了一躬。
“20岁时很多人都漂亮。从生物学方面说,那时是身体最好的时候,所以,‘美’是种必然的表现。到三四十岁时身体就要走下坡路,这也是必然的。必然的事不值得特别称赞。”
夫人端着酒杯倾听着直江讲述。
“到了三四十岁时,仍然年轻、貌美,那就不是一般的事,如果到了50岁仍然貌美,那就属于异常,这种场合才有称赞的价值。”
“按照您的说法,我是属于不一般的了。”
“您是不一般。”
“我真摸不清是被称赞了还是被挖苦了?”
老实说,夫人迄今被这样称赞还是第一次。多数人都说:“您真美!”或“您真年轻!”而直江的赞辞则不同于那些感叹和客套,而是个清醒的医生把人当做生物观察得出的结论。她之所以在被称颂时觉得心虚就是这个原因。
夫人又向直江杯里斟满威士忌。
“今天就喝到这里吧。”
“忙什么呢?您刚才不是说过今晚没有任何约会吗?”
“事情虽然如此,但在这里喝起酒来,对您会极不方便的。”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非常愿意时常同供职在这里的医师谈话,像您这样非凡的人倒是很有趣的。”
“原来如此。”
“很久以前就想同您随便谈谈,后来听说您是位很了不起的医师,心里害怕,迟迟没敢邀请。”
直江不作回答,又点着了一支烟。“在这种地方不如在外面喝酒痛快吧?”
“也可以这么说。”
“您真是个爽快人!”夫人仿佛豁出去了似的一口喝干啤酒。
“您通常喝酒时都到哪里?”
“哪儿都去。”
“总是到有美女的地方吧!”
“有总比没有好些。”
直江喷了一口烟,掸掉烟灰。
“下次能领我去一次吗?好不好?”
“请您丈夫领着去岂不更好?”
“我丈夫没有一点儿温柔劲儿。”
“这一点我同您丈夫一样。”
夫人又一次吃惊地凝视直江。直江把杯子里的冰块摇晃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屋内顿时静下来,唯有暖气片发出轻微的丝丝声,寂静得同这大医院毫不相称。
“今晚我太狼狈了。”
夫人似乎想打破这种沉静。
“介绍对象的事被你一口回绝了,到底是人老了干啥都不行。”
她像演戏一样表演了一个深思模样,然后,叹了一口气。
“还有一事,您的熟人中有没有同三树子相般配的男子?”
“这个……”
“她已经23岁了,可一直没有着急的样子。您所呆过的大学医院里有没有合适的人?”
“我同年轻人不大交往。”
“我的长子不愿当医生去学了经济,所以,我想把三树子嫁给一位医生,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合适的人不是很多吗?”
“可是一旦要找时,却意外地难找!”
“小桥大夫怎么样?他是个诚实的好青年。”
“是啊,我也曾想过。不过,好像他已经有恋人了。您不知道?”
“不知道。”
“这话只对您说。”夫人环视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是高木亚纪子。”
“是吗?”
高木亚纪子是妇产科护士,由于这医院没有专职妇产科医生,每周两次由大学医院妇产科医生村濑来这里助诊,这时,高木就来协助工作。其他时间则在外科听用。去年,她刚刚转为正式护士,只有21岁,朝气蓬勃,聪明伶俐。
“恋人在同一医院里,不大好吧。”
“三树子小姐本人抱什么态度?”
“不知是咋回事,现在年轻姑娘的心情简直捉摸不透。她好像也有男朋友,并说:我若是看中了哪个,一定领来给妈妈看。可是始终没见她领来一个给我看。非但如此,若是我中意的人找她相亲时,她却躲闪开了。您说能不惹我生气吗?”
直江一直望着窗帘。
“这事真得拜托您给帮忙!”
“请别指望我。”
“我为此非常苦恼。”
“那么,我要告辞了。”
“您非得离开这里?”
“喝的刚有一点醉意,此时离去最适宜。”
“到你刚才说的美人那里?”
“不知道,谢谢您的款待。”
直江站起身来,直奔医院大门。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09-8-14 14:19:54 字数:2788
接受了开腹、缝合等虚假手术的石仓由藏,在第三天就恢复到能靠着椅背坐住了。
因为只切开了皮肤,根本没有触及内脏,所以恢复得特别快。然而,从“胃切除”后的表面结果看来,恢复有些过于快了。
早晨,直江在医务部里换上了隔离式白衣,来到护士办公室,伦子马上走过来问好:
“早上好!”
