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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荣光

金一南(现代)
浴血荣光
作者:金一南
浴血荣光
解读中共第一代领袖人物的命运沉浮
2012年7月,一部把中共党史放在国际大背景下描绘的著作《浴血荣光》出版发行。该书作者金一南,为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副主任兼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战略学博士生导师,少将军衔,同时也是一位畅销书作家。
早在2009年,金一南教授著作《苦难辉煌》出版,就因其以全新的战略视野点评讲述中共党史军史,首先在民间引发巨大社会反响。2010年4月,中组部和中宣部联合向全国党员干部推荐此书。金一南教授也当选为“2010中华文化人物”。
2011年5月至8月,金一南教授受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栏目,在其《苦难辉煌》基础上,结合自己三年来最新研究所得,开讲党史,以一问一答的形式,重述党史、军史、解构大事件、剖析大运命、深度解读中共初建时期的九死一生的苦难和浴火重生后的辉煌,受到了社会各界亿万听众的好评。
北京磨铁图书有限公司与中广《中国之声》栏目组合作,将为期100天的《党史开讲》播讲内容,由金一南进行再创作再整理,经过严谨完美的编校加工,以《浴血荣光》为书名,于2012年7月,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发行,同时,入选新闻出版总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双百”出版工程重点出版物。
情感真挚,客观真实
在这部开讲党史的纪实文学中,金一南教授感情丰沛,语言朴素,行文简洁,运用战略思维、战略意识重述历史,以激情洋溢的大散文的笔法再现历史真实,使得《浴血荣光》具有较高的军事战略研究价值。全书98讲,情感真挚,字里行间浸满作者对我党我军创建初期,在艰难与困苦中九死一生的革命热情的激扬赞颂。该书以建党、建军人物为线索,脉络清晰,论述详细,历史事件犬牙交错,是非功过客观真实,战略对决条分缕晰,是一部难得的历史著作。
在国际大背景下讲述党史
在欧洲,马克思、恩格斯最看好的是德国革命,而不是俄国革命。在亚洲,列宁、斯大林看好的是日本革命,而不是中国革命。
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在内外干扰中取得辉煌的成功?蒋介石找过五个原因,但终生也没有弄明白。
最先给中国革命带进军事的是孙中山。最先给中国政治带进枪杆子的是袁世凯。而最先把枪杆子用到炉火纯青地步的是蒋介石。蒋介石通过一次一次的事变,屠杀共产党人,让共产党人真正认识到什么叫枪杆子。
印度、日本、中国最初遭遇的命运都一样,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被入侵,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签订过不平等条约。中国选择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印度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日本则选择了“脱亚入欧”。各个国家民族都在进行自己的选择,这个选择效果完全不一样。当年选择的效果在今天都很明显。
《浴血荣光》就是一部把党和军队放在这种国际大背景下描绘的著作,讲述了在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下,第一代中共领导人如何探索革命救国之路,如何与共产国际博弈,如何化解党内斗争,如何排除一切困难,如何在夹缝中成长,如何在逆境中壮大。重点解构了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理论的形成与实践,以全新视角解读了在“八一南昌起义”“秋收起义”“长征”中,第一代中共领导人为了理想与信仰,浴血奋战、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与韧性。
在“八一南昌起义”中,李立三不仅是个参加者,更是这一起义的最早提出者;朱德因为“军阀身份”被陈独秀拒绝入党后毫不气馁,追到德国,经中共旅欧支部介绍才加入中国共产党,南昌起义部队南下时,朱德的位置并不重要,只是负责小部分起义部队的开路和断后,南下部队被打散后,在朱德的号召下,保留了革命的火种,才有了以后的井岗山会师。
“秋收起义”不仅仅是一次军事行动,更验证了经济基础在革命中的重要性。红军部队自给自足,经济独立之后,才使中国共产党能够摆脱共产国际的掣肘,确保自己的独立自主。
领袖人物和骨干将领的命运沉浮
更难能可贵的是,《浴血荣光》还重点讲述了一大批红军早期的骨干将领。
徐海东拒绝张国焘的分裂行为,服从中央领导,立场坚定;陈庚为信仰弃蒋而去,忘死舍生;陈昌洁由留苏学生成长为一代将领;美髯公王尔琢因叛徒而丧命;黄公略和伍中豪是红军中两位英年早逝的杰出将领;彭德怀因大勇生大智,林彪因大智生大勇;红军最年轻的军团长寻淮洲因伤重丧生;刘畴西、胡天桃被俘后坚贞不屈,壮烈牺牲;王开湘飞夺泸定桥突破腊子口,屡立奇功,他打过了硬仗,却打不过伤寒病痛;左权和彭雪枫挺过了长征,却牺牲在抗日战争……
他们是骨干,是火种,是脊梁。他们信仰坚定,热血豪迈。在第一代中共领导人的领导下,人民军队经历了外部的围追堵截,内部的争论与妥协、以及不尽的跋涉、惊人的牺牲,如一只涅槃的凤凰,历烈火而重生,浴血荣光。
浴血荣光 第一部分
共产党成立初期为何遭到各界质疑
当初社会主义理念传到中国的时候,各方争论的焦点就是社会主义能不能救中国。当时思想界的泰斗级人物梁启超,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发表了一篇《论社会主义运动》,里面就讲,今日之中国,生产事业一无所有,虽欲交劳动者管理,试问将何物交却?他的意思是说,你搞社会主义,没有社会化的生产,谈不上社会化的管理,搞什么社会主义?搞不成。梁启超的态度很明确,中国搞不成社会主义。
这就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中国思想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梁启超的态度。
中国共产党成立一年多后,孙中山与共产国际的代表越飞发表了《孙文越飞宣言》,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孙中山博士认为,共产主义秩序,乃至苏维埃制度不能实际上引进中国,因为这里不存在成功建立共产主义和苏维埃制度的条件。①孙中山认为在中国搞不成社会主义。
① 
孙逸仙博士以为共产组织甚至苏维埃制度,事实上均不能引用于中国,因中国并无可使此项共产主义或苏维埃制度可以成功之情形存在之故。
那么共产国际代表越飞持什么态度呢?在这篇《孙文越飞宣言》里,越飞完全同意孙中山的看法,并且进一步认为,中国当前最重要、最迫切的问题是实现国家统一和充分的民族独立。
孙中山和越飞,一个是中国民主革命的伟大先行者,一个是苏联政府同时也是共产国际在中国的代表,两个人都不认为中国存在适合马列主义生存发展的土壤。
孙中山的“不认为”,一半出于对三民主义的信念,一半则是对刚刚成立的中国共产党的担心。越飞的观点,其实是一个矛盾,当然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妥协,支持孙中山,为了换取孙中山对中东路和外蒙古问题的承诺。
那还会不会有更深入一些的原因?
有。
当时中共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在成立的时候,共产国际给予了帮助,越飞实际上就是在完成一种交换。他和他代表的共产国际支持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当时主要的想法是在中国培植对北洋军阀政府的牵制力量,让北洋军阀不能毫无顾忌地反苏。不管支持中共成立,还是支持孙中山的南方政府,在共产国际来看,在苏联来看,都是以苏联的利益为核心,就是让中国革命具有这样的牵制力量。
《孙文越飞宣言》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没有这份宣言,就没有后来的国民党改造,就没有国共合作,也就不会有黄埔军校和北伐战争。它既是孙中山对中国革命走向的判断和规定,也是苏联将其斗争中心由世界革命中心转向苏联利益中心的启端。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所面临的最大难处,除了自身的困境,就是苏联共产国际这个最有力的指导者,一直都不看好中国革命能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搞成,甚至不相信中国能存在社会主义。1940年,斯大林就曾讲过,中国没有真正的共产党,或者说没有实实在在的共产党。直到1944年,他还对美国特使哈里曼说,中国共产党人,他们对共产主义来说,就像是人造黄油对黄油一样。他的意思是什么呢?正牌的黄油是什么?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中共是农民与小资产阶级的结合,所以中共不是真正的黄油,是人造黄油。
可是历史就是这样有规律地发展,无规律地跳动。
在欧洲,马克思、恩格斯当初最看好的是德国革命,而不是俄国革命,结果是俄国革命最终获得成功。
在亚洲,列宁、斯大林看好的是日本革命,而不是中国革命,结果中国革命最终获得成功,而且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获得巨大成功。
那么列宁、斯大林当时为什么看好日本革命?因为日本工业最发达,日本工人阶级最成熟,而且日本当时已经传播了大量的革命理论,怎么看日本都比中国强。所以斯大林将日本看做是远东革命的钥匙,没有日本革命,远东革命就是小杯子里的小风暴;没有日本革命,远东革命就是瞎闹,中国革命就没有大希望。
这就是当时的共产国际、革命导师、革命理论泰斗,包括当时的中国理论界,普遍的一个判断。
但是,日本没有发生革命,中国发生了革命,中国搞成了社会主义,这也是世界所预料不到的。
中共一大代表的命运折射党的艰难
中共“一大”13位代表的命运充分折射出党的艰难。
1921年7月,“一大”在上海召开了,13位代表,有多少人能够想到这个党28年以后能夺取全国政权?1921年建党,1949年夺取全国政权,恐怕当时没有人能够想到。如果有人能想到的话,后来还能出现这样的问题吗?
