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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_33 赵扬(现代)
倪若水大怒,骂道:“我为朝廷的三品官员,你身为侍御史,无非一个七品官员!你擅闯本州官衙,实为藐视上官,莫非想找打吗?”
这名捕蝗使明白倪若水的来历,看到他依然摆着昔日尚书省上官的谱儿,心里并不示怯,昂然说道:“倪大人确实为上官,本官虽职位低微却身兼捕蝗使之职。倪大人应该知道,本官手执中书令姚大人的牒文来行督察之职,即是代表中书令来说话。”
倪若水冷笑道:“你能代姚令说话?哼,你莫非不知自己的斤两?我就奇怪了,如此大的事儿,圣上不下诏书,你们却弄了个牒文来糊弄我们吗?”
捕蝗使毫不示弱,说道:“姚大人职掌中书省,位居中枢,其所下牒文,当然是秉持了圣上的旨意。”
倪若水道:“也罢,你既然代姚令说话,我来问你,你须回答。昔者刘聪攻破西晋,以荒淫和残暴治国,使天地失和,由是天降蝗灾,河东地区当时死者十有五六,由此观之,蝗灾因失德而兴,靠人力捕杀难扼其势,须修德弥补。姚令如此大肆捕杀,岂非本末倒置?”
刘聪本为匈奴后裔,为十六国时代的汉国国君。其攻破西晋都城洛阳,使西晋从此灭亡,从此长江以北成为刘聪的势力范围,司马氏只好带领大臣到江东开创东晋政权。刘聪成为中国霸主,不免得意扬扬,开始变得荒淫与残暴,如此过了数年,天降大蝗灾,加速了汉国的衰亡之势。
倪若水胸中文才恣肆,口才又好,捕蝗使焉是对手?他张了张嘴咽了一口唾沫,实在无法作答,只好悻悻然退出汴州府衙,将此情详报于京城。
前往汴州的捕蝗使快马送回奏书,姚崇粗略一看,登时大怒。他将奏书向案上一拍,大声骂道:“好一个倪若水,竟敢狂妄如斯!”
姚崇起身在堂中踱了数步,然后唤来中书舍人,说道:“你磨墨侍候。我说,你写。”
此为专发汴州刺史府的牒文,姚崇用词严厉,不给倪若水一点颜面。
牒文首先写道,刘聪为伪君主,其侵扰晋朝江山,残暴中土庶民,当然为无德之人。我朝皇帝上应上天,下应民意,岂能与刘聪类比?倪若水如此说话,实有蔑视当今圣上之心,实为大罪!
姚崇进而讥道,你倪若水宣称蝗灾系失德所致。若按此理,汴州境内蝗虫遍地,你倪若水身为汴州刺史,境内如此,是不是也因你大大失德而招致蝗虫了呢?
姚崇最后说出硬话:倪若水若继续坐视不救,使百姓今年无收成,这个汴州刺史就不要做了。
当倪若水读到这道牒文时,深知话中所含深意,身上早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与捕蝗使费口舌,急忙召集属下布置灭蝗事宜。
倪若水因被放为外官,心中结了疙瘩,对姚崇有了怨望之心,此次存心想找茬儿。姚崇的这一番疾言厉色,终于使倪若水醒过神来。
若论识见才具,倪若水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此后的日子里,倪若水亲自部署灭蝗事宜,自己也深入田间带头灭蝗。旬月时间,汴州共灭蝗十四万石,由此保住了粮食收成。
这日辰时过后,李隆基在殿中检视各地的灭蝗奏报。看来姚崇的措施殊为有效,各地按令全力捕杀,由此扼制了蝗灾的蔓延之势。
高力士走过来,轻声说道:“陛下,姚崇带领百官集于承天门前,请求入宫觐见圣上。”
李隆基疑惑道:“他们有事为何早朝时不说?现在入宫能有什么事儿?”
“微臣不知。不过他们皆面带喜色,定非要紧事儿。”
“好吧,让他们进来。”
过了片刻,姚崇带领百官进入太极殿内。百官礼毕,姚崇趋前禀道:“陛下,太史局此前推算今日辰时一刻,当有日食出现。然直到此时,太阳毫发未损。臣等以为,太阳应亏不亏,实为祥瑞之事,遂前来向陛下祝贺。”
太史局此前又称为司天台,其职责为察天文稽历数。此前太史局依据李淳风编制的《麟德历》,计算出今日当有日食发生。是时人们皆畏惧上天,认为日光有亏,即是上天警示人们的凶兆,如今日光当亏不亏,则为喜事。
李隆基忆起太史局此前曾禀告过这件事儿,遂唤出太史令问道:“太史局预算日食之事,是否有错谬呢?”
