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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_11 赵扬(现代)
刘幽求关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惹了你们?我知道你们平时心胸爽朗,为何与自己过不去?”
葛福顺忍不住出声道:“奶奶的,不提便罢,一提就恼煞我等。”
李仙凫也忍不住骂将起来。
刘幽求道:“玄礼,你把事儿过程说一说。我看他们现在只想骂人,什么事儿都说不清楚。”
陈玄礼遂把事儿说了一遍。
陈玄礼的话刚止住,王毛仲走了进来,躬身向李隆基说道:“主人,后宅有事儿,请主人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儿?没看见我正在这里说事儿吗?”李隆基不动身。
刘幽求劝道:“后宅既然有事儿,殿下就过去一趟吧。我在这里陪着这几个兄弟饮酒,那是不妨的。”
陈玄礼三人也连说不妨,李隆基方才起身,边走边说道:“也罢,我去去就回。”
李隆基事先已对王毛仲说好,看到李隆基挠头为号,就入堂如此这般。
看到李隆基离去,葛福顺他们说话似乎少了许多顾忌,又是脏话连连,场面变得活泛起来。
葛福顺道:“奶奶的,高嵩那小子本来就是个街头混混,竟然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若不是玄礼劝得紧,老子拼着这个校尉不要,拳头早把那小子揍扁了。”
李仙凫生得一副魁梧身材,早年曾到陇西出征拼杀,脸上还留有两道刀疤,平时的神情就显得有些狰狞,也是愤愤地骂道:“对呀,那个韦播也如高嵩一样货色,他在营中呼妓饮酒,却不许我们大声说话。他动辄找茬儿,从昨日开始,已然抽打了我的两个兄弟。直娘贼,老子恨不得把他也按倒抽打一番。”
刘幽求笑道:“两位兄弟好大的火气。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二人是皇太后的家人,来此典兵,那是皇太后的意思。我毕竟比你们年长几岁,我想劝你们,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任性而为。”
陈玄礼闻言摇摇头,说道:“刘兄不在军中,不识个中滋味。我们为军中之人,听从上司之言为天职。然高嵩对我们随意呵斥,甚无章法,将我们视为猪狗之人,长此以往,定将我们殴打一遍。刘兄,我们皆率性之人,士可杀而不可辱,如何能够长期隐忍呢?”
刘幽求点点头,他平日很赞赏陈玄礼,觉得武人之中,此人甚为精细,实属不易。他刚才说的道理,点明了高嵩等人待下人侮辱太过,乃至不堪,此为他们愤怒的焦点。
刘幽求问道:“万骑中人皆如你们一样想法吗?”
陈玄礼答道:“不错,皆如这般心思,不过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刘幽求笑道:“我说句你们觉得刺耳的话。大约此前你们得宠太多,现在乍逢别人威风,你们有点受不了吧?”
李仙凫怫然不悦,说道:“刘兄怎能这样说话?我等视你为知己,方说出知心话,你这样嘲笑我们,其实不该。”
刘幽求接着煽风点火,说道:“我这样劝你们,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想想,高嵩与韦播虽不堪,然一人是皇太后的外甥,另一人是皇太后的侄子,只要皇太后主政,谁能奈何他们?所以嘛,这日子还长着呢,你们还要顺着他们,方为长久之道。”
刘幽求明显把火引向韦太后,果然,葛福顺马上就蹦了起来,骂道:“刘兄不提太后便罢,这个淫妇又是什么好东西?她招引男人淫乱后宫,还想着法儿把圣上毒死,她来主政,天下有谁服她?”
李仙凫也说道:“对呀,听说圣上的遗诏让相王辅政,她怎么一个人坐在朝中发号施令了?刘兄,我们不屑于这两个小子狗仗人势,内里深恨太后独揽大权。我们与临淄王相交多日,那是何等的情分,因此替相王鸣不平。”
刘幽求心里暗想,看来前一段的流言还是大有用处,竟然深入到寻常百姓之中。陈玄礼他们既听流言,又离宫中最近,比寻常人更能接近内幕,如此与流言相对照,就能得出相对靠谱的结论。
陈玄礼这时感觉到刘幽求的言语有些异样,与往日大为不同,于是说道:“刘兄,我们来此说话,缘于我们平日交往很多,性情相投。你今日言语中虚饰太多,很不畅快,到底是何意思?”