1923年,陈公博因投靠军阀陈炯明被开除党籍;
1923年,李达脱党;
1924年,李汉俊脱党;
1924年,周佛海脱党;
1924年,包惠僧脱党;
1930年,刘仁静被党开除;
1938年,张国焘被党开除。
13位党代表,脱党的、被党开除的达7位,超过半数。
周佛海、陈公博还当了臭名昭著的大汉奸,最后被国民政府判处死刑。①
① 1946年10月,周佛海被国民党判处死刑,次年被改判无期徒刑,1948年2月卒于南京狱中。
张国焘叛党,最后到戴笠手下当了一个主任,想办法怎么搞垮共产党。
我们单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到党初建时的艰辛和曲折。可是还有,王尽美1925年牺牲,邓恩铭1931年牺牲,何叔衡1935年牺牲,陈潭秋1943年牺牲。
13名党代表中,脱党的、被党开除的7人,牺牲的4人,加起来是11人,最后党内幸存者仅毛泽东、董必武二人。
从13位党代表的命运中,你就能看到这个党何其艰难,绝对不像我们今天有些描述——党的“一大”在上海召开,剩下的会议转移到嘉兴南湖。南湖的会议一开完,一轮红日从南湖的红船上冉冉升起,放射光芒,然后一条红飘带,直接从南湖飘到井冈山,飘到延安,飘到天安门,我们就胜利了。
那是很浪漫的文学式的表达,党的这种艰难,这种艰辛,这种奋斗,没有一条坦途,是一步一步地摸过来、走过来、爬过来的,非常不容易。
毛泽东的艰难选择
陈独秀、李立三的选择,都想使这个党独立于共产国际,走一条中国的道路,都没有搞成,毛泽东同志为什么搞成了?这里面最大的一个区别在于,陈独秀和李立三在指导方针上脱离了中国革命的实际,尤其是李立三表现得更为严重,而紧密联系中国革命实际这一点恰恰是毛泽东最擅长的。
毛泽东在选择方针路线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牢牢根植于脚下的土地。他没有到莫斯科去学习。他是从井冈山和江西苏区这块红土地上成长起来的。
毛泽东在八七会议之后组织了秋收起义,秋收起义原定的方向是打长沙。毛泽东一看这个队伍的实力,根本打不了长沙,就放弃了打长沙计划,带领秋收起义的部队上了井冈山。
为此,毛泽东受到了撤销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处分。
毛泽东是在八七会议中被增补为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刚刚开始进入中央的核心层就被撤职,撤职原因是:让你组织秋收起义主要是攻长沙,把长沙打下来。你没有打长沙,却带着队伍上了井冈山,属于右倾逃跑。
现在我们看上井冈山这件事。就当时中国革命的现状,毛泽东上井冈山恰恰是为中国革命找到了一条极其符合中国实际的道路,但是这个开端没有任何人褒奖,得到的反而是最严厉的处分。这也再次说明了我们中国革命道路选择之艰难和中国领袖成长之艰难。
那么,毛泽东在这块红色土地搞了什么呢?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这样一条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这条正确道路,在今天很多理论概括中,红色根据地、革命政权的广泛建立,在政治上开辟了中国共产党人自己独特的理论领域,而且军事上建立了中国共产党自己的武装力量工农红军。
但是我觉得有一点讲得是不够的,正因为在广大的农村实行工农武装割据,建立广泛的农村根据地,我们党才在经济上完全摆脱了对共产国际的依赖,摆脱了曾经一直束缚着陈独秀、李立三的经济绳索,让中国革命在一定范围内能够真正独立,这是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重大贡献。
中央苏区也好,地方苏区也好,都实行了打土豪、分田地这种政策,既是红色政权政治运动的基础,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经济独立的基础。在中国共产党人最为困难的土地革命时期,我们说“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人人皆知。而中央苏区、鄂豫皖苏区派人一趟一趟给上海的党中央送经费、送黄金,我们今天有多少人知道呢?
今天我们还有不少人以为上海中央经费主要来源于苏联。当然,共产国际是提供了一些经费,但是从中央苏区、鄂豫皖苏区、湘鄂苏区等各个苏区建立之后,苏区的财政全部自给自足,苏区不需要共产国际的经济支持,苏区有独立的工商税收,有独立的田税。
苏区在这个基础上已经完全拥有了政权独立运作的模式。
红色首脑最先在发达的上海租界建立,在共产国际、苏俄的帮助下建立。红色政权最终在贫困落后的山区、边区扎根,这可以看做是中国革命一个非常大的特征。
如果当年红色首脑不集中在现代化的大城市,我们党不可能获得马克思列宁主义这样最先进的思想体系,而且也不会收获后来众多的精英的领导;如果红色武装不分散到最贫困落后的边区、山区,也就不可能得到充足的给养和顽强的战士。
所以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才讲到毛泽东道路的珍贵。毛泽东道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完全自己独立自主地开展武装斗争,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给我们揭示了什么呢?其实今天来看也是我们必须珍视的:中国革命不但要独立于敌人,而且要独立于友人。
蒋介石教会毛泽东认识“枪杆子”
为什么说真正教会毛泽东认识“枪杆子”的是蒋介石?
有这样几个关键的事件:
一个是1926年的“三二〇中山舰事件”。
一个是1927年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蒋介石在共产党人面前把枪杆子的威力表现得淋漓尽致。当时共产党怎么办?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对蒋介石的忍让实际上是对实力的忍让,对枪杆子的忍让。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不久,我们党的主要负责人总书记陈独秀十分悲痛地说,我们一年余的忍耐、迁就、让步,不但是一场幻想,而且变成了他屠杀共产党的代价。这个“他”指的就是蒋介石。
毛泽东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蒋介石背叛革命之后,自己描述自己“心境苍凉,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无奈,是共产党人对枪杆子的深刻认识,没有枪杆子,在枪杆子威逼面前,除了后退,除了让步,除了缴枪,除了把性命赔上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到了党的八七会议,中国共产党决定武装反抗,从此才真正找到了一条武装斗争的道路。毛泽东在发言里面讲:从前我们骂孙中山专做军事运动,我们就恰恰相反,不做军事运动,专做民事运动。蒋介石、唐生智都是枪杆子起家的,我们独不怪,现在虽已注意,但仍无坚决的概念,比如秋收暴动非军事不可,此次会议应重视此问题,湖南这次失败可以说完全由于书生主观错误,以后要非常注意军事,需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
毛泽东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关键来源就是他这句话: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
毛泽东剖析了中国红色政权客观存在的条件后提出,我们的主观还要加上这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才是构成一个完整形态的中国革命。
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一步一步走向成熟,最终找到一条“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正确道路。那么工农为什么能武装割据?因为白色政权之间的斗争。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那么怎么样实现农村包围城市?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蒋介石从反面教会了共产党人认识枪杆子,他使共产党人认识到必须建立自己的工农武装。
我们的政权不仅需要主义,需要人民群众的拥护,需要对中国社会特质的了解,我们还需要武装起来,就像斯大林曾经有过一段描述:“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这是中国的特点之一,也是中国革命的优点之一,这是一系列历史人物对中国革命的破解,其中毛泽东同志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至关重要。
孙中山是否曾选定蒋介石作为接班人
毛泽东不是共产国际选定的领导人,同样,蒋介石也不是孙中山选定的领导人。
毛泽东解决了“中国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这一重大命题,蒋介石实际上完成了国民党对整个中国政权的控制。这是中国近代以来两个非同寻常的重要人物身上共同的一个特点,他们都不是被他们所谓的上级组织所认定的领导人。