太史令躬身答道:“臣深知此事重大,遂带领属下多次敷演,并时刻仰察天象,则日食之事应该发生。”
姚崇又拱手禀道:“微臣以为,日光当亏不亏,实为陛下行德政的结果,如蝗灾已渐至平息,是为例证。陛下,请接受臣等的祝贺。”他说完此话,当即俯身下拜。身后的群臣见状,随即俯伏一片,口中发出的颂扬之声响彻殿内。
李隆基再令群臣平身,笑道:“好呀,此事应该祝贺。众卿佐朕施政,使天象示好,亦为上天奖赏卿等。”
姚崇道:“陛下,上天示好我朝,实为可贺之事。臣以为,此事应由史官记之,传诸后世。”
李隆基赞同此议,此后君臣又相互恭维一番,姚崇方带领群臣退出。
李隆基在御座上默坐片刻,脸上忽然露出微笑,问高力士道:“高将军,你如何看此事?”
高力士道:“上天示祥瑞于我朝,实为可贺之事啊。”
“哈哈,莫非你也信了姚崇的这番鬼话?”
高力士不明所以,只好愕然相对。
李隆基道:“太史局的这帮人儿,哪一个有李淳风的本事?哼,反复敷演,他们纵归演练百回,日食许是为本就没有的事儿。”李淳风系初唐时期的一位异人,曾任太宗朝与高宗朝的太史令,《麟德历》即为其在高宗麟德年间全力修成的历书。
高力士愕然问道:“陛下既认定太史局演算错误,为何又从了他们?”
李隆基叹道:“有句话叫做‘花花轿子人抬人’,太史局此前说过要有日食发生,然今日未有日食,则群臣前来祝贺也不为错。朕若驳了太史局,就碍了群臣的兴头,于天下舆论也不利。与己与人无利之事,还是不要做了吧。”
高力士不敢再问。
李隆基又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高将军,朕整日闷在宫里,身子有些难受,我们出宫走一遭如何?”
“陛下欲往何方?”
“普润禅师许久未入宫了,朕有些念记他,我们就往宝昌寺走动一回。”
高力士摇头道:“佛道相争由来已久,自高祖始定道教为国教,陛下为国君,则一举一动事关导向。陛下若大张旗鼓进入宝昌寺,则道教之人定为不喜。”
“朕不想摆驾出宫。你我二人换了便装,不带从人,如此悄悄微服出访。”
高力士更是大摇其头,说道:“陛下不可!臣身为内官,又为监门将军,深知陛下之安全重于泰山!如今朝局刚刚维稳,毕竟还有未稳之处,若陛下不带护卫出宫,实为凶险,臣万万不敢奉旨。”
奈何李隆基心思已起,坚执要微服出宫,高力士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不过高力士毕竟为有心之人,趁着换衣服的间隙,悄悄唤来心腹之人,令他速出转告王毛仲,让王毛仲增派人手到宝昌寺周围护卫。
普润被李隆基授为护国大禅师,享有三品官秩,身份大非寻常。宝昌寺此时修缮一新,大雄宝殿重新建造,其殿基九尺,从地至鸱尾高一百七十九尺,有九间,二十三架,三陛轩,殿柱粗者有十八围,此殿宇恢弘,仰之目眩,号为京城中最大的佛殿。至于殿内陈设,可谓金碧辉煌,寺内所有佛像,皆饰以黄金。
李隆基与高力士微服而来,入寺后直奔寺西北角,二人边行边看,李隆基不禁感叹道:“看来普润挺有持家的能耐。我当初入此寺时,寺内建筑简陋不说,甚至有些破败。不料今非昔比,你看这寺中的一器一物,何等讲究啊。”
高力士轻声说道:“宝昌寺之所以有今日,还是得益于陛下的关爱。”
李隆基笑而不答,说话间已到了寺内的西北角,普润一直在这里修禅居住,至今也没有移住他处。然李隆基到了近前,发现这里也修缮一新,昔日的偏堂变成了一处有门有墙的别院,院门外更是站立着两名灰衣和尚,观其身材高大威猛,定是会武之人。
李隆基回顾轻笑道:“高将军,看来普润也似有僧兵了。”
两名灰衣和尚看到李隆基走近,伸手拦下,说道:“二位施主请右行,此处为本寺大禅师修禅的静所,外人不得进入。”
李隆基拱手道:“我为普润禅师的故人,难道也不能进入吗?”
其中一名和尚笑道:“大禅师名声满天下,求见者络绎不绝,口称为故人者又何曾少了?施主若有故人凭信,贫僧方可通禀。”
李隆基再对高力士笑道:“嗯,他说得不错,你身上带有凭信吗?”
高力士有些着急,皇帝微服到此,当然不能说出皇帝的身份。其实就是说了,瞧这两名如狼似虎的僧人定然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反唇相讥:你们的这副扮相,会是皇帝到此吗?
