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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琵卓河畔哭泣

_5 保罗·科尔贺 (巴西)
在我的心里,我也秘密的相信这那个声音所具有的力量,相信它正传播着神迹。我真希望那个声音能提及,这个团体里,优良个人将真正相爱;真盼望它说,这份爱已得到所有的天使以及所有的圣者,包括上帝及圣母的祝福。
我不知这个仪式究竟进行了多久。人们持续地唱圣歌、说着那奇特的语言;他们向上伸展着手臂,婆娑起舞,为周遭的人祈祷着,恳求奇迹的降临。
最后,主持这项仪式的教士说:『让我们为那些首次参与这次仪式的人祷告。』
显然,我并非唯一的一个,这让我觉得好过些。
每个人都做了一个祷告,这一回我只倾听,祈求大家的祝祷。
我需要好多的祝福。
『让我们接受祝福吧。』那位教士说。
群众转身朝向河对岸那灯火通明的圣穴,教士作了许多祈祷,祝福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后,每个人彼此亲吻,祝福对方『有个快乐的无玷始胎『!接着便分道扬镳了。
他走向我,脸上显得比平常快乐许多。
『你全身都湿透了!』他说。
『你也是!』我大笑。
我们走回了车子旁,开车回到圣莎文。我曾那样渴盼这个时刻的到来,不过,当它真的光临时,我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无法让自己去谈山间那幢房子,这个仪式,那其它的语言,或是集体的祝祷。
他正活在两个世界里,不过,这两个世界总会在某处交会的,我得去找到那个地方。
只是,在那个时刻,言语并没有用。只有在爱的行动里才能找到爱。
『我只剩下一件毛衣了。』回到房间里,他说:『你可以穿上它,明夭我再另外去买一件。』
『我们可以把湿衣服放在暖气机上烘,明早就会干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有昨天才洗的罩衫。』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忽然相对无语。
衣服。赤裸。冷。
终于,他从行李里拿出另一件衬衫。『你可以把这件当睡衣穿。』他说。
『好啊!』我回答。
我熄了灯。在黑暗里,我脱下湿透了的衣衫,把它摊平在暖气机上,并将暖气开到最大。
窗外街灯透进了就光,他必然能藉之勾勒出我的侧影,知道我正赤裸着身子。我将自己滑进了那件衬衫,然后爬进被窝。
『我爱你。』我听到他说。
『我正学着知何去爱你。』我说。
他燃起了一枝烟。『你认为那个时刻何时才会到来?』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走下了床,坐到他的床沿。
烟头的红光映照着我俩的脸。他握起我的手,静静坐了好一会儿;而我则轻轻抚弄着他的发。
『你真不该问的,』我说:『爱是不必多问什么的,因为加果停下来思考,我们就会让莫名的、无以言喻的恐惧吞噬了心灵。或许是害怕成为笑柄,或许是害怕遭到拒绝,或许是害怕受到诅咒。尽管这似乎荒诞无稽,但人就是会这样。这就是为什么不必多问,只要去做就好。正如你常说的,我们得甘冒风险。』
『我知道。以前我从不曾提这问题的。』
『你已拥有了我的心,』我告诉他:『明天或许你就会离我而去,不过,我们总是会记得这几夭所经历的一切。我认为,上帝正以他女性的智慧,将地狱藏在通往天堂的途中,这样,我们才会一直保持警醒,在经历温情的喜悦时,不致忘记痛苦的存在。』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你学的真快。』他说。
我对自己感到讶异。不过,有时候一旦你感到自己体会了什么,你真的就能迅远地了解它。
『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很难接近,』我说:『我曾和不少男人在一起过。我也曾和一些我认识并不深的人发生关系。』
『我也算是你不怎么认识的人。』他说。
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然而,从他的抚触里,我知道他不想听我说这些。
『不过,从今早开始,我觉得自己又重新发现了爱的存在。你无须费力了解我的话,因为恐怕只有女人才能了解这一点,而且,要了解这点是很花时间的。』
他抚弄着我的脸颊,我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转身走回我的床去。
