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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宫本武藏(下册)

_28 吉川英治(日)
"我来送信的,结果迷路了。"
"这么说来,你白天就出来喽?"
"不。"
伊织摇摇头,现在他的心情比较平复了。
"我从昨天就出来了。"
"你已经迷路两天了啊?"
阿通一阵怜悯之情,脸上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了。
阿通又问他。
"你要送信去哪里?"
伊织好像在等阿通问他,立刻回答。
"柳生大人家。"
说着,从怀里取出自己拼命保护而揉成一团的信。他借着星光看信上的文字。"对了,我要把信送到柳生家中的木村助九郎先生。"
唉!伊织为何没将信给对自己如此亲切的阿通看一下呢?
是他尽责的表现吗?
还是命运在冥冥之中捉弄人呢?
伊织手上所握的那团书信,对阿通而言,简直比牛郎织女星更为珍贵。她万万没想到,这封信是几年来梦寐以求想见的人---也就是武藏的手笔。
而阿通也无意看那封信。
"兵库先生,这小孩说是要去找府里的木村先生。"
兵库听了说:
"这么说来,你搞错方向了。可是这里离柳生家已经很近了。你沿着这条河,走一段路之后左转,然后在三岔路口往有两棵大松树的方向去就对了。"
"你可别又被狐狸迷惑了。"
阿通有点担心。
但是伊织心里的悲伤已经烟消云散,他笃定的表情说道:
"谢谢。"
说完便跑走了。
他沿着涩谷川跑了不久,又回过头来确认。
"左转对不对?又爬左边的山坡是吗?"
他小心地指着左边的方向。
"没错。"
兵库点头目送他离去。
"那边很暗,要小心喔!"
现在已经听不到伊织的回答了。
像一片嫩叶被纳入苍郁的树林当中,伊织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兵库和阿通仍站在桥上,目送他离去。
"这小孩非常机伶啊!"
"他真聪明。"
阿通暗自拿他与城太郎比较。印象中的城太郎应该比伊织略高一点。仔细一算,城太郎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不知他变得如何了。
于是她又想起武藏,心中充满无限思念。
也许会在意想不到的旅途中遇到他。
她经常如此幻想以解相思之苦,甚至习惯于忍耐这种思念的苦楚了。
"快走吧!今晚已经耽误了。明天开始可不能再耽误时间。"
兵库如此警惕自己。现在他觉得悠哉的个性是自己的缺点。
阿通也赶紧赶路,可是她的心仍留在路边的野草上。
也许武藏曾经踏过这些野花野草呢?
她内心深处思念着武藏,却无法对兵库启齿。
28
"阿婆,您在练字啊?"
菇十郎从外面回来,探了一下阿杉婆的房间,看到她正在写字,觉得又惊讶又感动。
这里是半瓦弥次兵卫的家。
阿杉婆回道:
"是啊!"
说完,又执笔专心练字。
菇十郎坐到她身边。
"原来您是在抄经文啊?"
他自言自语。
阿杉婆充耳不闻继续写字。
"您年纪这么大了还练字干什么?难不成您死后还想当老师啊?"
"啰嗦。抄经文可要专心一志,别吵我,快点走开!"
"今天我在外头听到一些事想要告诉您,才赶回来的。"
"等一下我再听吧!"
"您要写到什么时候?"
"一字一句都是菩提心,我必须专心抄写,可能要花三天吧!"
"您真有耐性啊!"
"不止三天,这个夏天我还想写几十本呢!我准备在有生之年,至少要抄写一千本以上留给后世的不肖子孙去读。"
"要写上一千本?"
"这是我的心愿。"
"您说要把抄下的经文留给后世的不肖子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否告诉我?不是我夸口,我也算得上是不肖子孙了!"
"你也是不肖子吗?"
"在这家里混吃混喝的人都是不肖孙子。若说孝顺的人,大概只有我们老板吧!"
"这世上真可悲啊!"
"哈哈!瞧您一副语重心长的,八成您的儿子也是个不肖子吧!"
"那家伙只会伤我的心,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不肖了。因此我才立志要抄写这部《父母恩重经》,留给世上的不肖子去读。"
"这么说来,您抄写一千本《父母恩重经》是打算分送一千个人吗?"
"若有一人能发菩提心,便能感化百人,百人又能感化千万人,我的志愿非常大,不只要感化一千人。"
阿杉放下笔,她从身边抄好的五六本经典当中拿出一本。
"这本送给你。有空时请多念诵。"
她郑重地交给菇十郎。
菇十郎看到阿杉婆如此认真,觉得很滑稽,差点笑了出来。但也不能把它当草纸随便塞到怀里,便拿着经典贴在额头,向阿杉婆行道谢礼。
"我要跟您讲另外一件事。"
菇十郎立刻转变话题。
"阿婆,大概是您的信心感动老天了,今天我在外面遇到一个人哦!"
"遇到谁?"
"就是您要报仇的那个宫本武藏。我从隅田川的渡船下来时遇见的。"
"啊!你说遇到武藏?"
老太婆立刻停止写经。
"武藏到哪里去了?你有没有调查清楚?"
"我菇十郎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放过他?我假装和他分手,然后一路尾随,看到他进了贩马街的客栈。"
"嗯!那里离这儿的木工街太近了,简直近在咫尺。"
"才没那么近呢!"
"不、不,很近。我翻山越岭走遍各地到处寻找他,现在竟在同一个地区,那就算很近了。"
"说的也是。贩马街在日本桥的那头,木工街在日本桥的这头,的确不像走遍全国那么远。"
老太婆立刻起身,从架子上拿出秘藏的传家短刀。
"阿菇,你带路。"
"到哪里?"
"你明明知道。"
"我一直认为您很沉得住气,怎么这么心急,您现在就要去贩马街吗?"