李隆基倒是好整以暇,转对僧人说:“这样吧,请你们通禀普润禅师,就说阿瞒来访,他定会迎出门外。”
两名和尚将信将疑,又观李隆基的气度确实非同常人,遂入内通禀。李隆基当了皇帝,其昔日的外号渐至无闻,寻常人不知“阿瞒”是谁,然普润这些故人肯定如雷贯耳。
顷刻时间,就听院内一阵响动,普润已飞奔而至,看到李隆基身着常服,知道他不愿意表明身份,遂躬身合十为礼道:“贫僧迎迓来迟,恕罪恕罪。请,请入室奉茶。”
李隆基笑道:“不料普润禅师竟有如此大的排场,可谓戒备森严啊。”
普润再躬身道:“贫僧想图清静,因设人在此。这些人言语粗陋,只怕冲撞了贵人,贫僧代为谢罪。”
李隆基哈哈一笑,说道:“罢了,我们入院吧。”高力士没有随同入院,乖觉地候在门侧以为守卫。
李隆基入室落座后,当即有小沙弥奉上香茶,他环视室内,见其中陈设也是簇然一新,又笑道:“禅师之禅室除了清静之外,也好会生活呀。”
普润挥手令小沙弥退出去,然后施礼道:“贫僧托陛下洪福,由此再塑庙宇并修缮一新,确实较往日改观不少。”
“记得佛家有托钵苦行的说法,禅师如此,是否有些不相容呢?”
普润知道,皇帝今日微服前来,定是入寺后看到寺观改容甚大,因有这些言语。他微笑了一下,并不随着李隆基的话头说下去,而是另转话题:“陛下今日入敝寺,为何微服而来呢?陛下若念起贫僧,大可派人传唤即可。”
李隆基道:“朕日日待在宫里,有些闷了,就想出外走动一回,若排起仪仗,有些束手缚脚,哪儿有如此自由?朕今日想见禅师,其实记起你曾经说过一僧善识天文,就想来问询究竟。”
普润当即明白,说道:“此僧法名为一行,俗名为张遂,此人的祖上还与皇族有相当大的渊源。”
“有何渊源?”
“其曾祖父名张公谨,被太宗皇帝封为邹国公,官至代州都督。”
李隆基颔首道:“嗯,朕知道张公谨,其辅佐太宗皇帝迭立大功,其病逝之后,太宗皇帝曾扶棺哭之。如此功臣之后,不料成为高僧。”
“陛下欲寻一行,是何原因?”
“今日姚崇带领百官入宫称贺,言说日光当亏未亏,实为祥瑞之事。朕却以为不然,如今太史局里何人有李淳风一样的本领?哼,日光当亏!万一其算错了呢?”
普润早知李隆基的本领,这一段时间由于接触不多,有时会想到李隆基高高在上,是否会被臣下蒙蔽而不知呢?从此件事儿可以看出,皇帝还是很清醒的,因说道:“陛下欲寻明白人儿,找一行可谓最善。一行自幼博览经史,尤善阴阳五行之学,其出手即阐释扬雄的《太玄》之著,遂为天下共识。武三思闻其名声,有意收为下属,一行为避之,从此出家为僧。”
“嗯,一行现在何处?”
“其剃度之初,云游天下名寺;其后多在嵩山大法王寺与天台山国清寺停留,以研佛问理。”
“好呀,就请禅师代为寻访,请一行入京来见朕。”
普润笑道:“一行禀性刚直,若贫僧代陛下寻访,恐怕难收其心。贫僧以为,一行与皇室颇有渊源,若陛下亲自派人促请,效果更好。”
李隆基赞同此议,但让普润访其踪迹,普润当然满口答应。是时佛学禅宗正当兴旺之时,禅宗弟子满天下,普润既为禅宗领袖普寂的师弟,又被皇帝封为护国大禅师,寻访一名僧人非常容易。
李隆基取盏喝了一口茶,笑问道:“禅师如今绝足不问俗事,朕请你入宫赴宴竟然不去,你果真想成为佛家一代宗师吗?”