葛福顺也道:“对呀,刘兄今日说话虚头巴脑,惹人气煞。”
刘幽求冷笑一声,说道:“非是我虚言糊弄你们,实因大势所趋,若无力改之,只好顺势退避。刚才仙凫说得对,圣上遗诏中确实说过让相王辅政,然韦太后与宗楚客去掉了这一条。你们想一想,他们连圣上的遗诏都可以篡改,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做?如此大势,谁能奈何呢?”
看到三人不吭声,刘幽求接着说道:“想来你们也听说过了,年初时韦太后的衣箱里曾出现过五色云……”
葛福顺插言道:“什么狗屁五色云,我多方打探,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此为宫人受韦太后指使所编。”
刘幽求道:“对呀,子虚乌有的事儿,被他们说得煞有其事,还骗得圣上为其图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韦太后早就有了主政之心了。她若让相王同时辅政,岂不是碍了她吗?她现在说新皇帝年幼无知,摆明了大小事由她做主。再过一段,我看呀,哼哼,她定会废了皇帝,自己来当皇帝。你们说韦太后若当了皇帝,我们谁敢吭声呀?”
三人对望了一眼,刘幽求所言与他们心间的猜测是吻合的。其实不唯他们,凡是能知道一些掌故之人再稍有眼光,皆能看出韦太后的下一步企图。
李仙凫道:“如此说,今后的天下岂不是姓韦了吗?”
刘幽求点点头。
陈玄礼问道:“相王与临淄王难道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刘幽求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怎么会没有想法呢?眼看着祖宗交下来的天下要换了姓儿,除非是傻子才会没有想法!然现在朝中由韦太后把持,京城内外兵马由韦家子弟掌控,他们能有什么法儿?他们只有寡言少语,不让祸事惹上身,即为上策了。”
三人点点头,觉得也只好这样。
陈玄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刘兄,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任何话都是无妨的。我们自小长大,此后又投军,皆知我们身处李唐王朝。若天下骤然改姓,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眼下新皇帝年幼,其实相王应该出来说句话,他应该有所作为的。”
刘幽求摇摇头,并不接言。
陈玄礼接着道:“其实相王也有机会呀,我们三个既与临淄王倾心相交,自然心向相王,怎能说他们手下无人呢?”
葛福顺闻言顿时眼光一亮,率然说道:“对呀,只要把那个淫妇和这帮小子宰了,天下人定会听相王的。”
刘幽求又冷笑道:“就你们几个?能成什么事儿?”
刘幽求的这句话,激怒了三人,陈玄礼沉着脸不吭声,葛福顺与李仙凫则被激得脸孔通红,葛福顺起身说道:“你太小瞧我们了!我们哥儿几个振臂一呼,可召来万骑数千人,当初太子重俊若事先知会我们,焉有太后的今天?”
李仙凫道:“对呀,那一次是我等守护玄武门,挡住了太子重俊的兵马,因此拖住他们等来援军,太后方才转危为安。奶奶的,早知今日,还不如当时与太子作成一路,也强似现在天天受鸟气。”
刘幽求道:“成王败寇。你们想呀,事儿若成了就可挂将封侯,若败了,自己身死不说,还要连带三族遭灭,事儿其实凶险万端啊!”
葛福顺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掉了脑袋,不过碗大的疤。如此隐忍活着,还不如拼杀一场。”
陈玄礼已然瞧出刘幽求今天尽使激将法儿,遂笑道:“我们哥儿几个,今日算是落在刘兄的套子里了。刘兄,你激将我们无非想激我们说出这番话,好了,我们已把话说出来了,你瞧着下一步怎么办?”