很多人原以为蒋介石是孙中山选定的接班人。
于是就说,接班人选错了。
蒋介石也常以“总理唯一的接班人”自居。原因是据说孙中山临终时口中直呼“介石”,情之深切,意之难舍,痛于言表。
可惜此说来自蒋介石自己修订的《蒋公介石年谱初稿》。
当年寸步不离孙中山病榻的床前侍卫李荣的回忆是:
“(1925年3月11日)至晚8时30分钟止,(孙)绝终语不及私。12日晨1时,即噤口不能言。4时30分,仅呼‘达令’一声,6时30分又呼‘精卫’一声,延至上午9时30分,一代伟人,竟撒手尘寰,魂归天国。”
临终的孙中山呼唤了宋庆龄,呼唤了汪精卫,却没有呼唤蒋介石。
孙中山1925年3月去世。该年7月1日,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所谓“总理唯一的接班人”蒋介石却既不是其中的常务委员会委员,不是国民政府委员,也不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甚至连候补委员也不是,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多大影响的人物。
孙中山至其临终,也没有指定自己的接班人。
蒋介石1905年在东京由陈其美介绍认识孙中山。但孙中山倚为股肱的军事人才,先是黄兴、陈其美,后是朱执信、邓铿、居正、许崇智和陈炯明。陈其美殉难,孙中山说“失我长城”;朱执信病逝,孙中山说“使我失去左右手”。
孙中山对陈炯明寄予厚望:“我望竞存(陈炯明)兄为民国元年之克强(黄兴),为民国二年后之英士,我即以当时信托克强、英士者信托之。”
他依靠的不是蒋介石。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未委派蒋重要的军事职务。
最先欣赏蒋介石的倒是陈炯明,他发现此人的才能绝非限于参谋方面。蒋介石在陈部干了一段作战科主任,要辞职,陈炯明竭力挽留,向蒋表示“粤军可百败而不可无兄一人”。
陈炯明说对了。最后他果真败于蒋介石之手。
蒋介石与陈炯明关系不错。1922年4月,陈炯明准备叛变,向孙中山辞粤军总司令和广东省长之职。孙中山照准。蒋介石不知陈意,还想找孙中山为陈说情。不成,便也辞职。在回沪船上还给陈炯明写信:“中正与吾公共同患难,已非一日,千里咫尺,声气相通。”
但陈炯明一叛变,蒋立即抛弃与陈的友谊,站到孙中山一边。
孙中山正是因为陈炯明的叛变,第一次对蒋介石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后来在《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序言中写道:“介石赴难来粤入舰,日侍余侧,而筹策多中,乐与余及海军将士共生死。”
1924年11月13日,孙中山启程北上。国民党党史记载,北上前两天,“总理令(黄埔)新军改称党军,任蒋中正为军事秘书”。这是孙中山给蒋介石的最后一个职务。孙中山北上至去世4个月时间内,再未给蒋介石任何信函和指令。
蒋介石1963年11月在台湾回忆说:“我是21岁入党的,直到27岁总理才对我单独召见。虽然以后总理即不断地对我以训诲,亦叫我担任若干重要的工作,但我并不曾向总理要求过任何职位,而总理却亦不曾特派我任何公开而高超的职位。一直到我40岁的时候,我才被推选为中央委员。我开始入党,到担任党的中央委员,这中间差不多相距了20年之久……”
言语之间,饱含当年的不遇与委屈。孙中山不曾派蒋任何公开而高超的职位,何人派蒋任何公开而高超的职位呢?蒋介石上台就其必然性来说,将是一部现代史著作;就其偶然性来说,则该归于苏联顾问鲍罗廷。
蒋介石在国民党内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职务,离不开共产国际这位重要人物鲍罗廷,他是第一个把蒋介石推上权力高峰的人。蒋介石登上历史舞台,给中国近代革命带来很大影响,实际上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的就是共产国际驻中国革命的总代表鲍罗廷。
前不久我们很多杂志推出了对近代中国影响最大的100人,鲍罗廷名列其中。这100人包括爱因斯坦,包括白求恩,包括很多人物,很多人对鲍罗廷是完全不了解的,但这是个对中国大革命影响非常大的人物。当时是苏联驻中国大使加拉罕把鲍罗廷推荐给孙中山,孙中山接受鲍罗廷为大革命时期的顾问,孙中山那时候还专门发布了一个委任状,委任鲍罗廷为国民党组织教练员。这个教练员跟我们今天的体育运动教练员完全不一样,他实际上是国民党改组的总设计者,是他一手把蒋介石推上中国近代史的舞台。
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如何排挤共产党人(1)
1926年3月发生的“中山舰事件”,是一个到今天来看都没有完全清理、梳理得非常清楚的事件。非常典型的事例是蒋介石指责中山舰舰长李之龙是共产党人,他要劫持蒋介石,是个反革命事件。策划这个事件的是中共,是苏联顾问团,是汪精卫。
“中山舰事件”大致的脉络是这样。
1925年8月,廖仲恺被刺,是个意外事件,令蒋介石一石三鸟。
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是个人为事件,是蒋介石一手炮制的事件,又是一石三鸟。
只不过,蒋介石将这后一个一石三鸟推后了7个月。
国民党被鲍罗廷由一个松散的组织造就为一个虎虎有生气的组织,在这个组织的全部力量转到自己门下之前,他还需要鲍罗廷的力量和影响,更重要的是时间,来消化这些力量。
西山会议派攻击他将鲍罗廷“禀为师保,凡政府一切重大计议,悉听命于鲍”,“甚至关于党政一切重要会议,概由鲍召集于其私寓,俨然形成一太上政府”,他不但不在意,反而说作为总司令,只有法国福煦元帅的地位可同鲍罗廷相比。他反复引用孙中山曾说过的话——鲍罗廷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因此,追随鲍罗廷就是追随孙中山。
他在等待时机。
时机来了。
第二次东征大捷使蒋介石军功威名如日中天。返归广州途中沿途男女老幼观者如堵,道为之塞,至汕头盛况空前。社会各团体整齐列队欢迎,民众簇拥,万头攒动。一路军乐悠扬,鞭炮毕剥,工会前导,次枪队,次步兵,次汽车,卫队为殿,连孙中山当年也没有如此之风光。
广州的汪精卫、谭延闿、伍朝枢、古应芬、宋子文联名电蒋:“我兄建此伟功,承总理未竟之志,成广东统一之局,树国民革命之声威,凡属同志,莫不钦感。东征功成,省中大计诸待商榷,凯旋有日,尚祈示知,是所祷企。”
国民政府要员站成一列,以前所未有的谦恭,向军权在握的新秀蒋介石致敬。
事情并未到此为止。
1926年1月广州举行国民党“二大”,到会代表256人,选举中执委时,有效票总数249张,蒋介石得票248张,以最高票数当选中央执行委员。
这就是蒋介石后来说的,21岁入党到40岁当上中央委员,相距了20年之久。
这一年蒋介石40岁。
会议代表中共产党员占100人左右,基本都投了蒋的票。
差的一票也许是他未投自己?起码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反而显得更加谦虚。
248强于249。
得票245张的宋庆龄在国民党“二大”讲话中赞扬东征胜利之后的广东形势:“此间一切的政治军事都很有进步,而且比先生在的时候弄得更好。”
一句“比先生在的时候弄得更好”从宋庆龄口中说出来,便是最高的夸赞。
国民党“一大”连张入场券都未弄到的蒋介石,个人声名在国民党“二大”达到顶点。
广州第一公园大门口出现一副对联,上联“精卫填海”,下联“介石补天”。
人们再也不记得还对什么人有过这种夸赞。
声名达到顶点后,他便动手了。
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来了,鲍罗廷恰巧不在。
广州的苏联顾问全部被软禁,再用“整理党务案”把鲍罗廷架空。什么叫做“整理党务案”?就是把共产党加入国民党权力核心的全部清退,尤其是把共产党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影响,全部清除。“整理党务案”完成,中国共产党人被迫退出国民党中央,被迫退出蒋介石掌握的最核心的军队黄埔党军第一军。在第一军内,要么是共产党你就退出,要么是国民党你才能够保留。国民党中央也是这样。
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如何排挤共产党人(2)
架空鲍罗廷,清除共产党,两个任务完成。
第三个就是汪精卫了。
汪精卫后来回忆:“3月20日之事,事前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委员会丝毫不知道。我那时是政治委员会主席,我的责任应该怎样?3月20日,广州戒严,军事委员会并不知道。我是军事委员会主席,我的责任应该怎样?”
他斥责蒋介石的行动是“造反”。
但斥责完之后,他也只有闭门谢客,悄然隐藏起来。
军权全部在蒋介石手中掌握着,汪精卫虽是军事委员会主席,但手里没兵,也没有办法。
4月初,汪精卫便以就医为名,由广州去了香港,再由香港去了马赛,躲了起来。
蒋介石当时指责汪精卫与中共串通要把他劫持到海外,所以他发动了“中山舰事件”。汪精卫倒不用蒋介石劫持他,自己就悄悄地跑掉了。自此,再没有人能够阻挡蒋介石攫取国民党的军政大权了。
革命斗争中并不排除充分利用矛盾、施展纵横捭阖之术,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依靠和壮大自己力量的基础上,鲍罗廷恰恰丢掉了这一点。
