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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春秋——华国锋下台内幕

_2 师东兵(现代)
他的心里,翻起了奔腾不息的大浪涛,脸上的肌肉也不住地跳动开了。信中的话是尖刻有力的。信的作者也不是一般人。他很清楚这里的份量。当初镇压天安门闹事的坏人时,他是首当其冲的挂帅者。也正是因为有了天安门事件,邓小平才被撤销了党一切职务,自己由政治局委员一跃而任命为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对这起事情,他从心里压根儿就是反对的。至于他在那帮天安门事件参与者的心里的厌恶程度,他也是一清二楚的,就在事件之后,他还收到过好几封点名道姓攻击自己的信,作为反革命案件处理了。现在,有人要求自己出面给这件事件平反,怎么可能呢?
  但是,事情是复杂的。对此事件,叶剑英等一大批老干部是持保留态度,他们一直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和看法。为此,他常常感到担忧和不安。他脸色阴沉地思索了一会,抓起电话,命令他的写作班子给他写讲话稿,要求他们重点突出维护毛泽东这面大红旗,决不能让任何人做损害毛泽东光辉形象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他就是去年四月七日两个决议公布后被逮捕的,罪名是"传播总理遗言"和张贴"反动诗词"。逮捕不久,他被扭回所在的工厂批斗,随后被宣布开除厂籍。这名普通工人的母亲闻讯后,神经失常触电而亡,老父亲在机床旁干活听到工厂喇叭里批斗自己儿子的声音,一走神被机床轧断右胳膊成了残废。只有十五岁的小妹妹只好中途辍学,顶替母亲接了班,挑起了养活全家的沉重担子。
  他出狱以后,工厂不管他。他只好呆在家里凝望着母亲的遗像出神。
老父亲唉声叹气,一古劲地抽烟。事到如今,他已经绝望了,实在没有多少活可说。儿子声名狼藉地回来,他就感到很满足了。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死在监狱里。
  近十个月的铁窗生活,使这个年轻人学会了很多东西。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民主与法制的重要,他在他的日记里写道:"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现代,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民主与法制,它就不会有繁荣、富强的希望,人民也不会过上真正幸福的好日子。"他还有个想法,这个想法他对自己的老子也还没有说出口:"只要邓小平复出,重新主政,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年轻人,把满腔热血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幼稚也好,可笑也罢,在那个转折年头的时代,出现这样的念头并不奇怪。
  这个青年工人的名字叫魏哓军。
  街坊邻居看到这位被推了光头的小青年大白天里在家里不出来,见了人总是低着头,就像姑娘一样地红着脸,不好意思见人。都以为他在监所里改造老实了。一位老太太背着身子对众人说:"这都是死不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害的呀,要不是他搞右倾翻案,哪里会来这么一场天安门事件?多么好的一群孩子,全毁在他手里了!"
  "听说晓军的诗词里骂的是'四人帮',没有党中央,这事迟早得平反。"
  "别瞎说,平反就是翻案,这股风还没过呢。当心把你也反进去。晓军的诗里骂的秦始皇是古代的第一个皇帝,怎么能和毛王席相比呢?"
  "是吗?我也觉得奇怪。毛主席的名字明明叫毛泽东嘛,怎么我闺女从厂里回来说天安门事件有好几个闹事的坏人骂秦始皇就是毛主席。反正这里的许多事我们也说不清,反正一切都得听华主席的就是了,反正......"
  "你就知道反正、反正、反正,我看魏晓军那孩子坐监也老实了。大门不出、二门不到,多本份哇。"
  "本份就好。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本份点不惹事呀。只要平安无事,比骑马坐轿还要好呀。"
其实,这些老太太、老头儿们都说错了。
魏晓军并没有本份了。十个月的铁窗生活使他更加痛恨这个政治环境。他出狱的当天晚上,就书写了几十张"拥护邓小平"的传单撤了出去。白天他躲在家里睡觉、看书、作家务,晚上等大家都睡下后,他便一个人偷偷出去贴标标语、撒传单......
字写的是标准的仿宋体,与他过去那歪歪扭扭的字截然不同,如果说十个月的监牢生活对他还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他逐渐练出了一手好仿宋体字。这种字体能长能扁,变化无穷,同样具备举一反三的作用。
  很快,追查反动标语和反动传单的专项任务布置下来了,有人怀疑到魏晓军头上。街坊邻居们一起冲着派出所的警察嚷:"你们吃饱了饭破不了案,就能往老实人头上栽赃。人家自从释放回家,连家门都不出,怎么会跑到广场撒传单。我们敢拿头上脑袋作担保。"笔迹鉴定,也不像。于是,魏晓军漏了网。
  直到两年后,魏晓军成了显赫一时的"西单民主墙"的大主笔。
  人们才大吃一惊:原来这娃是改名换姓的"卧虎藏龙"哇!
七、念紧箍邓小平沉思 批凡是大老粗上阵
从六十年代起,凡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名义发表的社论,都被作为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来看待。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又加了个《解放军报》,更加重了这种份量,体现了中央军委的意思。以后,两报一刊的社沦和文章就成了表达最高决策层意见的权威性喉舌,基本上成了公开的中央文件。
华国锋出任中共中央主席后,照常坚持这种惯例。
一九七七年二月七日,两报一刊发表题为《学好文件抓住纲》的社论,这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早已司空见惯的事,根本引不起什么兴趣,轻轻一翻就过去了。
但在中央的最高层,却犹如降落了一次巨大的陨石雨,它的爆炸辐射线,击中了所有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打击而且至今没有纠正的老干部们的心。正当粉碎了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的联盟,他们企图从新的中央领导人的身上探求光明、渴望解放时,社论狠狠地给他们浇了一通冷水。
正是春寒时节,凛冽的北风迎面扑来,再加上米粒似的雪花好像无数针尖刺在脸上,一会儿,脸有些麻木,手也有些麻木了。立春已过,这种鬼天气还真冷得叫人有点受不了。邓小平不停地伸手搓着脸,从院子地转了几保养圈回到屋内。
他觉得,此刻的政治气候了和大自然的温度有点相似。但这毕竟是暂时的,冰封雪冻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寒冷的日子还能肆虐多久呢?
听完广播,他又取来报纸,把这篇文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社论的作者是费了苦心的,完全是有所指,包含很深刻的用意的:
"高高举起和坚决捍卫毛主席的伟大旗帜,是我们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神圣职责,是我们团结战斗、继续革命的政治基础,是把我国社会主义事业和国际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推向前进的胜利保证。为此,我们必须作到: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当前,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要服从华国锋主席抓纲治国的战略决策。把揭批'四人帮,的伟大斗争......"
这些话,怎样听了都觉得刺耳,怎样看了也觉得不顺眼!"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就是毛泽东临终前的重大决策,照这个逻辑推下去,他们当然是要坚决维护了;彭真、罗瑞卿、杨尚昆等一大批老干部的案子,毛泽东都作过重要指示,有的是他亲手抓的案件,那他们也都要遵循了。这样下去,和"四人帮"没有打倒有没有两样?
邓小平忍不住拍着桌了站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正巧,前来北京汇报工作的许世友和韦国清来看望他。他们给他带来了南方的水果及蜜桔,一见面就百感交集。
韦国清是邓小平的老部下,早在一九二九年十二月,邓小平、李明瑞、张云逸发动著名的广西百色起义的时侯,刚刚参加共青团的年仅十六岁的韦国清就进入斗争行列,编入中国红军第七军,历任宣传员、排长、连长、军事教员、党总支书记、营长、团长等职,参加了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三至第五次反"围剿"作战,也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斗爆发后,他先后任八路军总部随营学校校长、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训练部部长、副校长兼教育长。一九四四年九月,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阵亡后,他就任第四师副师长,解放战斗打响后,他先调任苏北兵团司令员,继而又任第三野战军十兵团政委,参加了渡江和上海等战役。建国后,他应越南民主共和国的邀请,从一九五O年担任中国军事顾问团团长,率军事人员赴越,参与制定中游、东北、宁平、西北、上寮等一系列战役,为援越抗法斗争作出了重大贡献。到一九五五年后,他先后担任了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主要领导职务。党的十大上,他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
显然,此时他和许世友虽然不长居北京,但说话还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
"谢谢你们来看我。"邓小平喜出望外地拉住他俩的手:"这个时候能来看我的,不容易啊!人在困难的时候,才能识别真正的朋友,常言说:[
患难识知已 ] 嘛。"
"老首长,我们是向叶帅汇报完工作后,他提议让我们来看你的。"韦国清很老实地说,"另一方面,我们也很想念您,早就想过来看望您了。"
许世友大大咧咧地说;"我们早盼望你主持军务工作呢。叶帅年事已高,其他人太嫩,离了你不行哇。"
邓小平笑了笑,指着刚刚出来的报纸说;"有人不欢迎我重新站出来呀,他们很有点武大郎开店的味道,直怕别人冲击了他们。其实大可不必。他们也有理论,那就是'两个凡是'的方针。按照这个方针,所有文化大革命中被整错的人都不能平反。这恰恰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列宁在筹建俄国革命政党时,针对第二国际时期马克思主义处于停滞的状态,明确说:'我们决不把马克思的理论看做某种一成不变的和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恰恰相反,我们深信:它只是给一种科学奠定了基础,社会主义者如果不愿落后于实际生活,就应当在各方面把这门科学向前推进。"
他在引用这段话的时候,几次翻开《列宁选集》给他俩看,自己也看,以示证明自己这一段一直在学习马克思主义著作。
许世友说:"从我参加革命的时候,就一直听毛主席说,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看成万古不变的教条。"
"现在我们也不能把毛主席的话看成永远不再发展的教条。"韦国清说。
邓小平很坦率地说:"毛主席的话也不是句句都是真理,也有错误。林彪口口声声喊高举,说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句句都是真理。其实他本人也并不相信那是真的。这点无论如何应该纠正。"
"他说我是天安门事件的总后台,有什么根据?"邓小平的脸色发红了,声音也有点激动,他还是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焦燥不安。"天安门事件是什么性质暂且不论,就说我是总后台,显然是诬陷。无论我,还是我的孩子们,都和这个事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认识参与这个事件的任何一个人,就凭这一点,我们说
[ 四人帮 ] 是政治骗子一点也不冤枉!"