葛福顺与李仙凫恍然大悟,齐声道:“原来刘兄消遣我们啊!”
刘幽求正色道:“我非为消遣你们,缘于我近日有些想法,需要你们参与。我若不知你们的真实心机,焉敢贸然请托?”
三人齐问到底有何事儿。
刘幽求道:“眼前大势,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韦太后不愿意相王辅政,摆明了就是要独揽大权,下一步再废了皇帝,使天下姓韦。我的想法,就是借重诸位的力量,想法铲除韦氏势力,还归相王辅政。”
葛福顺大喜道:“好哇,把太后赶走,让相王辅政,就再也不用受这鸟气。”
陈玄礼比较持重,问道:“敢问临淄王知道刘兄的想法吗?”
刘幽求摇摇头。
三人顿现失望之色,李仙凫道:“还是刘兄在消遣我们。临淄王不知,我们就是再忙乎,又有什么用?”
刘幽求道:“你们三人,再加上我,如果有了这种心思,正好一起说通临淄王呀。你们应该知道,相王生性恬淡不爱惹事,除了临淄王之外,其他几个王子皆秉承父风,我们只要说通了临淄王,则大事可成。”
陈玄礼问道:“刘兄以为,临淄王是如何想的?我们说服他的把握有几成?”
刘幽求道:“我久与临淄王交往,知道他心有大志,不甘屈人之下。现在韦家子弟欺凌你们,毕竟是小事;若韦太后要进一步巩固地位,她要下手整治的,首推李氏宗族之人,到时候如临淄王的滋味比起你们更加难受。我想呀,若谋大事,只要你们能够鼎力支持,则大事可成,临淄王也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陈玄礼想了想,侧头询问葛福顺与李仙凫道:“此为拎着脑袋干事的活儿,你们想好了吗?”
李仙凫问道:“你想好了吗?”
陈玄礼道:“大丈夫处事,若遇良机必须把握,就是死了,也不枉这一生。我想好了,干吧!”
李仙凫道:“我们三人,向来由你来拿主意。玄礼兄,你说要干,我自然随后跟从。”
葛福顺一拍大腿,说道:“对呀,干他娘的。”
刘幽求眼望这三人下定决心,心里很是欣慰。不过当此时刻,他不能表露自己欣喜的心思,其神色木然,静等三人来问话。
陈玄礼道:“刘兄,你都看到了。我们兄弟三人心思一致,不怕坐牢,不怕杀头,现在就听你的话儿了。”
刘幽求这时起身,上前与三人逐个击掌,沉声说道:“好哇,我们今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开,只有一条路走到底!待会儿临淄王入室,你们三人齐力促请,我在一侧以情动之,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临淄王答应。”
刘幽求说完,俯身端起酒盏一一注满酒,然后将之逐个送入三人手中,又端起自己的酒盏,说道:“来,我们满饮此盏。今后我们大家一体,就不说外话了。”
三人心里皆有异样心情,其中有希冀、有激动,还有莫名的忐忑,他们仰头将酒饮尽,脸上却有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李隆基恰在此时走入室来,看到四人站立一起同饮,笑道:“你们果然喝得很畅快,竟然立在一起拼酒了。来,我也加入。”
陈玄礼三人对望了一眼,三人心灵互通,他们放下酒盏,忽然齐刷刷跪在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大惑不解,说道:“好端端地喝酒,你们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说完伸手逐个拉他们。
三人跪伏不动,葛福顺道:“殿下,我们有事相求。您只有答应了,我们方能起来,您若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里。”
李隆基急问道:“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这成什么样子?刘兄,你也来拉拉他们。”
陈玄礼说道:“殿下,这件事情很大,只有您答应了,我们方敢起来。”
刘幽求这时也走过来跪在一起,说道:“殿下,我们刚才议了一件事,总而言之,对相王和您大有好处,您还是答应了吧。”
李隆基更是纳闷,说道:“好处?我不知详细,如何能辨好坏?你们都起来说话。”
李仙凫抬头道:“总而言之,若殿下不答应我们,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李隆基有些上火,斥道:“你们今日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吃错了药吗?都赶快起来。”
刘幽求道:“殿下,您还是答应我们吧,我敢保证,此事对殿下大有好处。”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分明在绑架我嘛,也罢,我答应了,你们起来说话。瞧瞧,成何体统?”
