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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来红》作者:[日]渡边淳一

_47 渡边淳一(日)
  追求新恋情却又不能接受,这是为什么?
  冬子潜意识里不愿承认是自己忘不了贵志!
  和贵志已宣告结束,是自己主动要求分手,目前想都不愿去想他的事。然而,即使她如此告诉自己,却仍正是想着贵志。
  ※       ※        ※
  贵志跟着冬于进入屋里。
  连接玄关的十摄锡米起居室,左手边摆着矮柜和书橱.中央摆放沙发组,右手边是水蓝色帘幔,帘幔后为厨房,帘幔前摆着餐桌。
  中央的茶几上有冬子昨天插的白色和黄色大菊花。为了祛除独居的寂寞,冬子的房间内从未缺少过鲜花。
  贵志进人后,在茶几前的沙发坐下,环顾四周,说:“不错嘛!”
  “喝点什么吗?”
  “有白兰地吧!”
  “在矮柜里。”
  “啊,我自己拿。”冬子想拿时,贵志阻止,自行拿出人头马酒瓶……一直都是一个人?”
  “当然……”冬子取出白兰地酒杯。
  贵志斟酒,说:“还是神似。”
  “你指什么?”
  “房间的感觉。”
  “不可能吧!”冬子用力摇头。
  由青山迁到这儿时,原有的家具冬子几乎不是送人,就是卖掉。床、矮柜、沙发组都换新,役变的只有衣橱和音响而已。亦即,和与贵志回忆有关连之物,她已全部舍弃。
  虽明知那得花不少钱和工夫,她的洁癖还是迫使她这么做了,但,贵志却说和以前青山的住处神似,这到底怎么回事?
  “很宁静,是不错的地方。”贵志啜了一口白兰地,定到窗畔。冬于的房间虽在三楼,却因建筑物位于坡顶,能远眺参宫桥车站辉煌的灯火和代代木森林。如果是白天,再望过去是无堰的蓝天,但,此刻却是没有星星的夜空。
  “那是什么亮光呢?”贵志的额头抵住玻璃窗,喃喃自语。“会是涩谷的购物广场吗?”
  冬子站在贵志身边。
  贵志手指的方向,购物广场的红色霓虹灯光璀璨。
  “已经两年了吗……”
  “咦?”
  “我是说你搬来这里。”
  “是的……”
  冬子颔首的瞬间,贵志的手臂搂住她肩膀。
  “不要……”冬子迅速缩回身体。
  但,贵志不理,抱紧她。在窗畔,贵志仰着脸,双唇被覆住。
  长吻之后,贵志松开手,吸口气,轻抚冬子的秀发。
  冬子虽觉得这样不行,却仍全身不动,把脸埋在贵志胸口。
  此刻,冬子的体内似乎有两个她存在,一个是企图接受贵志的她。另一个是想反抗的她。
  贵志为何不就这样强迫占有自己?如果不让自已有抗拒的余地.采取强硬手段,对冬子而言毋宁是一种救赎,但,这种尴尬的状态最令人难堪。
  仿佛看穿冬子这种心思,贵志猛然抱起冬子。
  “不要……”冬子摇头。
  但,贵志毫无狼狈状,抱着冬于走向里面的床铺。
  “放开我……”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来人家家里,却像是在自己家一般,难道认为所有女人都能让他随心所欲?
  可是.虽然边摇头边蹬脚,冬子仍从对方的强迫行为里领略到某种快感;虽觉得对方不要脸,却忍不住仍有着安心般的甜蜜。
  今晨.冬子临出门时将被褥整齐叠好,也盖上小花朵图案的床罩。
  喜欢打扫干净的她,只要房间任何角落有些凌乱,都会觉得不舒服。
  现在.她被放在自己盖妥的床罩上。
  即使想挣扎坐起,贵志的双臂仍牢牢抱紧她,令她动弹不得。
  在淡淡的昏暗里,冬子只是不住摇头。
  或许,贵志是在等冬子安静下来也未可知。
  “我不要!”