仅只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夜晚,虽然有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偷情,一旦到了医院,伦子就像判若两人似的一本正经。“石仓老人正在等您。”
“怎么?小桥君没有查房吗?”
“没有。”
伦子语调冷冷地把石仓由藏的病历卡递到直江面前。体温37.1度,脉搏70,几乎恢复到了正常。
“听小桥医师说只有石仓老人的查房工作他不做。这事他说已经对您讲过了。”
“对我?”
“今天还给他输液吗?”
“再请他帮一天嘛,小桥君在哪?”
“他正在查房。”
直江眼神将从病历卡上抬起来,环视了一下护士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的护士当中单单不见高木亚纪子。
“您倒是快点儿呀!”
伦子已经拿着听诊器站在门口等他了。直江站起来,朝走廊走去。
“小桥医师对您说的话您不记得了?”
“我怎么觉得没曾听说过呢?”
伦子超前直江一步焦急地迈着步子。走出休息室向右拐,再往前走30米便是楼梯口。往楼上走时,伦子说:
“请您不要做那种被人耻笑的事!”
“被耻笑?”
“昨天晚上。”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患者,伦子默不作声了。让过之后,直江说:
“我不明白。”
“同夫人一起在医院里喝酒……”
伦子背对着他,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
“跟那么个老太婆……大家都议论着。”
是谁告诉她了呢?看来闲人似乎太多了。
石仓由藏的病房在四楼东侧。
直江来到病房时,由藏在护理人员的帮助下刚刚换完了睡衣。
“哎呀,大夫,我等您很久啦。”
由藏两手合十做了个下拜的姿势。
“怎么样啊?”
“多亏您,我好多啦。”
伦子为老人解开刚刚换上的睡衣前襟、腹带。
“胃没有啦,可肚子却饿得厉害,还得过几天才能喝米粥?”
“明天起给全粥。”
“谢谢!”老人又双手合十,并向旁边的儿媳说。
“喂,你问问那个事!”
“老人说他想吃水果。”
“那就给他削点苹果吃。”
腹带之下有一条直线切口,那是纵向20厘米的刀口,直江接过镊子夹起消毒棉擦拭那里,由藏闭起眼,任凭大夫处理。纱布换完后,由藏说:
“多亏您,这一带堵闷着的地方好像都摘除了。”
“那太好了。”
直江把听诊器贴在他的前胸,诊了脉,走出房间。
当直江回到休息室时,先一步回来的小桥走过来说:
“关于石仓老人的事……”
小桥的表情多少有些倔犟了。
“我想了很多,但总认为对这种病人若无其事地说谎,实在不忍心,而且,为了让他相信谎言又动手术……本来外科医生是不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手术的……”
“知道了。”
“难道外科医生就该给人增添毫无意义的伤疤吗?”
“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好啦。”
“对不起!”
小桥表情生硬低头施礼。
直江向伦子作了输液指示后走出病房。小桥又从后面追来问道:
“还有一件事想问您,304号病房住进了两位震颤症患者,对吧?”
“两位患者?”
“一人是公务员,一人是司机。他们是您安排住院的吗?”
“不,不是我。”
“那是谁呢?”
“是不是护士长?”
“护士长可以随意发出这种指示吗?”
“这种做法不好。不过,这也许是院长的命令呢?”
他们两人没乘电梯,而是顺楼梯下楼了。
“这些天来病房空得很,因此,也许院长对护士长说了让那些能住院的患者都住院。”
“可让不让住院,到任何时候都应该由医生来决定呀!”
“这里不是大学也不是公立医院。”
“但毕竟是医院哪!”小桥在楼梯拐角处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说,“我说这话好像是不自量力,根据我的诊察,两个人只是在动转脖子时,颈项根部略有疼痛,并没有肩、臂神经症状。从x光照片上看,那个公务员有明显的骨质老化现象,没有特殊异常处。不用说住院,我看连休息都无必要。”
“大概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让这种人住院也太过分了。”
“这不是他本人很希望住院吗?”
“没有大病的人为什么要住院?”