四人随后起身,李隆基说道:“大家都坐下吧,有事好好说。我们本来在这里好好饮酒,到底有何变故,你们何必如此大动呢?”
四人并不坐下,他们对视了一眼,陈玄礼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我们刚才议论,以为眼下由韦氏当权,实属不堪。我们又听说圣上遗制让相王辅政,然韦太后篡改遗制,独揽朝政,我们实在义愤填膺。就请殿下做主,让我们诛灭韦氏,还归相王辅政。”
李隆基脸上并无激动之色,其缓缓归于座上,然后目视刘幽求道:“刘兄,这就是你们说的好事儿?他们不知轻重,你还不知吗?还归相王辅政?你们说来容易,我问你们,凭什么来做?”
刘幽求道:“殿下,我们刚才商议道,当初太子重俊事变,不过从北军中叫来数百人,犹攻至玄武门前,若非万骑来救,则险些事成。现在他们三人手下有一千五百人,李仙凫又驻扎在玄武门,那么拿下宫城轻而易举。只要我们擒贼先擒王,先攻进宫中拿下韦太后,则相王辅政可成。”
李隆基听完没有吭声,而是低头沉思,既而抬头目视对面四人,可以看到他们那热切的眼神。他事先与刘幽求商议好与他们谈话的内容,让刘幽求以欲擒故纵的法子探其语气,然后顺势而成。看来今日的效果很好,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推推托托。因为这三人皆为武人,脾性豪爽,若推诿藏锋,弄不好效果更差。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嗯,你们所思有些道理,还是坐下来细谈吧。”
陈玄礼三人大喜过望,葛福顺嚷道:“瞧瞧,还是临淄王最为果敢畅快,快哉,快哉!”
李隆基接着说道:“你们商议的事儿,我此前也多次想过。然此事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举妄动。眼下韦太后虽临朝称制,毕竟还奉温王重茂为皇帝,如此来看,眼下还不是举事的时机,需徐徐图之。”
李仙凫问道:“敢问临淄王,何时才是举事良机呢?难道就让那些小子继续欺凌我们吗?”
李隆基答道:“我们什么时候遭逢良机?我现在也看不出来,只好且走且说。高嵩、韦播他们动辄榜捶,这是好事呀。我们欲行大事,就要有大忍耐,就让他们在那里为所欲为,你们正可以暗暗联络众人,我们的胜算不是更大了吗?”
三人连连点头。
李隆基又说道:“要做这件事,事先必须准备充分,不可有些许疏漏。你们刚才提到太子重俊,他之所以功败垂成,就缘于只有冲动激情,没有事先筹划清楚。譬如说,万骑动了起来,北军与南衙军如何办?又如何稳住城外的五万兵马?筹谋好这些事儿非一日之功,需要万般审慎。”
四人点头赞同。
陈玄礼说道:“殿下说出这一番话来,果然情真意切,我们此前想得过于简单了。请殿下放心,我们归去后定隐忍敛性,暗暗联络军中。”
李隆基点点头,嘱咐道:“你们这样做最好,不过在军中只限于观察,与人联络仅限于日常交往。万骑之中能预谋此事者,仅限于你们三人,千万不可对其他人说知一字半句。”
陈玄礼他们急忙答应,李仙凫说道:“请临淄王放心,我就是睡觉也会睁着半只眼睛,连梦话都不敢说。”
刘幽求插言道:“这种事儿最怕泄露,假若我们今日说的话传出一句半句,我们在座五人皆难逃一死!临淄王所言大有深意,事儿未发之前若多一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切记切记。”
李隆基道:“对呀,事儿未做之前须无声无息,如此方能起到雷霆一击的效果。我们今日既然说开了,保密即为最大要务,也为今后举事的关键。”
四人齐声答应。
李隆基接着道:“记住,今后只有我或刘兄找你们商议此事时,你们方能开口。我不会让王毛仲或李宜德去找你们传讯儿,请切记此点。”