许世友说:"当时我们都不了解情况。中央和毛主席指示,说要打倒你,我们当然得听了。中央指示要各大军区和各省市开大会,通电中央拥护两个决议,我们只有照办。我在群众大会上的发言稿是秘书们写的,我只不过是照本宣读,一个字没改。现在当着小平同志的面宣布作废,希望你不要计较。"
"我不计较那些。"邓小平哈哈笑着说,"不能怪你们,一点也不能怪你们。在那种环境下,大家都是说违心话,我也说过违心的话,不说不行啊!别说我们,就周总理也说了不少违心的话。文化革命十来年,他一直在说违心话。他不那样做,连他自己也保不住嘛。"
韦国清说:"我要不是毛主席、周总理替我说话,出来保我,早让林彪、 [ 四人帮 ] 把我打翻在地了。"
"那些造反派天天找我的麻烦,要揪我,批我,还抄我的家,我就是不检查。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气得他们没办法。"说到这里。许世友突然感自己说漏了嘴,嘿嘿笑着说:"不过,有时作点检查应付应付他们还是必要的。像小平同志的策略也很高明嘛。这一次,小平你不防故技重施,再给那几个小蠢虫来几句假检查,也未尝不可。不然他们总老在会上瞎哼哼。特别是那个陈永贵,他懂个鸡巴政治,明明种地就好好的,非要让他当鸡巴什么副总理,还是政治局委员;一天就是喊口号,什么'像保卫毛主席那样保卫华主席,好像华主席就成了今天的毛主席。我看他比起毛主席来差远啦!"
韦国清也摇头:"陈永贵当副总理是不行!他四十三岁才扫盲,开会讨论撤销你的职务时,华国锋刚说完这是毛主席的提议,他就第一个举起了手说:[
毛主席说要撤销他,就把他撤的干干净净,开除了他的党藉才好呢,省得将来跳出来再害人。] "
邓小平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什么也不懂,分不清什么大是大非。他最好还是种地去,对他对党都有好处。不过,这些话绝不能外传,只是我们自己家里的关门话。"
"邓老,我们永远是听你的指挥的。"许世友说,"不管你在台上,还是台下,我对你的态度始终如一,打心里佩服。"
邓小平说:"我也是有错误的。毛主席自己就多次说过,他有些话讲错了。他说,一个人只要做工作,没有不犯错误的。又说,马恩列斯都犯过错误,如果不犯错误,为什么他们的手稿改了又改呢?改了又改,就是因为原来有些观点不完全正确,不那么完备、准确嘛。一个人能够
[ 三七开 ] 的估计,我就很高兴、满意了。这里面有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是不是否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问题。"
如果讲理论,许世友可没什么兴趣。中央发下来的那一套又一套的书,除了毛泽东的著作他还真的翻阅过外,大部分的马列的书,他基本上原封没动。那些高深的理论,他提起来就头痛。他完全是凭着朴素的阶级感情,凭着对毛泽东、对中国共产党的无限忠诚而工作的。所以毛泽东对许世友说:"你没多读几本书也好,现在是不读书的犯错误少,倒是那些自以为读了很多书,懂得了很多马克思主义的人常犯错误。因为他们其实根本没弄懂马克思主义,只会搬弄几句词汇吓唬人!"
这话也许给许世友解了围,他曾对一些人说:"别看你们是秀才,打起仗来你们不如我,就是在复杂的政治风浪中,你们也不见的就比我强!"
这话还果然叫他说准了。建国近三十年来,许多人都在复杂的路线斗争漩涡里翻了船,而他基本上稳稳当当地闯过来了。
这一回,他再一次认定:跟邓小平没错儿,这小个子打不倒,他有头脑、有谋略、有办法。毛泽东健在,他难以施展他的才华。现在毛泽东一逝世,整个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中几乎没他的对手,别看华国锋目前三权兼一身,坐到了权利的顶峰,他如果没眼,迟早要败在这小个子的脚下。所以,向军委汇报完工作后,他就约韦国清一块来看望邓小平。目的,也是为了将来给自己留条路,不至于弄得太被动了。这正是许世友的聪明之处。
同样,在他们面前,邓小平讲话也是比较随便的,他希望他们在政治局会上能够发挥作用,便进一步说;"两个 [ 凡是 ]
的提法不科学,你们要用自己的话公开批这些不符合马列主义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没有说过'凡是',为什么有些人要自封高明,提这些不科学的口号呢?所以还要看实践。"
在政治生活中,一个人如果翻来覆去老批某个东西,那肯定是这个东西给他造成的威胁深深的刺激着他。连许世友、韦国清也感到,这两个"凡是"的提法深深伤害了邓小平的心了,要不然他为什么没完没了地总讲这几句话呢?哦。那个阴影的确有可怕之处,曾经置人于死地或绝境的幽灵,即使失去了原先的法力,受过惊吓的人提起它,也会谈虎色变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八、叶帅稳坐钓鱼台 陈云萌生新意念
冷俏雪化的春天来。但是,中南海的苍松翠柏的枝杈仍然挂着细小的冰茬。雅静得更显神秘的那几个院落,这几天小轿车出出进进,表示着这里的主人的忙碌。
  尽管报刊上的宣传已把华国锋捧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深居这个中心圈的人谁都知道谁,免不了背后摇头吐舌不服气。这一点就是华国锋自己心里也清楚。
  "华主席,得赶快把自己人提拔上来。这重要,那重要,领导班子最重要。眼下要紧的是巩固政权啊!"
  汪东兴这样说,吴德这样讲,纪登奎反复强调,就连陈永贵也三番五次地提醒他。
华国锋担任中共中央主席后,唯一的副主席就是叶剑英,许多大事他不得不找他商量。而繁多的日常事务,也总要由他亲自处理才行。他既成了权力的中心,也便成了漩涡的中心。利和害总是紧密相连的。
  有些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批给汪东兴处理。这些日子,他挨个地找一些省、市的一、二把手和大军区司令员、政委谈话,了解他们的思想状况和工作表现,目的也是联络感情,以便更好地行使领导权。
  地位一变,人就要变。一些原来地位与他相等的人发现华国锋的口气有了居高临下的味道,好像他就是活脱脱的毛泽东再现。
"今天总结'四人帮'结帮篡党的教训,我们必须重申党的组织和纪律原则;个人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华国锋板起面孔,非常严肃地说:"早在一九五三年五月十九日,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就针对刘少奇、杨尚昆破坏纪律擅自以中央的名义发出文件作了批评,说:'以后,凡用中央名义发出文件、电报,均须经我看过方能发出,否则无效。'又指出:'过去数次中央会议决议不经我看,擅自发出,是错误的,是破坏纪律的。'今后我们还要执行毛主席规定的这些制度,各地发生的大事都要报告和请示我,不能任意变格。"有时汪东兴也在旁边敲边鼓:"华主席是毛主席生前指定的接班人和英明领袖,对华主席的态度就是对毛主席的态度。不要不服气,不行就是不行嘛!"