普润道:“贫僧不敢。贫僧起初与俗事牵扯太多,如此就大违佛家本意。既为僧人,当秉持佛祖佛旨,以修身养性为要。贫僧之所以不入宫内,缘由于此,请陛下宽宏。”
“然禅师将此寺打造得如精舍一般,是否有违佛祖的意旨呢?”李隆基调侃道。
“所谓精舍陋居,皆如浮云一般。陛下赏赐不少钱物,又赐与不少寺田,贫僧用来修缮寺院,除礼敬佛祖菩萨之外,也可用来普度众生。陛下,寺成之后,来寺进香之人逾倍,是为例证。”
李隆基心中暗笑道,你普润纵然万般说辞,在佛学之上恐难成正果。不过他能如此做,实出于一番苦心,遂说道:“你能如此,很好。立大功而不倨傲,且静心如此,刘幽求等人就没有这般心境。”
当初刘幽求由普润相引结识李隆基,由此可见二人相交之深。李隆基此来,普润知道说话之间断难绕过这个话题,现在果然来了。他闻言并不犹豫,当即接口道:“刘幽求等人心胸狭窄,如此就落在下乘。国家之计为大事,当初我们追随陛下,那是随大势而动;如今国家初创,陛下亟需各方人才,岂能囿于功臣的圈子?刘幽求等人心生怨言,实在不该。其实陛下待我们,可谓仁至义尽,又有爵位,又有赏赐,应该满足才是。刘幽求出京之前,曾来敝寺辞行,贫僧当时已将此番话说与他听。”
李隆基微微颔首,他私下里派人探查重要人物的行踪,当然知道刘幽求曾来过宝昌寺。普润这日主动说知,可见其所言不伪。
普润接着说道:“贫僧虽不再过问俗事,然明晓陛下近来的作为。陛下罢功臣、放诸王、选良吏,重用姚崇,非为私恩,实为重树国势之举。贫僧以为,若如此下去,不出三年,天下定然大治。”
李隆基听罢此言,可谓龙心大悦,笑道:“禅师能有是思,足证你探研佛理小有成就。好哇,你今后可多入宫,多与朕谈谈话,如此对治国也有好处。”
普润推却道:“贫僧与一行相比,又落在下乘。贫僧速速访知一行的踪迹,陛下可促请入宫,则远胜于贫僧。陛下,贫僧有此际遇,又被封为护国大禅师,则可光大禅宗之学,此生足矣。”
李隆基不再坚持,心想普润选择如此道路,实在是一个乖觉的人儿。是时佛道游方之人,往往利用自己结交四方人士的便利游说,由此易成暗流。李隆基起事之初,身边少不了佛道阴阳五行之人,现在当了皇帝,对此类人便保持高度警惕。李隆基默思片刻,然后面带微笑,欲张嘴说话,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极度的嘈杂声。
普润见状,转身欲出门察看,恰在此时,高力士推门而入。李隆基急忙问道:“高将军,外面有何事发生?”
高力士禀道:“请陛下勿虑。刚才王毛仲带领一班人前来护卫,与护院僧人起了争执,由此有了响动。”
“王毛仲?他如何知道朕的行踪?”
“想是王将军耳目甚灵,由此侦知了陛下的行踪。”高力士见李隆基薄有愠色,不敢说自己悄然告知,遂顺口扯谎。
“哼,你把他叫进来。”
王毛仲被传唤进入,其入室后先向李隆基行礼,继而急急说道:“陛下微服出宫,让奴才大急,因前来护驾,由此惊扰了陛下,实为大罪。”
“嗯,朕未出京城,不过来瞧瞧禅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
“想是陛下不知,奴才刚刚得到密报,说有外人交结军中之人,意欲不利于陛下。奴才深怕有意外,所以急急来此。”
“哦,果有此事吗?”
“密报言之凿凿,应该不会错的。奴才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这军中之人到底是何方奸人!”
李隆基转对普润笑道:“他们来此一搅,朕也没心思再聊了。也罢,以后有空儿的时候,再来与禅师清谈。”
“贫僧今后日日盼望陛下光临。”
李隆基抚慰一番,遂起身离寺回宫。
第七回 挫兵变施恩宽宏 立太子图安济世
且说蝗灾起始之初,姚崇采取果断措施,由此扼制了蝗灾的蔓延,是年秋熟之时,收成受蝗灾的影响甚微。李隆基阅罢诸州来报,顿时龙心大悦,笑对姚崇说道:“荀子说过人定胜天,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朕当初若心怀犹豫,蝗灾定然难以收拾,则秋熟许是颗粒无收。”
姚崇答道:“陛下上应天命,所以即位之初定然有些煎熬,然陛下授任臣等办事,其本分就是替陛下排忧解难,所谓君臣一体是也。如今五谷丰登,亦为上应天命。”
李隆基听姚崇说话甚乖,心中大为妥帖,笑道:“是啊,果然为君臣一体。姚卿,你立此大功然不居功,其实难得。嗯,朕该如何赏你呢?”
