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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皇权的逻辑

_2 崔金生(汉)
  “这个……”窦女羞红了脸。刘恒大喜,拦腰抱起窦女,急不可耐地冲入卧室,立即玩起成人游戏来。
  史载,吕后遣宫女出宫,给代王刘恒这边送来五个女孩,但只有窦女姿容美貌,赢得了刘恒的欢心。
  不久,窦女给刘恒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后来掀起夺宫之战的长公主刘嫖。
  然后窦女又给刘恒生了第二个孩子,就是汉景帝。
  最后窦女又给刘恒生了第三个孩子,梁王刘武。
  吕后专权的时代结束,代王刘恒入主龙庭,成为汉文帝,窦女成为皇后。等到文帝死,窦女生的二儿子刘启登基,成为景帝,窦女晋升为皇太后。
  成为皇太后,窦女舒舒服服地坐在座位上,先下令官员务必把自己失散的两个弟弟找到。这事很不容易,但皇太后的懿旨,再难也要做到。两个失散的弟弟真的找到了,经窦太后核实验明,确是她的两个弟弟。只不过,这两个弟弟长年沦落底层,大字不识,窦太后给他们很多的钱,并没有让他们干预朝政。
  但处在皇太后这个位置上,本身就是朝政,家事就是朝政,想不干预,绝无可能。
  最喜欢干预朝政的,当然是窦太后的大女儿,长公主刘嫖。她与王美人联手,发起了隐秘的宫战,最终将栗姬击败,把太子刘荣拉下了马。
  刘荣被打落凡尘,皇储之位再起波澜,但夺标呼声最高的,并非是小汉武帝刘彻。
  而是汉景帝的弟弟、窦太后的小儿子,梁王刘武。
  最重亲情的窦太后,二儿子小儿子,都是心头肉,凭什么二儿子成为景帝,小儿子却毛也捞不到一根?这种溺爱幼子的正常心理,构成了少年汉武帝夺取太子之位的最强大障碍。
  皇帝有点太苦逼
  梁王刘武,因为是窦太后最小的儿子,身份特殊,大多数时间待在京城,不回封国。景帝继位的第二年,请弟弟刘武喝酒,喝到高兴时,景帝说:“小弟,你好好干,哥哥这个座位,以后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梁王喜出望外。
  景帝道:“君无戏言,哥哥怎么会拿这事儿跟你开玩笑?”
  梁王大喜:“哥哥你待我太好了,来来来,喝了这杯,谁不喝就是狗娘养的。”
  欢宴散罢,景帝心情爽畅,正要回内宫,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个人,名叫窦婴。
  窦婴是窦太后堂兄的儿子,观津人氏。窦氏得势,他因而也成为了当时的重臣。他的年龄比汉景帝略小,但比景帝的弟弟梁王大。
  当时窦婴拦住景帝,问:“陛下,您刚才说,要把天子之位传给梁王,我没听错吧?”
  “啊,你说这个啊?”景帝支支吾吾,“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喝酒嘛,大家图个高兴,你懂的。”
  “不是陛下,”窦婴说,“陛下呀,这皇位传承之事,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国家是有明确制度的,皇帝之位,必须要传给长子刘荣,陛下您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这事儿取乐乱说呀。”
  “好了好了,”汉景帝不耐烦地说,“朕知道你现在负责教导刘荣读书,当然是要向着他说话。”
  “不是陛下……”窦婴还待要说,景帝拿手一挡:“这件事至此打住,不许再议论了。老子不过是当个皇帝,你看你们一个个的操蛋样,朕随便开个玩笑都不行,日你娘亲,这苦逼的人生真没趣!”
  窦婴阻止汉景帝把皇位传给梁王刘武,这个消息立即被人报到了后宫。当时窦太后勃然大怒,站起来破口大骂:“这个窦婴,到底是哪头母猪生出来的?他还是不是我的侄子?如果你是窦家的人,怎么不帮着我窦家说话,嗯?”
  窦太后的指责,其实毫无道理。窦婴虽然是帮着刘荣说话,而刘荣归根到底也是窦太后的亲生孙子。但,皇族之家,根脉繁杂,刘荣固然是窦太后的孙子,但终究是刘氏族人。而梁王刘武,虽然也是刘氏皇族,却是窦太后亲生。窦婴阻碍太后宠爱最小的儿子,因此引发了太后的嫉恨。
  窦太后传懿旨,窦婴其人,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宣布将其开除出窦氏门楣,窦家不承认他姓窦,他也没资格再姓窦!
  懿旨下来,窦婴好不郁闷,不叫我姓窦,那我姓什么?