陈玄礼明白这番叮嘱十分有必要,知道今后若议此事,只能面对面说话,不能听信任何传言,遂答道:“请临淄王放心,这番话只能烂到我们肚中,不敢透露半句。”
李隆基道:“你们回去后,要想出百般法儿笼络万骑将士,我这里替你们准备了不少钱物,回头让王毛仲悄悄捎给你们。遇到万骑将士再遭凌辱之时,你们可约他们饮酒吃肉,好好抚慰一番。嗯,福顺,我知你爱酒后失言,自今日始,我不许你再饮酒。”
葛福顺满口答应,说道:“请临淄王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沾一滴酒,就请玄礼监督我。不过事情过后,临淄王须赏我好酒,我要大醉三日。”
众人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凝重的场面方才有了一丝轻松。
三人辞别离去,室内仅剩下李隆基与刘幽求二人。
刘幽求笑道:“看来今日的效果不错,他们三人实乃雪中送炭,不枉了殿下多日的苦心。”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事儿还有许多,你不可懈怠,诸事还需你来筹划。”
“将此事告诉相王吗?”
李隆基沉思片刻,然后坚决地摇摇头,说道:“父王那里,就不要让他牵挂了,此事若成,可以让父王坐享其成,此事若败,则罪在我一人,不用牵扯父王。”
“殿下所思差矣,你若有罪,相王能够独善其身吗?”
“唉,也只好如此了。万一事败,届时若能减轻父王一丝罪名,那也是好的。罢了,我们今后不可再说事败之言,大丈夫行事,当勇往直前,不计身后之事。”
“嗯,将此事告诉太平公主吗?”
李隆基决然说道:“不,不要告诉她。我们现在办的是自己的事儿,没必要大事小事都告诉她。刘兄,今后崇简和王师虔前来,也不要说得太多。”
刘幽求点点头,说道:“殿下,我觉得太平公主那里,有些事情还是要沟通一下最好。”
“我知道,这两天我要抽空去一趟,我自有分寸。”
刘幽求有些迷茫,李隆基谋此大事,不与父亲李旦和兄弟们商议,那么只剩下太平公主可为强援,然他现在如此的态度,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李隆基又道:“你这两天可把麻嗣宗单独约来,这件事儿可瞒他人,嗣宗却不必含糊。那五万兵马驻扎在城外,若将之把握好了,就成为摆设;若疏忽大意,其后果也很麻烦。”
刘幽求答应了一声,然后感叹道:“殿下刚才说得不错,预谋大事不可有些许疏漏,也许最不起眼的地方,往往成为事败的关键之处。”
李隆基觉得有些刺耳,轻轻斥道:“刘兄,我们今后不可再提这等字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顺口说出,今后定戒之。请殿下勿怪。”刘幽求心中暗笑,看来李隆基到此关头还有些不自信,对“事败”等字眼如此敏感,足以证之。
第十回 劝革命情真意切 决反水密鼓紧锣
韦太后明显对婉儿冷淡起来,一个很明显的举动就是宫中再拟诏敕皆由中书省署理,没有婉儿沾手的机会。婉儿见此状况,无法找太后争竞,也就乐得清静。
婉儿虽清静,然明白关键时候不可懈怠,也就无心再出宫玩些风花雪月之事。她多数时间待在宫里,这里毕竟是权力的中心,只要时刻接近,就可时刻关注着事儿的进程,不至于做一个局外之人。不过为了与崔湜相会,她也偶尔到“未艾居”走动一回。
这日她在“未艾居”与崔湜相会,两人此时皆无交欢的意趣,只是饮茶说话,其内容多为朝中之事。
婉儿轻抿了一口茶,凝望亭外炽热的阳光以及慵懒的绿叶,叹道:“澄澜,不过一旬的日子,这‘未艾居’怎么看着有点萧索的意味呢?”自李显死后,至今刚及九日,这里来人甚少,仆役虽洒扫如常,因人气减少,园中确实有些萧索。
崔湜明白婉儿的心思,劝道:“想是天气愈热,人们往来甚少。不过,你素喜清静,若园中如市肆一样游人如织,你更觉气闷吧?”