与华国锋同样,叶剑英也在频繁地找人谈话,研究下一步中央和军委的人事空缺。此刻他身上轻松多了,经常来往于西山、玉泉山和城里的小凤翔几个住处,走起路来把地板踩得咔咔响,在眼下把一切偏离正统都视为大逆不道的社会中,他却是个例外,在人们心目中,他大有姜子牙辅助周公、诸葛亮帮助刘备安邦定国的风度。因为他办事极其谨慎,行动起来也密不透风,所以到处都有机智应敌的离奇故事。
苏振华赶到西山时,正好叶剑英送走王震。王震拄着拐杖,张开大嘴和他打招呼。老头儿兴致很高,瘦骨嶙刚的脸上满面放光,银白色的头发被风吹的直立起来,匆匆上了轿车走了,好像要办什么急事似的。
"王胡子焕发了青春了,很像一个包打天下的联络官。"叶剑英说着,把苏振华引进了客厅,这里的窗台上放着两盆君子兰,正开着桔黄色的花朵,屋里温暖如春。
苏振华脱下呢大衣,把它挂在衣架上,低沉地说:"军委秘书长,我看还是罗瑞卿担任比较好些。""还有胡耀邦同志的安排问题,华主席也只让他去担任中央党校副校长的职务,很多人议论纷纷了。"叶剑英不动声色地说:"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吧,胡耀邦同志善于学习,这个职务对他来说也许是很合适的。"
苏振华说"三月份召开中央工作会议,讨论不讨论邓小平同志的问题啊?这也是群众普遍关心的事,人们眼巴巴地瞅着中央的态度,我们久拖下去不是个办法呀!"
"中央工作会议主要讨论和总结粉碎'四人帮'以来的工作,个别人事问题能定的可以定,有分歧的就要放一放。特别是华主席一时还想不通或不同意的,就需要等啊。"叶剑英胸有成竹地说:"反正有些事是迟早要办的,但现在不能勉强,刚刚进行了这么一场斗争,党中央需要先稳定一下局势,不然再乱了套,各方面的工作都要受影响了。"
接着,叶剑英和他谈起了军队系统揭、批、清的工作,谈起了对一些帮派人物的处理意见。
  苏振华的心凉了半截,脸上掠过的是一丝难以觉察的抽搐,看来叶剑英的心思也在别的问题上,根本没顾及解决这类问题。但这些事不解决,别的问题又怎么能消除呢?叶帅呀叶帅,人人都说你的智慧敏捷过人,难道果真对这号事情看不透吗?
  "你好像有什么心思?"
  "叶帅!"苏振华终于沉不住了:"民意难违呀!现在许多老干部、老同志都对二月七日的那篇社论不满呀!那篇社论你看过吗?"
  "噢,什么社论?"叶剑英的表情仍然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苏振华马上从报夹上找来那张报纸,抬头看了一下他的眼神,给他念起来:"......当前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集中表现为我们党和'四人帮'的矛盾。深入揭批'四人帮'这就是当前的主题,就是当前的纲。紧紧抓住这个纲,斗争的大方向就掌握住了,各项工作就有统属了......"
  "这话并不错嘛!"叶剑英自言自语地说。
  苏振华继续念道:"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领导我们奋战了半个世纪,经历了十次党内路线斗争,这半个世纪的历史反复证明,什么时候,我们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遵循毛主席的指示,革命就胜利;什么时候离开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违背了毛主席的指示,革命就失败,就受挫折......"
  还没念完,叶剑英就笑咪咪地说:"是不是该念那两个'凡是'了?"啊?原来叶剑英什么都知道。
  看到苏振华还在纳闷,叶剑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事情也并不奇怪,都是很自然的。这篇社论是由中央理论学习组起草的,选用了华主席的那句话。我看过这篇社论的清样,上面有汪东兴同志的批示,批示说:'这篇文章,经过李鑫同志和理论学习组同志多次讨论修改,我看可以用。'当然,华主席也知道这件事。大家先不要说了,理论上的许多纠纷,可以慢慢地澄清嘛。"
  "这事我也问过耿飚,他也摸不清具体的情况,他也有意见,说两报一刊根本没参加写作,为什么要以他们的名义发?"
  "少见多怪!毛主席在世时,从来是这么干的!李鑫现在是中央办公厅副主任,过去长期担任康生同志的秘书,他当然懂得这一套规矩。"
"大家都说,登这篇文章,等于'四人帮'没有粉碎,如果按照这篇文章的两个'凡是'去办,什么事情也甭想办成了。"
  叶剑英不声不响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就是不回答苏振华的各种提问。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数了,但这不是马上能解决的事,因为这少不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而因为某个学术或一篇文章引起一场又一场大运动的教训还少么?他不得不考虑仓促表态会引起的后果。他有他自己的主意。
  在陈云家里,同样也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和思考。
这位老政治家眯缝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身边工作人员和自己孩子们的看法。他从他们身上往往会感到一种思想上的力量,而且是向上的力量。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一张张面孔的瞬间,也是他和众人交流感情的时候。连续几天来,这篇社论罩在他们身上的阴影还是扫不掉,驱不散。陈云抽出红蓝铅笔,在那社论的几行上划了又划;
"现在,毛主席逝世了,我们要更高地举起和捍卫毛主席的伟大旗帜。这是亿万人民、一千多万党员的神圣职责,是我们继续团结战斗的政治基础,是我们进一步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华主席领导我们,继承毛主席的遗志,进行了并在继续进行着粉碎'四人帮'的斗争。经过这个斗争,捍卫了毛主席的伟大旗帜,保证我们国家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继续前进。这是华主席的伟大历史功勋。在英明领袖华主席的领导下,我们踏上了新的征途,正在做继往开来
  的伟大工作,我们要最紧密地团结在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周围,紧跟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战略部署,一切行动听从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指挥,同心同德,步调一致,牢牢抓住揭批'四人帮'这个纲,去夺取天下大治的新的伟大胜利。"
  他之所以没在两个"凡是"上划记号,是因为这两句话他已熟记于心了。
  "像这样下去,中国还是老一套,不会有一点生气!"
  "毛主席当年朝气蓬勃的东西他继承不了,恰恰晚年思想僵化、一意孤行的作风、他倒守着不放!"
  "像这样下去,文化大革命中老干部的冤案是一个也平反不了啦。"
  "小平同志站不出来,中国这滩死水永远也甭想打破!"
  "苦难的中国哟,出路究竟在哪里呢?"
  陈云听到这种议论,心中萌生着种种意念,一个政治家要是感受不到人民的喜怒哀乐及其情绪,就一定会失去与现实生活一起跳动的脉搏,其嗅觉必然越迟钝,最后被时代所淘汰。现在,人心思变,人心思动,人心再也禁锢不住了。过去那种八亿人民听一人的政治局面早该结束了。
  在这时候候,他便产生了这样的思想。人的思想总是随着人的环境和条件的改变而不断变化着。政治家尤其需要如此。
  这几天,天天有老熟人来家里串门、聊天、谈事情。对于早已靠边站的政治家来说,这也正是工作的一种方式。
  "老陈,现在该你向中央说话了!说一说小平的事,说一说天安门事件平反的事,现在全国人民最关心的就是这些......"
  "在这种情况,你要不出头就没人敢伸张正义了,你是开国元老,华国蜂也得礼让三分哪。"
这事倒不假。今年春节期间,华国锋、汪东兴等人特意到家里来拜年,说了许多祝福、保重的话,临走还一再说:"你是党的老前辈,要继续帮助我出主意、想办法呀。我初次接触中央的这么多事,还是缺乏经验啊!希望您老人家多帮助我......"
看样子听口气,华国锋并不像是虚情假意,陈云想了很久,决定给华国锋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和他谈谈心里话,对当前的各种矛盾,既不能绕着走,也不能一口气吹平,采取其他过激措施都是不可取的,只能注重现实,用谈心的方式,通过心平静气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来解决问题。
华国锋没有接电话,是由他的秘书很客气地告诉他:"华主席最近很忙,很难抽出时间来和你谈话,是不是你写封信来表达一下你的意见好吗?马上就要开中央工作会议了,那也是个机会,在会上公开讲讲也好嘛。华主席要你多保重身体。"
好长时间,陈云放不下手中的电话。
九、王胡子会上开炮 汪东兴急谋对策
  一九七七年三月十日,中共中央召开的工作会议拉开帷幕。
来自各省、市的负责人一到北京,就听到了各种传说和北京各界的呼声。有人还把呼吁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和要求邓小平复出的意见写成信件,往与会者手里寄。会还没开始,一场涉及每一个人的神经的冲突就集中到了人民大会堂那个有限的空间,各种浓缩的矛盾似乎随时都能迸出一道道闪电。
  华国锋虽然满面春风,但那浓黑剑眉下的目光还是能看出,人们的情绪并不稳定,潜在的危机存在着。当他看到坐在他身边的叶剑英非常乐观,好像一切都不在话下时,那种强有力的生气勃勃性格的力量立刻感染了他,他不紧张了。不管怎么说,他是名正言顺的党的主席,是合法的毛泽东的接班人。刚刚粉碎了不可一世的江青、张春桥一伙,谁敢公开跳出来闹事的话,一定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唾弃。想到这里,他的神态自然多了。
  他反复强调这次会议的宗旨:总结工作,进一步安排揭批"四人帮"的斗争,布置"抓纲治国"的各项国民经济目标。
  会议一进入分组讨论,预料中的矛盾立刻公开化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提了出来:
  "邓小平究竟和天安门事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人民群众悼念总理要定成反革命政治事件?"
  "'四人帮'在天安门事件上捣了多少鬼?"