姚崇连连挥手却道:“为陛下办事实为臣子的本分,事办对了其实应该,怎么敢动辄讨赏呢?臣万万不敢奉旨。”
李隆基道:“也罢,朕会记住你的好处的。呵呵,这个倪若水挺有趣味的,他得了你一番训斥,竟然身入田间示范,汴州由此灭了这么多的蝗虫,难得难得。”
姚崇笑道:“倪若水恋栈京官,由此心生牢骚,实属自然。此人才具超卓,还是很有眼光的。臣听说其治理蝗灾之后,即在汴州增修孔子庙,并在所辖州县内兴办学堂以劝生徒读书,其身为教诲,由此风化兴行。陛下,倪若水如此行教化之策,实属难得啊。”
李隆基颔首道:“此人果然不错。朕欲效贞观故事,则教化天下实为主旨。倪若水能识朕心,朕心甚慰。姚卿,可诏天下诸州依例行之,同时要好好褒扬倪若水一番,朕另要赏赐他。”
姚崇笑道:“倪若水渴望回京,若陛下准其回京为官,则为最大的赏赐。”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京官与外官交流,殊为正途,朕若让倪若水回京,岂不是说还是京官重要?现在非为时机,待过一段时日,若京中有职缺,让其还京也是可以的。”
姚崇不再说此话题,转而问道:“陛下,张暐到底在东都有何公干?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他仅是匆匆回京数回,根本不署理大理寺的事儿,成为一个挂名的大理卿。臣以为,若张暐抽身不开,干脆另授他人为大理卿。”
李隆基也喃喃说道:“是啊,张暐在忙些什么呢?”
此为小事,李隆基自不必挂怀,随后又想到秋季大熟,遂令礼部和太常寺筹备秋季吉礼,定于九月初三亲往郊外圜丘主持。
长安圜丘在明德门外东南二里,其丘四成,每成高八尺一寸,下成广二十丈,再成广十五丈,三成广十丈,四成广五丈;又设十二陛,每等十二节,圆外径三百步,内径一百五十步,上设昊天上帝神座,以太祖景皇帝(即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虎,李渊当了唐朝的开国皇帝,其祖宗也被追认为皇帝,李虎庙号为唐太祖,谥号为景皇帝)配享,坛之一、二、三等分列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等六百八十七座诸神。从此丘向东望去,可以看到曲江池的一池静水。
九月初三寅时三刻,天色依然漆黑,李隆基的车驾自承天门前始发,其身后跟随着文武百官,如此长列沿朱雀大街向南行走,可谓浩浩荡荡。李隆基在车中看到街道两侧密密地排满了甲士,他们皆手持火把,将沿途照得如同白昼,李隆基微觉诧异,回首问高力士道:“王毛仲今日莫非将所有禁军集于此?有必要如此排场吗?”
高力士答道:“王将军近来忙忙碌碌,似乎在忙什么大事儿。不过护卫之事宁严勿疏,加倍小心应该不错。”
“嗯,待祭祀事毕,你把王毛仲唤来,问问他到底有何事儿。”
祭祀仪式相当繁复,一番仪式下来,待李隆基车驾返宫已近午时。王毛仲未待高力士传唤,主动入太极殿求见李隆基,言说有要事禀报。
李隆基说道:“你来得正好。朕问你,瞧今日的阵仗,沿途护卫密不透风,缘何如此如临大敌?”
王毛仲躬身答道:“陛下那日入宝昌寺,奴才带人前往护驾并向陛下说了一番话,今日之所以如此,正是有人想为祸陛下。”
“果有此事么?”
“奴才前些日子得人密报,言说有外人与禁军中人私下联络,意欲不利于陛下。奴才心想禁军数万人马,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辨查清除,因外疏内紧,派人密伺诸军动静。”
“嗯,此为上策。”
“陛下今日欲出城祭祀,奴才心想若有奸人定然不放弃此次机会,遂一面加强车驾沿途护卫之事,另暗中窥视军中动静。到了昨晚上,左屯营果然有了动静,别将常元慈带领十余人混出兵营,竟然不知所踪。”
“常元慈,此人是何来历?”
王毛仲顿时面露愧色,躬身谢罪道:“此人为常元楷的族弟,奴才过于粗心,事先未曾注意此人,由此埋下祸端,请陛下治罪。”常元楷原为左羽林大将军,被太平公主拉拢过去成为其党羽,李隆基在事变之初先斩常元楷,再去追杀姑姑的其他党羽。
李隆基未斥责王毛仲,继续问道:“后来怎样?”
“常元慈离奇失踪,奴才当时就猜测他们肯定想在车驾沿途中犯上。奴才一面连夜增派沿途护卫,令他们皆手持火把,身上另配有暗记,防止常元慈等人混入其中;又令三十人为一队,共组成五百余队,让他们秘藏于沿街诸坊中以观察动静。卯时一刻,天色刚刚微明,就见兰陵坊里蹿出十余条黑影,陛下的车驾恰恰行到这里,他们显然要犯驾。”
李隆基说道:“朕行到兰陵坊的时候,未曾感觉有何异样呀。”
王毛仲此时有些得意,说道:“奴才此前已在兰陵坊和相邻的开明坊埋伏有二十余队甲士,他们刚刚露面,这些甲士顿时现身与其格斗,这十余个人毛焉为对手?很快被一鼓而擒。此次未曾惊扰圣驾,也算弥补奴才之疏漏之万一。”
李隆基颔首道:“好哇,你能灭敌于无形之间,不枉了朕对你的信任。嗯,这常元慈犯上作乱,莫非想替常元楷报仇吗?”