婉儿轻笑一下,没有言语,崔湜见此光景,也不敢主动说话。
过了一会儿,婉儿问道:“近来你多入政事堂吗?”
崔湜摇摇头,说道:“现在不论大事小事,皆由宗楚客拿主意,他再找太后禀报一声,事儿就成了。政事堂如今形同虚设,我们也不用说话。”
婉儿嗯了一声,依旧低头品茶。
崔湜道:“婉儿,那日宗楚客忽然在我们面前提起则天皇后革命之事,其虽未明言,我猜测他定有所图。”
婉儿顿时警觉起来,问道:“革命?他到底想对你们暗示什么?”
“依我猜测,他想让我们单独上奏章,共劝韦太后遵则天皇后故事,以革唐命。”
“此为你的猜测,新君刚刚即位,他们若如此性急,实在有违常理。”
“好端端的,宗楚客为何提起革命之事?说明他真有如此心思。婉儿,如今大势很明确,总有一天,韦太后要坐上御座。我认为,为讨太后欢心,还不如及早上奏章,劝太后及早革命。”
婉儿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断然道:“此事不可!”
“为何不可?”
“你以为大势果然如此吗?”
崔湜笑了一下,心里觉得婉儿其实不明大势,说道:“眼前大势已定,其实不用怀疑。我以为,韦太后已然掌握大局。”
婉儿瞧了崔湜一眼,心想此人看似绝顶聪明,其实只有一些小智慧。韦太后如今掌控军权,罢相王辅政,可谓权倾朝野。然她若断然弃李扬韦,那将是一次骇然的地震,到时候又有几多的暗流呢?婉儿不想把自己的所思告知崔湜,只是淡淡说道:“眼前大势虽明,可谓波澜不惊,谁又敢断定内里没有暗流涌动呢?劝太后革命?我以为还是不动为好。澄澜,你现在看我何等清静,你应该学我少动少说最佳。”
“暗流?你到底指谁?”
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眼前的局面有些太平静,而且平静得有些出奇,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崔湜还是不明白。
婉儿无奈点题道:“韦太后若革唐命,从此就换了李家旗帜。李氏宗族会如何想?那些非韦太后亲信的大臣又如何想?”
崔湜不以为然,如今的相王和太平公主已然偃旗息鼓,像相王被罢辅政之位,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罢了就罢了,不敢有任何说辞。至于其他大臣,又能掀起什么浪呢?不过崔湜素服婉儿的眼光,婉儿既然说不要劝进,那么自己就装糊涂,且混过这一段再说。
婉儿又问道:“你这些日子去过太平公主府吗?”
崔湜说道:“最近事儿太多,我未抽身过去。再说了,太平公主近来心情不好,见了我不咸不淡,我也不敢去烦她。”
婉儿沉吟道:“嗯,你也不能太冷落她。须知人在心情最落寞的时候,最盼别人来亲近。我也有好几日未见她了,不知她现在想些什么?这两日我们寻个时间一同过去,找她叙叙话儿。”
崔湜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婉儿整日把太平公主奉为天神,可她毕竟是落架的凤凰,势头一日差似一日,又何必要与其套近乎呢?
韦太后如今临朝称制,可谓风生水起,十分惬意。她如今心里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儿,就是远在均州的李重福了。她始终认为,天下之人能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者,唯李重福一人而已。
这日下朝后,韦太后留下宗楚客,将其带入太极殿侧殿内商议这件事儿。韦太后开门见山,劈头说道:“我这几日眼皮儿直跳,找那五英儿看了看,她说有人对我不服所致。宗卿,我昨晚左思右想,觉得重福是一个极大的祸胎!李承恩有信儿来吗?”