“可能由于那个司机住在集体宿舍,而那个公务员又已经55岁,接近退休年龄的缘故吧。”
“这些事能与住院有什么关系?”
“也许没有,但也许有。”
“我怎么也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休息,一个人在公寓宿舍里就不如在医院里痛快,那位公务员也许是有些累了,因为他已年老。”
“这些就是住院理由吗?”
小桥的声音过于激动,上楼去的人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们两人。
“当然不是决定性的理由。但是,也许能成为他们想住院的部
分理由。”
“然而,这里是医院,是让那些身体不好的人来住的地方。至少也是让那些必须休养的人住的地方……”
“那两个人住院后,静养一下有什么错?”
“可是……”
二人已经来到一楼,楼梯口旁边的候诊室里已经有20人左右在候诊了。
“早上好!”挂号室的护士和办事员们依次向二人问好。二人通过那里走进诊察室。桌子上已经放有十多张病历卡了。
“话虽这么说,连那种人都让住院的话,任何人都可住院了。”小桥斜眼看了一下等在那里的护士,又唠叨起来,“况且,还给他们注射那些并无明显效果的针剂……”
“那药剂和针剂是我让用的。”
小桥不再说话了。
“药品是否奏效姑且不论,按医院规定必须如此。倘不如此,光靠诊断费医院是赚不了钱的。”
“因此,您才这么做?”
“是的。”
小桥坐到椅子上,掏出烟卷来。
“这医疗费究竟由谁来支付呢?”
“因为是交通事故,一定数额的资金要由汽车保险理赔。”
“不管花多少钱,本人是一分也不掏了?”
“根据保险的规定,肇事者也不掏钱。”
“因此,护士长就拼命劝他们住院喽!”
“也许有这个原因吧。”
“像这种事在大学医院里让人难以启齿,太荒唐了。”
“难道大学里就没有荒唐事?”
“啊?”
“好啦,好啦!”直江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病历卡向护士说:“给我叫人!”
第七章01
更新时间2009-8-14 14:20:54 字数:3550
院长行田佑太郎下午3点离开医院去了东京都政府公害局,为的是借阅有关公害的一些资料。
“几点钟回来?”律子送院长到汽车旁,问道。
“办完事后还要同有关人员一起吃饭,也许要晚些。”
“这么说要到9点或10点喽!”
“这要看对方情况,说不定。”
“地点是公害局的总务部,对吧?”夫人再三叮问,佑太郎有点胆怯了。
“总之,尽量早回。”
司机叫野村,是个27岁的小伙子,来到东方医院已有3年之久,对于医院及院长家属熟悉极了。
“开到都政府吗?”汽车驶出以后野村问。
“走吧。”
汽车沿着青山大街径直向东京都中心驶去。阴云低垂,今天的车道又不顺畅。
院长掏出记事本写着备忘笔记,看看表。车到三宅坂时,已经是3点30分了。
“到都政府办事只需30分钟,等我一下!”
“是。”司机两眼凝视前方,低声回答。
佑太郎在都政府办事的时间正如所说的一样,只用了20分钟。他从正门像小跑似的跑到车前上了车。
“您到哪儿去?”
“对不起!”脸上本无汗,院长却从兜里拿出手帕来揩了揩在头,“开到惠比寿①去!”
司机不动声色发动了车子。
“虽然到了11月,可仍是这么热。”院长宛如向司机讨好似的说,“这样阴沉沉的下午,最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可不是嘛。”司机的答话毫无修饰。院长一边瞧着汽车长龙,一边时时——每隔10分钟看一次表。驶过天现寺,来到惠比寿车站时已是4点30分了。“是第一高级公寓吧?”
“对,对!”
从车站前的M银行旁的巷子开进去,越过两个交叉路口,道路开始上坡。跑完坡道,到达高顶就是第一高级公寓。这套公寓的特征是:浑厚的白色墙壁,蓝色屋顶,黑色铁栅栏的阳台,人们赞誉它为“北欧风格”的建筑物。
车子停在了高级公寓的楼前停车场。
“你辛苦啦!”院长向车门边靠了靠身子,顺手递过一张一千日元票面的票子说,“这个,给你。”
“不,用不着。”
“好啦,拿着吧。”院长把票子抛到司机座席上,青年司机有点儿犹豫了,“不过,嘴要严哪!”院长使了个眼色,走下车,朝着镶有彩色瓷砖的公寓楼正门走去。
这公寓里的818号室的门上,挂着一块只写着“植草”的姓氏横牌。佑太郎按了按门铃,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房内听见了铃声,但没有立刻出来开门。他又按了一次,并且从钥匙孔朝里窥视了一下。这时,一个女人从里问:
“哪一位?”