我不确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是想以退为进,抑或真的想让他自由?无论如何,经过这长长的一夭,我已无力再多想任何。
对我而言,这一夜是再平静不过的了。在某一瞬间,尽管仍睡着,我却似乎无比清醒,寤寐之中,圣母好像正抱着我轻摇,而我好像早已认识了她。我感到自己被保护着,被爱着。
七点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因为房间被暖气烘得太热了,我想起自己为了烘干衣服,而把暖气开得大大了。天仍暗着,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希望不致吵到他。
然而,当我站起身时,却发觉他不在房里。
我开始心慌起来,另一个自己立刻醒了过来,对我说:『瞧,你爱上了他,他就不见了。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
随着时间过去,我的焦虑愈深了起来,但还不致失控就是。『我仍在这里。』另一个自己说:『你让风改变了方向,吹开了心门,如今,爱情正要将你的生活吞没。如果我们行动加快,或许还能重新掌控生活。』
我得实际些,得预先提防。
『他走了,』另一个自己说:『你得离开这个哪儿也不是的地方。你在札拉哥沙的生活仍是完好的,在你失去那辛苦挣来的一切之前,赶快回到那儿去吧!』
他一定有什么好的理由要这么做的,我想。
『男人总是有理由的,』另一个自己说:『但事实是他们总是想加速逃离。』
好吧,那么,至少我得想想该知何回西班牙去。我得让脑筋变得清楚一点。
『我从最实际的事情着眼吧:钱。』另一个自己说。
我一毛钱也没有。我得下楼去,打个让对方付费的电话给父母,请他们把旅费汇给我。
不过,今天仍在放假,至少要到明天,我才能收到钱。我要如何渡通今天?而我又该如何向房东解释,得通几天才能付房钱给他们?
『最好先不吭声。』另一个自己说。
好吧,这点她较有经验,知道知何处理这种情况;她不是个被情感冲昏了头的女孩,而是一直清楚自己要在生命中追求什么的女人。我应该继续住着,仿佛他本来就是会回来似的,等到钱汇来之后,就能把房钱付清,然后离开。
『很,』另一个自己说:『你又回复从前的样子了。别难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另一个男人的,另一个你不必冒大多风险就能去爱的男人。』
我将衣服从暖气机上拿起,已经全干了,我得在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一家银行,打电话回家,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我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就没有时间流泪、后悔。
之后,我看到他留的字条,上头写着:
『我去神学院。整理你的行爱,因为今晚我们就会回西班牙去。下午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我爱你。』
我将纸条紧紧抓在胸前,感到既难过又快乐。我发觉,另一个自己又销声匿迹了。
我爱他。随着每一分钟的逝去,我的爱便又增加了一分,并且正悄悄改变着我。我再度对未来感到有信心,而且渐渐恢复着我对上帝的信仰。一切全因为爱。
我不再和心底那幽暗的一面对话了,我向自己保证着,要将另一个自己永远锁在心门之外。从三楼坠下,和从一百楼坠下,是一样痛苦的。
如果我终究得坠下楼去,那么,且让我从高一些的地方坠下吧。
『别空着肚子出门啊,』那个女人说。『我不知道你会说西班牙语。』我有些惊讶地回答。
『边界离这儿不远,有很多从卢尔德来的游客,如果不会说西班牙语,恐怕很难做生意。』
她烤了土司,并端了杯咖啡给我。我已准备要自己度过这一整天,虽然,我觉得一个小时仿佛像一年那么久。真希望这份早餐可以让我分点心。
『你们俩结婚多久了?』她问我说。
『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说。这就足够了。
『你看到远方的那群山吗?』女人继续说:『我第一个爱人就死在那山里。』
『不过,后来你又找到其它的人了?』
『是的,而且我又再找回了喜乐。命运真是奇怪:在我认识的人中,几乎没有人是与她的第一个爱人结婚的。而那出嫁了初恋情人的人总是说,她们缺少了某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未普经历过她们应该经历的一切。』
她突然停了下来。『真抱歉。』她说:『我无意冒犯你。』
『我没有觉得被冒犯。』
