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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来红》作者:[日]渡边淳一

_5 渡边淳一(日)
  当时,她心里想,这么难受的东西有什么好抽的,但很快就习惯了。
  现在,睡觉前,还有工作间隙里,她都会抽几口,都是抽比较淡的百乐门,每天大概最多也就十支。
  冬子缓缓地吸一口又吐出来,烟圈在空中漂浮着,转眼便散开了。
  房间里异常寂静,是狂风暴雨之后的那种寂静。狂风暴雨袭击完房间,袭击完冬子自己,已经离开了。
  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见到贵志的时候,她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当时她只是想重温一下过去的温馨,然后就各奔东西的。
  今天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哪一方主动要求过,事情自然发展,就成了这样。
  狂风暴雨刚过去,但冬子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现在,她随时都可以去让别人割开自己的肚子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住院初定在下个星期四,正好是贵志离开的第二天,今天已经星期六,只有不满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乘这个时间,得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工作室,店里,进材料,交货,总之住院前还有一大堆问题得处理。
  不过,这些准备工作,只需要花点力气和功夫,就迎刃而解了,关键是心理方面,但见过贵志之后,她似乎已经平静了。
  
2、花蕊
  冬子按照原来打算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四住进了代代木的医院。
  医院在代代木车站往神宫方向的小巷里,离车站不远,却十分安静。
  冬子被安排在三楼南端的一间两人病室里。
  住院前,冬子只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家里还有店里的女孩子。
  自从和贵志同居以后,横滨老家就当她不存在了一样,分手后母亲偶尔来电话问候问候她,有时候赶巧了,还送点蛮不错的布料来。
  两个月前,母亲突然问她想不想结婚,说对方挺不错,名门大学毕业,现在在商社做事。冬子考虑了一番,回绝了。
  “你老是这样;现在还年轻时倒不打紧,等你再大点,你就会后悔的。”
  母亲这样说服她。
  不过,她自己还没有打算结婚,跟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倒也罢了,一想到要跟这么个人睡觉,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冬子把自己要做手术的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马上问,“该不会把子宫给割掉吧?”
  毕竟是母亲,最担心的大概就是这个。
  “说是不用。”
  “都是你太放纵自己了。”
  母亲居然在她生病的时候,也借机责备她。
  “听说不是什么大手术,你不用操心。”
  冬子嘴上不甘示弱,可最后还是请母亲在做完手术后来照顾她。
  店里的女孩子听冬子讲了自己的病,满脸狐疑。
  “这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
  年轻的真纪不可思议地看着冬子。帮手制作帽子的友美只比冬子小一岁,就更关切了。
  “听说独身女人容易得子宫囊肿,真的吗?”
  “癌症一般都是年纪大又独身的人多些,这种病并不一定。”
  冬子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
  “动手术,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我妈妈会来,你们不用担心,倒是要你们多操心点店里的事。”
  “这个你完全放心。医院也不太远,我们常去看你吧。”
  “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动手术,如果有人问起来,就随便说我感冒了在家休息或者什么的,好吗?”
  冬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得了病,肚子上得留个伤疤。
  一位进医院,就开始各种检查,为手术做准备。
  先是抽血和验尿,后来胸部照了X光,又做了心电图,虽说不是什么大手术,要事先检查的项目可并不少。
  前些天看病的那个年轻医生果然是临时的,这次院长又做了一次检查。
  “检查的结果明天就知道了,要是没有什么异常,就明天下午做手术吧。”
  院长个头很高,身体也很结实,但做起事来十分干练。
  住进医院的第一天下午,冬子站在窗前,漫无目的地望着代代木的森林,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那位船津。
  船津一推开门,见只有女人在病室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那里愣了一愣,然后才微微低着头走进来。
  “那个,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说吧。”
  还不能做手术,冬子正感到百无聊赖。
  船津坐在冬子母亲推过来的圆椅上,不安地左顾右盼着。
  “你们所长已经走了吗?”
  冬子在母亲面前没有提起贵志的名字。
  “走了,他要我问候你。”
  说着,船津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所长让我把这个拿来给你。”
  信封还是上边有贵志事务所名字的那种,厚厚的。
  “本来他让我上午送过来的,不凑巧来了客人。”
  “辛苦你了。”
  冬子接过信封,随手放在枕边。
  “你们所长不在,你们肯定很忙吧?”
  “是忙些,不过,也很空闲。”
  “天高皇帝远,是吧?”
  听到冬子这么说,船津憨厚地笑了。
  “手术什么时候进行?”
  “说是明天下午。”
  “时间该不会短?”