“是我!”
一阵钥匙声,门打开了。
①东京都内一地区名。
“天哪,原来是爸爸①!”女人把头发向上挽起,然后两手按着睡衣前襟,“吓了我一跳!”
“原来你在洗澡?”
那女人转到佑太郎身后,锁好门。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来?”
“不,什么事也没有。”佑太郎一边脱去大衣,一边贼目鼠眼地四下观察。
这房间的门口有一套沙发,右手有电唱机和电视机,左边幔帘后面有个小厨房,里手还有一个16平方米的日本式房间,浴池在厨房左手里间。由于这公寓才建起半年,所以墙壁雪白,再加上只有一位女人居住,里面摆设得更是整整齐齐。
“来之前,打个电话多好。”
“偶尔来个突然袭击也不错嘛!”
“天哪!你还怀疑我?”
佑太郎搂过只用睡衣遮掩着的女体。
“别忙,刚刚洗到一半儿。”
“我就喜欢洗到一半时的。”
女人踢踏着两脚,但她身材矮小,一下子就被佑太郎拦腰抱起,拖到里间卧室去了。
“听我说,等好好洗完再来嘛!”
“这样就行。”佑太郎把女人扑通一下抛到床上。
“大白天,不行!”
卧室的另一面是三扇铝制玻璃门,门外是阳台,太阳正从西方照射进来。
“哎,会让人看见的!”
“没人看见。”
①本是妻子对丈夫的称谓,这里是情妇对男人的呢称。下同。
这房间在最上层的八楼,近处没有与它同一高度的楼房,佑太郎很清楚这一点。
“哎呀,不行,混蛋……”
女人两脚踢蹬着,佑太郎用侧腹压住女人右手,用左手捺住她的左手,撩开睡衣前襟,把手指贴近女人的隐处。
这女人也许对白昼偷情过于兴奋,她一边反抗一边娇声媚气地喊叫,正像她所说的那样,佑太郎来之前她正在澡盆里泡着,身体还未十分干透,所以有点儿热乎乎的。
很可能是因为在明亮的光线下,遇见一个只有一层睡衣的女人的缘故,佑太郎禁不住春心激荡了。
“妈的,老狗,住手!”女人把污言秽语不断抛来,这对于佑太郎来说反而成了一种刺激。倘若没有三个条件,即:相当长的休息时间,猥亵下流的手法,女人的淫荡反应,他很难勃起。然而,今天可真够顺畅的。
佑太郎抓紧有利时机,闯过关口,因为能够猛打猛冲的时间并不太长,一旦贻误战机,它就不知何时才能苏醒。刚才略有抗拒的她,现在已经服服帖帖。这时,在夕阳照射的卧室里佑太郎的长满老人斑的身体同一个刚从澡盆里爬出来的微带红润的身体拥抱在一起。
“你这个狠心爸爸!”
事情办完后,女人吐了一口长气,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怎么样,投降了没有?”佑太郎乜斜着睡眼望着女人,回味着很久以来不曾猎取到的满足感。
“您瞧,连澡盆的水都凉了。”
“那就再加一次热水嘛!”
“多费事呀。”女人一边嘟囔着一边试水温。
“爸爸洗澡吗?水不太热,可也将就着。”
“你先洗吧。”
“可也是,爸爸的身子大,能把水溢出一半多。”
女人叫真弓,但这也不是真名,是她在银座阿罗尼加酒吧时的花名。真名叫植草真知子,本来是个很潇洒的名字,但对佑太郎来说还是叫真弓听起来顺耳。,
佑太郎在两年前就认识了真弓,那时她还在阿罗尼加以前的奥德尔酒馆供职,半年后,真弓和佑太郎就混熟了。
真弓23岁,而佑太郎55岁,尽管年龄相差悬殊,但作为靠山,她毅然选择了他。佑太郎越老越喜欢起年轻姑娘来,他认为多么年轻都不要紧,特别是这个矮小身材,小翘鼻子,活蹦乱跳的真弓,正是他的意中人。只是真弓今年才23岁,同他女儿三树子年龄相同,这一点或许也算是美中不足之处。
佑太郎从浴盆里出来喝啤酒时,已经是5点30分了。
“天哪,坏事啦,要来不及啦!”真弓戴上乳罩,穿上衬裙,坐到镜台前圆椅子上开始梳妆打扮了。
“今天到店里去吗?”