  一瞬,冬子脑海中掠过贵志的妻子那张面孔。以前,每次想起那张脸孔,她背脊就会感到冰冷,可是,此刻却缓和许多。
  现在的冬子并不想从对方手中抢夺贵志,与两年前不一样。她让贵志拥抱,只是为了消除手术前的不安,只是希望身体未受到伤害之前,再度感受被爱的喜悦。
  当贵志让她露出双乳,吸吮她那小小的乳头时,冬子在甜蜜的温柔中闭上眼。
  一心抗拒的冬子消失了,代之出现的是欣然接纳的冬子,同时,某种怀念也在她体内苏醒。
  “我好想!”贵志在耳畔低语。
  ——是他强迫我的……
  以全身迎接着贵志,冬子在心底替自己找借口。
  ※       ※        ※
  或许,女人生性特别喜欢找借口吧!一旦有了什么借口,就出出乎意料的转为大胆了。
  这是最后一次献出自己未受到伤害的身体……自从有了这个借口后,冬于开始积极参与爱的行为。贵志慢慢拉开她背后的拉链,让她的胸部更裸露,在洋装袖子被脱掉的,她还缩着肩协助配合。但,胸罩被拿掉的瞬间,她又不由自主交抱双臂了。
  虽明知终会被贵志为所欲为,冬子却不希望现在马上被碰触,至少,她要再多保留一些时候。
  贵志也并不强迫,他一步一步踏实进行,却时而像忘记自己目的般停止了,之后,才又想到般的吸冬子的樱唇,由颈项爱抚至背部,等待女人自己产生焦急。
  这是贵志令人憎恨的地方,却也是他温柔的地方。
  “嗯……”
  冬子也不再踌躇,横着轻摇上半身表现自己的需求。
  这时,贵志才获得自信般静静爱抚她下半身。冬子的衣服被褪去,裤袜也被脱下了。
  整整一年,冬子在内衣方面只穿胸罩和内裤,她怕再加上多余的衣物会破坏身材曲线。
  等内裤也被脱下时,冬子已经一丝不挂了。她隐藏羞耻似的紧抱住贵志,不让彼此身体间出现一丝缝隙。虽然她很瘦,该丰腆的地方还是有肉,只不过是骨骼较细,不太引人注目。
  以前,贵志曾说过那是“甜蜜的身材”。
  至于究竟意昧着什么,冬子自己也不太清楚。
  贵志说明是“明明很瘦,却见不到骨头、肩膀、腰肢都圆润”,但,那能以”甜蜜”形容吗?
  贵志此刻或许是在确定那种甜蜜感受吧?仍旧在让冬子充分等待后,才静静开始动作。他再度从颈项爱抚到背部.吸吮乳头,轻柔的伸手抚摸下半身。
  最初,他略显犹豫,未几就转为大胆,手指的动作令冬子完全燃烧,等见到冬子已无法忍田的哀求时,才毅然决然深人。
  两年间的空白给予冬子某种感动和田休,她就这样陷入无止尽的深渊。
  ※       ※        ※
  仿佛从遥远的旅行回来,冬于渐渐醒来。意识的清醒总是慵懒,伴随着不甘情愿。
  又似自深逐的海底苏醒,冬子茫然睁开眼。
  眼前有贵志的喉结,有厚实的胸膛。
  那是以往的四年间,冬于不知凝视多少次,确定过多少遍的情景。
  “会冷吗?”突然,头上方响起贵志的声音。
  回过神来,发现贵志的手放在自己背部。
  “太好了……”
  那是询问抑或呢喃?冬子想起来了,每次结束后,贵志都会这样说。也许他是因为问了没必要问的事丽觉得心满意足吧!
  但,那只是徒然唤起冬子的羞耻。
  当贵志深入时,冬子不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话,只是茫然记得曾叫喊着什么。
  “你是淫荡的女孩。”有一次,贵志曾半开玩笑的这样说,然后笑了。
  冬子也了解那并非轻蔑,而是在充满爱的感觉中喃喃低语之词。
  但,那样的讲法却令她感到残酷。
  在不自觉中,冬子像被窥见另一个自己。可是虽厌恶自己另一面被看穿,却……很不甘心的总是又沉沦。
  仔细回想,贵志一向都那样冷静、那样清醒,尽管燃烧热情,却永远不会陷溺其中。而,现在他一定又是用那种清醒的眼里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燃烧。
  只是,此刻的冬子虽被窥见自己羞耻的一瞬,却连反击的气力皆无。她现在有如结束漫长航海的一时扁舟,静静下锚于贵志胸口,体内仍残留旅途之后的晕眩与无力的甜美。
  冬子感到不可思议了,就在前不久,为何能够那般坚持的抗拒贵志呢?为何不更率直的接受呢?