  窦婴就这样和自己的姑姑窦太后翻了脸,虽然没到刀枪相见的地步,但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不过和皇太后搞僵了关系,窦婴也没法再干下去了,只好辞去公职走人。
  正因为窦婴失去太后欢心,被迫辞职出走,导致了太子刘荣失去了朝中的臂助,结果被长公主刘嫖和王美人联手推翻。
  因为这桩事,汉景帝很不开心,而梁王却因为有了哥哥的承诺,从此心花怒放。时隔不久,正逢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汉景帝七国之乱,让梁王抓到机会,狠狠地露了个大脸。
  课本这样骗了你
  七国之乱,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事件。诸多史书的记载,大同小异,都言称刘邦始创汉国天下,藩王势力过于强大,而景帝为了统一中央政权,与藩王发生利益冲突,最终七国聚而反乱,酿成了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战争。
  但实际上,史书上的这个解释,很扯。
  七国之乱的真正原因,是汉景帝这个人,本质上是个混账。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吴王刘濞派自己的王子入京。吴王刘濞是汉高祖刘邦二哥刘喜的儿子,素有勇力,为刘邦打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刘邦封为吴王。
  这么算起来,吴王刘濞,是刘邦二哥的儿子,而汉文帝则是刘邦的儿子。所以这吴王刘濞,他和汉文帝是堂兄弟。他的儿子,和汉景帝也是堂兄弟。吴王濞让自己的儿子入京,不过是想让权三代的孩子们,彼此亲近亲近,拉拉关系而已。
  于是刘氏皇族的第三代,小汉景帝和吴王的小世子,就在宫里快乐地下棋玩。玩着玩着,小汉景帝悔棋,小世子拉着不让,这下惹火了小汉景帝,操起棋盘,一把甩过去:“丢你妈,敢不让老子悔棋?老子拍死你!”“啪唧”一声,把个吴王的小世子当场砸得头骨盖碎裂,活活给拍死了。
  下个棋也会拍死人,可见小汉景帝实际上是个暴戾性子,视人命如草芥,残忍得很。
  小汉景帝把吴王世子活活拍死,在位的汉文帝高度重视,狠狠地批评了儿子:“嗯?你怎么可以,嗯?把你的表弟拿棋盘拍死呢,嗯?这像话吗,嗯?你要好好地反省,要深刻地认识自己的错误,听到了没有?”
  小汉景帝垂手立在汉文帝面前,恭顺地回答道:“父皇批评得是,孩儿的脾气有点太暴烈了,以后孩儿一定吸取教训,尽量少拍死几个。”
  “嗯,这就对了嘛,”汉文帝欣慰地说,“能够反省自己,认识到错误,就是好事。诚如圣人所云,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现在承认错了,这是天大的好事,那什么,快点玩去吧,以后下棋注意着点。”
  对于当时的汉文帝来说,这件事情就算是处理完了,解决了。
  可对于吴王刘濞来说,事情不过是刚刚开始。自己的儿子进京面圣,竟然被太子拿棋盘拍死,拍死就完了,连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实在是岂有此理!
  刘濞非常悲愤,说:“刘恒,你也太欺负人了!没错,你是刘邦的儿子,现在当上了皇帝,就可以随意杀人,你儿子拍死了我儿子,连个说法都没有。可你别忘了,老子也姓刘,老子的爹,还是你爹的二哥呢!你等着,以后老子不搞死你儿子,为我的儿子报仇,老子就不姓刘!”
  从汉文帝对事件的处理风格上来看,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所谓文景之治,不过是史学家编出来的段子。之所以编段子蒙人,不过是因为权力太邪恶。刘邦前脚死,吕后就后脚乱政,杀戮天下。如果史官再实话实说,明言汉文帝汉景帝也都不是好东西,就会给天下人一个可怕的印象,汉朝的皇帝没有好东西。既然皇帝没有好东西,那大家还要这坏东西干什么?所以纵然文帝景帝坏到家了,他们也会被打扮成好皇帝。否则老百姓就不认暴政权力了。
  总之是为了欺名盗世,史官隔三岔五,总要编造出几个明君,以便让天下百姓逆来顺受,心悦诚服地等待明君降临。
  吴王刘濞和汉景帝结下了死仇,这事汉景帝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所以他登基之后,就处处找吴王刘濞的麻烦,想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干掉吴王。要干掉吴王,最省心的理由,莫过于吴王贪纵不法,意图谋反。
  景帝的这个心思,迅速地被他的老师,大臣晁错捕捉到了。
  于是晁错就寻机而上,景帝要瞌睡,他就递枕头,遂上书声称吴王权势太大,横行不法,有谋反迹象,请求打掉吴王反朝廷集团。汉景帝接到奏疏,心花怒放。但吴王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虽然汉景帝有心动手,奈何时机不成熟,只能让晁错继续递奏疏,存心恶心吴王。
  就这样一来二去,事情被晁错的父亲发现了。于是晁老头拄着拐杖,来找儿子,问:“儿子耶,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人家吴王和皇帝,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你一个外人天天上奏疏,胡说什么吴王要谋反,这摆明了离间人家骨肉,你说你这不是找死吗?”
