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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来红》作者:[日]渡边淳一

_75 渡边淳一(日)
  “好久不见,今天刚到吗?”年约三十五岁、一见即知是妈妈桑的女性走近,说。
  似乎贵志多次来过这里。
  “听说有学术会议,我猜你应该会来,正等着呢!”妈妈桑说着,也和冬子打招呼。身材颇高大,似是相当豪爽的女性。
  在这里喝了约莫一小时后离开。时间是十时。
  周末夜,街上年轻人很多,随着人潮走在霓虹灯下,有着置身在东京的错觉。但,进入巷内,冷冷的夜风迎面吹来时,马上清醒是来到北国的街上。
  冬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着莫名的感伤。
  “到饭店只有十分钟左右,我们步行吧?”走了约两、三百公尺,贵志说。
  冬子点头,和贵志并肩走着。
  两、三分钟后,过了热闹的街区,行人渐少了,秋风吹掠过静温的大街。
  “好久没见到这样干净的天空了。”冬子抬头望着星辉满天的夜空,深吸一口气。
  短暂的夏季刚结束后的夜空晴朗无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星星。冬子主动勾着贵志的手臂,问:“为什么带我来呢?”
  贵志没有马上回答,走到人行步道中间,才开口:“没有什么理由。”
  “没必要带着曾经分手的女人来札幌吧!”
  “你是说自己很困惑?”
  “也不是,但,如果要带女人前来,你一定有很多吧?”
  “你在嫉妒?”
  “错了”
  冬子常见贵志背后有女人的影子。除了妻子,贵志好像还和几位女性交往。但,她现在并非在责怪他。如果贵志没和其他女性交往是求之不得,就算有,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何况她也没那种权利。
  “那就没问题啦!”
  “可是,奇怪呢!”
  想一想,和贵志的关系的确奇妙,尽管曾毅然分手,却不知不觉间又一起旅行。最初,她只认为是所谓的“干柴烈火”,但仔细想想,应该也不是,虽然再度交往,并没有熊熊燃烧,只存着如烛火般飘摇不定的火苗。
  “最主要是我喜欢你。”
  “你不必勉强自己。”
  “不,这是真的。”走在铁卷门拉下的大楼前,贵志说:“真的是喜欢你。”
  马路很宽敞,但是夜晚的繁华喧闹已远去,前方夜空中可见到两人投宿的饭店。
  “不过,我们在一起也很久啦!”
  这次,冬子默默点头了。不管喜欢或厌恶,两人的关系确实维持很久。
  “同样的喜欢,却也随着不同时候而有所改变,最初,喜欢得无法自已,一想到你就坐立不安;后来则稽微沉淀下来,因确信你是属于我而满意,到了现在又不同了。”
  “怎么不同?”
  “我不太能说明,但应该说和你在一起时很安心、很轻松。”
  “因为我是笨女人?”
  “不是这样,而是在一起多年,觉得可以放心,不必对你有所隐瞒。”
  “如果说时间长短的话,我比不上你太太。”
  “话是没错,但,不知何敌,我和内人之间好保存在着某种距离感,尤其到了最近,那种感觉更是强烈。”
  “我不明白。”
  “或许你不了解,但,这是事实。”
  夜风又再度吹掠过,挂在电线杆上的木板轻轻晃摇。
  “总是会想到你的事,这应该算是爱吧?”
  “你会这样吗?”
  “当然。”或许是在旅途上吧!贵志也有些许感伤。
  “今后我们会变成如何呢?”
  “请再等一段时间。”
  “怎么说!”
  “我打算离婚了。”
  “我不是问这个哩!”
  “不,是真的。”
  “不行,我并未希望和你结婚。”
  “你希不希望是一回事,但我却希望。都已经到了这种年龄,我不想再忍耐了,只希望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错了,你应该和你太太在一起。”“别说些无聊话了。”
  “才不是呢!你不可以离婚。”
  “这种事我没必要受你指挥。”说着,贵志停下脚步,搂紧冬子。
  冬子就这样静静依偎在贵志怀里。远处传来车声,闹市区的喧哗也田涨潮般传来。
  “你明白了吧?”贵志说。
  冬子在夜风中闭上眼。
  这天晚上,冬子上床时已是十二时过后。两人回饭店房间后,冲过澡,换好浴衣,贵志先上床。
  “过来……”贵志叫她。
  冬子熄掉灯光,上床。
  “好久了呢!”贵志喃喃说着,抱紧冬子。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不久,贵志解开冬子的浴衣衣带。
  瞬间,强暴她的男人们的喘息声在冬子脑海里苏醒了,但,她闭上眼,拂掉那些影像。
  又要被男人占有肉体了,只不过,和那时相比,对象和周遭环境有着天壤之别。
  冬子仰躺着,双手扶住贵志肩膀,放松全身力气,心想月口种情况都能忍耐了,还有什么好害怕呢?