王毛仲一笑,可见其心中更有得意之处,其说道:“奴才当时与陛下的心思一致,当即审问常元慈。唉,看来此人实为软骨头,架不住几下棒打,很快招出了实情。原来他想为常元楷报仇固为其因,更重要的是其身后有主使之人。”
“主使之人?此人为谁?”
“说起来此人为我们的老相识,昔太平公主典签王师虔是也。”
李隆基听到王师虔的名字,心中顿时明了,沉声说道:“若其身后有王师虔主持,此事就不足为怪。王师虔现在何方?”
王毛仲灿烂一笑,答道:“好教陛下得知,那常元慈实为软骨头,当即表态要将功赎罪,说王师虔尚在城中,他愿意带路捕之。此时天色刚明,城门未开,只要王师虔在城中,肯定插翅难逃。陛下前去祭祀的时候,奴才带人寻了一个所在,已将王师虔捉拿归案。”
李隆基此时的思绪却飞往别处,怒道:“看来张暐实为饭桶一个,他在洛阳寻找王师虔,已足有大半年时间,他尚不知道王师虔藏在京城。王毛仲,你速派人去唤张暐,让他速速滚回京城来见朕!”
王毛仲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张暐候在洛阳,却是为王师虔的事儿。臣奉旨,立刻派人唤他回来。”
“王师虔现在何处?”
“臣知此人紧要,已使绳索加其身,并派重兵看护,现候在承天门外。”
李隆基此时露出微笑,说道:“嗯,此事办得甚为妥当,朕要赏赐你。毛仲,你职掌禁军,事关朕之安危,今后须当更加留心。”
王毛仲当即跪倒,叩首道:“奴才之身由陛下赎出,如今更是官至高位,奴才心怀感激,此生为陛下足下之犬,定为陛下驱策所指,至于赏赐一节,奴才万万不敢奉旨。”
自唐太宗时的玄武门之变开始,此后多场政变皆由玄武门发韧,实因禁军地位太过重要。李隆基两度主持玄武门之变,深知掌握了禁军即掌握了皇宫,也即是掌握了大权号令天下,则禁军大权务必由自己的亲信职掌。王毛仲被自己赎出奴籍之身,跟随自己以来虽有事变前夕脱逃滑头之举,总体上对自己还算忠心,且此人心思敏捷,办事较之李宜德等人还算妥当,所以成了职掌禁军的不二人选。
李隆基见状笑道:“起来吧,朕之赏赐为朕之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你速去把王师虔带进来,此人阴谋犯朕,到底有何种心思?”
王师虔被五花大绑押入殿来,其嘴里大约塞有麻核无法说话。李隆基见状,令王毛仲为其松绑,取出麻核。
王师虔没有惊慌之色,其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微笑道:“对呀,如此方为待客之道。阿瞒,你当了皇帝,若在此殿内不为我松绑,确实有些小气了。”
王毛仲上前踢了王师虔一脚,喝道:“见了圣上还不下拜?找死吗?”
李隆基喝止王毛仲,起身微笑道:“好哇,我们今日仅叙故人之谊,就不要来这些虚礼了。王毛仲,为王先生搬来一张座儿,我们坐下说话。王先生估计有些口渴了吧,来人,为王先生奉上香茶。”
殿中的高力士和王毛仲等人看到皇帝如此相待王师虔,一时摸不着头脑。王毛仲更想到若二人相对而坐,王师虔若起身袭击皇帝怎么办?又思王师虔手无寸铁,论身手也不是皇帝的对手,遂复归释然。
王师虔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下,他毕竟有些渴了,将奉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尽管茶水有些烫嘴。
李隆基笑吟吟问道:“我自从当了皇帝,王先生可谓忙得不亦乐乎。你先佐太平公主联络宫中之人,意图对我下毒;如今又撺掇十余人,欲效博浪之击。我问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欲置我于死地?”
王师虔道:“公主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为她的下属,当然依令而行。阿瞒,昔日若无公主助你,你能登上皇位吗?我实在看不上你这副嘴脸:势衰时逢迎蓄势,一旦得势立刻斩尽杀绝,公主为你的嫡亲姑姑,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李隆基正色道:“我为太子,后为皇帝,实为大唐正朔所在。你们撺掇公主持非分之想,我犹一再忍让,其后你们恣意妄为,竟然行谋杀小人之举,那也怨不得我!”
王师虔又现出微笑,说道:“是啊,公主的心机与手段哪儿比得上你?所谓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阿瞒,我仅想问你一句,你以阴谋戮杀夺来大位,如今心里果然十分舒坦吗?”