  晁错道:“爹,你晓得啥?吴王势力那么大,皇帝他不开心。”
  晁老头骂道:“皇帝开不开心,关你鸟事?你非要往人家私事里边搅和,将来会死得极惨的。”
  晁错道:“爹,你老糊涂了,国家大事你少插嘴。”
  晁老头气急败坏,一跳老高:“什么国家大事,不就是皇帝以前打死了吴王的儿子,现在又想斩草除根,找借口弄死吴王吗?可吴王也不是吃素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现在皇帝借你之手激反吴王,可等到吴王真要反了,皇帝要做的就是卸磨杀驴,肯定要把你满门抄斩以推卸责任。我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儿子,如果现在不死,迟早被你连累,我干脆先服毒自尽算了!”
  当着儿子的面,绝望的晁老头,当场服毒自杀。
  看着老爹的尸体,晁错郁闷地说:“爹,你说这好端端的,你死什么呢?这真是没事找事。”说话间,忽然宫中来人传旨,宣晁错入宫。
  晁错撇了父亲尸体不顾,乐颠颠地跟着来人登车,兴冲冲地往皇宫方向走。可是马车行至半路,突然拐到闹市区,就见过来一群校尉士兵,架起晁错的胳膊,把他拖到明亮的铡刀刀口下。
  晁错大诧:“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皇帝要见我吗?你们弄这么个大铡刀干什么?”
  校尉失笑道:“老晁,你真是蠢到家了!你屡次上疏,言称吴王横行不法,存心想激反吴王,现在吴王真的反了。你已经没用了,所以咱们的皇上呢,正好指控你激反了吴王,要腰斩你以谢天下。”
  不是吧?当时晁错就傻了眼:你说这事就奇怪了,怎么眼前发生的事儿,跟我那死爹说的一模一样呢?言未讫,铡刀落下,“吭哧”一声,晁错已经被斩为两截。
  晁错虽然活活蠢死了,但他永远活在权力者的心中。历史上的每一个权力者,都希望身边能有几个如晁错这样的人,帮助自己指控政敌,打击政敌,为自己占有权力无怨无悔地付出。所以这个蠢货受到历代权力者追捧,经常在经过涂脂抹粉之后,被权力狂隆重推出,以蛊惑民众。
  吴王刘濞,纠集七国同反,潮水般的叛军杀向国都长安。横亘在前面的第一道关隘,就是梁国的棘壁。
  景帝的亲弟弟,窦太后的小儿子梁王刘武,他守在梁国,苦苦支撑,同时向汉景帝拼命地呼救:“皇帝哥哥救我,救救我……看在母后的面上,拉兄弟一把!”
  梁王这边吃力,但叛军那边也没什么过人的本事,竟然长达三个月未能攻克棘壁,这就失其先机,被朝廷兵马切断粮道,叛军顿时崩溃。
  叛军崩盘,梁王趁势掩杀,其所俘获及杀死的叛军人数,和汉军兵力总数持平。这个数据,一下子把梁王推到了卓越军事家的顶峰。
  此后梁王势力扩张,所居之地北至泰山,西至高阳,连绵四十余城,而且兵马广众,名流荟萃,珠玉无数,富有天下。
  七国之乱平定之后,梁王入朝,觐见太后窦氏。时逢长公主刘嫖联结宫中王美人,秘密宫战,追迫汉景帝废掉太子刘荣。
  废掉太子,这可不是小事,汉景帝必须要找生母窦太后共同商量。
  听儿子说了要废太子之事,窦太后长久不语。
  长久的沉默后,窦太后终于问了句:“废掉现今太子,你千秋之后,谁来继位?”
  汉景帝低头不语。
  窦太后道:“孩子,你的江山啊,至少一半是你弟弟替你打下来的。向者吴楚起兵,七国俱反,如果不是你弟弟雄才伟略,据棘壁三月而使叛军不能前进半步,你这个皇上之位,早就灰飞烟灭了。”
  汉景帝闷声道:“母亲指导的是,朕这就……这就和大臣们商量去。”
  窦太后怒道:“立谁为嗣,是我们自己的家事,这跟大臣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跟他们商量?”
  汉景帝:“母亲所言极是,极是极是。”
  大臣都是牺牲品
  窦太后以其强势凌力,强迫汉景帝传位给梁王。
  但汉景帝的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为什么汉景帝心里不愿意呢?