“当然啦,您今天有空?”
“不,7点钟有个约会,要会见一个都政府的官员。”
“是吗?”真弓面朝镜子说。
“可你在8点之前到店就行呗,对不对?”
“那倒也是,可必须在6点30分之前到美容院。”
“太不方便啦!”
“梳理完我们一起吃顿饭该多好!”
“那就一起吃嘛!”
“能行吗?”
“我请客,即使和你在一起也无妨。”
“真的?事后让律子夫人查出来,挨顿骂,那可犯不上。”
“怎能让她察觉呢?”
“若是让她瞪上一眼我都会吓瘫的。”
真弓一边擦粉底霜一边皱起眉头。
“你见过她?”
“上次我扭了脚脖子,到医院去照x光片。那时,有个人在走廊里正同护士谈话。我观察她时,办事人员们都管她叫太太,我这才明白。”
“还有过这种事?”
“怪不得爸爸那么迷上她,真是个大美人哟。看上去真不像48岁。”
“你连年龄都知道啦?”
“怎么还问我呢?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佑太郎只穿一条大裤叉,又喝了一杯啤酒。
“不过,太太的脸倒像有点歇斯底里。”
真弓在镜子里吐了吐舌头,“您生气啦?”
“不,一点也不。”
“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
真弓一边贴假睫毛一边耸了下肩膀。
佑太郎站起来,穿上衬衫,真弓化完妆,又往肩膀上喷了些香水才回过头来。
“我说,爸爸,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佑太郎正往他的粗脖根儿上缠领带。
“我眼看就24岁了。总是当女招待也不是长久打算哪。”
“你若是辞掉,我可太赞成啦。”
“不是的,我要自己开个铺子。”
“二十三四岁就想当老板娘,可有点儿太早。”
“不是那么大的,就像售货亭那么大的小酒馆就行。”
“小酒馆?在银座可不是容易弄到手的。”
“并木大街8号有一处别致的小酒馆正要出让。”
“算啦,算啦,急什么呀!”佑太郎已经把领带系好。
第七章02
更新时间2009-8-14 14:21:13 字数:5921
“绝对不行吗?”
“你这么风风火火的,也得容我想想嘛。”
“哼!”
“哼什么?”
“抠门儿。”女人猛地一转身,站到了西服立柜前。她身体纤细,但在白衬裙遮掩下的屁股却是丰满浑圆。
“你那店的事,等我们那里搞完了准让你干就是。”
“我们那里?是怎么回事?”真弓把白色乔其纱连衣裙从头顶上套了下来。
“我想再新开一处医院。”
“在哪儿?”
“中目黑区。”
“离这儿不远呀!”
“我仅仅在考虑,对谁也还没说。”
“太棒啦!”穿好连衣裙,再用发刷梳拢一下头发,真弓已经变成了在裸体时想象不到的高雅姑娘了。
“那医院大吗?”
“我想建个有50张床位的。”
佑太郎穿好裤子,梳了梳头。
“可是,医院那玩艺儿挣钱吗?”
“不是用挣来的钱,而是用银行的贷款。”
“难道唯利是图的银行会借钱给人?”
梳完头,穿好西服上衣,佑太郎再也不是刚才的狂态表演者,而是道貌岸然的绅士了。
“究竟会怎样我现在也不知道,所以正在琢磨着。”
“那,现在这个医院怎么处置呢?”
“现在的医院原样不动。如果新的医院建起来,一色豪华病房,专收自费患者住院,再也不是健康保险医院了。”
“现在这个医院里不是也有一天1.5万日元的豪华病房吗?”真弓又照了一下镜子说。
“有倒是有,不过,也有光靠保险的患者病房啊!”
“两样都有难道不好吗?”
“倒没什么不好,不过,,时间长了,患者之间会产生嫉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