  "邓小平同志究竟有什么罪?为什么不能站出来重新工作?"
  那天,华国锋参加北京组的讨论,一到会场,就和王震的目光交锋了。
"我提一提小平同志和天安门事件的事情。"王震的话一出口,会议室立刻无声无息。许多人静止不动,聚精会神地瞅着他;许多人保持绝对沉默,他们背后议论议论,跟着他们应付地随和两句还可以。当着党中央主席提意见,他们绝对没这个胆量!
"天安门事件完全是'四人帮'插手搞坏的嘛。广大群众热爱周总理,而'四人帮'极端仇视周总理,两个对立的阶级相撞必然爆发了斗争嘛。"王震说话随便惯了,无论有多少人也是那样肆无忌惮地打手势,点桌子,说的激动时便溅起唾沫星子。"为了中国革命、中国共产党的需要,让小平重新参加中央领导工作是完全正确的、必要的。现在全党、全军、全国人民都热切地希望小平同志出来参加领导工作。"
苏振华也说:"不是有句老话,'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吗?'四人帮'那么起劲地反对邓小平,恐惧邓小平,我们就应该站出来支持他嘛。"
其他人也有为邓小平评功摆好的,也有对天安门事件提出质疑的,还有马上提出要求让邓小平也参加这个会议的。
  各种发言在会议厅内回荡着,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华国锋。汪东兴等人听了很不以为然。王震看见华国锋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脸色变的有些阴沉,汪东兴的嘴角则因为愤怒而微微抖动。
  会议正在讨论中,陈云颤微微地在别人的挽扶下进来了。很多人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满怀深情地向他们致谢,点点头。
  华国锋也站起来,关切地迎上去:"您老人家也来了,请坐,请坐。"
"这么重要的会,我不能不来啊!"陈云的话稍微有些含混不清,使人听了感到有些吃力。"我身体不好,写了个书面发言,让别人代我念一念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汪东兴毫不犹豫地回答,还开玩笑地说:"你老人家说什么话都可以,不会有人抓你的辫子的。'四人帮'打倒了,'帽子工厂'和'钢铁公司'都已经解散了嘛,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句话,使刚才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扫,与会者脸上都绽出了笑容。于是,一个戴着眼镜,面目清秀的青年站起来,代陈云作书面发言:
"同志们,我认为党中央粉碎'四人帮'后面临着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对于能否把全党团结起来,把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同心同德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强国,意义十分重大。
首先,我对天安门事件的看法有这几点,(-)当时绝大多数群众是为了悼念周总理。(二)群众尤其关心周恩来同志逝世后党的接班人是谁。人民不愿意看到领导权落在'四人帮'及其同伙们手里。(三)至于混在群众中的坏人是极其少数。(四)需要查一查'四人帮'是否插手,是否有诡计。因为天安门事件是群众关心的事,而且当时在全国也有类似事件。"
讲到这里,王震又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依我看,天安门事件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是全国人民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觉悟大提高的集中表现。谁不承认这是天安门事件的本质和主流,实际上就是替'四人帮'辩护。"
汪东兴铁青着脸,微微垂下了眼睑,他认为王震这番话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很不客气的打断了王震的话:"我们会前不是规定了一条,不准随便扣帽子吗?要是可以扣帽子的话,我这里的帽子多的是!我们不能那样搞嘛。我看还是让大家把陈云同志的书面发言念完。"
  那个年轻人继续宣读:"邓小平同志与天安门事件是无关的,为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需要,听说中央有些同志提出让邓小平重新参加党中央的领导工作,是完全正确、完全必要的,我完全拥护。我国目前总的形势是好的。虽然有些困难,但这是暂时的困难。只要全党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共同商量,同心同德,经过努力,这些困难是一定会克服的,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
  整个会场的人都将视线移向了中共中央主席。会议三天来的问题,现在都可以从华国锋哪怕最简单的几个字的回答上得到结论。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汪东兴生怕他一时说漏嘴而坏了大事。他给华国锋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出会议厅,来到另一个房间。吴德看到这个情况,也找了个借口跟进来。
  "华主席,你看到了吧?"汪东兴说,"他们完全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发难,就是要继续搞右倾翻案风。"
  华国锋为难地说:"这些人很有市场,一旦搞得太对立了容易冲淡揭批'四人帮'斗争。"
  "那怎么办?我们就对他们的要求实行让步?"吴德问。
  "原则问题不能让步!"汪东兴的态度很坚决,"这关系到维护毛主席的旗帜。这面旗帜一倒,我们就面临危险的境地了。"
  "东兴说的对!"吴德说:"天安门事件是毛主席定的性,推翻了这个结论还怎么能谈得上毛主席的伟大?"
  华国锋显然没了主意,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把叶帅请过来,今晚召集政治局委员开个碰头会,统一一下思想,你们看怎么样?"
  汪东兴、吴德心里有想法,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拟了几个人的名单,让办公厅秘书局发通知。
  叶剑英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相当谨慎,他一直保持着和蔼神情坐在那儿,对谁的发言都表现出兴趣。一直等纪登奎、陈永贵、陈锡联充分发表意见;又听了李先念、李德生、许世友、韦国清等人的发言后,才露出笑容说:"粉碎'四人帮'后,政治局的会议开得民主多了,生动活泼,充分发表意见,我看这种气氛很好,是一个政党兴旺发达的标志。至于大家争论的问题嘛,我看先不要匆匆忙忙地决定,放一放,来个冷处理。请华主席在全体会议上代表中央政治局作个讲话,把大家的意见都反映出来,鼓励大家讲话嘛。有一条必须坚持,这就是必须维护毛主席这面旗帜。这是原则,不能丢,谁要是在这个原则上动摇,那就是叛徒,就是修正主义。另一方面,也要讲灵活性,允许作些让步。比如小平在承认了错误的前提下可以不可以站出来重新工作呢?我看可以考虑。总之要照顾各方面群众的情绪,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必须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群众。干革命,总是人多些好嘛!"
  看起来,叶剑英的话天衣无缝,很难挑剔出什么。但汪东兴心里揣起了疑问,他给华国锋使眼色,华国锋坐在那里呆呆地听着,毫无察觉。
  华国锋回到家里后,闷闷不乐。
  老伴是个贤慧、很本份的女人,不知他在中央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地给他端来茶点,照顾的无微不至。华国锋简单地吃了几口,推开碗筷进了卧室。
  汪东兴接踵而至,他问华国锋的妻子:"华主席休息了吗?"
  她轻轻指了指卧室,悄声问t"是不是又和人吵架啦?"
  汪东兴说:"工作中的一些争论,没事。你看看他睡着没有,如果睡着就别......"
  话没说完,卧室里传来华国锋的声音:"我没睡,你进来吧。"
  汪东兴走进他的卧室,见华国锋床前也摆满了书,像毛泽东那样侧卧在床上看《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清样。他坐正身子,叹了一口气,让汪东兴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自己也随着坐过来。
  "华主席,我想给你提个意见。"
  "请直说无防。"
  "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你不能太软弱了。"
  "你是说在那两个最敏感的问题上?"
"是的"汪东兴诚恳说:"我注意研究了一下,凡是主张给这两者平反的人,都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过毛主席的不同程度的批评的人。像陈云同志,思想一贯右倾,毛主席一贯对他有看法。这样的人说那类话并不奇怪:至于叶帅,华主席,你也不能太迁就他。"
  华国锋的眼睛盯住了他,汪东兴显得有点不大自在,但还是鼓着勇气说了下去:"我看他有点倚老卖老的味道,而且态度暧昧。本来你是党中央主席,可他的话多少包含命令你的口气,我总觉得为你鸣不平。"
  "唉,八十岁的人了,凡事能让就让吧。"
  "但重大人事问题不能让。你想过没有,一旦邓小平站出来,谁能驾驭得了他?毛主席健在,他就敢大搞右倾翻案,现在......"
  "他还敢推翻我们?"
  汪东兴结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华国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自信力。
  "不管怎么说,邓小平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说是活他也不见得能活得过我们。让他出来再干上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汪东兴大吃一惊;"你真想让他重新出来?"