李隆基闻言大怒,然看到王师虔那好整以暇的神色,知道此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若勃然作色,则被他比了下去,遂拢摄心神平淡说道:“我大唐天下被数名妇人折腾得七荤八素,这里面也有公主的份儿。她们不行正道,专爱邪佞之事,我若以谦谦君子对之,岂不是又走‘五王’覆辙?因而对付她们,阴谋诡计还要用一些的。我现在很坦然呀,毕竟列祖列宗传来的家业未丢,大唐也逐渐走上了正道。王先生,这一年多来,你莫非没有一丝感触吗?”
王师虔哈哈大笑道:“你疑心颇重,难以从善如流,昔日跟随你起事的功臣们,一个个被你逐出京外,是为例证;你性爱美色玩乐,难能如太宗皇帝那样克制己欲,导人诤谏,国势定难以长久。哈哈,此为我一年多来最大的感触。”
李隆基越听越恼,霍地站起,脸色变得很难看。
王毛仲踏前一步斥道:“王师虔,圣上待你以礼,你不可太过无礼。”
王师虔笑道:“王毛仲,你这昔日的奴才,也竟然成了大将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你们不用说此等威胁之语,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王毛仲,你以为我是你主动抓住的吗?哼,我若非有必死之心,早就无影无踪,焉能落入你手?”
李隆基在殿内踱了数步,将情绪平复下来,闻言扭头说道:“你有必死之心?谁又让你死了?”
“我既遣人投毒,又来鼓动谋乱,焉能不死?阿瞒,一年前我未随公主回京,那时就该死了。”
李隆基摇摇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国家数年后恢复大治,你不能眼见,岂不是遗憾?”
“笑话,我若想死,你能拦阻吗?”
李隆基来到王师虔身边,伸手抚其肩说道:“王先生,我想与你有一个约定,就以十年为限吧。昔太宗皇帝三年使天下大治,我无能与太宗皇帝相比,就努力十年使天下大治吧。我将你送到薛崇简那里,你们朝夕为伴,看看我如何治理天下,十年之后,你若还想寻死,我不拦你。”
殿中之人闻言大惊,包括王师虔本人也想不到李隆基会有如此决定。死亡实为人之最大恐惧,王师虔来时虽抱定必死之心,现在闻听可以不死,当然又有了求生之心,遂沉默不语。
李隆基转对王毛仲道:“你速派人将王先生送至东都薛崇简宅中,今后要好生看顾,生活用具不可少了。”
王毛仲答应了一声,心中暗想如此得罪皇帝之人岂能长久活下去?过一段时日想法结果了他,说不定正好称了皇帝的心愿。
李隆基似乎看出了王毛仲的心事,补充说道:“王毛仲,今后王先生和薛崇简的性命就与你联在一起。他们若路遇飞石而死,或者溺水而死,朕皆视为你们有意谋杀。高将军,此事由你监督,若果然发生这些事儿,立刻取下王毛仲项上人头问罪。”
李隆基如此说话,众人方信留下王师虔的性命为真,遂轰然答应。
李隆基转对王师虔道:“先生留下命来,只可惜常元慈一干人不免身首异处。唉,你若能早点来见我,大家谈谈说说,世上岂不是又少了十余个冤魂?他们魂归地府,定会埋怨你撺掇他们做此无谓之争,先生今后定然会忆起此事,只怕那时心中难有妥帖的时候。”
王师虔听此揶揄之话,早没了刚才的一腔豪气,还是木然不答。王毛仲使了个眼色,数名甲士上来将王师虔提溜起来,然后拥至殿外。
张暐被召返京,其在行进的路上,已然闻知了王师虔在京城谋变的详细,心中顿时涌出无数懊恼和落寞,再想到即将面见李隆基,又转而成为深深的恐慌。
路边的树叶大多褪尽,仅留下少许黄叶在深秋中颤抖着。张暐素无诗才,无能览景伤秋起兴,只剩下一片极度糟糕的心情,路上也无心饮酒吃肉。
李隆基见了张暐果然大怒,斥道:“王师虔在京城里谋乱,你安坐东都吃肉喝酒,朕看你呀,确实为酒囊饭袋!”
张暐叩首谢罪:“微臣该死。微臣曾经接报王师虔在京城现身,然数度寻访未见踪影,也就未再上心寻访,不料酿下如此祸端。陛下,此为臣失察,请予降罪。”
“嗯,人称你为‘张员外’,朕看你做一个员外挺合适。这样吧,大理卿就不做了,你回家好好做你的国公吧!”