  很简单,景帝和生母窦太后,都是有神论者。
  窦太后和汉景帝,都相信人死之后,就会去另一个世界——阴间或者类似的一个什么怪地方。民间传说,那地方阴风惨惨,饥饿难忍,但如果生人的世界仍有香火祭祀,那么,阴界的鬼魂们,就仍然有得吃有得穿,照旧过着幸福的生活。
  所以,于窦太后而言,她生前享受着极品富贵,最怕的就是死后受苦挨饿。倘如果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都当了皇帝,那么自然就会感谢她,就会为她立起灵牌世代供奉,这样自己在九泉之下,也会幸福得双眼泛光。因此,她希望大儿子景帝死后,小儿子梁王刘武,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帝。
  但是,当窦太后担心自己死后沦为饿鬼的时候,汉景帝的心里,也正为这事发愁。很清楚的一件事儿是:自己死后,如果把皇位传给弟弟,弟弟只会感激自己的母亲,给窦太后立灵牌祭祀,至于自己……谁见过弟弟给哥哥立牌祭祀的?而等梁王再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后续的皇帝,更无可能祭祀自己的灵位。这就意味着,自己如果把皇位传给弟弟,等死后就会沦为饿鬼。
  所以,汉景帝的心中,对母亲窦氏要求传位给梁王的要求,是绝顶的不情愿的。
  但景帝又不敢明确拒绝母亲,他希望的是,能够再找一个晁错类型的傻大臣,让他来反对窦太后的主张,替自己顶雷。
  景帝成功地找到了这么一个人——大臣袁盎。以他作为蠢晁错的替代品,作为皇家低值易耗品,来和生母窦太后相抗衡。
  美人赠我金错刀
  袁盎,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称得上苦逼类型的大臣。他出身低微,父亲好像是个强盗,而他个人简历上的第一行,是在刘邦老婆吕后的家族中打杂工,是吕氏吕禄的家丁。
  后来,袁盎的哥哥混出头脸,就积极地向朝廷推荐自己的亲弟弟,于是袁盎迅速出人头地,成为重臣。
  袁盎的为人风格,与晁错相类似,都是铁下心来维持皇家权力,为此不惜和朝臣翻脸。最早被他盯上的,是追随刘邦打天下的名臣周勃,因为周勃在吕后死后,率先起兵反噬诸吕,扫灭了吕后的势力,重扶刘氏子孙登基,所以汉文帝对周勃非常地信任。
  但是袁盎上疏,称:“周勃这货,不是好东西。他在吕后活着的时候,屁也不敢放一个,等吕后死了,才顺水推舟迎刘氏登基,所以周勃充其量不过是个墙头草,陛下不应该太信任他。”
  周勃知道后,气得半死,来找袁盎吵架,曰:“我跟你哥哥是好朋友,我也相当于你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整哥哥?”
  袁盎回答说:“你算哪棵葱?老子拿皇帝的钱,替皇帝操心,整你又有什么不对?不服你去死!”
  周勃气得肺疼,心里恨透了袁盎。
  没过多久,汉文帝御磨杀驴,修理周勃,把周勃投入大狱。周勃吓坏了,趴在地上哭,说:“我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从未想到过身陷囹圄时,一个狱卒的威风竟然如此恐怖,我好害怕,饶了我吧,请不要再打我了。”可是周勃蒙冤入狱,连狱卒也看不下去了,就故意假装羞辱他,却在笏板的反面写上提醒周勃的文字:你傻呀?你儿子不是娶了公主吗?赶紧让你公主儿媳妇去宫里拉关系营救你,赶紧的!
  于是周家阖族出动,托关系找人情,营救周勃。汉文帝就问袁盎:“咿,那个啥,你说这个周勃,咱们找个什么理由弄死他呢?”
  袁盎回答:“陛下你差矣,夫治国者,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这个周勃虽然人品极差,可他根本无罪,理应释放才对。”
  当时汉文帝惊呆了:“不是袁盎,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袁盎回答:“没错,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说的,但那是有原因的。”
  汉文帝:“什么原因?”
  袁盎:“以前,周勃不过是平民起家的暴发户,搭上了先帝高祖刘邦的人生快车,所以加官晋爵,由屌丝逆袭为王侯。但他享受到的荣誉,远超过他的人品,所以以前我提醒陛下,不要太信任他。可是现在,他受到的责罚,又超出了他的错误,所以我建议陛下,快点释放周勃。”
  于是周勃获释,而袁盎为了皇家权力,彻底泯灭亲情,不计个人毁誉,也为他赢得朝臣和文帝的尊重。
  但是宫里有个叫赵同的太监,却左看袁盎不顺眼,右看袁盎不舒服,就在文帝面前诋毁袁盎:“袁盎这个人,太虚伪,太能装逼。陛下呀,自古虚伪没好鸟,从来装逼是奸人。陛下最好把袁盎赶走,以免被他蛊惑。”
  袁盎是否虚伪奸诈,不太好说。但袁盎显然在宫中布有眼线,很快知道了赵同暗中诋毁他。他也不急也不慌,慢慢等待机会,要报复赵同。
  终于有一天,文帝坐在车上,太监赵同在车上服侍。这时候袁盎趋步上前,要求道:“陛下,您屁股下面坐的这辆车,可不是普通的车子,这是龙驾。能与陛下同车者,若非英雄豪杰,就是当世大贤,所谓与凤同飞是俊鸟,与虎同卧非善兽。陛下您能不能给臣介绍一下,与您同车之人,是哪个大英雄呀?”