  华国锋站起来,在屋子里背着手走了两三圈,好像他已作过深思熟虑似地说:"站也不能马上站,还得再看一看,不过,从长远的观点看,他出来重新工作也没有什么不好,利用他的经验把国家建设好一点也不错嘛。"
  汪东兴担忧地说:"我是担心你将来控制不了他。"
  "还有你和大家嘛。毛主席讲了那么多批评的话,都是对付他的武器。即便让他重新担负工作,也带有戴罪立功的性质。"
  "不过,你还要三思。"
  "是的,我还需要再考虑。"华国锋说:"我们还应该广泛地征求党内外同志们的意见,让大家充分讨论。我这个党中央主席,应该给大家以民主。"
  "不过,现在需要树立你自己的权威。"
  "你的话也有道理。你对我完全是一片好意。我准备在三中全会或党的十一大上提议你为党中央副主席,这样我们可以更好地为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而奋斗到底了。"
  汪东兴的声音颤抖了:"请华主席放心,我无论在任何时候也是忠于你的,我一辈子就忠于毛主席和你,以尽全节。"
  华国锋紧紧地握住了汪东兴的手,使劲地摇了又摇。
中央工作会议在热烈的气氛中开了十多天,初步决定在今年六、七月间召开十届三中全会,到八月份左右召开党的十一届全国代表大会,这意味着粉碎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四人帮"之后,中共中央权力再来一次补缺和平衡,是许多人所关心的事。这个决定一公布,把与会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又经过几次重要的碰头、商量乃至争论后,中央工作会议进入总结阶段。人们敏感地注意到,华国锋今天出场穿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宽大的玻璃窗把足够的阳光投了进来,他在叶剑英、李先念、汪东兴的陪同下,一边鼓掌一边步上主席台就座。会议厅内许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条件反射般地朝他鼓掌、欢呼,差一点喊出万岁来。
  "同志们"华国锋显得随和、慈祥、稳重,没有半点张牙舞爪的样子。"这次中央工作会议开了十多天,同志们畅所欲言,在充分民主的气氛中发表了许多很好的意见。这次会议开的热烈,开的民主,大家对我们抓纲治国的方针一致肯定,开出了团结的气氛。中央相信会后,各地的同志们一定会以新的成绩迎接党的十届三中全会和十一大胜利召开的。"
  与会者都极有兴致地注视着他,关心着他对两个最敏感的问题究竟发表什么样的意见,好多人都在低着头记录着他的指示:
"会议中,有个别同志提出了邓小平同志的问题和天安门事件的平反,我们政治局同志反复作了研究。大家都知道,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决定的,批他是必要的,不批,就不能巩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就不能顺利地坚持在无产阶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继续革命。去年四月五日清明节,群众本来到天安门去表示自己对周总理的悼念之情,是合乎情理的,但也应看到,确有极少数反革命分子插手,在大字报和反动诗词中把矛头指向毛主席,说什么'秦始皇时代已经过去','扬眉剑出鞘'想杀人,他们打警察,烧汽车,火烧民兵指挥部,打了那么多普通群众。所以性质变了。那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制造了天安门广场反革命事件。所以说,这个案不能平反!不能翻案!"
会议厅内一片寂静。袅袅青烟在沉闷的气氛中缕缕上升。华国锋的这番态度强硬而又留下一定回旋余地的讲话,马上在一些人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共鸣,在另一些人心中则引起了甚为讨厌的反感。有些人失望地摇头,也有些人用目光交换看法,小心嘀咕表示反对。吴德、纪登奎、陈永贵、吴桂贤等人眼睛里露出钦佩的光亮,许世友、韦国清、李德生等人眉心紧紧蹙起。寂静的会场上使人们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了相互间明显的对立,恰如燃烧起了没有硝烟的烽火。
华国锋拉长音调,慢条斯理而带有人为的威严说:"中央对于解决邓小平的问题和天安门事件问题,是坚决地站在维护毛主席的伟大旗帜这个根本立足点上的,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发生有损我们旗帜的问题。文化大革命是七分成绩三分错误,如不这样看,就会损害我们的旗帜。如果这个开了头,那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及其那一伙叛徒会不会跳出来翻案呀?那卖国贼林彪是不是也该翻案呀?所以,我们在座的每一个同志必须旗帜鲜明,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都必须维护;凡是损害毛主席形象的言行,都必须制止。"
对这番话,王震是有思想准备的。他脸上火辣辣的热得难受,他知道,华国锋讲话主要是针对自己的。不过他心中有数,有些内容他已经从叶剑英那里得到了讯息。目前的形势下,也只能等待了。想到这里,他嘴角扯出点笑容,只闪一下便消失了。
正当有些人感到失望时,忽然又听到华国锋说了这样的话:
"当然,中央也对邓小平的问题作了一定的复查,他同天安门事件无关。邓小平一九七五年主持中央工作期间有成绩也有错误,中央将考虑再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在适当的时机让邓小平同志出来工作"。
对这些人来说,无异于浓黑得像锅底一样的天空中,突然间蹦出一颗星星,闪闪跳跳,眨眼儿偷笑,这意味着皎洁的银盘儿就要从云缝里出来了,清水般的银河将会洗净天上的乌云,让天空重现当初的光彩。
十、胡耀邦走马上任 两助手探望小平
胡耀邦接到让他到中共中央党校任副校长的任命,已是中央工作会议后的事。
华国锋亲自和他谈话,神态大有领袖的风度:"中央党校很重要,是马克思主义向修正主义斗争的前沿阵地,毛主席的伟大旗帜必须在那里高高飘扬。中央考虑再三,认为你最合适,还能正确地对待文化大革命,正确地对待自己。到了党校以后,把学习和研究任务恢复过来。你看呢?"
胡耀邦想了想说:"我非常感谢华主席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我谈话,我没什么可挑拣的,坚决服从中央和华主席的安排。把被林彪、'四人帮'颠倒了的思想是非、理论是非,路线是非颠倒过来,的确是一件十分迫切而重要的任务,是该系统地,准确地研究马列啦。"
过去,华国锋和胡耀接触不多,对他的为人和思想、脾气都了解甚少。一九七四年他调到中央以后,和胡耀邦在开会时有过接触,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此人肯学习,有朝气,敢作敢为,办事果断,有着敏感的政治嗅觉,善于权衡利弊,及时改变初衷。
一九七五年七月十八日,中共中央派胡耀邦到中国科学院去主持工作,并要求他尽快就科学院的整顿问题提出意见。胡耀邦很快起草了一份《关于科技工作的几点问题》的提纲,他给邓小平写信说:"这一个月我是把全副精力用在这个文件上的,是拼了一点老命的。"邓小平提出修改意见后,他又很快召集人员讨论,拿出修改稿。一起送到邓小平手中。信中说:"这一篇在几个关键地方是你的指点改过的,我怀着一种渴望的心情,祈望得到你的进一步指点。"邓小平看后,再次提出修改意见,胡耀邦按照这些意见,广泛征求科学技术人员的看法,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数易其稿。到九月二十日,邓小平召集他和另外几个人前来汇报,大胆地支持他们一反文化大革命中的贯用提法,坚持整顿的这份文件,说:"不高兴你们的人是少数,希望改变现状的是百之九十五,相信这一点。最后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邓小平还风趣地说:"你们辫子也确实有一点,比我强一点。我说过我是维吾尔族的姑娘,辫子多。"
仅仅一个多月后,邓小平的"辫子"就让江青、张春桥、姚文元、毛远新等人抓住,汇报到毛泽东那里。毛泽东经过深思,下了最后的结论;"邓小平想翻文化大革命的案。他对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新生事物,横竖看不惯。他要算帐呢,他要恢复他过去的老一套,还是白猫黑猫,不管他是帝国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此人是靠不住的。"
毛泽东这些谈话,经他们整理后,成为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武器。于是,邓力群主持撰写的《论全党全国各项工作的总纲》(初稿),邓小平主持制订的《关于钢铁工业发展的若干问题》(讨论稿),胡耀邦提出的《关于科技工作的几个问题》(讨论稿)被定为"三株大毒草",是"邓小平修正主义纲领的产物",在全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批判。
这时,胡耀邦也不得不检查,表示要同邓小平"划清界线"、揭发了邓小平历次同他谈话的经过和对他的指示,声称;"我要积极地投身到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伟大斗争中来,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作到正确待自己,正确对待文化大革命。"
华国锋看到过他的检查,而且记忆犹新,所以老话重提:"文化大革命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次很好的教育。你过去写的检查还算数吗?"
"算数。我身上有很多毛病,包括错误,我一辈子都要好好学习,正确认识自己。"胡耀邦回答的很爽朗。
"毛主席说:[ 翻案不得人心 ] ,我们揭批 [ 四人帮 ],不能揭批到毛主席头上。"他们正谈话,汪东兴也来了。他也照样是一副中央首长的架势,以内行的口气说;"华主席强调这一点非常及时,非常重要。就有人揭批[ 四人帮 ] 而把矛头指向了毛主席。"
胡耀邦故意装作大惑不解的样子说:"还有这种事!不会吧?"
"有"汪东兴说:"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就不能全盘抹杀。毛主席讲那些话时我亲自在场,讲得非常中肯、严肃。还有张春桥在一九七五年春发表的《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和姚文元《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这两篇文章,那都是经过中央和毛主席看过的,就不能那么乱点名批评,只能是不点名地批评[ 四人帮 ] 的错误观点。"
胡耀邦待在那里,静静地听他们指示。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汪东兴问。
"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讲的。"华国锋说。
"那么,有了问题我再请示华主席和东兴同志吧。"
华国锋、汪东兴将胡耀邦送到门口,神情依然很严肃:"党校是个很敏感的地方,一定要注意影响啊!"