“中山舰事件”再次成为鲍罗廷与蒋介石的权力交易。通过这次交易,表面上鲍、蒋二人之间的信任达到了别人无法代替的程度,但鲍早没了昔日权势,成了一个摆设。蒋在北伐前夕谈到后方留守时,提到两个人可以托付,除了张静江,就是鲍罗廷,称鲍罗廷是“自总理去世以来我们还没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政治活动家”。但这位伟大的政治活动家已经开始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了。
1926年8月9日在广州与共产国际远东局委员会会晤时,鲍罗廷说出了他规划的“让蒋自然灭亡”的策略:鲍罗廷想借用北伐,用保定系来压制黄埔系。
当时除第一军军官主要是黄埔军校毕业生之外,其他各军的军官主要是保定军校毕业生,而蒋与“保定派”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鲍罗廷甚至预言只要进行北伐,保定系在中国保定军校毕业的这批人,会在北伐胜利推进的过程中,把黄埔系,就是年轻的、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人压制住。保定系压制黄埔系就是压制蒋介石,“加速他在政治上的灭亡”。
结果哪个派系也抑制不住蒋介石。保定系不行,湖南讲武堂、云南讲武堂更不行。这时的共产国际远东局,已经不信任这位权术大师了。
近代中国是个大舞台,这个舞台演绎了多少兴衰、美丑、胜败。原先默默无闻者,可以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异彩;大放异彩者,最终又在这个舞台上黯然失色。发现、提携蒋介石的鲍罗廷就在1926年到1927年一年的跌宕演变中,由蒋介石所谓“自总理去世以来我们还没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政治活动家”,变成了一个要立即捉来枪毙的“煽动赤色革命、企图颠覆政权的阴谋家”。
政治人物往往瞬息之间出现沧海桑田的演变,完成让人瞠目结舌的思维转换。
鲍罗廷不像蒋介石想象的那样复杂,蒋介石也不像鲍罗廷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个前日本士官生内心深处还是钦佩那些直面反对他的人,却深恶痛绝那些他以为要利用他的人。
当年反对鲍罗廷独用蒋介石的加伦将军回国后,1938年10月在苏联肃反运动中被捕。蒋介石接到驻苏大使杨杰的报告,还想保加伦一命,要孙科以特使身份赴苏转告斯大林,请派加伦至中国做蒋的私人顾问。但苏联的肃反运动行动太快了,加伦从被捕到被枪决仅有1个月时间。斯大林告诉孙科的,已是加伦的死讯。
想保加伦性命的蒋介石,却一直想要鲍罗廷的性命。
加拉罕当年给孙中山的礼物,是鲍罗廷。蒋介石最后给鲍罗廷的礼物,是通缉令。
周恩来如何总结南昌起义经验教训
南昌起义在军、师两级设立了党代表,团、营、连三级设立政治指导员。这一体制到1927年10月底崩溃,所有师以上党的领导人均已离队,只剩一个团级政治指导员陈毅。
军事干部也是如此。师团级军事干部只剩一个七十四团参谋长王尔琢。
领导干部如此,下面更难控制。
营长、连长们结着伙走,还有的把自己部队拉走,带一个排、一个连公开离队。
剩下来的便要求分散活动。
林彪带着几个黄埔四期毕业的连长找陈毅,现在部队不行了,一碰就垮,与其等部队垮了当俘虏,不如现在穿便衣,到上海另外去搞。
后来人们把这段话作为林彪在关键时刻对革命动摇、想当逃兵的证据,其实言之过重了。在当时那种局面下,地位比林彪高且不打招呼就脱离队伍的人比比皆是。很多走的人都如林彪所想,不是去上海便是去香港“另搞”。若说都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也许太重,起码对这支行将溃散的武装能有多大作为不抱信心。
1927年10月3日,前敌委员会的流沙会议,是轰轰烈烈的南昌起义的最后一次会议。
会议由周恩来主持。他当时正在发高烧,被人用担架抬到会场。郭沫若回忆说,周恩来“脸色显得碧青。他首先把打了败仗的原因,简单地检讨了一下。第一是我们的战术错误,我们的情报太疏忽,我们太把敌人轻视了;其次是在行军的途中,对于军队的政治工作懈怠了;再次是我们的民众工作犯了极大的错误”。
可以想见,当时周恩来是怎样一种心情。
别人的心情也是一样。周恩来报告后,“叶、贺部队”的叶挺说:“到了今天,只好当流寇,还有什么好说!”党史专家们后来解释,叶的所谓“流寇”,是指打游击。贺龙则表示:“我心不甘,我要干到底。就让我回到湘西,我要卷土重来。”
这样的表态也没有搞完,村外山头上发现敌人尖兵,会议匆匆散了。
分头撤退途中,队伍被敌人冲散。连给周恩来抬担架的队员也在混乱中溜走了,身边只剩下叶挺和聂荣臻。三个人仅叶挺有一支小手枪,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是遇到中共汕头市委书记、周恩来的老朋友杨石魂搭救,三位真是生死难卜。
聂荣臻回忆这段经历时说:“那条船,实在太小,真是一叶扁舟。我们四个人——恩来、叶挺、我和杨石魂,再加上船工,把小船挤得满满的。我们把恩来安排在舱里躺下,舱里再也挤不下第二个人。我们仨人和那位船工只好挤在舱面上。船太小,舱面没多少地方,风浪又大,小船摇晃得厉害,我们站不稳,甚至也坐不稳。我就用绳子把身体拴到桅杆上,以免被晃到海里去。这段行程相当艰难,在茫茫大海中颠簸搏斗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到了香港。”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在总结南昌起义经验与教训时,讲过几段话,“南昌起义后的主要错误是没有采取就地革命的方针,起义后不该把军队拉走,即使要走,也不应走得太远,但共产国际却指示起义军一定要南下广东,以占领一个出海口,致使起义军长途跋涉南下,终于在优势敌兵的围攻下遭到失败”,“它用国民革命左派政府名义,南下广东,想依赖外援,攻打大城市,而没有直接到农村中去发动和武装农民,实行土地革命,建立农村根据地,这是基本政策的错误”。
这就不仅是当年所说的“战术错误”、“情报疏忽”、“政治工作懈怠”和“民众工作犯了极大的错误”了,而涉及方向和道路的选择问题。
1965年毛泽东会见印度尼西亚共产党主席艾地时,也谈到南昌起义。他对周恩来说,你领导的那个南昌起义,失败以后,部队往海边撤退,想得到苏联的接济,那是“上海”,不是“上山”,那是错了。周恩来马上接过来说,是错了,主席上了井冈山,是正确的。
应该再补充一句:幸亏南昌起义的部分部队也上了井冈山。想得到苏联接济的起义部队主力,在“上海”过程中失败了。但“上山”的那部分力量,则成为了中国工农红军战斗力的核心。
对朱德同志的一些认识与非议(1)
火种保留了下来,再也没有熄灭。
为了反抗国民党的屠杀政策,从1927年4月中旬的海陆丰农民起义开始,中国共产党人先后发动了上百次武装起义。历次起义——包括规模最大、影响最大的南昌起义——都失败了。
但因为保留下来了革命火种,它们又没有失败。
这支部队后来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的重要基础,战斗力的核心。
蒋介石兵败大陆,其军事力量主要被歼于东北战场和华东战场。指挥东野的林彪,指挥华野的陈毅、粟裕,1927年10月皆站在天心圩被朱德稳定下来的800余人的队伍中。
粟裕回忆说,当时队伍到达闽赣边界的石经岭附近隘口,受敌阻击。朱德亲率几个警卫员从长满灌木的悬崖陡壁攀登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敌侧后发起进攻。当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通过由朱德亲自杀开的这条血路时,只见他威武地站在一块断壁上,手里掂着驳壳枪,正指挥后续部队通过隘口。
是朱德而不是别人,为这支失败的队伍杀出了一条血路。对这支队伍的战略战术,朱德也作出了极大贡献。天心圩整顿后,他便开始向部队讲授新战术,讲授正规战如何向游击战发展。
朱德对游击战争的认识和实践都很早。辛亥革命后,率部在川、滇、黔同北洋军阀部队打仗时,他就摸索出了一些游击战法。
1925年7月,他从德国到苏联的东方劳动大学学习。几个月后去莫斯科郊外一个叫莫洛霍夫卡的村庄接受军事训练。受训的有40多名来自法国、德国的中国革命者,主要学习城市巷战、游击战的战术。教官大多是苏联人,也有来自罗马尼亚、奥地利等国的革命者。朱德当队长。教官问他回国后怎样打仗,他回答:“我的战法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拖队伍上山’。”
十六字诀游击战术的核心出现了。
南昌起义部队南下攻打会昌时,朱德奉命指挥第二十军第三师进攻会昌东北高地。他首先命令三师教导团团长侯镜如,挑选几十人组成敢死队,追击正向会昌退却的钱大钧部。他动员大家说:“你们都是不怕死的中华健儿。可是,今天我要求你们一反往常猛打猛冲的常规,只同敌人打心理战。你们要分为数股,分散活动,跟在敌人后面或插到敌人两翼,向敌人打冷枪。要搅得敌人吃不下,睡不着,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50多年后,侯镜如回忆这一段战斗经历时说“会昌战斗中,朱总指挥我们和钱大钧作战,就采用了游击战法。敌人退,我们跟着进;敌人驻下了,我们就从四面八方打冷枪,扰乱敌人,不让他们休息。这就是‘敌退我追,敌驻我扰’”。
“在这一点上,我起了一点儿带头作用。”朱德后来只说了这么一句。
不说,也是无法否认的历史地位。
没有朱德,南昌起义的最后火种能够保留下来吗?
没有三河坝分兵,朱德也跟着南下潮汕,又会是什么结局?