  当时文帝憋气又窝火,喝斥道:“赵同,你下车吧!”
  此事过后,文帝疏远了赵同,袁盎就这样掐灭了自己的仇敌。
  此后不久,袁盎又和后宫的慎夫人死磕起来。
  当时汉文帝非常宠爱后宫的慎夫人,慎夫人姿容绝美,善于歌舞,还是个鼓瑟的高手。文帝偏巧习惯于在自己的歌声中寻找存在感,经常在宫中让慎夫人鼓瑟伴奏,文帝扯着破锣嗓子高吼。正所谓夫唱妇随,所以这慎夫人,极受文帝的宠爱。
  有一天,文帝带着慎夫人到上林苑游玩,两人的席榻排放在一起,准备狠狠地嗨起来。不承想袁盎突然来到,他把慎夫人的席榻往后面拉了拉,就是不允许慎夫人与文帝并排,显示慎夫人地位卑微的意思。
  当时慎夫人就炸了,大吵大闹不依。文帝心疼美人,让袁盎别捣乱,可是袁盎不为所动,坚持原则。闹到最后,文帝和慎夫人一甩袖子回宫了,好端端的一次出门游玩,全让袁盎搅黄了。
  回宫后,袁盎对文帝解释说:“陛下,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您的皇家荣誉,也是为了慎夫人的安危。您还记得您爹刘邦死后,他宠爱的戚夫人,落得个什么下场?手脚剁掉,丢到茅坑里被屎尿浸死啊!为什么戚夫人死得这么惨?就是因为她活着时,太出风头,引来了过多怨恨啊!”
  文帝急忙回宫,把袁盎的话告诉慎夫人。慎夫人被吓坏了,说:“原来这个老袁,是个有远谋的智士之辈呀,是我错怪了他。”
  慎夫人命人送黄金五十斤,对袁盎表示感谢。
  然后袁盎就被赶出了朝廷,他是条太过于忠心的狗。忠心是好事,可是琐事太多,主子讨厌,赶走他实属情理事耳。
  袁盎在诸封国溜了一圈,到了吴王刘濞处任国相。他眼睁睁地看着刘濞与后来继位的汉景帝不和,知道吴王必然会起兵叛乱,但袁盎装聋作哑,对此一声不吭,甚至还赢得了吴王濞的信任和友谊。
  景帝时代,皇帝想要搞死吴王,佞臣晁错就故意上疏整治吴王濞,这件事让袁盎极其憎恨。从此袁晁二臣不和,两人如果路上相遇,一看到对方就掉头,于朝中相遇,只要一方在,另一方就满脸鄙视地走开。
  袁盎憎恨晁错,晁错更恨袁盎。于是晁错上疏,指控袁盎收了吴王刘濞的礼物。景帝下旨,把袁盎削去官职,贬为平民。
  没过多久,吴王纠集七国举兵,晁错心神大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盎,担心袁盎是吴王派来的内应,想劝景帝杀掉袁盎。
  可如果只是担心袁盎是内应,就匆忙杀掉,这理由明显有点仓促。嗯,找个什么更顺手的理由呢,嗯?
  晁错蹲在自家屋子里苦思冥想,不知道袁盎已经来到窦婴的府上,求见窦婴。
  一见面,袁盎劈头就一句:“老窦,麻烦你去告诉皇帝,让他即刻召见我。我知道吴王为什么起兵,也有一条妙计,让吴王立即放弃反心,举手投降。”
  窦婴大喜:“有这好事?那我赶紧入宫告诉皇帝。”
  很快,景帝秘密召袁盎入殿。袁盎奏称:“陛下,吴王他其实是个善良厚道的老实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意,就是被晁错这个小人,屡次三番逼迫,逼得无路可走。如果陛下肯听我一言,立即杀了晁错,吴王保证会立即放弃造反的念头。”
  景帝半信半疑:“老袁,朕感觉你的脑子进水量有点大,谁都知道,吴王真正造反的原因,是朕一棋盘拍死了他的儿子……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朕是谁?朕是皇帝呀,朕做太子时拍死个把人,这算事儿吗?不应该构成吴王造反的理由啊,你们说对吧?”