  不久,她深深感受到胸部被爱抚、四肢被爱抚……很难得,她发觉自己非常安心,一切委诸于贵志,只是尽情接受他的爱抚。
  渐渐的,贵志吸吮冬子的胸前,右手触及她最敏感的地带,柔软的嘴唇由胸口扩散至全身。
  冬子闭上眼,任凭贵志所为,同时,身体彻底的湿濡了。
  “啊……”冬子似乎轻叫出声。
  而,好像就是等待这一时刻,贵志用力抱紧她。
  就这样,仿佛被波浪吞噬般,冬子的身体摇扭,紧紧缠住贵志身体。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等她意识苏醒时,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完全燃烧了,有一股连她也不明白是什么的异样触感掠过全身。
  不仅冬子自己感到讶异!拾起脸,在黑暗中,贵志也不可思议的凝视她。
  “怎么啦?”
  “达到高潮了?”
  贵志绕在冬子脖子下的手抚摸她的头发。
  “嗯……”冬子慌忙拉过凌乱的毛毯盖上。
  “熊熊燃烧吧?”
  “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冬子盯视白色天花板,似想唤回遥远的过去。她虽不太清楚自己说过什么,但是,确实记得曾经呼喊过。
  “很久未曾如此了。”
  冬子再度倾听自己的身体。仿佛体内有一阵暴风雨吹掠过。
  的确,曾有短暂的忘我,甜美的触感仍懒洋洋的留在她全身。
  “看着我!”贵志伸手托住冬子的下颚,想让她抬起脸。
  冬子不依。
  “达到高潮了吧?”
  冬子不想回答。就算是,比自己冷静的贵志也应该知道的。
  “你很狂乱呢!”
  “别说了……”
  “可是,那种感觉真好!”
  冬子忽然主动抱紧贵志,让脸孔、胸腹、四肢和对方身体密接,全身溢满喜悦和羞赧。
  “好啦、好啦!”贵志哄婴儿般的慢慢抚摸冬子的头,以手指一根根分开她的头发,低声说:“已经没事了,和从前完全一样。
  “不过,为什么呢?”
  “为什么?”
  贵志微微挪开身体,凝视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在这之前,你一直不太有感觉呢?”
  冬子点头。的确,这之前的她没有燃烧过。病前不说,在接受手术后,她从未达到高潮。但,此刻她全身浸在甜蜜的慵懒里,溢满获得满足之后的安详。
  “你不觉得不可思议?”
  但,冬子自己也不明白,因为肉体的燃烧忽然恢复,最吃惊的人是她。
  ——到底为什么呢?刚才的满足会只有一次吗?抑或今后会再持续?
  “是因为出外旅行吗?不,也不对。”贵志自言自语。“还是因为来到凉爽的地方?”
  “这……”
  “对了,应该也不是。”贵志一笑,轻吻冬子额际。“算了,别再想了,这样就好。”
  贵志再度轻抚冬子的背部,不久,手的动作停止了。
  如同冬子获得满足一样,贵志似乎也得到满足。
  等贵志熟睡后,冬子进入浴室。她浑身汗湿,虽然刚才上床之前才洗过澡,仍再冲裕一次,之后,穿上浴衣走出浴宝。时间已是凌晨一时半了。
  周遭静谧无声,只有贵志轻微的田声单调持续着。冬子把掀开的毛毯帮贵志盖好,走向窗畔。
  从白色蕾丝窗帘缝隙间可见到日光灯照亮的草坪。不久前回饭店时还亮着的左田宴会厅的灯光已熄灭。
  隔着饭店庭院前的马路,可见到公园的水池。池畔也已不见人影,灯光下,柳校垂至水面。
  望着夜景,冬子想起刚刚贵志所说的话。贵志说她“很狂乱”时,她羞得快窒息了,可是贵志又说:“那种感觉真好”,似乎因见到自己那样快感强烈而满足。
  可是,为什么性的欢愉会突然苏醒呢?