『我常常看着广场上的那口井。我想着,在过去,没有人知道那儿有水,是圣莎文决定要挖掘它,而后找到了水源,如果他没做这件事,这个村子就会往下移到河还去了。』
『这和爱情有什么相干?我问。
『这口井让许多人带着他们的希望、梦想以及冲突,来到此地。当有人勇于寻找水源,并且找着了水源,人们就会聚居在水流经过之处。我以为,当我们勇敢地去找寻爱情,它就会让我们知道它的存在,而后,我们会要勇于追寻更多的爱,只要有人真的爱上了我们,每一个人都会为我们所吸引;而若是没有人爱上我们,我们就会变得愈乘愈没有人爱。生命就是这么奇怪。』
『你曾听说过一部叫「易经」的书吗?』
『没有,我从没听过这本书。』
『它里头说,城可以被移走,但井却不能。是井让爱人们找到彼此,满足心之所欲,建立家庭,扶养子女。不过,如果其中一人决定要离去,这口井却无法带着一起走。爱会留在那儿,尽管新的水仍会满溢于井中,但新水并非旧水,那份爱已遭到遗弃。』
『亲爱的,你的话听起来像是饱经沧桑的成熟女人所说的。』她说。
『不,我总是被警告性的话语吓着,因而从未掘过一口井。不过,我现在正打算要行动了,我将迎向可能遭遇的风险。』
我觉得背包的小口袋里有个东西,当我发觉它是什么时,我的心中一阵凉意,于是快快地将咖啡喝完。
那把钥匙。我有了那把钥匙。
『城里有个女人在过世之后,将所有遗产捐给了在塔尔布的神学院,』我问:『你知道她的房子在哪儿吗?』
那个女人打开了门,指了路。它是广场上一排中世纪古屋中的其中一幢,在屋后可以自山谷远眺群山。
『二个月以前,有两个教士走进了那间屋子,』她说:『而且,』她停了停,迟疑地看着我说:『其中的一个人看起来很像你先生。』
『的确是。』我回答说,那个女人站在门边,充满疑惑,而我则快速离去。我感到精神一振,很高兴自己让心底的那个新子开了个玩笑。
不久,我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前,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大雾又起了,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灰色的梦中,在那儿,会有奇怪的精灵将我带到更奇特的地方去。
我焦虑地把玩着那把钥匙。
雾是那么地浓,想从窗子望见远处的山峦是完全不可能的。屋子里一定很暗,不会有阳光穿透窗帘而来的。没有他在我身旁,这屋子看来必定让人伤感。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旱上九点。
我得找点事做,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让我能够继续等下去。
等待。这是我从爱里学到的第一件功课。日子变得漫长了,你得做几千个计划,想象每一个可能的对话,保证让自己有所转变,但你却愈来愈心焦,直到所爱的人终于出现。只是到了那一刻,你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等待的那段时间已变成了一种紧张,这种紧张又变成了恐惧,而因为恐惧,让你怯于流露深情。
找不知道是否该走进去。我想起了前一天我俩的对话,这幢房子象征着我们的梦想。
不过,我无法站在那儿度过这长长一日。于是,鼓足了勇气,紧紧握着那把钥匙,我走向了屋子的大门。
『派拉!』
一个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声音响自雾里。我感到讶异,倒未被吓着。我以为是房东的声音,虽然我不记得我曾告诉他我的名字。
『派拉!』又一声,这次近了些。
我回头望向隐在雾中的广场。有个人影疾走着,向着我而来。或许我想象中的鬼魂真的出现了。
『等一下。』那个人说:『我想和你说句话。』
当他走近了些,我才辨识出他是个教士,看起来象是漫画家笔下的神父:矮矮胖胖,快要秃了的头上,有着斑白的头发。
『嗨!』他伸出了手,微笑着说。
我想他打了招呼,心里却感惊讶。
『雾把一切都掩藏了起来,真是可惜!』他看着那房子说:『圣莎文是山间小镇,从屋子向窗外看,景致是极美的,你可以看见远处的山谷,以及白雪皑皑的山峰;不过,或许你早已对此有所听闻。』
我想,这个人必定就是那个神学院的前辈。
『你为什么回来这儿?』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要不要进去?』他说,试着想转移话题。
『不!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坐在街沿上,双手交互搓揉着取暖。我也坐到他身边,雾忽然间更浓了,连六十尺外的教堂也看不见了。
我能看到的,只有那口井。找想起马德里的那位年轻女子的话。