  袁盎长松一口气:“陛下果然圣明,那咱们就赶紧弄死晁错吧。”
  景帝道:“你别小看晁错,那货也不是善茬儿,坏心眼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想杀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袁盎笑道:“那这样好了,陛下不妨传旨,假称召晁错入宫,半道上拐个弯,直接把他拖到菜市口宰了。”
  景帝大喜:“这招妙,朕最喜欢玩死别人了。”
  于是这帮烂人果然如计行事,派校尉假传晁错入宫,半路上拐个弯,于菜市口把昏头涨脑的晁错直接腰斩了。
  杀掉晁错后,袁盎奉景帝之命,秘密潜出京师,前往吴王之处,劝说吴王放弃造反意图,举手投降。
  话说吴王一见袁盎来到,大喜,曰:“老袁你他娘的可来了,我都快要想死你了。赶紧,把你的脏脸洗吧洗吧,现在你就是我的统兵大将了。”
  别别别,袁盎急忙劝道:“大王呀,我已经劝说皇帝,宰杀了你的仇家晁错,你现在起兵,已经没有理由了。请大王放下战旗,向朝廷表态臣服吧。”
  吴王诧异地看着袁盎:“老袁,你那蠢脑壳里,到底灌进了多少水?岂不闻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事耳。一次规模性的军事行动,从秘密布置、动员、征兵、粮草、训练、编制、兵器、衣甲……这林林总总,是个多么大的系统工程?你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说不打就不打了?早告诉过你多他娘的读几本书,岂不闻开弓没有回头箭?起兵这事儿,不起则已,起就不是任何人能够控制的。现在不只是你说不打不行,连我说都不行。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是明白,不过大王,咱们真的不能打呀,因为你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袁盎脑子秀逗,仍然苦苦相劝,拒绝替吴王统兵。
  吴王大怒,拿手一戮袁盎鼻头:“蠢老袁,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袁盎:“大王,咱们真的不能打,你没有机会赢,真的。”
  吴王:“来人,与我拿下蠢货老袁,待进军之日,我要用他的蠢驴头祭旗。”
  袁盎,就这样被吴王派了名校尉和500名士兵囚禁了起来。
  公正地评价,袁盎这个人,虽然人品上比之于晁错,稍微可取了那么一点点,但愚蠢的程度,却是不相上下的。正是因为二人蠢不相让,才会看彼此不顺眼——但这种蠢,是我们后世人,站在历史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的肆意妄评。真实情况是,晁错或袁盎,他们都是世所罕逢的智识之辈,但因为他们居处于时代的困局之中,举足下足,动辄得咎。
  说他们蠢,只因为我们置身局外,而他们的表现,已是局中人难得的智慧了。
  袁盎被困,郁闷等死之际,忽然间帐子被人掀开,负责监视看守他的校尉走了进来:“老袁,你还认识老子吗?”
  袁盎:“你是……哪个?”
  校尉:“你忘了吗?你在吴王这里任国相时,我是你的随从。后来……我和你身边的婢女,发生了感天动地的爱情,我们两人在月亮下发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兮一起跑。然后我俩就逃离了你的相府,投奔自由的天地。你他娘的,居然派人追杀我们……真是太不像话了!”
  袁盎:“……有这事?后来追上没有?”
  校尉:“当然追上了!”
  袁盎:“然后呢?”
  校尉:“……然后,你把婢女送给了我,让我们两人在一起了。”
  袁盎:“幸好……那你现在是啥意思呢?”
  校尉:“没啥意思,我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买了酒肉,已经把外边的士兵全都灌醉了。你赶紧逃,别像我一样被人追上……快点!”
  于是袁盎星夜奔逃,摸黑行走了几里地,到达了梁国地盘。遇到梁国的骑兵,终于获救。他回到朝廷,向景帝报告了他在吴王军中所见。尽管他未能说服吴王举手投降,可是他拒绝吴王的统战,拼死逃出,这事说起来也算上极大的忠心。所以,吴王叛乱平定后,袁盎继续受到景帝的重视,只不过,袁盎在官场上沉浮了一辈子,已经是心力交瘁,就告老还乡了。但是朝中但有大事小情,景帝总是要把他找来问计。
  现在,景帝面临着窦太后逼宫,而他又不愿意让弟弟梁王继承大统的麻烦。所以,景帝就故意把袁盎叫来,召开御前工作会议,商讨是不是让梁王继位。
  果如景帝所料,会议上,这个议题提出来,就立即遭到了老袁盎的强烈抗议。
  袁盎趴在地上,大喊道:“陛下,老臣以死相谏,大统传承是有制度的,就是要传给嫡亲儿子。梁王他没有继位的资格,老臣坚决反对。”
  景帝大悦:“爱卿平身,莫要烦急,国家大事嘛,嗯,咱们慢慢来,从长计议,嗯,从长计议。”
  此时刺客在路上
  袁盎参加过御前会议,被人搀扶回家。老了,活动一下就乏累到极点,躺到榻上休息一下……咿,房梁上那一团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那团东西飘落下来,是个持刀的黑衣人:“嗨,袁老头好。”
  袁盎:“……你好,你是哪个?怎么跑到我屋里的房梁上来了?”
  黑衣人:“袁老头,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袁盎:“好像是把……刀子。”
  黑衣人:“对喽,袁老头你眼神不错嘛。这刀子,‘扑哧’一声从你咽喉扎进去,你就驾鹤西归喽。”
  袁盎:“……我与壮士素不相识,壮士为何要刺杀我?”