  贵志也说过“是因为外出旅行吗”或“还是因为来到凉爽的地方”,但……上次前往九州旅行时,冬子也努力的想燃烧,却还是没办法。当时,她因自己冷感的身体而焦虑不安,可是,今夜那种不安完全消失了。
  贵志一定也早就认定冬子不可能燃烧,会带她来北海道,应该一方面是基于同情,另一方面也能缓和自己旅途上的寂寞。
  对此,冬子也不以为意。反正都已经是被男人们污秽过的身体了。但,设想到却突然熊熊燃烧了。
  那就像穿越过很长的隧道般,有一种舒爽的感觉,连冬子自己都充分满足。她凝视着窗外的静夜,自问:“上次和这次之间到底有什么变化呢?”
  贵志问她“发生过什么事”时,冬子只是摇头,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判断究竟有什么改变。但,仔细一想,若说上次和这次之间有所改变,也只是因为曾遭那两个男人强暴!
  那一夜,冬子的身心都饱受蹂躏、屈辱,但,她活下来了,即使被两个男人强暴,她仍旧坚强的站起来,回到家。她克服了恐惧、耻辱,对她的人生而言,没有比这件事更重大的打击了。
  问题是,那件事和欢愉感觉的苏醒有关联吗?不可能的……
  冬子坐在窗畔的椅子上,再度摇头。那种事绝非是身体再度燃烧的原因,恐惧、害怕,充满无力感的被强暴更不可能是美好的回忆,甚至不希望再去触及它,只要一想到,全身就毛骨摔然。
  那么,是因为受到贵志说过想和妻子离婚所刺激吗?确实,听贵志说这句话时,冬子内心很高兴,不过,原因应该也不仅是这样。
  “不对……”
  冬子转脸,拉紧窗帘。
  贵志朝右方侧躺,发出健康的鼾声,床头柜上的小灯照在他脚冬子把拖鞋摆好后,静静躺在贵志身旁。
  ※       ※        ※
  翌日,白天贵志参加学术会议时,冬子独自在札幌街上散步。她先去参观钟楼,然后前往市中心的购物街。
  坦白说,冬子并不知道札幌是如此现代化的城市。高楼大厦林立,马路宽阔、整齐,难怪会被称为小东京。而且,西侧是平缓的山峦,一瞬又会令人错觉身在京都。
  刚过八月中旬,但是阳光已经有了早秋的柔和。冬子在购物街逛着,然后在四丁目一栋大楼的店面买了项链和耳环。
  接下来她前往大街公园,在花坛旁休息一会后,走向植物园。
  参观过搜集虾夷族资料的巴克拉神父纪念馆和博物馆后,回到饭店已是下午三时。
  她感到有些疲倦,冲过澡后,上床休息。
  一小时后,贵志回来了,一见到冬子身穿浴衣躺在床上,立刻走近,抱紧她。
  阳光还很明亮。西斜的阳光穿透白色蕾丝窗帘照人。
  “等一下嘛……”
  但,贵志不听。
  冬子再度和贵志缱绻,这次,冬子也同样燃烧,充分达到高潮。结束后,她手按住贵志胸口,迷迷糊糊的打盹。
  “要起来了吗?”贵志叫她。
  这时,房内已完全黑暗了。
  冬子只穿着浴衣,下床。
  夕阳已下沉,只剩山边一抹晚霞。
  “刚才的情形还记得吗?”贵志坐起上半身,点着香烟。“无法相信前不久你毫无感觉。”
  “又要讲这个……”
  “今天出席学术会议时我曾想过。”
  “想什么?”
  “为何你会突然恢复性的喜悦。你自己想过吗?”