历史中确实有很多东西难以预测。
南昌起义诸领导者1927年10月底纷纷分散撤退的时候,很难有人想到留在三河坝的朱德,与毛泽东一道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起义部队的主力都在潮汕溃散了,更难设想留在三河坝殿后的“部分兵力”,最后会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的中流砥柱。
历史又正因为不可预测,所以才充满机会。面对不可预测的历史,能够凭借的,只有自身的素质与信念,领导者的素质与信念,最终汇聚成历史的自觉。
对朱德同志的一些认识与非议(2)
历史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给予个人的机会极其有限。朱德从南昌起义队伍领导层的边缘走到了“朱、毛红军”的核心,最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没有义无反顾投身革命、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精神世界,无法获得这样深刻和敏锐的历史自觉。
有一句名言说,人的一生虽然漫长,但关键时刻只有几步。个人如此,集团、国家同样如此。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领导者作出关键判断、采取关键行动的那种发自内心召唤的历史自觉,不但是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的必备条件,更为见风使舵者、见利忘义者、投机取巧者所永远无法获得。
“文化大革命”时期,造反派给朱德同志扣的帽子是“大党阀”、“大军阀”、“黑司令”。朱德同志上天安门进到休息室,休息室内的军队高级将领,各大军区的领导纷纷起立,因为军队同志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总司令来了全部站起来,是对总司令的崇敬。
当时,朱德同志上天安门,北京一位著名的造反派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说:“朱德算什么总司令,你们给他站起来?”我觉得那个造反派在当年造反的时候,以为真理尽在他手,以为可以呼风唤雨,以为世界都是他的了。经过历史的淘汰,经过历史的筛选,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你那造反算什么?与朱德的地位比较起来,你算什么?历史承认朱德同志是一座巍峨的泰山,你只不过是山脚下一抔黄土而已。什么叫历史?这就是历史。什么叫历史检验?这就是历史检验。
还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有很多造反派提出要改掉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说不是八一南昌起义建军,是秋收起义建军,是三湾改编建军,所以要求把八一南昌起义的八一建军节定为九三○建军节,就是9月30日,三湾改编那天。
最后还是毛泽东同志一锤定音。毛泽东说建军节依然是八一,八一南昌起义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这一点不能改。毛泽东同志通过肯定八一南昌起义,对朱德同志、周恩来同志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进行了绝对的肯定。
当年的造反派,现在也白发苍苍了。那个见总司令不起立的人,白发苍苍了也许还不知道,1928年4月,朱、毛井冈山会师时,心情兴奋的毛泽东特地换下穿惯的长布衫,找人连夜赶做灰布军装,只为能够穿戴得整整齐齐,会见大名鼎鼎的朱德。
萧克上将回忆井冈山斗争时说,朱德在部队中有很高的威信,部队对朱德带点神秘式的信仰。这种“很高的威信”和“带点神秘式的信仰”,印证着总司令的地位。它不仅来源于中央军委一纸简单的任命,也不仅来源于红军将士在军纪约束下的服从。
共产党人在最为困难的时刻,在被追杀、被通缉、被“围剿”环境中锻造出来的坚定性,是那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能吃多少碗干饭的人永远感悟不出来的。
西方的领导科学认为领导力的形成依赖三大要素。一曰恐惧。什么叫恐惧?你不好好干我撤了你,这是恐惧。二曰利益。利益就是你好好干我提拔你,这就是利益。三曰信仰。恐惧迫使人们服从,利益引导人们服从,信仰的产生是发自内心的。
朱老总在八一南昌起义后形成了领导的核心,树立了领导的权威。他就是通过自己坚定的信仰驱散了人们内心的失望和恐惧,从而成为这个队伍当之无愧的领导人。
周恩来与毛泽东改变中国命运的谈话
我们上节讲到毛泽东同志给中央写了封信,他要留下来坚持在苏区斗争,欢迎中央再回来。当时中央的总负责人博古,非常年轻,大约28岁,看见这封信以后不知道怎么办,便拿着这封信直接去找周恩来,他说:“老毛提出不走,你看怎么办?”周恩来迅速看完这封信,跟博古讲了一句话:“我去找他谈。”
周恩来同志当天骑着马从中央所在地瑞金赶到了毛泽东同志的住地找他谈话,核心就是劝毛泽东同志跟着走。那个谈话进行了一晚上,那天晚上周恩来与毛泽东之间谈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当天警卫回忆当夜雨下得很大,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流到斗笠上,斗笠湿了,从斗笠流到蓑衣上,蓑衣湿了,蓑衣的雨水流到绑腿上,绑腿湿了,鞋子湿了。
领导人在里面的谈话迟迟谈不完。他们开门进去给领导倒水,门一开,两位领导同志一句话都不说了,就看着他们,等他们倒完水退出去,门关好了才又开始说。所以警卫也没有听见这两位领导同志在里面谈了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周恩来同志骑马返回瑞金,见到博古同志,就讲了一句话:“他同意跟着走了。”
我觉得这句话虽然非常简单,却意义极其重大,是改变中国命运的一句话。我们可以设想,毛泽东同志如果不跟着走,在苏区能保证他的安全吗?而如果毛泽东同志不走,那我们的长征是什么样的长征?红军能不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我们的结局又将如何?
恩格斯讲过一句话:“历史的必然通过大量的历史偶然去实现。”不是说社会主义必然胜利,它就是必然会成功,在这个过程中会经过许多路口,需要跨过许多急流险滩。
我们从这个问题上看周恩来,他不是对党和军队的命运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吗?而且像这样的事情周恩来终生对任何人都没有讲过。
周恩来晚年病重的时候,叶剑英元帅当时就认定:周总理肚子里要说的话很多,你们身边工作人员一定要随时准备好笔,把他说过的话一一都记录下来,哪怕在昏迷中说的话也要把它记下来。周恩来同志身边的工作人员,确实按着叶帅的要求准备好了纸笔,要把周恩来说的任何话都记下来。
结果一直到周恩来去世,警卫也好,护士也好,他们准备的笔都没动过,纸还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记录。周恩来同志一辈子都是这样以组织为核心,以组织的生命为核心,以组织的利益为核心。
他完全牺牲了自己。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讲周恩来同志的贡献,但一直都讲得不够。
周恩来同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称赞他。但也不光是称赞,诋毁周恩来的话也有,像周恩来同志的“世故主义”,周恩来同志如何如何“不讲原则”,周恩来如何“和稀泥”,这方面讲的人也很多。
我觉得不管是称颂的或者是诋毁他的人,都没有认识到在中国革命若干重大历史事件关头,周恩来同志作出的关键性贡献。当时的党中央不知道少了毛泽东的长征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当时的毛泽东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所谓的历史真实,不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安排好了的,我们走到这就是遵义会议,走到这就是延安,走到这就是天安门,没有这样的安排。全是什么?全是人的努力、奋斗、牺牲。
共产党一步一步这么走过来,在这其中周恩来表现了极大的历史自觉。他通过组织,通过协调,把党的力量最大可能地凝聚在一起,把一个散射的手电筒的光芒变成一束激光。
组织协调工作当然不光是周恩来同志一个人做的,但是周恩来同志是党内最杰出的组织协调工作者。这点,我觉得是毫无疑问的。在长征之前那个晚上周恩来与毛泽东的谈话,它的结果决定中国革命命运。
毛、周、朱结合是中国共产党的万幸
我们说中国共产党人的幸运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的结合,但不是说这个结合从一开始就紧密无间,不是说他们互相之间一点儿疙瘩都没有,一点儿矛盾都没有。
比如说毛泽东和朱德,朱毛会师之后,在关于领导权的问题上,在有关红四军到底怎么发展的问题上,两个人就是有矛盾有分歧的。尤其是在1929年红四军的“七大”和“八大”上,经过民主选举,把毛泽东同志选下去了。陈毅取代了毛泽东成为军委书记,后来陈毅到上海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朱德又成为军委的代书记。当时红军的领导工作,实际上就是朱德把毛泽东取代了。
到了中央苏区,中央局于1932年10月上旬召开宁都会议,撤销了毛泽东红一方面军总政委的职务,由周恩来担任红军总政委。周恩来也把毛泽东的指挥权给替代了。
在我们党进行路线方针政策选择的时候,有些争论,对于真正的共产党员来说,是不避讳的。比如说在红四军的“七大”、“八大”、“九大”上,毛泽东与朱德和陈毅发生了比较大的争论。在我们党发展的历程中,有过一些不成熟的阶段,正是因为有这些不成熟,它才有一个从不成熟走向成熟的过程。
当初红军内部发生比较激烈争论的时候,毛泽东36岁,朱德43岁,陈毅也就30出头。大家当时都是在一个最富有创造力的年龄。在这个年龄,大家的这种激情和见识不一定完全一样。虽然革命必然成功这个目标和信念是一样的,但是个人的思想、脾气、性格是不一样的,对形势认识也不一样,这种碰撞就是在所难免的。在那个为了理想流血牺牲的年代,领导层中间、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些隔阂,但并不妨碍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块儿使,这是中国共产党人最为珍贵的地方。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的配合是我们党的万幸。1976年,周恩来1月份去世,朱德7月份去世,毛泽东9月份去世,他们三个伟人在同一年离开。这仿佛又是历史巧合。
有的领袖为党提供思想,有的领袖为党提供意志,有的领袖既为党提供思想又为党提供意志。这种结合无法取代,无人取代。这就像什么?普列汉诺夫讲过一个问题,什么叫发起人?就是成为历史上一个重大运动的发起人。
普列汉诺夫说,只有伟人才能成为发起人,因为他们的见识要比别人远些,他们的愿望要比别人强烈一些。
但是所有伟人又都是普通人,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感情,普通人会犯普通人的错误。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普通人。他们又是不普通的,为什么他们又不普通呢?就像普列汉诺夫说的这句话,因为他们的见识比别人要远些,他们的愿望比别人强烈一些。
面对中国革命不断出现的挫折困境,面对中国共产党成长路上的艰难险阻,甚至还要面对内部的争论不休和复杂矛盾,不少人都退缩了。而毛泽东、朱德、周恩来,他们没有,他们还在继续地追求。所以我们说,中国共产党人是万幸的。
当然,中国共产党领袖集团的形成是“万幸”,对蒋介石来说,就是大不幸。
《浴血荣光》第二部分
蒋介石的大不幸是与毛泽东同时代
毛泽东领导的中国革命能取得最终成功,不是共产国际的选择;蒋介石能在一个时期之内所向无敌,形式上统一全中国,也不是孙中山的选择,他们都是历史的选择。
毛泽东、蒋介石二人,心头皆有主义,手中皆有枪杆。历史选择他们代表各自的阶级和政党,用手中的枪杆和心中的主义在现代中国猛烈碰撞,成与败,幸与不幸,都是历史的选择。
中国政治舞台上,从古至今十八般武器,蒋介石样样会使,而且每一样都烂熟于心,有硬的,有软的,有正面作战的,有暗地收服的。原本不太拿这个奉化人当回事的众多风云人物,纷纷被他如挑滑车一般弄翻在地。赶走许崇智,软禁胡汉民,孤立唐生智,枪毙邓演达,刺杀汪精卫,用大炮机关枪压垮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陈济棠,用官爵和“袁大头”买通石友三、韩复榘、余汉谋。兵力比他多的人,实力比他强的人,人才比他多的人,最后都没有搞过他,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倒下。
为什么?