  黑衣人:“你猜。”
  袁盎:“我不多吃不多占不玩女人……”
  黑衣人:“说重点!”
  袁盎:“……我只不过劝皇上不要立梁王为嗣……”
  黑衣人:“算你聪明,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袁盎:“我为了皇家权力,置生死于度外。”
  黑衣人:“皇家权力,与你有个屁关系,值得你命都不要了,拼命维护?”
  袁盎:“反正我这辈子,就从无私心,活到这把年纪了,死也不算冤枉了。”
  黑衣人:“袁老头你说得没错。实话告诉你,我奉梁王之命,前来刺杀你。入城之后,我四处打听你的行迹声名,发现你这辈子,活脱脱是个冤大头,一门心思为皇家权力着想,心里从无自己。你这样的人,说蠢真是蠢到了极点,但也让人佩服到了极点。杀掉你这样的怪人,是违背我的个人意愿的,所以我不会对你下手,并义务奉上忠告一条——我只是梁王派出来的十几名刺客之一,大队的刺客,此时正在前来杀你的路上。你逃得过我,未必逃得过他们。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言讫,黑衣人消失无踪。袁盎心惊肉跳地爬起来,吩咐家人:“来呀,扶我出门,我心神不宁,去找个算命术士算上一卦。”
  袁盎出门,去找当时一个非常有名的算命术士,占卜自己的吉凶。术士如何算他的卦,不清楚,但当回来时,途经安陵郭门,忽见一辆马车迎面冲来,“咣”的一声翻倒,阻住了袁盎的去路。
  与此同时,袁盎的前后左右,所有行路摊贩,突然亮出明亮的长刀,大喊一声:“杀呀,宰掉大坏蛋袁老头,梁王万岁!”众刺客蜂拥而上,当场将袁盎杀得死到了不能再死。
  袁盎被刺杀,是景帝时代头一桩大血案,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是梁王派人下的手。于是景帝大怒,派出大队人马的巡视组,浩浩荡荡组成车队,前往梁王处兴师问罪。
  事情严重了,梁王急得团团乱转。实际上他手中有一长串的刺杀名单,袁盎只是排名第一个。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心里想的是:谁不让老子当皇帝,老子就宰了谁!反正不是我亲自下的手,你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来。
  可等到真正行动时,梁王才发现自己的智商,严重不够用。袁盎其为人也,清廉刚正,虽然人人都厌恶他那张装逼的怪嘴脸,但又打心眼里钦佩他。喜欢袁盎的人,这世上绝对没有,但真正憎恨他并有足够的财力遣派杀手行刺的,却只有梁王一个。如今朝廷追查此案,梁王顿时就陷入被动。
  无奈之下,梁王只好强迫替自己组织杀手团的幕僚自杀,再把尸体交给朝廷的使者,这就等于他承认了所有事件。
  梁王知道事情严重了,就派人入京,找长公主刘嫖说情,希望汉景帝不要追究下去。同时,他一再给后宫的生母窦太后写信,苦求太后救自己一命。
  眼见小儿子陷入危境,窦太后果断出手干涉。
  夺嫡终局
  景帝命梁王入京述职,梁王就坐车出发了,但这辆车,走着走着,就神秘地消失了。
  消息传来,汉景帝心中困惑莫名,不明白小弟弟梁王,怎么会突然在半路消失。而后宫的窦太后闻知,顿时号啕大哭,曰:“皇帝呀皇帝,你果然害死了我的儿子,可怜我的儿子呀,你死在无情无义的哥哥之手,死得好惨呀!”
  被窦太后这么一哭,景帝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可他确实没有命人暗中杀掉梁王,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半路上突然消失呢?正在困惑之际,突然有人禀报,说是梁王此时正身负荆斧,跪在殿前请罪。
  原来,大抵极蠢之人,往往会把别人想得极坏。梁王自己暗中遣刺客杀人,也认为汉景帝必然如此。他担心在来京的路上,被景帝派出的杀手宰掉,就半路上化妆潜行,入京之后躲藏在长公主刘嫖家里。再由刘嫖派人护送,等来到殿前,负荆请罪,这样景帝的杀手,就没办法追到金殿来杀他了。
  见到弟弟,景帝假装喜极而泣,与梁王抱头痛哭,心里却在暗暗地骂:“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多的心眼?老子堂堂一国之君,真要杀你,不过是一道圣旨而已,谁像你这么没出息,派遣什么狗屁刺客?”