"没错。我早就有此觉悟。要是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送到美作吉野的本位田家去。"
"哎呀!您等等,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此事,您若这么做,我一定会被老板骂的。"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武藏随时会离开客栈。"
"这点您毋须担心,我已经派人看住他了。"
"你能保证不会让他逃走吗?"
"您这么说好像我在跟您讨人情似的。真拿您没办法。算了,我保证就是。"
菇十郎又说:
"这个时候您不如冷静一下,去抄写经文如何?"
"弥次兵卫先生今天也不在家吗?"
"老板到秩父的三峰去谈生意,不知何时回来。"
"我无法等到他回来再商量。"
"所以我想请佐佐木小次郎来商量,您觉得如何?"
翌日清晨,在贩马街盯稍武藏行踪的年轻人回报。
(武藏昨夜到旅馆前的磨刀店,很晚才回来。今天早上便搬出旅馆,移到对面的磨刀师厨子野耕介家的二楼去了。)
阿杉婆气急败坏地说:
"你看吧!人家也有脚,可不会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啊!"
她对菇十郎抱怨。今天早上更是焦急得几乎无法安坐写经。
不过,老太婆性子急,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所以大伙儿并不理睬她。
"武藏再怎么厉害也不会长翅膀飞走,您不用那么心急。待会儿我交代小六去找佐佐木先生来商量就是。"
菇十郎说着。
"什么,你昨夜说要找小次郎,到现在还没派人去啊?真麻烦,我自己去吧!小次郎的家在哪里?"
老太婆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外出。
佐佐木小次郎在江户的住家,位于细川藩的重臣岩间角兵卫屋内的一栋房子。而岩间的住家位于高绳街道伊皿子坡的山腰,俗称"月岬"的高原上,有着红色的大门。
半瓦家的人告诉老太婆闭着眼睛也能找得到。
"知道了,知道了。"
年轻人认为阿杉婆年老体衰,比较迟钝。
"很简单,我去去就回来,家里由你们打点了。老板不在,大家要小心火烛。"
她穿上草鞋,拿着拐杖,腰间插着传家的短刀出了半瓦家。
有事外出的菇十郎回来。
"咦,老太婆在哪里?"
他到处寻找。
家里的人回答:
"她已经出去了。我们一告诉她佐佐木先生的住处,她就走了,才刚走没多久。"
"真拿这老太婆没办法。喂!小六哥啊!"
他这一喊,本来在赌博房的小六立刻飞奔出来。
"什么事?兄弟。"
"你还问什么事呢?你昨晚喝太多了,没去佐佐木先生那里,所以老太婆生气一个人出去了。"
"她自己去不是更好吗?"
"话不能这幺说,老板回来后,老太婆一定会去告状的。"
"她嘴巴很厉害呢!"
"她嘴巴虽厉害,身子骨却很单薄,好像一折就断。虽然个性强悍,但若被马踩到可能会一命呜呼。"
"这老太婆真难侍候。"
"她才刚出门,你赶快追上去,带她到小次郎先生家。"
"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没照顾过,还要来照顾这个老太婆。"
"这样你才能赎罪啊!"
小六不赌钱了,急忙跑去追赶阿杉婆。
菇十郎微微一笑,进到年轻人的房间,躺在一角睡着了。
那个房间有三十块榻榻米大,上面铺着草席,到处散乱着大刀、手枪,以及勾棒。
墙壁上还挂着毛巾、衣服、防火衣、内衣等等,最令人惊讶的是,竟然还有女人的红绢短袖上衣和梳妆台。
有一回有人问: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正打算要丢弃它。
"不能丢,那是佐佐木师父交代要挂的。"
有人这么回答:
问起理由,那人回答:
"因为这屋子里清一色都是大男人,平常为了点芝麻小事就干戈相向,但是真正生死关头时,却又施展不出本领来。因此佐佐木师父才向老板建议挂这些东西。"
可是,光是女人的上衣和梳妆台,根本无法缓和杀气。
"嘿!你别骗我们。"
"谁骗你们了?"
"你骗人。"
"我才没骗你。"
"喂,喂!"
大家趁半瓦不在时,在这大房间内饮酒作乐,玩牌赌博,现在这群年轻人的脸上个个杀气腾腾。
菇十郎看到这副光景。
"你们怎么玩不腻呢?"
他躺在床板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天花板,屋内实在太吵了,根本无法午睡。
可是他又不想掺一脚下去赌博,只好闭着眼睛休息。
"呸!今天手气真背!"
有一个人手气太差,钱都输光了,带着惨淡的表情躺到菇十郎身旁。接着又来一个、两个,一个个都躺了下来,都是运气不好的惨败者。
突然有一个人说:
"菇哥,这是什么?"
他捡起菇十郎怀中掉出来的一本经文。
"这不是经文吗?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啊?"
那个人觉得很奇怪。
菇十郎正要入睡,张着惺忪的眼皮。
"嗯!这个吗?这是本位田的老太婆立下弘愿,发誓要抄写一千本的经文。"
"借我看。"
有一个识字者抢了过去。
"原来是老太婆的手笔,还有平假名,连小孩也会念。"
"那么你会?"
"我才不念这种东西。"
"你就和着节拍念来给我们听看看吧!"
"别开玩笑,这是经文,可不是歌谣。"
"你别傻了。以前人不都把经文拿来当歌谣唱。和赞韵就是其中的一种啊!"
"可是这不是和赞韵啊!"
"管它什么韵,快点唱给我们听。不然我们要打你了。"
"哎哟,哎哟!"
"那我唱喽!"
那男子并未站起来,躺在床上,把经文拿得高高的。
佛说父母恩重经
如是我闻
一时佛
于王舍城耆阇崛山中说法
菩萨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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