  抵抗、反击的自己消失于遥远的过去,目前已变成极尽温柔的顺从。
  “不要紧吗?”
  “咦?”
  “你的肚子。”
  这句话把冬子拉回现实世界。
  冬子似乎暂时忘掉自己生病之事——肚子里有个异物,下星期必须接受手术。
  也不知何故,冬子的身体残留一种类似麻痹的甜蜜感觉。
  “奇怪呢?”
  “什么事?”
  “不……”冬子为自己明明生病,却有那种强烈感受面不可思议,更因居然比以前更迷乱而羞赧。
  “太可惜了……”突然,贵志喃喃说着。
  “可惜什么?”
  “这么漂亮的身体却……”贵志抚摸她的小腹。
  冬子身体后缩,她马上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身体留下创伤,冬子也很难过,而且害伯。
  “可是,好像只是很小的伤口呢!”
  “大概吧!没必要为这种事担心。”
  贵志的声音很温柔,更是一种怜悯。
  冬子也是这样认为。医师说过,只是轻轻划了一道横向的短伤口,若是那样,确实不是问题。
  不,她是强迫自己这样认为。否则,根本无法做手术。
  “我希望再看一次哩!”
  “看什么?”
  “身体啊!”
  “不要。”冬子把瘦小的身体紧贴贵志。
  以前冬子曾让贵志看过自己全裸的身体,当时是已决定要分手之前,在轻微的醉意下,让她有点大胆。
  “可以吗?”
  贵志哀求时,冬子突然有了让他看也无所谓的心情。她希望让这个人永远记得自己、无法忘怀。
  在那之前,贵志应该也隐约看过冬子的身体,却从没有在明亮的灯光下让他见到赤裸的全身。
  冬子紧闭双腿,闭上跟,忍受贵志的视线。
  “好美!”
  贵志凝视着,不久,终于无法忍耐似的爬上来。
  男人目前正感受到最强烈的爱意,但自己却要主动离开,这是对深爱自己、却又没有勇气与妻子分手的男人的唯一报复。
  但,目前的冬子没有两年前那样的心境了。
  当时,她认定这是最完善的报复,借此能逃离等待男人的生活,确立自己的生活方式。
  问题是,这两年里,贵志的影子一直纠缠住冬子,脑海里是打算彻底切断关系,可是身体里却仍存在着等待贵志的某一部分。
  尽管憎恨,但,某夜,她突然能感觉贵志就在身旁。即使去百货公司,也会若无其事的看适合贵志的领带,找寻合乎贵志脖子尺寸的村衫。
  另外,有时候她会去看贵志所设计、位于世田谷的扇形体大楼,阅读刊登贵志照片的建筑设计杂志。
  以电话交谈时,冬子会假装漠不关心,却完全知道贵志工作方面的概况。
  这两年内,冬于充分理解人类实在很难按照理论、很理智的活着。
  此刻,虽奉献出一切,冬子却毫不后悔,甚至领悟到,唯有贵志能让自己献出最后的、没有创伤的身体。
  “可以吧?”贵志再次在耳边喃喃诉说。“上次也让我看过的。”
  贵志似还未厌腻欣赏冬子全裸的身体。
  男人为何想看女人的身体呢?只要彼此相爱、互相满足,应该已经足够,为何还要用眼睛确认?
  只有爱的行为没办法满足吗?或者,因为那瞬间的欢愉淡薄,才企图得到视觉的喜悦?冬子无法理解。
  但,贵志是很严肃的在恳求。
  “都已经是老太婆了呢!”
  “没有这回事。现在的你最漂亮了,以前犹有些许稚嫩,但,现在则是完全成熟的女人。”
  “讲这种话真奇怪哩!”
  “我是在赞美。可以吧?”
  “那么.不能开灯。”
  “没有灯光就看不到了。”
  “也许你看过之后就会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只要是人,都希望看美丽的东西。”
  “可是……”
  “我希望再仔细看一次。”
  冬子自问:被男人看到毫无创伤的身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就算以后再有了何等喜欢的男人,也不可能在明亮灯光下让对方看自己的裸身。
  “好吧!不过要快点。”冬子仰躺着,紧闭双眼。
  但,即使在黑暗中,她仍知道贵志正看着自己。虽说希望快点结束,另一方面,却又盼望对方仔细看清楚,即使以后腹部留下创伤,贵志脑海里仍烙印着自己目前的身体。
  “还没有看够?”