"你们放心,我会正确处理好这些事的。"
无疑,华国锋和汪东兴对自己是不那么放心的。但胡耀邦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从两个人虚张声势中,早已看出他们在中央没有多少政治基础。在清除"四人帮"的帮派体系斗争中,从中央到地方的一大批文化大革命中提拔上来的新权贵大多都受到牵连,已经调整了他们的领导岗位。他们除了依靠在文革受到冲击和迫害的那批老干部,他们根本支撑不住局面。名义上看,华国锋重权在手,但如果老干部们,特别是邓小平站出来后,局面就会迅速改观。对此,他是信心百倍的。
自从一九七一年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后,胡耀邦就对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和文化大革命产生了怀疑。过去在他头脑里曾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活跃起来了,那些东西与文化大革命的提法进行了交锋的撞击。他读了不少马列的书,他读了一些西方资产阶级批判东方共产主义的书籍。他对包括毛泽东在内的马克思主义的先哲都不那么迷信了。既然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一种理论和认识,那就必然和其他科学一样,也要经受实践和生活现实的无情检验。在实践这个法官面前,任何理论都是平等的。毛泽东的许多具体预言、结论,包括对林彪的看法,都没有经得起检验,难道他还是一贯正确的吗?难道他就不会犯错误的吗?既然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正确、错误之分,那么为什么对他的每一句话都要坚决照办,句句都听呢?
他的思想,更多地是在最近这几年的社会实践和政治斗争中,在同许多老革命家们的接触中,共同思考和争辩中形成的。他不愿追求过多的时髦,只求自己的行动和观点能够经得起子孙后代们的检验,经得起未来的检验。
谈话以后,胡耀邦就走马上任了。
赵紫阳是他心目中比较佩服的一位实干家。他到四川几年,改变了那里的农业面貌,传着"要吃粮,找紫阳"的谚言,不容易啊!在中国这样一个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的土壤中,能够得到人民发自肺腑的称赞,没有真正过硬的本事是很难达到的。但是,赵紫阳得到了。
"紫阳同志,群众对一位领导的评价,光看在台上时的颂词是不算数的。更重要的是他下台或死后人们对他的态度。那时候的结沦才是赤裸裸的,也是无可争辩的。"胡耀邦捏紧拳头晃悠着说。
"我承认,任何伟大的领导人都要接受实践和历史的检验。我没想到毛主席会这么快就被人民所正确认识。"
"噢,什么意思?"胡耀邦伸手点着他的脑袋,开玩笑地说:"你这话可是违反两个 [ 凡是 ] 呀,有损毛主席光辉形象。"
"没关系,我们彼此都一样,我想你不会去打小报告的吧?"
"你就那么相信我?"
"我要不相信,就不来和你同流合污了。"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赵紫阳问:"中央最近又有什么消息吗?"
"你是指哪一边?你都听到看到了,他们在拼命阻挠小平同志出来工作。对陈云也抱有戒心。我看吴德是别有用心,他想当人大委员长。汪东兴的思想僵化了,开口闭口毛主席,言必称过去老一套。"
"老一套是不灵了。换句话说,毛主席自己能用的办法,我们就不能简单套用。每个领导人用什么方法,得根据他自身的素质和水平决定。所以我看到了他的悲剧。"
"一定是悲剧吗?"
"如果识时务点还可以。不顺应潮流就一定会走向反面。"
"我想问你,现在中央里,你最崇拜哪个?"
"我得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最佩服小平。"
"看来我们是所见略同了。"
"你说的是心里话?"
"要不怎么会来拜访你?"
"什么意思?"
"请你一块去看望一下他。"
"这个时候去见?"
"等他站出来以后再看望他,就有溜须拍马之嫌,我可不愿意落那样的名声。再说,到那时再求见就不那么容易了。此时拜访最好。"
"你是说现在就去?"
"怎么样?说干就干嘛!"
胡耀邦马上抓起电话联系,很快就定妥了。他摘下风雨衣,笑着对赵紫阳说:"今天可就要沾你的光喽,坐你的车去。"
"给你省下汽油啦!"
邓小平正在考虑给华国锋和党中央写一封信。看来,还是承认自己犯有错误,硬撑是过不了那一"关"的。华国锋、汪东兴他们扣得很紧,非要自己说几句检查的话不可,就像当年毛泽东对待自己那样,如果自己不保证永不翻文化大革命的案,他是决不会那么痛痛快快地让自己重新站出来工作的。现在他还是如法泡制,不过,一定要来点更为科学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赵紫阳来看望他的电话。这当然是好兆头!
一年多的光景,邓小平衰老了许多。他还是浅眉,眼睛不大,目光很锐利。额头上的线条十分有力,身板直,带有那股虎气,怪不得有些干部很怕他,他那股气势的确有点咄咄逼人。
"我们不是初交,算老相识了嘛。"邓小平握着赵紫阳的手说。
"你是个社会主义的实干家。中国这样的大国,就得有你这样的实干家才能干好,噢,还给我送来这么多家乡的土特产,我得好好谢谢你!"
胡耀邦在旁边说:"紫阳同志也在呼吁,要求你重新站出来工作。"
邓小平说:"谢谢大家。看来,光靠一两个人是改变不了这个局面的。非得大家一起努力不可。就是我站出来工作也得靠你们,发挥你们的作用,我已经老了,你们起码可以再干二十年。中国应该在你们手里建设好。"他的口气,他的神情,他说的内容都显示出他对自己力量的充分自信。
赵紫阳受到了鼓舞,他说:"现在主要是思想不够解放,我们迫切需要从停滞的、凝固的、僵化的精神状态下解放出来,这样才会出现有力的行动,而且必须有足够有力的行动,才能改变一个局面。功到自然成,这个功,就是大家的努力,急性病是不行的。"
这些话正说到了邓小平的心里,他望了胡耀帮一眼说:"其实,你们在一起搭班子是最好的。将来我要工作了,是会向中央建议的。"
"其实,紫阳同志来北京,可以直接到这里,不要耀邦引见也可以嘛。我们都是朋友了,我从你们身上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主要是请你指导我们。"
邓小平微笑着说:"彼此互相帮助吧。"
"现在,我们越来越感觉到,你出来主持工作已经成了刻不容缓的大事,越早,中国革命越主动;迟了,只会使革命受损失。"
邓小平并不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他对华国锋、汪东兴等人拖延部署已经流露出脑火和不满的情绪,但并没有发作。他懂得在自己处于明显不利的条件时如何应付上下左右的关系。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他表现出足够的火候。
他说:"我准备再给华主席写封信,对他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讲的一些宽松话表示一下我的态度,我对将分配的工作是无所谓的,让干什么都行。不过我得强调一条,这就是:我们必须世世代代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把党和社会主义的事业,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事业,胜利地推向前进。我这话是具有双关语的。"
"华国锋不一定能理解。"胡耀邦说。
邓小平笑了:"只要历史理解就行。"
这时,赵紫阳才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邓小平不但是个能处理各种政务的活动家,也是一位具有深谋远虑的战略家。过去有些人的确太小视了他啊!就是现在依然有人还在犯同类型的错误。
十一、李先念"舌战群儒" 华国锋夜访旧居
邓小平四月十日写给自己的信,华国锋拖了好几天才看到。
  对邓小平在信中写的那些拥护、赞颂自己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邓小平在信中请求将他的两封信在全党公布,华国锋看来他是大有誓言在耳,请党监督的意味,表示他要言必行,行必果。
  这就算检查吗?
  华国锋指示全党正在传达中央工作会议的精神,其中也包括自己让邓小平在适当时候出来工作的许诺。这还需要在最高层统一一下思想,不然肯定会引起干部队伍中的广泛的不满情绪和思想的混乱。
  本来他想把这个问题再拖一、二年后讨论,但有些老同志步步催逼,包括邓小平也不断询问,他们都有点急不可待了。这使得华国锋实在感到心烦。
可以说,为了邓小平重新站出来工作,有的软硬兼施,什么话都说了。当然总的来说是央求我,好话多,称赞的人多。这一点是很清楚的。看来不同意他们是不行了。问题在于,邓小平站出来以后分配什么样的工作?汪东兴在给他送文件的时候说:"只能有两种选择:一是给他点室内工作,别让他出头露面,这是最佳安排;第二,如果实在顶不住,可以让步到恢复他的副总理职务。其他的千万不能给他了。那个人一旦羽毛丰满可是不得了。"
  四月二十日,中共中央召开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会上,华国锋强调大庆是用革命化统率工业化的典范,要求在第五个五年计划期间全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企业办成大庆式企业,还要求石油部门要为创建十来个大庆油田而奋斗。
  会议期间,华国锋把李先念、汪东兴、吴德、纪登奎、陈锡联、吴桂贤等人召集起来,研究邓小平的安排问题。
  华国锋主动提出:"小平抓工业经验比较丰富,是不是就恢复他的国务院副总理职务,分管工业。他在党内、军队的职务就不要恢复了。"
  吴德说:"就这也恐怕全党有意见呢。这就安排够高了!"