1930年,蒋、冯、阎大战。阎锡山在北平第八次总理纪念周上给反蒋派打气,说蒋介石有四必败:
一曰与党为敌;
二曰与国为敌;
三曰与民为敌;
四曰与公理为敌。
被称为“十九年不倒翁”的阎锡山所言极是。很长时间之内,没有人比阎锡山对蒋介石的总结更为准确、更为精辟、更为深刻的了。
但蒋纵横捭阖,就是不败。
这对众多北洋老军阀和国民党新军阀来说,此谜也是终身不解。
就客观因素来讲,他们不明白蒋代表着比他们更为先进的势力,与衰亡的封建残余更少粘连,与新兴的资产阶级更多关系。
从主观因素来说,他们也忽视了这个人的精神底蕴。
这就是原因。
阎锡山忽略了蒋介石这个人本身。
1906年,不满20岁的蒋介石进入陆军速成学堂学习(保定军官学校前身),有日本军医教官讲卫生学,取一土块置于案上,说:“这一块土,约一立方寸,计可容四万万微生虫。”停片刻该医官又说,“这一立方寸之土,好比中国一国,中国有四万万人,好比微生虫寄生在这土里一样。”话音未落,课堂内一学生怒不可遏,冲到台前将土块击飞,大声反问道:“日本有5000万人,是否也像5000万微生虫寄生在八分之一立方寸土中?”军医教官毫无准备,稍许缓过劲来,发现是学生中唯一不留辫子的蒋介石,便指其光头大声喝问:“你是否革命党?”该事在陆军速成学堂掀起轩然大波。
1908年,刚20岁出头的蒋介石第一次读到邹容的《革命军》,而邹容已在3年前病死狱中。蒋对《革命军》一书“酷嗜之,晨夕览诵,寢则怀抱,梦寐间如与晤言,相将提戈逐杀鞑奴”,革命与造反的情怀难以言表。
1912年,已经24岁的蒋介石在日本创办《军声》杂志社,自撰发刊词,并著《征蒙作战刍议》一文。当时沙俄引诱外蒙古独立,蒋十分愤慨,“甚思提一旅之众,以平蒙为立业之基也”。
不可否认这个人青年时代一以贯之的极强的精神气质。
这个人在中国近代史上具有相当的能量,如果没有毛泽东领导的这样一个集团和这样一支队伍,中国近代史就可能属于蒋介石这个人了,没有人能弄过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蒋介石的大不幸在于他和毛泽东处在同一个时代。
剿灭共产党,是蒋介石一生追求的目标。在“西安事变”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只差了两个星期,不然就可以把红军全部消灭了。当然,这是一种错误的判断。到了解放战争的时候,蒋介石说3个月就可以消灭关内关外的所有共产党部队。最后他被赶到台湾去了。就是在台湾,他还搞“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完成”的反攻大陆计划。蒋介石一辈子就想战胜共产党,一辈子没搞成,最后败了,就败在毛泽东手下。
为何而败?是败于主义,还是败于枪杆?是败于对历史的把握,还是败于对未来的规划?蒋介石也许终生不解。美国作家布莱恩·克洛泽在The Man Who Lost China中把蒋介石一生归为运气,这在前面已经提到过。
蒋介石一辈子生活在扑灭燎原烈火的梦境之中。要说“运气”,那么蒋之大不幸,在于他与中国共产党人的杰出代表毛泽东生活在同时代。
当然,共产党人在一段时期内被他追杀、被他围剿,有很多人被他收买,叛变。好几个时期,蒋认为共产党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最后他还是真正认识到了这个党的力量。到了解放战争进行到中后期的时候,蒋介石对他的部下讲了一句话,他说,我的好学生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好学生是什么?当年蒋介石黄埔建军的时候在军校大门上贴的对联是“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他的意思是说,当年那些不为升官发财、只为事业的好学生都死光了,抗战胜利之后就剩你们今天这些人,房子、票子、车子到处捞、到处贪,整个队伍腐败了。
红军第一叛将龚楚的人生悲喜剧(1)
在所有叛变中,最为严重的就是中央军区参谋长龚楚的叛变。龚楚何许人也?
龚楚是广东乐昌人,1924年在广州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早在1925年6月,他就受中共广东区委派遣,赴广东省农民协会从事农运工作,后来又回到自己的家乡乐昌,成为在该地区有重要影响的共产党人。
1927年年底到1928年年初,朱德、陈毅率南昌起义军余部想辗转于粤北进入湖南,遇见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就是龚楚。
朱德回忆说:“我们脱离范部,从韶关北上,计划去湘南找一块根据地。这时龚楚已来到我们部队,便由他引路带我们到了宜章县的杨家寨子。”
井冈山斗争时期,有军民运动经验又有军事工作经验的龚楚,成为红四军前委委员、二十九团党代表,其威望和地位在红军中也算屈指可数。
1928年6月,湖南省委致信红四军军委,前委书记由毛泽东担任,常务委员会由三人组织——毛泽东、朱德、龚楚。有一段时期,中央和湖南省委给红四军前委的信都是称“朱、毛、龚”的。这就是龚楚当时的地位。
龚楚不但在井冈山与毛泽东、朱德建立了很深的合作关系,在百色起义时又与邓小平建立了很深的合作关系。1929年12月龚楚参加广西百色起义。起义后即宣布成立红七军,军长张云逸,政治委员邓小平,参谋长是龚楚。由于龚楚是从井冈山过来的,熟知红军的建军经验及政治工作制度,给红七军的建设的确带来不小帮助。龚楚后来担任的职务也闪闪放光:他在继李明瑞之后任红七军军长,然后是粤赣军区司令员、红军总部代总参谋长、赣南军区司令员。
红军主力长征后,陈毅起初连个明确的职务都没有,龚楚却出任了中央军区参谋长。
这样一个人物的叛变,对红军长征后中央苏区留守力量的严重影响可想而知。
龚楚的叛变出现得很突然。1935年2月,他奉命率一部分红军去湘南开展游击战争。5月在湖南郴县黄茅地区遭到粤军袭击,随后叛变投敌。陈济棠给他一个少将“剿共游击司令”的职位,调一支40多人的卫队归他指挥,要他到赣粤边去诱捕项英、陈毅。龚楚将自己的叛变隐蔽得很巧。10月中旬,他把卫队扮成红军游击队,在北山龙西石地区和粤军余汉谋一支部队假打一阵,“击溃”了“敌人”,在龙西石出了名。
贺子珍的哥哥、北山游击大队大队长贺敏学原来是中央军区司令部的科长,听说老首长龚楚参谋长拉起了游击队伍,便赶紧派人去联系。
龚楚说,他需要马上见到项英、陈毅,接他们去湘南加强领导。中共赣粤边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等人热情帮忙,建议龚楚写一封信给项、陈。信写好后,何长林也在上面签了名。特委秘密交通员很快把信送到了项英、陈毅手里。
当时留在中央苏区的这些游击队,最缺乏的就是胜利,到处被围剿。项英看到龚楚的信大喜过望,马上想和龚楚见面。他并不了解龚楚这个人,但当时陈毅对龚楚还是非常了解的。
龚楚自恃资格老,井冈山斗争时期骄傲自大,除了毛泽东,他便目中无人。毛泽东在苏区的威望无人可比。今天,他怎么变得谦虚起来,要项英、陈毅去“加强领导”呢?陈毅告诉项英,斗争残酷,人心难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去见龚楚。
红军第一叛将龚楚的人生悲喜剧(2)
就是这“过一段时间”,使龚楚现了原形。只见信走不见人来,他怕时间长了狐狸尾巴露出来,决意先下手为强,先把北山地区游击队一网打尽。龚楚果断行动,把当时规模很大的北山游击队带到包围圈内开会,贺敏学等重要干部都参加。待这些游击队员和干部觉察到不妙时,龚楚的叛徒嘴脸露出来了。
这个中央军区参谋长开始撕下脸面,赤裸裸地劝他原先的部属们投降。
贺敏学第一个跳起来,举枪边打边往外冲。他身中三弹,硬是翻滚下山,冲出包围。其余的只有八九个人带伤冲出会场,50多名游击队员和干部当场牺牲。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也是个软骨头,一看大势不好,未及走脱被捕,马上叛变。
这就是长征留下来的部队突围到赣粤边后,损失最大、性质最严重的“北山事件”。
后来项英、陈毅才知道龚楚是彻底叛变了,幸亏当时没有去见他,否则将会给革命带来更大的损失。
龚楚没有抓到项英、陈毅,不甘心。他熟悉红军活动的规律,布置军队日夜搜查,通往各地的大小道路都被严密封锁,连一些大山和羊肠小道上也设置了暗哨、密探。何长林则把与游击队发生过关系的群众统统指出来,很多人被敌人杀害。
1935年10月,龚楚引导国民党三个师向湘南游击区发动进攻,使湘粤赣游击支队受到严重损失,方维夏壮烈牺牲,蔡会文重伤被俘后壮烈牺牲。中共湘粤赣特委书记陈山负伤被俘。
就是这个“朱、毛、龚”的“龚”,虽然在红军队伍中作出过一些贡献,一旦叛变这支队伍,竟然为敌人作出了更大“贡献”。
为敌人作出更大“贡献”的龚楚,一直到1949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大陆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他当时是广东国民党一个中将的随属官员。我们党从事“农运”的最早领导人,最后当国民党中将的随属官员去了,这种变化差异太大了。
但是在1949年,龚楚面对全国解放的态势,被迫请罪。向谁请罪?向他当年在红军中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林彪请罪。
龚楚当红军的主要领导者的时候,林彪只是一个连长,级别相差甚远。但是龚楚请罪,想见一下林彪都见不着,林彪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仅仅一个师长就把他解决了。
林彪是共产党第四野战军百万大军的统帅,龚楚不过是国民党一个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林彪如何能去见他?派一个下级的下级的下级就像掸掉一只跳蚤一样,处理掉这个给党和革命带来巨大损失的叛徒。
所以龚楚投诚后觉得非常没有面子,就跑到香港去了。
降将可纳,叛徒难容。古往今来,任何政治集团皆是如此。
这一点龚楚倒是十分清楚。
他在香港写了一本书叫《我与红军》,谈起在红军中的高级人物,谈起现在新中国某某领导过去是我的同级,某某是我的下级,某某当年是如何如何……谈起自己未叛变时在中共的日子他便眉飞色舞,对时隔久远的人和事也记忆清晰,颇有几分资本的心情见诸笔端;对叛变之后,脱离红军的经历则缄口不言,避而不谈;其余的,便多是感大江东去之慨了。
毛泽东准备去与苏联接近的地方
1935年6月是张国焘人生的顶峰,张国焘在香港写回忆录,把一、四方面军会合的场面记得非常清楚。
当年,张国焘骑一匹白色骏马,在10余位警卫的簇拥之下,飞驰两河口。
当年,毛泽东率领政治局全体委员走出三里路,立于蒙蒙细雨中恭候他。
毛泽东同志什么时候出门欢迎过党内同志?为数甚少。毛泽东这一次之所以这么做,充分考虑到了张主席的地位。张主席在中共中央高层长期任职,能力、威望和实力都非常强。
会师的场面对张国焘没有震动吗?张国焘震动很大,当时很感动。
张国焘在回忆录里写道,他骑马过来,看见政治局诸位委员站在雨中恭候他。张国焘翻身下马,冲上前去和众位委员一一紧紧拥抱。当然,激动之余就发现问题了,一方面军怎么搞成了这样,人数怎么这么少?