  “真漂亮!不管几岁,你的身体仍像少年。”
  “少年?”
  “我没有不好的含意,而是说,肌肉结实,自得近乎透明……”
  “好了吧!”冬子拉起毛毯盖住自己的脸孔。
  贵志隔着毛毯再度抱紧她。“让这样的身体留下创伤是罪孽。”
  “可是,没有办法呀!”
  “话是这样没错……”贵志伸了一下摄腰,撑坐起上半身。
  “要起来啦?”
  “嗯……”
  贵志环顾四周,找寻内裤。
  贵志总是这样突然起来,开始穿上衣田,好像完全忘掉曾那般热烈燃烧开始冷静的系上领带。对这种情形,冬予不知已见过多少次了。
  “要回家了?”
  “已经十一时啦。”
  “再多留一会……”说着,冬子噤声了。以前,在这种时候,冬子总是这样挽留。
  而,温柔的贵志却神情困惑的抽着香姻。
  贵志回家并不见得是因为妻子,事实上,他都利用夜间进行建筑物的构思,描绘设计图。但,即使明细如此,冬于仍立即将贵志的回家与他的妻子连结一起。
  但是,现在已非能那样撤娇的关系了。自己早就宣布和对方分手,再挽留未免太可笑了。
  贵志坐起上半身,背靠着床头,开始抽烟。在昏黄的床头灯光中,香烟的火亮了,又黯淡。
  “几点的班机?”
  “晚上十时。”
  “一个人?”
  “当然罗!我帮你带点礼物回来,想要什么?”
  “不,不必了。”
  “回来时你大概出院了吧!”
  “大概……”
  “有任何困难请告诉船津。”说着,贵志下床,开始穿衣服。
  十一时刚过不久,贵志走出冬子的公寓住处。
  “下星期三之前我还在日本。”边说,贵志在门口回头。
  身穿睡袍的冬子颔首。
  “那么,我走啦!”
  分开时,贵志总是很平静,似乎才不久之前的缠绵已经冷却。即使过了两年,这样的态度依旧未变。
  门被关上了,走在走廊水泥地的足音消失。冬子回到起居室的沙发。
  远处,小田急线的电车声在黑暗中消失。
  贵志家住获洼,若是夜间,从参宫桥开车三十分钟可到。
  他会直接回家吗?或是再去哪里?
  冬子甩甩头,不愿再多想了,毕竟那和自己无关。
  冬于拿起茶几上的百乐门香烟,用红色打火机点着。教会她抽烟的人也是贵志,在认识约莫一年时,贵志问她:要抽抽看吗?她顺从的吸一口,却呛住了。
  贵志笑着说:“烟是要直接向前方欧出的。”
  冬子本来也感到不可思议,为何要抽这么难受的东西呢?但,很快就已习惯。
  现在,睡觉前或工作空档,她都会独支烟,每天只要有十支百乐门谈烟就已足够。
  她缓缓吸人、吐出,烟雾飘在空中,散了。
  房内一片静寂,是属于暴风雨过后的那种静寂,暴风雨和冬子的身体同时吹掠过独居的房间,那简直是在无法预期下所发生之事。
  甚至和贵志见面时都没预料到会变成这样,只是想要确定昔日的怀念而已,然后马上分开。
  今天的事并非那一方诱惑,而是彼此很自然的需求,而有了这样的结局。
  暴风雨明明刚过,冬子的心情却出奇平静。这样,不论何时被割开肚皮都无所谓了——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住院日期是下星期四,正好是贵志出国的翌日。今是周末,已剩下不到一星期了。
  这中间,必须准备好不到店里上班的事。包括工作室、店面、材料的采购、库存等等,一旦自己不能上班,就得事先处理各种问题。
  但是,这些事只要用心就能够解决。最重要的是心情方面,不过,借着和贵志见面,似乎已平静下来。
  
花芯
  秋日的午后阳光很明亮。冬子在阳光中回想院长刚刚说的话,当然,并非出院后就马上要傲那种事,就算有男人要求,已提不起那样的兴致。
  即使如此,在失去子宫后,会有女性想要马上和丈夫或情人发生性关系吗?
  照预定,下个星期四,冬子在代代本的医院住院了。医院位于从代代木车站往神宫方向,距车站很近,却很静谧。病房主楼朝南的双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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