  汪东兴说:"最好先给他挂个顾问空职,看看他的表现再说。如果还搞翻案,立即打下去。"
纪登奎沉吟着说:"邓小平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上上下下都有一批人。我担心他现在把话讲得天花乱坠,到时间说话不算话,那危险可就上来了。"
李先念在大家议论的时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总的来说,事情正在向健康的方向节节发展。这些文化革命才发展起来的新权贵们从过去的不同意邓小平出来,到允许他参加工作只是在安排职务上嘁嘁喳喳,说明他们正在步步溃败。所以他更不愿意在公开场合下说什么了。虽然公开场合他不谈邓小平的事,但却能从感情上理解他的心情,并对他始终抱着毫不动摇的信任。所以当华国锋直接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说:
  "邓小平从来没有对他的职务想得那么多,他信中只说中央怎么安排都行,所以,我们不该用自己之心度别人之腹。我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干多少年?归根结底还是要把权力交给你们的。邓小平站出来也好,就算恢复了他的全部职务也罢,还不是为你们年轻同志扶犁拉套,为将来的国家建设打点基础吗?所以我说大家还是想远一点好,不要把眼光看得太近视了。"
  这么一说,反而把有些人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再也无话可说。
  华国锋试探地问:"先念同志,我们还是坦率地说,你认为小平的工作到底怎么安排才好?
李先念说:"中国有句俗话'让喜者更喜,愁者更愁'。既然让小平同志出来工作,就干脆让他甩开膀子大干一番嘛,干嘛非要给他留上一条尾巴,让人家很不舒服地工作呢?华主席,从小平同志的两封信中可以看出,他对你是很尊重的。你也应该信任他,'四人帮'及其派系人物特别恨他,也是怕他出来协助你。他出来协助你,不是更可以镇住局面吗?"
"你的意思是......"
  "恢复他的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让他轻装上阵地干。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毛主席上了'四人帮"的当了!"
  李先念不说则已,一说便把人们弄了个瞠目结舌。
  好半天汪东兴才说:"我不同意先念同志的意见。这么说,邓小平好像一点错误也没有了,反而成了功臣,这不是科学态度。"
李先念心平气静地说:"有错误就应该像'四人帮'那样往死里整他?如果是那样,我看我们谁都免不了遭此厄运。大家都承认小平在一九七五年干的不错,为了纠正'四人帮'的错误,只有他敢和他们对着干。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斗争,也许倒老霉的是我们这里的任何同志。大家记得主席刚逝世。'四人帮'就想拿上华主席开刀,这段历史我们千万不能忘记啊!"
吴德连连摇头:"纠正'四人帮'的错误不能连他们正确的东西也反掉。邓小平的问题一风吹是不合适的,也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怎么向全党交代?"
  "这个能成为理由吗?"李先念说:"请问吴德同志,全党究竟有多少人了解事的真相?不都是听了'四人帮'主持下的报纸上那么宣传吗?那能起多大的作用?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人民就行了嘛,如果连这点气魄也没有,还怎么谈得上把'四人帮'颠倒了的是非再颠倒过来呢?你们说不是这个道理?"
  在李先念的提问下,其他人谁也不愿意站出来和他正面交锋。一时都沉默下来。
  一连几天,华国锋,心里七上八下,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天空也和人一样,连续几天阴沉沉的,但是,人们却是盼望着春天的到来。当春雷像打鼓一样,闪电要撕破长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大地都发颤了。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准备,细密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流,连成了千万条线,直冲而下。
  华国锋披着风雨,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丰泽园,望着毛泽东的故居好一阵沉思,接着又到了他晚年的二○二大院,如同塑像一般站立在风雨中巍然不动。是的,这时他的心境比这大自然中的雷电交加更加激荡。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海潮般地袭来,又像雷电一样撞击着,茫茫大雨一样无边地浑浊地展开着。
  汪东兴和陈永贵终于跟着秘书找到了他。
  "华主席,这样会着凉的,回去吧。"
  "你们别管我,我的头脑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这些事。"
他的固执使他们着了急,工作人员赶紧找了一把雨伞,替他打着。他长叹一声,进了毛泽东临终时居住的那间屋子,又进了他的书房,指着一排沙发说:"当时毛主席就坐在这,我坐在那边,毛主席给我亲笔写了'你办事。我放心'这六个大字。"
  这已是八亿中国人民家喻户晓的事。陈永贵当然更熟悉内情,他不止一次地听华国锋讲过那段故事的细节。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毛泽东那张条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竟开口说:"华主席,让我们看看毛主席给写的那六个字吧。"
  "怎么?你不相信这件事!"
  "不,不......"陈永贵有点慌乱,躲闪着他的目光说:"我怎能不相信这件事呢?我是想要亲眼看看毛主席写的这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缅怀一下毛主席的伟大战略决策呀。"
  "唉,这个时候提那要求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汪东兴说。
  华国锋笑了笑,说:"毛主席亲笔写的这几个字暂时谁也不能看,我要亲自珍藏。让它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关键的作用。你们明白我的用意吗?"
  "我懂。"汪东兴说:"这就好比过去皇帝的遗诏,在对付乱臣贼子时方才发挥其独特的作用,现在人心隔肚皮,我们不得不防他们。"
  陈永贵马上说:"听汪主任这么一说,我完全明白了。华主席亲自保存着毛主席这几个字的手迹,的确有极其重要的伟大意义。"
华国锋叹了一口气:"是啊!过去有毛主席为我们掌舵,老人家健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好对付,无非听毛主席话就行了?毛主席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嘛。现在不行了,毛主席离开了我们,永远地走了。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拿主意。难啊,难啊!同志们,我这才体会到,我这个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国务院总理不好当呐。"
"华主席,你不要着急,有大家在,我们全都听你的,你说谁不行,咱就批他个狗日的。"
"唉,事情也不那么简单。中央各种关系复杂,不考虑得周到一些,不行哪!"
  汪东兴说道:"华主席,不管别人说什么,其实都得由你拍板。毛主席定下的这个规矩就是不能破除,不然谁都不能听你的,各吹各的号,各弹各的调,怎么行?他们主张恢复邓小平的全部职务,你就是不同意,看他们怎么办!我就不信他们敢造反!"
  "万一他们在十届三中全会上发难怎么办?"
  "学毛主席的办法嘛。"
  华国锋想了想,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啊!刚刚粉碎了'四人帮',全国的局势还不太稳定,党中央再发生内乱不好,影响不好。"
  "共产党的哲学是斗争的哲学。党内有斗争分歧是正常的。"汪东兴说:"其实话又说回来了,斗争、矛盾这是客观存在,你想避免也避免不了。你不斗他,他就要斗你。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你想避免也避免不了。"
  华国锋苦笑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也没那么严重。包括邓小平在内,他们还是拥护我的嘛。"
"哎呀,你如果否决了他们的意见,他还会拥护你吗?现在他需要你,不得不来这一套啊!一旦到了他羽毛丰满的地步,一切都晚了。"汪东兴说完这些话时,眼圈都发红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华国锋此刻的脸色稍微有点发白。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长廊口,他看到外面的雨水鞭打着大块玻璃,发出唰唰的响声。屋里静了下来,好长时间没有一丝反映。这时,外面隐约传来轿车的喇叭声,华国锋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们该回去了。"
汪东兴话还没说尽,刚张开口,华国锋便打断他的话:"更多的话不要讲了,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华国锋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四月二十八日是叶剑英的八十大寿。还差两天,华国锋给他打去了电话:"叶帅,马上就是你的八十大寿纪念日,要不要我们去为你祝寿呀?"
"不要;不要。"电话里叶剑英的声音非常清晰。"毛主席早就规定不让祝寿,不搞个人崇拜。我看还是免了吧。一切纪念性的东西都不要搞,还是全心全意抓工作。自从《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出版发行后,全国都掀起了学习的高潮。我们要抓紧这个好形势,扩大战果啊!"
  "我的那篇《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进行到底》的文章,你看了吗?中央计划在五一劳动节这天发表。我提出这么一个观点,即贯穿《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根本思想,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这是一条清楚的、明确的、正确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你看了有什么意见吗?"
  "文章写得很好。华主席你在学习和运用毛主席著作方面,的确是全党的模范。这点我要向你学习啊!"
  "华主席啊"叶剑英的声音稍微变了一点调:"你现在是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中心,地位变了啊!不管老的少的中年的,他们都是你的臣民啊!所以我想提醒你一句,说得对了供你参考,说错了全当我瞎说,好不好?"