  “嗯,听说比较简单。”
  自己的病,这个年轻人到底知道多少,冬子有些不安。
  “所长不在期间,您如果有事,请和我联系。”
  “谢谢。”
  母亲用咖啡壶烧了水,沏了茶递过来。船津喝了一口,匆匆忙忙站起身来。
  “我告辞了。”
  “我正百无聊赖呢,你有空就多坐一会儿吧。”
  “我改天再来。”
  “那真的辛苦你了。”
  冬子穿着淡蓝色的睡袍下床,船津转过脸去,深深地掬了个躬。
  船津离开后,冬子将信封拿起来。冬子母亲立刻就问她:
  “刚才这位,哪里的?”
  “他在贵志先生的事务所工作。”
  冬子尽量平静地回答道。母亲一声不吭,转身走出了房间。
  剩下自己一个人,冬子打开信封。
  里边没有信,只有用半张纸包住的一叠一万元的纸币,共有二十张。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句都没有提过钱的事,只是说如果有什么为难的话跟他联系。
  当然,冬子自己也没有想过要他的钱。
  他居然派人送了钱过来。
  这正是贵志的性格,表面上似乎对人摸不关心,其实更多时候是无微不至,常常装出一副愚鲁憨直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大智若愚。
  冬子将钱放回信封里,将信封塞到放在床头柜里的钱包里。
  ……真是个怪人……
  冬子已经没有理由收受贵志的钱物,他们俩个人之间的事情,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解决了。
  这二十万元算是慰问她的吗?如果是,那岂不是太多了些。
  或者,贵志是想告诉她,他想和她恢复过去的关系?或者,只是出于对过去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的同情?
  二十万元,从贵志的收入水平来说,并不算多,但对于眼下的冬子来说,却是十分珍贵的,有这些钱当然更好。
  冬子忽然有点担心,船津知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钱呢?
  船津会怎样考虑她和贵志之间的关系呢?他知道他们俩曾同居的事吗?
  船律看上去很单纯,又老实,肯定受过比较好的熏陶,冬子可不想让这样一个年轻人知道她和贵志的过去。
  冬子正在那里发呆,护土忽然拿着体温计走了进来。
  “估计没有发烧,不过还是量一下。”
  圆脸护士说着,伸过冰凉的手给冬子把脉。
  第二天早晨,院长来巡视,接过护土递过来的病历卡,看了看。
  “从检查结果看,你稍微有点儿贫血,其他倒没有什么毛病,还是按照原来计划,今天下午开始吧。”
  冬子也担心自己会有些贫血,一听院长这话,心里一愣。
  “手术要多长时间?”
  “加上麻醉之类的,也就两个小时吧。麻醉是全身麻醉,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手术可能就结束了。”
  “麻醉由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来做,手术没开始你就睡觉了,完全不用担心。”
  “事后会痛……”
  “伤口会痛,至于子宫,本身也不是敏感的部位,不会有什么的。”
  听说子宫不敏感,冬子感到不可思议。医学上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冬子自己却不相信。
  “下午两点开始手术,你提前剃一下毛。”
  院长其事地吩咐护士,冬子的脸一下子红了。
  “昨天也说过了,中午不要吃饭。”
  说完,院长就出去了。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冬子不放心地问母亲。
  “别担心,就算痛,两三天工夫就没有大感觉了。”
  说话的是隔壁床上躺着的女人,她一个星期前刚做完卵巢囊肿的手术。
  “不过,和卵巢比,子宫的手术要难一些的吧?”
  “反正都要破开肚子,都差不多。”
  大家都是外行,什么都不懂,可冬子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
  如果有个万一,自己就这么……
  贵志会从欧洲赶到自己身边吗?会坐在枕边为自己流眼泪吗?
  想到这些,冬子才意识到没有人能通知贵志。
  还是向母亲和盘托出吧……
  不过,一旦告诉母亲,她肯定会拉下脸来,事实上,从拿到贵志的那个信封之后,她就一直满脸不高兴。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肯定会通知贵志的,她知道我爱他。
  冬子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正午,为了便于麻醉,他们让冬子服了安眠药。
  醒过来时,冬子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意识的清醒,耳朵似乎要比眼睛还快。
  只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冬子”“听见吗?”“好了”。耳边传来这些呼唤。
  冬子一直拼命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睑像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全身软弱无力,整个身体像是别人的。她听得见声音,但不能判断是谁的声音。
  突然,额头上冰凉凉的。大概有人触摸,或者敷了冰镇的毛巾。
  “小冬子”
  这次声音很近,似乎是母亲的声音。
  “木之内小姐!”