1935年10月5日,张国焘在四川松岗卓木碉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宣布另立“临时中央”、“中央委员会”、“中央政治局”、“中央书记处”、“中央军事委员会”和“常务委员会”,自封为“主席”,并通过了“组织决议”,决定“毛泽东、周恩来、博古、洛甫应撤销工作,开除中央委员及党籍,并下令通缉。杨尚昆、叶剑英应免职查办”。“撤销”、“开除”、“通缉”、“查办”,张国焘的自信和气焰由此可见一斑了。
毛泽东讲张国焘是实力派。一、四方面军的分裂,表面看是因为战略方针的问题,到底是北上,还是南下,实际则是张国焘的作用。张国焘要求在中央委员会、中央政治局、中革军委都体现实力,中央红军指挥也应该体现实力。张国焘最终被他手中所掌握的实力害了。
一、四方面军分裂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中最严重的事件。
张国焘率领四方面军南下,走向失败,走向黑暗。
毛泽东率领一方面军一路北上,走向胜利,走向光明。
现在看是这样,可在当时历史场景中,这是何其艰难的一步。
张国焘率领83 000余红军南下。
毛泽东仅率领7000红军北上,这是中央红军当时最为严重的局面。
毛泽东率领7000红军北上,在北上途中,1935年9月,召开俄界会议,会议对当时的形势作了最严重的估计,7000人能搞多大的局面呢?毛泽东在俄界会议作出了被敌人打散的最坏设想,到与苏联接近的地方求生存。毛泽东当时甚至作了队伍一旦被打散就去做白区地下工作的准备。
那是中国革命最严重的危急时刻。
9月27日,政治局在榜罗镇召开常委会议,决定改变俄界会议确定的“首先在与苏联接近的地方创造一个根据地,将来向东发展”的方针,改到陕北去,在陕北保卫与扩大革命根据地,以陕北苏区来领导全国革命。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从1934年10月10日长征开始,战略目标由最初的湘西,到黎平会议的川黔边、遵义会议的川西北、扎西会议的云贵边、两河口会议的川陕甘、俄界会议的“与苏联接近的地方”,一直到榜罗镇会议,终于确定为陕北。
一年来无数牺牲和奋斗,不尽实践与探索,战略目标的选择最终完成。
脱离根据地一年、长途跋涉两万余里的中央红军,终于找到了落脚点。
这个过程可以用邓小平所讲的“摸着石头过河”来形容。
10月,陕甘支队过岷山,毛泽东心情豁然开朗,作《七律·长征》诗: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最黑暗的时候过去,前面是中国革命的崭新局面了。
俄界会议的决议在榜罗镇会议上很快被翻了过来。它的关键点在哪里?榜罗镇会议最终确定了陕北为我们最终的根据地,那么这又是怎么选定的呢?
蒋介石的救命恩人陈赓为何弃蒋而去
陈赓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当时有“黄埔三杰”之说,比较公认的说法是蒋先云、陈赓和贺衷寒。陈赓在黄埔毕业后一直受到蒋介石的赏识。因为陈赓在东征作战中战绩卓著,担任连长的时候就攻无不克。当时蒋介石把陈赓这个连调为总司令部的警卫连,陈赓担任连长。
1925年10月第二次东征期间,有一次第三师和广东军阀林虎的队伍相遇,在华阳附近被围,情况危急。蒋介石命连长陈赓去传令:不许撤退。几个月前蒋介石与廖仲恺曾共同签署连坐法令,规定“如一班同退,只杀班长。一排同退,只杀排长。一连同退,只杀连长。一营同退,只杀营长。一团同退,只杀团长。一师同退,只杀师长”。但第三师在敌人压迫下已处于全线动摇之中,连想杀的人都找不着。
兵败如山倒之时,蒋还站在那里大声叫喊,陈赓见状上去背起蒋就跑,一直跑至河边上船摆渡过了河,方才脱险。
蒋后来感慨道:“幸仗总理在天之灵,出奇制胜,转危为安。”话虽这么说,却也知道是陈赓实实在在救了他一命。
但陈赓从内心看不起蒋,为什么看不起蒋呢?
1949年退到台湾的一位国民党军人——一位退役后的老将领——曾经给陈赓的家里来了一封信,他说,我的老班长当年就看不起蒋,就嫌蒋介石在作战指挥间隙打开收音机听上海的股市,认为蒋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当年的陈赓是一门心思革命,进入黄埔军校。进入军校就是革命,就是解放,就是救亡。但当他看见蒋校长在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听上海的股市时,就知道蒋不是真正的革命者,不是他要跟的人,所以最后弃蒋而去。
陈赓离蒋而去时编了一个什么理由?就像我们惯常的理由一样,老母病重,需要照顾。蒋微微一笑,批准了陈赓离开。实际上蒋也知道陈赓要离开了,要走了,但是蒋没拦陈赓,知道拦也拦不住,陈赓就这样走了。
据陈赓后来回忆,以蒋介石那么聪明的脑瓜子,我编这个理由,他是不相信的,是骗不住他的。
1931年陈赓在鄂豫皖苏区作战,身负重伤,鄂豫皖苏区没有办法治好他的伤,只好把他秘密转移到上海,在一个跟我们党有关系的医院里治疗。
可是非常不巧,也非常倒霉,正好赶上了顾顺章叛变,顾顺章把陈赓给指认了,陈赓在上海被捕。
蒋介石一听说把陈赓抓了,大喜过望,下令给陈赓好好治伤,另外把他劝过来,不要跟着共产党干了,陈赓丝毫不为所动。
一天,蒋身边的人兴奋地跟陈赓说,校长要来看你。陈赓坚持不见。来人说,委员长已经走到门口了,你不见也得见。蒋介石进来后,陈赓在病房里抓起一张报纸挡住脸。蒋介石见陈赓有意挡住脸不想见他,便走到陈赓的右面,陈赓把报纸移到右边,蒋介石又走到陈赓的左边,陈赓又转过来把报纸移到左边。
蒋明白了,陈赓不想见他。蒋只有离开,跟身边人说了一句,好好给他治伤。
陈赓最终能从上海脱逃,今天,我们比较公正地审视那段历史,可以看见,是蒋介石放了陈赓一马。如果蒋介石不放陈赓,陈赓是无法脱逃的。蒋介石杀共产党人无数,连与蒋长期共事,先后任黄埔军校教育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的邓演达,本不是共产党人,只是什么“第三党”,且还有陈诚在一边说情也不能幸免,坚决杀掉。如此腾腾杀气,对被捕的共产党人来说,他的电报就是斩立决,唯独放了陈赓,为什么?