  "请叶帅指教。"
  "我的意思是建议你多听各方面的意见,特别多听听老同志们的意见。他们经验丰富,阅历也多,他们包括小平同志,都没有野心,都不会和你争什么,都是为着一个目标即建设四个现代化的中国。"叶剑英的话语十分诚恳。"至于有些人就不一定了。他们和你年龄相当、资历差不多,如果搞的不好是会出问题的。"
  华国锋一怔,头皮一阵发麻。
  叶剑英又说:"现在大家都说拥护你,有真拥护的,有假拥护的,还有三,心二意喊口号的。所以头脑要清醒呀。不要让别人利用你去达到他们的目的。小平、先念、陈云都说你老实,恐怕你上别人的当。当然,这些话我只是供你参考。丝毫没有强加于人的意思,一切大主意还是由你来决定。我全心协助你。"
  华国锋听了这些话,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十二、祝寿宴众老帅吟诗 晓利弊徐向前进言
叶剑英八十寿辰时,并不是没有纪念,而是不搞那种大规模的活动而已。这位深谋远虑,经过半辈戎马生涯的政治家,军事家,很会讲究实效。
他没有多通知什么人,只邀请了邓小平、王震、粟裕、聂荣臻、徐向前、杨成武、余秋里这几位将帅到场。到了这个日子,有人专门写一首'竹筒诗",请齐燕铭书写,由王子野用篆体镌刻于竹制的笔筒上作为寿礼献给了他。
写的诗是:
新功垂宇宙,远望好文章。
屡挽狂澜倒,重扶治国纲。
琴心舒剑胆,磊落见肝肠。
愿祝南山奢,千秋日月长。
叶剑英自己也写了一首《八十书怀》的诗,情不自禁地吟诵道:
八十毋劳论废兴,长征接力有来人。
导师创业垂千古,侬辈跟随愧望尘。
亿万愚公齐破立,五洲权霸共沉沦。
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
他回顾着自己一生跟随毛泽东南北转战的征程岁月,又看到今天这样喜庆成功的形势,他是感到欢欣鼓舞的。至于今后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他没有去想,但他坚信是光明的。正像毛泽东经常讲的那样:"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作为跟随毛泽东半个多世纪奋战不息的将帅,他并不想去破坏自己的这个形象。这个形象对他来说始终是感到自豪的。
后海名曰海,其实不过是条小河。但这里的水是碧绿的,水面上飘荡着荷叶和水草。在夕阳的映照下,水面上起了万道波纹,又像是万条银色的白鱼在海中跳跃嬉闹,鳞光熠熠,还真有一点梦幻境界。它的背后,有一座青砖砌成的大院,名目小凤翔。这里就是叶剑英在城里的宅落。当月亮的轻纱罩在北海水面上的时候,院子里欢声笑语传了出来,呈现了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王震夫妇、余秋里、杨成武、聂荣臻夫妇和徐向前等陆续来到,紧紧握着叶剑英的手,围在他身边,齐声祝寿。
"活了八十了,我已很满足了。"
王震连连摆手说:"不老,不老,像你这样的身体,活到一百岁是不成问题的,我敢打保险。"
"活那么大干什么呀,让人讨嫌。"叶剑英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乐得合不拢嘴。
聂荣臻也说:"我们就是要好好地活着,活得寿命越长越好。有人盼望我们死,我们却偏不死!"
王震又说:"老子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我们不坐坐就死,那不便宜了'四人帮'那帮摘桃派!"
徐向前也说:"对!祝叶帅健康长寿,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好好为党活着,争取都超达百岁大关。"在人们的一片叫好声中,他拿出一张纸,说:"我给叶帅写了首贺诗,写得不好,请大家指正。我念啦:
吕端当愧公一筹,导师评论早有定。
当年英豪劲倍增,八秩犹似四十前。
射虎屠龙宿有志,二三鬼神一扫光。"
叶剑英抱拳作揖道:"惭愧,惭愧,实在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哪。"
"爸爸,也把你的诗拿出来吧。"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吸引了人们,在座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她。客厅墙角忙服务的工作人员也相互低语介绍。她就是聂荣臻的女儿,黑色的眼睛,秀气的圆脸,苗条的身材,处处充满青春的活力,尤其是处在这些老将帅之中,更显示出她在年龄上的独特优势。
聂荣臻拍着女儿的肩膀说:"本来我想在大家都走后把拙作留给叶帅斧正。既然秘密已被捅破,我也就不怕丢丑了。"他刚把口袋里的一张大纸掏出来,就被女儿抢过去,很有节奏感和音乐韵味地念了起来:
"揭竿羊城五十年,风雨齐州步履艰。
川西传讯忠心耿,京华除害一身胆。
行若吕端识大事,功成绛候有愧颜。
八秩寿翁犹继志,旗展神州贺新天。"
徐向前翘起大拇指:"这首诗写得好!写出了叶帅的丰功伟绩,不隗是今天的上乘之作。"
在人们的称赞声中,工作人员已经摆好了瓜果梨桃和酒宴佳肴。同时家人和孩子们也端来了寿烛。在轻歌漫舞般的音乐声中,庆典的一切准备都已好。
"开始吧!"
"等一等,还有一个人没到呢。"
"谁呀?"
"不要问,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叶剑英的话音刚落,马上就传来了人们早已熟悉的那个四川口音:"我来了!"
人们一回头,几乎吆喝起来。
只见邓小平在女儿的陪同下,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还是小平头,穿着灰色中山装,圆口布鞋,满脸笑容,进门也朝叶剑英抱拳;"今天是叶帅八十大寿,我特意祝贺你长命百岁!"接着又对众人说:"老帅们都在这里盛会,我也来祝贺。"
叶剑英迎上去拉住他的手,高声说:"你也是老帅嘛,是我们老帅的领班呢。"
邓小平说:"我这个领班倒了,还需要你来拉一把啊!"
众人立刻说;"不是拉,而是全力以赴地要保你起来。"
聂荣臻说:"我们愿意作你的后盾,坚决保你。"
杨成武说:"我只配当个马前卒。"
邓小平笑着对叶剑英说:"你听了吧?这些将帅都是保我的,你保不保我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粟裕-到,宴会开始。
邓小平和叶剑英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人们很自然地围拢了个圈,桌子上的寿烛点着八根蜡,红红的火苗,象征着叶剑英已经走完了八十年的历程。他和家里人刚要吹,小平连忙制止他说:"别,别。怎么插了八根?再插一根嘛。"
  "为什么?"
"九根表示长乐,象征着我们的叶帅还要长久地和我们在一起。"
又是一阵热烈的赞成声和欢笑声,聂荣臻的女儿从叶剑英的女儿手里接过寿烛插在正中间。这时才由叶剑英和孩子们开始吹。邓小平等人也帮着吹,叶剑英双手抱着邓小平的肩头说:"毛主席就称小平同志是个好军师,可惜主席后来还是不信任这个军师,所以老人家晚年无比凄凉。我们见他都不那么容易,更别说在座的同志了。现在,我极力向华主席建议把小平同志二次从'山上'请下来,他基本上答应,到时候还得诸位多捧场啊!"
聂荣臻说:"这没问题。我们都是老战友了,谁还信不过谁呀!到时候只要叶帅一声令下,这些将帅们哪个帐下不听令?"
邓小平问:"现在对我的出来,还有没有反对派呢?"
"什么时候也有反对派嘛。"叶剑英说,"这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华主席思想通了,什么人也阻挡不住。我担心他身旁有那么一个人,经常给他出坏主意。"
聂荣臻:"谁?"
邓小平忙摆手:"今天不点名,只让大家猜,谁猜着就算谁的水平高!"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搞政治的头一条就是善于识别人,好人歹徒一眼能看清。过去,我早就指出'四人帮'不是好东西。但毛主席总是护他们。为了他,我也是投鼠忌器,才落了大难。我料定他们没有好下场,反正他们不倒霉在这个人手里,也得倒霉在那些人手里,终于他们还是叫叶帅把他们逮着了,叶帅是功高第一。"
"不敢当,不敢当。"叶剑英说,"实事求是地讲,华主席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的,还有东兴同志。"
"这个你就不要谦让了,应该当仁不让!"邓小平说:"如果没有你亲自坐镇,没有你当机立断,我看再有十个其他人也是不行的。"
杨成武说:"完全正确!"
他们一边碰杯,一边议论当今政治。几个将帅相劝几杯后,叶剑英脸上便泛出红光,他略有醉意地对大家说:"我年事已高,虽然身体还可以,但毕竟不如你们,也不如小平同志了,我极力向华主席推荐小平同志,他文武双全,的确人才难得。几次大难不死,既有人为,又有天意啊!今后就由小平同志扶助华主席抓纲治国,我得退下来打边鼓了。"
邓小平说;"那不成,你得当后盾。"
叶剑英笑了:"只配为你摇旗呐喊。"
徐向前一直没多喝酒,默默地品味着刚才他们的话,似乎明白了叶剑英为什么特意把这几个将帅们乘寿辰之日请来与邓小平见面的原因。他突然想到,除了已逝世的毛泽东外,当今政治舞台上恐怕没人能真正成为邓小平、叶剑英这两个人的对手了。他们几乎把政治权谋炉火纯青地渗透到了一切地方,运用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深刻的意义。
回到北海后门他自己的住处后,工作人员告诉他;"华主席已经打来好几次电话了。"
徐向前一怔:"你没告诉他我到那里去了吗?说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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