『她出现了。』我说。
『谁?』他问。
『女神,』我回答说:『她就是这霁。』
『所以,他一定已告诉了你那些事,』他笑着说:『噢,我比较喜欢称她为圣母玛丽亚,这是我熟悉的称号。』
『你打算在这儿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再问了一次。
『我来,是因为想看你们两个。以为圣神同祷会的成员昨晚告诉我,你俩在圣莎文,而此地是个小地方,不难找的。』
『他去了神学院。』
神父的笑容消失了。他摇了摇头:『真糟!』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是说,他到神学院去是很糟吗?』
『不,他并没去那儿,因为我才刚从那儿来。』
有好一会儿,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回想起刚起床时的那种心情:钱,我该去进行的应变事宜,打电话给爸妈,还有车票。不过,我曾发誓要把另一个自己永远赶出去,我并不想毁了我的誓言。
我身旁坐着一位神父。小时候,我很习惯把什么事都说给神父听。
『我真是筋疲力尽,』我打破沉默说:『不到一星期前,我才懂得自己是谁、这一生要追寻什么;而今,我感到自己正受狂风暴雨袭打着,却无能为力,什么也不能做。』
『抗拒然心中的疑虑,』神父说:『这很重要。』
他的忠告令我感到意外。
『别被吓着了,』他仿佛懂得我的心情,继续说道:『我知道,教会需要新的教士加入,而他无疑是上上之选,不过,他要付出的代价却很高。』
『他在哪儿?他是不是离开我,回到西班牙去了?』
『去西班牙?他去西班牙做什么?』神父说:『他的家在神学家,离这儿只有几公里远。他不在那里,不过,我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他的话让我又有了些喜悦及勇气,至少,他并没有远离。
然而,神父却收起了笑容。『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似乎能窥见我的心,继续说道:『如果他真的去了西班牙,情况还比较好些。』
他站起了身,要我和他一起走。能见度不过几码之遥,不过,他似乎知道该怎么走。我们沿着路走,离开了圣莎文。两个晚上之前——感觉仿佛象是五天前,就在同一条路上,我听他说着圣女贝尔娜德特的故事。
『我们要上哪儿去?』我问。
『去找他。』他回答说。
『神父,你真让我感到不解,』一边走着,我忍不住说:『当你说到他不在神学院时,心情似乎很难过。』
『告诉我,你对神职人员的生活有多少认识,我的孩子。』
『很少,我只知道,神父立誓要固穷、守贞、顺服,』我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但决心说下去:『他们却使不能全然无罪,但却能审判人们的罪,他们并未经历婚姻生活,但却似乎上分明白婚姻与爱情;他们以地狱之火要人们不要犯错,但他们往往并不能免于犯错;而且,他们还以上帝之名,像个复仇者似的,责艰人们要为他儿子之死负责。』
神父大笑说:『你所受的天主教教育真是大好了,』他说:『不过,我并不是要你谈天主教,我所问的是对性灵生活的了解有多少?』
我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太憧。有好多人放下了一切,只为了要找寻上帝。』
『他们找着了吗?』
『噢,这恐怕只有你才知道了,神父。我可不憧。』
神父觉察到我走得有些吃力,正喘着气,于是便放慢了脚步。
『你错了,』他说:『想费力找寻上帝的人,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就算他走了一千条路,加入无数的宗教或流派,也无法找到上帝。
『上帝就这这儿,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我们身旁。从这大雾,从我们走过的路径,甚至从我们的鞋子里,我们都能见到他。在我们沈睡的时候,他的天使会照看着我们,协助我们。只找到上帝,你只需要用心观察身边的一切。
『不过,要遇见他并不容易。上帝越是要我们体会他的奥秘,我们就愈迷惑,因为他总是要求我们依循自己的梦想,倾听自己的心。然而,我们已习于某些特定的仪式或法则,却很难以漫无自的的方式,找到上帝。
『令人意外的是,一旦我们依随自己的心,最终就能发现上帝,明白他是要人喜乐地生活,因为地正如父亲一般地,爱着我们。』
『他也是母亲。』我说。
雾开始渐渐散去。我可以看到一个女人在一间小农舍前,整理干草。
『是的,他也是母亲。』他说:『追求性灵生活倒不一定非要进修道院、吃斋、守戎或是终身守边,重要的是你得敞开心门,信仰上帝,真正地接受他。自此,我们就成为神的道路的一部分,成为神创造奇迹的媒介。』