宗楚客点点头,说道:“李承恩带领五百人昼夜兼程,两日就到了均州。他捎回信儿说,已将谯王重福的身边之人统统换过,谯王被看管甚严,太后不必操心。”
“嗯,你再给李承恩捎信儿,让他不可懈怠,不能出任何岔子。”
“微臣知道。太后若不放心,干脆想一个永绝后患的法子。”
韦太后明白宗楚客的意思,说道:“现在不是时机,若重福有任何意外,天下人言汹汹,定会编排我的不是。”
宗楚客近来对韦太后有些不以为然,主要缘于韦太后同意相王辅政这一档子事儿。宗楚客认为韦太后少有则天皇后杀伐决断的能耐,且关键时候颇多妇人之仁。不过他心里虽有不满,也不敢面上表露出来,因为他必须傍着韦太后才能保有自己的地位和富贵。宗楚客没把李重福放在眼里,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点点头,说起另外一件事儿:“太后,臣近日在政事堂暗示他们,让他们接连上表劝太后革命。只要这些宰臣们听从,其他大臣定会闻风而动。”
“革命?宗卿,新君刚刚即位,现在就提这件事儿,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大臣上表劝进,说明太后革命合乎人心嘛。再说了,大臣劝进三番以上应由太后推辞,如此就耗费时日,此事要赶早。”
“那些宰臣们听话吗?他们愿意上表吗?”
“哼,他们若不听话,随便寻个理由把他们赶出政事堂,正好杀鸡儆猴,谁敢不就范?请太后放心,此事由臣一力操办,定有张有弛把事儿办妥。”
“嗯,你办吧。”
宗楚客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太后若革唐命,这些大臣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臣现在就想一件事儿,如何处置这些李氏宗族之人呢?”
“他们敢出声反对吗?”
“他们不敢,然心里会如何想呢?李氏宗族经过则天皇后杀戮一番,现在已所剩无多,按说也难以翻起大浪。不过太后若革命,就是颠覆了他们的祖宗,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此为切身之痛,他们定会痛恨太后,成为祸乱的渊薮。”
韦太后此时目露凶光,狠狠说道:“他们心怀不满,就是找死。当初阿武如何对付他们,难道我就不会吗?”
宗楚客道:“不错,处大事不可有妇人之仁。只有斩草除根,方可永绝后患。不过,这帮人如相王、太平公主声名显赫,天下皆知,对付他们须徐徐图之。可先圈禁他们,再罗织其罪名,然后一一放逐。可在放逐路上或至贬所,逐个结果他们,将事儿做得无声无息最好。”
“嗯,就这么办。不过眼前之事,须选准革命时机。宗卿,果然越快越好吗?”
“是啊,事不宜迟。如今新君即位,异常顺利,街巷间虽有一些流言,毕竟很短暂,顷刻就会灰飞烟灭。如此来看,只要韦温他们能够掌控军权,任何人难以撼动如此大势,则太后革命就可顺势而成。”
“好吧,此事由你把握。宗卿,你迭立大功,将来让我如何谢你呀?”