  这个好像是小护土的声音。
  冬子又用足了劲试图开眼睛。
  然而,浓雾还是混混沉沉的,怎么也驱散不开,终于,浓雾渐渐现出母亲的面孔,现出年轻的护士的脸庞。
  “她醒了……手术做完了呀。”
  “啊”
  冬子本来想说话,但似乎只是啊了一声。
  “已经好了。你痛吗?”
  到底哪里痛,冬子说不清楚,只感到全身浑然无力。
  不一会,冬子像被拖下水似的,又陷入沉沉的昏睡状态。
  再次睁开睛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花板上和枕头上方亮着灯。
  “嗅,你醒了?”
  这次母亲的脸很清晰分明。
  转了转头,发现母亲身后有一张床,床上躺着那位安井夫人。再仔细看,才发现右手上缠着血压计,左手上插着吊针。
  “疼吗?”
  “疼”
  冬子应和着母亲的话,轻轻喊了一声。
  不是某一处刺痛的,整个腹部都痛,仿佛有一只火球给塞进肚子里面来,全身似乎被紧紧地捆绑在那个火球上。
  “手术已经完了,已经没有事了。”
  “水……”
  母亲拿了块渗了水的药布,轻轻地贴在冬子的嘴唇上。
  药布冷冷的,冬子感到十分惬意,贪婪地吮吸着。
  “没有事了。”
  冬子微微点了点头,一边在心里摘咕,贵志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一个小时之后,疼痛开始袭击冬子。像是被无数支锥子戳着似的,小腹钻心的痛,浑身也像是烧开了的水,滚烫滚烫的。
  “疼……”
  冬子皱着眉头,小声叫着。事实上,她一大声,疼痛就立即传遍全身。
  护士来过以后,医生赶来,给冬子打了针。
  平时,光是现在的吊针,就已经够痛的了,可现在做完手术,打针的疼痛就没有感觉了。
  打完针,冬子小睡了片刻。
  其实,也不算是小睡,应该说是迷迷糊糊,其间痛感并没有消失。
  “疼啊……”
  冬子像猛然想起来似的,不时叫上一声两声。
  第二天早晨醒来,锥刺似的痛感似乎稍微减轻了些,但浑身还是火一样的烫。
  量了量体温,三十度二。
  “做完手术,短时间内是会发烧,不用担心。”
  院长说完,又吩咐打吊针。
  整个上午,冬子都是在忍住钝钩的痛感、看着吊瓶里的药液一点点减少当中度过的。
  贵志这个时候在哪里呢?他说起先会在荷兰,那现在应该在阿姆斯特丹吧。欧洲的冬天来的早,那边已经开始刮冷风了吧。或许,他正竖着大衣领,大步流星地走在迷雾茫茫的运河边上呢。
  多想早些恢复健康啊……
  现在,她更怀恋健康的日子了。
  不久,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已经做好的帽子不见了,真纪和友美分头在找。
  夕阳已经悄悄地来到窗台上,窗帘的一头放着一盆菊花。
  上午应该还没有那盆花,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睡着的时候真纪送来的。
  冬子正呆呆望着逐渐变暗的天空,护士走进来。
  “医生马上过来。你的感觉好些了吗?”
  “嗳……”
  身体还是热烘烘的,小腹上的疼痛也还是老样子。
  护土将挂吊针的架子移开,院长走了进来。显然刚做完另外一个手术,脚上还穿着凉鞋。
  “关于你的手术,我想稍微解释一下。”
  院长说着,看了冬子,又看着冬子的母亲。
  冬子漫不经心地看着院长白褂子里露出来的领带的花纹。
  “子宫上的囊肿完全切除了。”
  冬子用目光点点头。
  “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也没有复发的后患。但是,进行手术时,发现囊肿不但很大,而且长在子宫内侧。你看看明白了,大概这么大吧。”
  院长用手比划着,大概有鸡蛋那样大小。
  “另外,囊肿还不止一个,已经形成的就有三个,而且,都已经扩展到了子宫粘膜上了。”
  肚子竟然有这样令人恶心的东西。冬子赶紧移开脸。
  “所以,虽然切除了,但因为大,又多,只有连子宫也一起切除了。”
  冬子自然地点着头,她觉得院长说的在行在理。
  “这一点,我想得让你知道。”
  听院长说到这里,冬子才意识到院长到底在说什么。
  “那,这么说子宫……”
  “对,囊肿长的大,长的地方也不好,所以不得不切除。”
  “这么说,已经……”
  “子宫虽然说是已经切除了,但毕竟是体内的器官,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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