『他曾向我提起你,』我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他都曾对我说过。』
『我希望你能接受上帝的礼物,』他回答:『因为事情并非一直是知此的,正如历史曾给人们的教训,欧西瑞斯(Osiris,古埃及主押之一)曾在埃及溺水,且遭分尸;希腊众神们曾为人类而战;阿兹特克人曾驱逐羽蛇神(Quetzalcoatl)维京的诸神亲见唯哈拉(Valhalla)因为一名女子,被处以火刑而死;耶稣基督则被钉上十字架。为什么?』
我并没有答案。
『因为神到世间来,向人们展现他的力量。我们皆是他梦想的一部分,而他所希望的这个梦想是喜乐的。这样,如果我们明白神创造人,是为了要人们得到喜乐,我们就得假定,所有让人感到伤心、挫败的事,都是咎由自取。那正是人们为什么会以各种方式,例如以十字架、火刑、流放或者仅是以我们的心,来处死上帝。』
『不过那些了解他的人……』
『他们正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代价往往极高。』
捆着干草的女人看到神父,边朝着我们跑来。『神父,谢谢你!』她一边说,一边吻着神父的手。『那个年轻人救了我丈夫。』 『救你丈夫的是圣母玛丽亚,』他说:『那个年轻人只是个媒介。』
『都是多亏了他。请进来吧!』
我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在我们到达那个天主堂时,有人告诉我,我正和一个能够施展奇迹的人在一起。
『我们正在赶路。』神父回答说。
『不,不,我们并没在赶路,』我用蹩脚的法文说:『我觉得冷,很想喝杯咖啡。』
那个女人拉起了我的手,走进屋子去。屋里陈设简单,却有一种温馨之感:石墙、木头地板,以及陈旧的木纹。火炉前坐着一个约莫六十岁的男人,他一见到神父,就站起身,想亲吻神父的手。
『别站起来,』神父说:『你还没完全好呢!』
『我已经胖了二十五磅了,』他回答说:『不过,我还没法帮我太太什么忙。』
『别担心。不用太久,你就会好起来的。』
『那个年轻人呢?』那个男子说。
『我看到他住平日常去的地方去了,』他的妻子说:『只不过,这次他是开车去的。』
神父望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
『替我们祈祷吧,神父,』那个女人请求:『他的力量……』
『圣母的力量。』神父纠正她说。
『圣母玛丽亚的力量也就是你的力量,神父。是你将这力量带给人们的。』 这一回,神父并未望向我。
『为我的丈夫祷告吧!』那个女人坚持着。
神父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到我前面来。』他对那位男子说。
那个男子遵从他的话去做。神父闭上了眼,说了声:『福哉,玛丽亚!』而后,他唤起了圣灵,请她能够显现,帮助眼前的这个男子。
突然间,神父快速地说起话来。尽管我听不憧话的内容,但猜得出那像是祈祷祠。神父将双手搭在男子肩上,然后又顺着手臂下滑到指间,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
火炉里的火开始哔呖作响,看来很像是巧合,但似乎又让我觉得神父走入了一个迷离难解的领域,而他可以对那其中的一切元素造成影响。
火的每一声响都令我和那个女人感到惊诧,不过,神父对此却毫不在意,只全柙贯注于他的任务——作为圣母玛丽亚的世间媒介。神父说着一种奇特的语言,语汇如连珠炮般地并出。而后,神父不再滑动他的手,而只将之搁在那名男子的双臂上。
整个仪式的结束一如开始时一般快速。神父转过身,说了声平常的祷词,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但愿上帝与这间屋子同在。』他说。
然后,他转向了我,要我们继续原来的路程。
『不过,你们还没喝咖啡呢!』女人看到我们打算要走时说。
『如果我现在喝了咖啡,晚上就无法睡了。』神父说。
女人笑了笑,喃喃说着『现在上是早上而已』之类的话,不过,我们已继续上路了。
『神父,方才那女人提到有个年轻人治好了她丈夫的病,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没错。』
我开始不自在起来。我记起了前一天的事,在毕尔包、在马德里的布道会,还有人们说到的奇迹,以及祈祷时我自己感应到的神的力量。
我所爱的男人是个能代替上帝为人治病的人。这个人能帮助大众,为人们减轻痛苦,为病患带来健康,为病患所爱的人带来希望。而我却是让他分心的人,只为了追寻我想象中那幢有美白色窗纱、动听唱片及喜爱的书的房子?