“微臣不敢。微臣只要能在太后身边办事,就是莫大的幸运。功劳二字,微臣从来不敢想过。”
“呵呵,你倒谦逊得很。不妨,你只要好好办事,则可永保一人之下的权威,我这一生就倚重你了。”
“微臣不敢。”
“嗯,韦温他们这一段还算勤谨,听说把军中整治得不错。”
“是啊,他们日日住在营中,把军中整治得服服帖帖。其实世上的事儿说难则难,说易则易,关键在于权威二字。人若有了权威,则可势如破竹,号令属下,臣听说韦温他们近来重在立威,效果还是不错的。”
“如此甚好。”韦太后大为满意。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就见安乐公主闯了进来。
安乐公主今日身着男装,一袭潞绸紫衫,腰间束着玉带,头上戴着皂罗折上巾,然其头上仍露出高髻,袍下仍可见花裤和女式线鞋,使其在俊朗的男装外表下,仍然透露出安乐公主的明艳和柔媚,英武而不失温婉。
韦太后看到女儿这身装束,微感诧异,问道:“裹儿,你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弄了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
安乐公主答道:“禀母后,女儿今后不再做女子,要像木兰从军那样,变身男儿成就一番事业。”
安乐公主的话勾起了韦太后的心事,当初则天皇后杖杀了她那唯一的儿子,使她再无子嗣,仅剩下几个女儿,她顿时黯然起来。
宗楚客察言观色,明白韦太后的心事,遂转移话题道:“公主穿了这身男装果然英俊,我等与公主相比,实在污浊不堪。公主,哪日你再穿一身官服试试,肯定除了俊朗以外,又添几分威风。”
安乐公主一撇小嘴,说道:“频繁换装有什么用?终归是假的。”
宗楚客道:“公主想做官还不容易,只要太后一句话,做个太尉也是轻而易举。”
安乐公主不再理宗楚客,转向韦太后道:“母后,女儿今日入宫,想说一句要紧的话儿。”
韦太后现在最亲近之人就是这几个女儿,眼前的安乐公主又是她最宠爱的,她当然言听计从。她此时的心态平复下来,含笑问道:“你有什么要紧话儿?说吧。”
安乐公主道:“李重茂这个无知小子,日日坐在御座上,让女儿想起来就气闷无比。他凭什么坐在那里?一个宫女生的废物,凭什么呀?”
宗楚客笑道:“公主万不可气闷,此为权宜之计。中宗皇帝仅有这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安乐公主瞪起眼睛道:“都是你们这帮榆木脑袋之人替母后出的好主意!父皇的儿子不多,可他还有女儿呀。”
宗楚客想起安乐公主此前想当“皇太女”的故事,又知此女骄横无比,与她对话,注定是搅缠不清的,因而含笑不言。
韦太后道:“裹儿,莫非你也想做皇帝吗?”
安乐公主走近韦太后,扯其手摇动道:“母后,女儿怎可如此痴心妄想呢?女儿以为,李重茂那小子实在应该一边待着,这皇帝嘛,还是应该由母后来做。”
这句话说到韦太后的心坎上了,其脸上顿添笑意,说道:“你还是不明事理,自古以来子继父业,我若做皇帝,恐怕天下人不会答应。”
安乐公主昂然道:“谁敢不答应?那纯粹是找死!母后,阿武当初就能做皇帝,你为什么不能?”
韦太后和宗楚客顿时相视一笑。
安乐公主下面的话流露出了她今日相请的狐狸尾巴:“母后做了皇帝,女儿知道母后最疼我了,母后可以封女儿当皇太女嘛。哼,朝中的那些官儿,女儿却兴趣不大。”
宗楚客闻听安乐公主吐露心声,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素谙安乐公主的禀性,知道此女若为一名锦衣玉食的公主尚可,让她来主持政事,定然会一塌糊涂。现在她说要当皇太女,摆明了将来也要当女皇帝,若真有这一天,天下不知会成为什么模样。他心里这样想,口内却说道:“太后,安乐公主所言,实为臣等的心声,望太后听之行之。”
韦太后此时忽然十分平静,淡然说道:“嗯,此事过一段再说。裹儿,你父皇新逝,眼下还不是时机。”
安乐公主又嘟起了嘴,忽然又从袖中取出一迭丝绢,说道:“也罢,大事过后再说。母后,这里有一些小事,总该替女儿办办吧。”
韦太后当然知道安乐公主所求何事,无非又是授人以官,因说道:“宗令在此,你让他替你去办吧。”
太平公主闻听李隆基来访,顿时大喜,连声催促快请快请。李隆基入堂后,太平公主劈头就是一句话:“你这一段在忙什么?好像消失了一般。”
李隆基倒是不慌不忙,先向太平公主行礼,然后说道:“侄儿这一段时间按照姑姑的吩咐,却是不敢懈怠。”
太平公主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说道:“嗯,如此甚好。事儿进展得还算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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