  “想这种事太可笑了……”
  “不,这是很重要的呢!有必要像佛洛依德一样研究其深层心理。”
  “是有什么契机吗?你比以前更燃烧了。”
  冬子不理他,拿着衣服进入浴室。
  ※       ※        ※
  星期一上午,冬子离开札幌。
  上次旅行结束时,冬子是单独由福冈回东京,但,这次不管往返都有贵志陪伴。
  离开早秋的千岁机场,飞机飞行一个半小时后抵达羽田机场。才走出机门,马上一阵热风迎面袭来。
  东京的气温也曾下降一段日期,但是从两、三天前开始又恢复懊热,即使盛夏已过,残暑却仍未消失。
  “你现在怎么办?”
  “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店里。”
  “是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两人站在计程车招呼站前。
  “快乐吗?”贵志问。
  “嗯。”冬子颔首。
  “我会再给你电话。”
  “谢谢。”
  “你先上车吧!”
  在贵志催促下,冬子上了计程车。
  贵志似乎还有事,要先绕往横滨一趟。
  或许车内冷气够凉,阳光耀眼的窗外看起来仿佛是不同的世界。跟前又是人车拥挤的东京街头,冬子既有一些厌烦这种扰摄景象,却又感觉松了一口气。
  途中,在芝浦碰上塞车,回到参宫桥的公寓住处时已是下午三时过后。
  看大厅左侧的信箱,里面除了广告信函外,还有来自国外的信件。冬子圈过背面,一看.是船津寄来的。
  她带着信,搭电梯上楼,开门进入。密闭两天的房内很闷,她打开窗户,又开了冷气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拆开船律的信。
  最先是简单的问候,接下来提到已经逐渐适应美国的生活,表示那里也有很多日本女性,不过仍然忘不了冬于。最后则写上新的地址,希望冬子别寄错地方。
  看完信,冬于换了衣服,前往店里。
  包括星期天在内,冬于已两天半没来店里,但是一切毫无改变。冬子买了白色的牛奶巧克力送给真纪和友美,两人都非常高兴。
  约莫三小时后,打烊了,冬子带真纪和友美一起吃过晚饭后,
  回家了。她再把门窗全部打开,打扫过后,回信给船津。
  ※       ※        ※
  九月初,气温突然下降,飘雨了。
  在急剧的气温变化中,街上的年轻人虽仍穿短袖衣服,年纪较大的男人则已换上西装。
  雨连续下了两天,第三天才好不容易放晴。
  随着秋天的接近,帽子的制作开始逐渐忙碌起来。夏季里,主要是以遮阳的巴拿马帽或草帽为主,但是从秋天起,就有搭配服饰的华丽帽子出现。
  当然,还是无法像前一阵子那样有很多人订制高级品,毕竟长期的经济不景气对于像冬子这样的小店影响颇大!不过,随着秋装季节逼近,像这种纯手工的帽子店生意也好转了。
  这天中午休息时,冬子她们三个人正在工作室喝茶,真空忽然说:“老板娘,我懂了呢!”
  “懂什么?”事出突然,冬子困惑了。
  真纪脸孔微红,说:“就是那个的好处。”
  “哪个?”
  真纪点头。“男人。”
  “啊。原来是这个。”冬子笑了。
  真纪摸摸鼻尖,说:“大约一星期前我突然明白了。”
  “是吗?”
  “对不起,以前我一直不赞成你的话。”
  “不,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以前我真的很无知哩!”
  “不会的,就算不懂,那也并非完全是女人的责任。”
  “是的,因为这次的他,我才体验到呢!”
  “是什么样的人?”
  “摄影师,虽然只有三十岁,却非常温柔。”
  真纪和木田分手后,又邂逅别的男人,而似乎终于因这人而体验性的欢愉。
  “我有改变吗?”
  “是的,你看起来成熟多了。”
  “真的吗?我好高兴。”
  看着真纪开朗的笑容,冬子也笑了。
  晴朗了两天后,雨又开始下了。友美好像有些忧郁,可是真纪却快乐的工作着,或许所喜欢的男人教会她性的喜悦,使真纪更活泼了。
  见到这种因生理因素而影响到行为的现象,同样是女性,难免会感到有些沉重,但,无可否认的,冬子也有同样倾向。她再度感受到女人身体的不可思议了。
  ※       ※        ※
  每下过一场雨,夏天的热气就减弱一些,天空看起来也愈高在这个令人想起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午后,冬子正在改变橱窗摆设时,店门口出现一位青年。
  青年自称姓中屋,是船津在洛杉矶结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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