『别自责,孩子。』神父说。
『你可以窥见我的心。』
『没错。』神父说:『我具备那种能力,且试着善用它。圣母教导我如何洞察人类情绪的纷乱,才能尽可能地驾驭情绪。』
『你也能施展奇迹吗?』
『我没法为人治病,不过,我具备另一种圣灵赋予的能力。』
『你能看穿我的心,神父。你知道我爱他,这份爱与时俱增。我们一起发现了这个新世界,也一起驻留其中。不管我要或不要,他都已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对这位正走在我身边的神父,我还能说什么?他不会理解我曾有过别的男人,也曾谈过恋爱;如果我已结了婚,我必然会很快乐;尽管当初只是个孩子,但我曾在索利亚的广场上发现了爱的存在,而后又忘却了它。
然而,现在看来,我并未忘掉我的初恋,仅仅是三天之久,它便排山倒海地涌回我的心中。
『神父,我有权喜乐的。我找回了过去所失落的,一点也不想再失去它。我要为我的喜乐奋战,如果我放弃了,我一定也会失去我的信仰。如你所言,我一定会将上帝、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力量,全都弃置一旁。神父,我是一定要为他而战的。』
我知道身旁这位身材短小的男人为何而来。他是为了要我离开他而来的,因为他身负重任,有更重要的事得完成。
不,我不会相信身边的这位神父会希望我俩绪婚,生活在像圣莎文那幢房子一样的屋里。这位神父说的话只是想哄骗我罢了,想让我放下心防,然后让我自愿放弃。
他不发一言地读着我的思绪;或者,他只是想愚弄我,其实他根本看不穿人心的。雾快速地散去,现在我已看得见山径、山峰、田野以及覆了白云的枝桠。我的情感也同时变得清晰。
天杀的!如果他能读得出人的思绪,那么就让他看清我,看清一切的事!让他明白,昨天他曾想和我做爱,而我当时拒绝了他,现在却懊悔莫及!
昨天,我曾想,如果他必得离我而去,至少我还能认为我俩是童年好友。不过,这想法真是毫无意义!就算他没有和我发生关系,某些更深刻的,深深触动我心的事,早已改变了我与他。
『神父,我爱他。』我重复再说。
『我也爱他。然而,爱却常常让人做出蠢事。就拿我来说吧,它帮我努力想让他摆脱他的宿命。』
『那必定很不容易,神父。对我而言,也同样地不易。昨天,在圣穴做祷告时,我发觉我也具备了你所谈到的能力,我想,我要以这些爱的能力让他留在我身边。』
『祝你好运,』神父微笑着说:『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他停了下来,从衣袋中拿出了玫瑰经,握着它,他注视着我的眼说:『耶稣基督并不希望我们立誓,而我也不打算那么做,不过,在我所敬畏的神灵面前,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希望他走上一般的神职之路,不希望他成为神父。他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服侍上帝——以留在你身边的方式。』
实在很难相信他的话是真的,不过,他真的是这么想。
『他在那上面。』神父说。
我转得头去,不远处有一辆车,正是那辆我们从西班牙开来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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