看到皇帝仅夺自己的大理卿之职,未降其他之罪,张暐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急忙再叩首道:“臣谢圣上隆恩。”
“嗯,起来说话吧。”张暐毕竟为李隆基的故人,李隆基也不想责之太切,遂放缓颜色,示之起身。
张暐起身叹道:“微臣确实想替陛下出力,奈何时运不济,每每把事儿办砸。唉,微臣心里,实在愧疚难当啊。”
李隆基笑道:“朕知你忠心,故让你干自己得心应手之事。人之才具,参差不齐,你最适合做一名富家翁,今后也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张暐躬身再谢,忽然又想起一事,遂禀道:“陛下,臣近来访查王师虔的行踪,也捎带着查其与李重茂的干系。如今看来,李重茂似未参与此事。然臣近些日子心想,让李重茂居于京城,容易被歹人利用,易生祸乱。”
“嗯,你的心思是让重茂迁出京城?”
“不错。让他迁出京城最好,或者快刀斩乱麻,让他彻底消失最好。陛下,一个逃跑的王师虔尚且弄出如此乱子,李重茂毕竟当过皇帝,还是太平公主将其扯下御座再让太上皇上位,人心叵测,不可不防啊。”
李隆基默然不语。
张暐跃跃欲试道:“陛下只要点头认可,臣与王毛仲一起定将此事办妥。”
李隆基显然对张暐失去了信心,斥道:“朕刚才说了,你今后做一位富家翁足矣,不许再动任何心思!你走吧,如此的话儿不许再提!”
后数日,李隆基果然颁诏,改封李重茂为襄王,授为襄州刺史,令其出京赴襄阳居住。李重茂在赴任的途中,不慎翻车跌入深沟,竟然摔死。则李重茂到底是偶然而死,或者李隆基派人蓄谋害之,实在模棱两可,未有定论。
李重茂的尸体被运回京城,李隆基册封其为皇帝,以皇帝之礼葬之。李重茂是时二十岁,其生在帝王之家,有幸当了十八天的名义皇帝,很快被姑姑和叔父赶下了台,又因为有皇帝之名莫名其妙死掉,早早地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后人悯之,呼之为“殇皇帝”。由此看来,权力场内个人若无真能耐,趁早退避三舍为佳,然李重茂当上皇帝又被赶下台,自己完全做不了主,此为李重茂最大的悲哀。
李隆基对各州的大熟奏报有些信不过,深恐刺史们文过饰非行欺上瞒下之举,遂令门下省和御史台派人出京暗访,门下省左拾遗张九龄被派往河北一带访查。
张九龄出京东行,自孟津渡口渡河进入河北地面,然后开始细致访查。
此地向北不远,即为著名的太行山(古时又称五行山),该山山势东陡西缓,成为河北平原与山西高原的分界线。自东望去,就见山脊之上的断层岩壁气势雄伟,此时虽为深秋天气,犹见山涧的松树葱茏苍翠。太行山自南向北,其山体形成五指峡、龙泉峡、王莽峡等大峡谷,峡谷中有绿浪滔天的林海、刀削斧劈的悬崖、千姿百态的山石、如练似银的瀑布、碧波荡漾的深潭,其实虚相间、明暗光色、奇险卓绝,可谓巧夺天工。众多小溪渐渐汇集于一起向东流淌,形成了滹沱河、漳河、沁河与济河等河流。
此后二十余日,张九龄沿东北方向一路访查,其所观所问,觉得诸州所报秋熟情况大致属实。这日行到相州地面,相州城已是咫尺可见,张九龄从包裹中拿出官服穿戴起来,然后入城直奔相州府。相州刺史张说与张九龄有师生之谊,张九龄当然执敬师之礼前往拜见。
张说被贬为相州刺史,其心智当然大受磨难,其面貌也显得有些消瘦。看到张九龄来访,当然大为欣喜,待他听罢张九龄的来意,心中有些担心,说道:“你为朝廷访查使,例当暗中访查以核实情。你如此登堂入室,岂不是违了朝廷之制?”
张九龄道:“学生入相州之后,已将诸事访查清楚,不敢欺瞒朝廷。如今诸事已毕,学生方敢从容来拜恩师。”
张说颔首道:“这还不错。相州今岁仅东南地面有蝗虫起伏,当时捕杀甚为及时,对收成未造成太大侵害。相州送往朝廷的奏报中,确实依实情而奏。”
张九龄关切地问道:“恩师身形消瘦,今后不可操劳过度。”
张说笑道:“有事忙乎亦有好处,至少不用胡思乱想,心情也会大为妥帖。九龄,京中的那些故人们都好吗?”
张九龄叙说了京中刚刚发生的王师虔事件,张说仔细听完,又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哦,王师虔如此不自量力,明显有自投罗网之嫌,他到底图些什么呢?确实令人费解。圣上最后饶他性命,令其到洛阳居住,也为匪夷所思的事儿。这件事儿来得奇怪,结果也是意料之外。九龄,依你我的心智,实在猜不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令人费解啊。”
张九龄颔首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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