当然,一个原因是陈赓当年救过他的命,蒋还是念这个旧情的;第二就是陈赓不仅在共产党军队中影响很大,他在黄埔一期,包括二期、三期的学员中,也具有重大影响力。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是不得不顾忌的,如果他把陈赓杀了,他在整个黄埔系中的威望都要受影响。
我们从这些历史来看,比较起徐海东与毛泽东的素未谋面,坚决服从,陈赓和蒋介石则相互熟悉,陈对蒋有救命之恩,蒋对陈又是如此欣赏,如此想提拔,如此想重用,可是陈赓因心中之共产主义信仰仍弃蒋而去。中国近代以来,没有哪一个政治团体像中国共产党这样,拥有这么多的就为胸中主义和心中理想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的有志之士。这批人,他们不为官、不为钱、不怕苦、不怕死,只为主义、只为信仰便可用一生去奋斗。
首个入党的黄埔学生为何要首个退党
在著名的黄埔军校,有两个年轻人,都是早期的共产党员,最后都脱了党。
一位是国民党第十师师长李默庵,另外一位是国民党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
李默庵,黄埔一期毕业,毕业后秘密参加中国共产党。
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黄埔一期毕业,也是毕业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两人的入党时间都在1925年,都与黄埔一期中大名鼎鼎的共产党人陈赓关系极深。
李默庵19岁被陈赓带到广州陆军讲武学校。后来陈赓从该校转入了黄埔,李默庵也跟着转入黄埔。
宋希濂与陈赓是湖南湘乡同乡,17岁入黄埔军校,18岁由陈赓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李默庵是湖南长沙县人,出身穷苦,从小帮助父母卖柴、养猪,眼见穷人逃荒避难、颠沛流离,国家内战外患、水深火热,青年时就深受共产党理论的吸引。进入黄埔军校后,他便与很多共产党人发生密切联系。共产党员李之龙、蒋先云都给他很大影响,使他很快成为“青年军人联合会”的积极分子。
李默庵军校毕业秘密参加中国共产党后,与校政治部主任、中共“一大”代表包惠僧也相当熟。留军校政治部工作期间,他几乎每天晚10点都要到包惠僧宿舍参加碰头会。第二次东征时,作为第一军第六十团党代表,他又与团长叶剑英相处甚好。
宋希濂与李默庵比较起来,家境就较为宽裕,不似李默庵自幼为柴米奔忙。宋希濂中学期间恰逢五四运动,他与同学曾三合作创办《雷声》墙报,撰写声讨帝国主义侵略和军阀祸国殃民的文章。湖南军阀赵恒惕杀害工人运动领袖黄爱、庞人铨,宋希濂立即在《雷声》撰文,猛烈抨击当局。
这两个人又都在“三二○中山舰事件”后,退出了共产党。
李默庵退党最初起因于谈恋爱。他与黄埔女生队的一学生相好,经常借故不参加党组织的会议。当时他所在支部的支部书记、黄埔一期生许继慎狠批了他一顿,说:“你就为了会女朋友不参加会议。”从此许继慎不通知他开会。李默庵也心存芥蒂,你不通知,我就不来了。就这样,李默庵在无形中脱离了党组织。
这很显然是李默庵找的借口。即便许继慎继续通知他参加活动,他对共产党所组织的活动也没有兴趣了。共产党动辄强调流血牺牲,此时李默庵已从黄埔一期毕业了,从总的趋势来看,他感觉到了一种能够当官,能够发财,能够光宗耀祖的可能。作为第一期的高才生,他对在校长蒋介石麾下干一番事业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李默庵在黄埔一期自我感觉甚好,黄埔一期中有“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之说,他自己则添上一句“能文能武是李默庵”。当然,作为黄埔一期的高才生,李默庵的学习成绩、实践考核肯定都是不错的,蒋介石很欣赏他。他觉得在蒋校长的麾下,干一番大事,这是更有价值的;跟着共产党干,共产党动辄流血牺牲,有点儿受不了。
1926年爆发“三二○中山舰事件”。蒋介石要求第一军中的共产党员要么退出国民党和第一军,要么退出共产党。当时已经公开身份的共产党员250余人退出了国民党和第一军,只有39人退出共产党。
这39人中,第一个发表退党声明的,就是李默庵。
初入黄埔时,见到广州一些腐败现象,他还气愤地发誓:“不当官,要革命。”现在正式加入国民党行列,他已经不想革命,而要当官了。
出于对共产党人的了解,在和红军的作战中,他基本上没有吃过大亏。
还是老同学陈赓给了他一个深刻教训。
1932年6月对鄂豫皖苏区“围剿”期间,李默庵的第十师作为中路军第六纵队的前锋,向红军根据地核心黄安进击。8月13日在红秀驿附近,突然遭到陈赓、王宏坤、倪志亮三个师夹击,其前卫三十旅陷入红军包围,战斗异常激烈。为使三十旅免遭被歼,第六纵队司令卫立煌亲临前线督战,到李默庵师部指挥,李默庵则移至最前沿。战斗最激烈时刻红军冲到离师部仅500米处,卫立煌的特务连都投入了战斗,才保住师部。李默庵师死伤1500人以上,而且与卫立煌险些当了红军的俘虏。
从此李默庵与红军作战更加谨慎。
第五次“围剿”中,李默庵率部进至泰宁县建宁间的梅口附近时,被红军主力重重包围。他将全师两个旅四个团近1万人龟缩一处,再集中数百挺轻重机枪死守一狭小阵地。战斗于黄昏发起,激战通宵,尽管红军四面围攻,李默庵阵地也无一被突破。次日天明,红军撤围而去,李部虽有损失,但总算避免了被歼厄运。
在红军长征之后,宋希濂的三十六师加入了李默庵的队伍,共同占领了红色首都瑞金。这是我们讲的嬗变,红色首都瑞金,是被两位前共产党员带领的国民党军队占领的。
一直到1949年,李默庵在香港与44名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通电起义。不久,北京电邀起义人员北上进京。李默庵没有去。他感觉到了眼前宽阔奔腾的历史洪流,却藏下胸中千曲百折的难言之隐。他亲率国民党军队占领红都瑞金,如今又要去北京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个中滋味,实在难平。
台湾他也去不成,在香港就遭到蒋介石的通缉。
1950年11月,他举家移居南美的阿根廷。1964年秋,又移居美国。
晚年时,李默庵参加黄埔军校同学会又回来了。
能守的伍中豪与能攻的林彪
今天很多人很难记得伍中豪了。
黄公略与彭德怀关系很深,伍中豪却与林彪很像。
两人同是黄埔四期生。不同的是,伍中豪编在步兵科第一团八连,林彪编在步兵科第二团三连。黄埔军校从第四期开始,按成绩分别将学生编入军官团与预备军官团。伍中豪所在的第一团是军官团,林彪所在的第二团为预备军官团,可见伍中豪在黄埔的成绩优于林彪。
两人都是从叶挺的部队里走出来的。林彪一开始是在第四军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当排长、连长,七十三团的前身是叶挺独立团。伍中豪则是在第十一军二十四师的新兵营当连长,二十四师师长就是叶挺。
林彪参加南昌起义,伍中豪参加秋收起义。南昌起义部队编为红四军二十八团,林彪为该团一营营长;秋收起义部队被编为三十一团,伍中豪为该团三营营长。
两人一起当团长——林彪为二十八团团长,伍中豪为三十一团团长。
两人一同当纵队司令——林彪为第一纵队司令,伍中豪为第三纵队司令。
两人又一同当军长——林彪任红四军军长,伍中豪任红十二军军长。
伍中豪长林彪两岁,两人都是红军中年轻优秀的指挥员。这两个人的经历非常相像,但两个人的作战风格却是各异。林彪指挥的部队,运动速度非常快,飘忽不定。运动战和伏击战是林彪的两大特长。
据萧克将军回忆,林彪的指挥有个缺点,就是不大稳得住,利于进攻,固守就差一些。但是,伍中豪指挥的部队在固守这方面要比林彪强。两人各有优长,当时被称做红军中的两只鹰。
伍中豪能把一支部队带好,训练好。他任三十一团团长之后,该团战斗力有明显提高,能攻又能守,特别是在守的方面,比林彪的二十八团要强。
萧克将军还回忆说,伍中豪没有林彪那种架子,他是北京大学文科三年级学生,是学文学的,有较好的旧学功底。后来叛变的二十八团二营营长袁崇全也爱好文学诗歌,与伍中豪唱和。伍中豪回信说,作诗要意境好,还要音调铿锵。伍中豪讲话从容,温文尔雅。这点与林彪不太一样,林彪对文学有自己的看法,但兴趣不是很大,而且林彪平常话不多,所以萧克将军认为林彪有架子,好像不太易于交往。
伍中豪还有一个特点,非常喜欢下象棋,那个时候红军中没有一个人能下得赢他。福建长汀有位老人精于象棋,在那一带名声很大。当时,红军还没有攻占当地,相当于敌占区。伍中豪某个晚上偷偷摸进这个老人家里,专门与他下象棋。那天晚上,伍中豪在屋内与老人连走五盘棋,输了三盘,赢了两盘。伍中豪当然很不服气,最后一把推倒棋子,说3个月以后再战。
伍中豪是性情中人,非常豪爽。后来,因为下棋,伍中豪受到了严厉批评,这是伍中豪参军以来第一次被批评。
在当时,对于林彪和伍中豪的军事才能,红军中都是公认的,可惜伍中豪“出师未捷身先死”。
1930年6月,伍中豪任红十二军军长,因病在闽西长汀福音医院治疗。10月,出院归队,途经安福县遭地主武装袭击,在战斗中牺牲,年仅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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