  史书上记载称,窦太后看到两个儿子尽释前嫌,心中大慰。
  但实际上,景帝的心中,对梁王已经是厌恶之极。与弟弟抱头痛哭后,梁王心说哥哥对自己果然是一片真情,可见自己还有机会,于是趁机提出:“陛下,我请求留在京师,陪伴母亲,请陛下允许。”
  景帝眼圈红了,曰:“小弟,你的孝悌之心,感天动地呀。可是你没发现吗?帝国更需要你,梁国离不开你呀。”
  梁王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景帝表面上亲切热络,实则心里憎恨入骨,他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了。
  梁王无奈返国,而汉景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立了儿子刘彻为太子,彻底绝了梁王的帝位之念。
  刘彻7岁那年,册立为太子,生母王美人为皇后。
  王美人母仪天下,心潮起伏,忽然间想起她的前夫金王孙,想起自己给金王孙生的女儿……她真诚地在心中问候一句:“老公,你近来还好吗?”
  此后十年,刘彻以太子的身份,不断学习帝王之术。有王美人与馆陶公主这两个手腕型女子保护,他的太子人生,没有再遭受到任何挑战。
  王氏一族暗中欢庆,悲催的梁王很忧虑,回到梁国之后,有人向他献上一头瑞兽麒麟,实际上是一头畸形的五足牛。梁王看了这怪物,心里忌惮,当年就死掉了……
  梁王一死,对汉武帝威胁最大的对手,算是彻底铲除了。但武帝与他奶奶窦太后,也因此结怨。
  
第三章 汉武帝败走后宫
  宫战再起
  公元前140年,刘彻16岁。这一年景帝驾崩,刘彻登基为帝。尊生母王氏为太后。
  登基后,他发现了一件恼人的事儿。
  他说话,不在地方,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权力,并不在他的手中。
  而是在他奶奶窦太后的后宫。
  汉武帝对朝政的批奏,必须要再经后宫窦太后复核。窦太后批准了才作数,瞧不顺眼不批,汉武帝的批奏屁也不顶。
  原本,汉武帝就对奶奶反对他继位怀有恨意。如今登基,却仍然落在老太太手中,汉武帝顿时就炸了——但炸归炸,他也不敢对这种制度安排,多说一个字。没有权力的皇帝,狗屁都不是,汉武帝只能忍泪吞声,绝望煎熬。
  但是说老实话,窦太后也不是什么坏人,没做过什么悍然逼宫或是夺权的坏事。她就是个善良的老太太,起于贫寒,被命运忽悠一下子扔到了华美的后宫,在后宫盘踞几十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庞大的势力。
  窦太后如果有错,那只是因为她太善良,太慈爱,太疼爱家人。她就是个心理正常的普通老太太,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女,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皇族贵戚,横行不法,抢男霸女,夺田占产,在窦太后这里,是享受到豁免权的。
  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窦太后的后宫里,扎堆了数不清的皇族公主,一大群如刘嫖般的短视老娘们儿。这些女人都是有自己封国的,但是她们不愿意回去,而是聚拢在窦太后身边,每日在京城抢夺田产,勾男霸女。一旦事情闹大,民怨爆棚,这些公主们就会飞跑进宫,向窦太后告状。这时候窦太后就会把大巴掌一挥,“啪唧”一声,把追查案子的官员拍晕:“我皇家公主皇子,欺负个老百姓,还算事吗?也值得你朝官妄议私评?”所以这些皇族贵戚,气焰越发地嚣张。
  皇族贵戚们的横行不法,说透了也不过是权力的规律使之然,这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贵戚们不法的权力资源,来自于汉武帝。而权力的总额是个不变的固定值,贵戚们的势力越大,气焰越是嚣张,汉武帝手中的权力资源就越少。
  登基时的汉武帝,面对的就是这么个窘状。他坐在龙椅上,俯瞰下方,发现自己手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满目的诡异大臣,他一个也认不得——简单说就是,刚刚登基的汉武帝,他在朝中没有一个支持者。
  幸好,父亲景帝死前,已经将掌握权力的秘法,悄悄地传授给了他。
  这方法,说透了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两条:
  第一,你要有这个运气,坐到龙椅上。没这个运气,就不要想入非非了。
  第二,等你坐到龙椅上,再巧立个名堂,从基层提拔一批被压制的人才。这些人是你亲手提拔的,就是你的人,你的死党,你的晁错与袁盎,如果有人跟你争夺权力,就让这些人出头去死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人磕死了,那是他活该!岂不闻富贵险中求?他们既然不安于平凡的命运,想要青史流芳或是谋求富贵,那么他们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把权力抓在手中,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治国……王八蛋才治国,权力就是个大玩具,掌握了权力,先嗨起来再说!
  公元前140年,16岁的汉武帝,在他继位的第七个月,隆重推出了他的新政。下诏招募贤良方正,征募敢于直言国事的进谏之才。
  各地踊跃响应,纷纷推举当地的读书人。那年月的大汉帝国,根本没有教育,读书这种事,一要家里有钱,二要有天资,三还要碰上有点志向追求的年轻人,这三个条件少了一个,所谓读书就无从谈起。所以,汉武帝的求贤诏虽然轰轰烈烈,但只有一百多人报名。而且报名的人,多半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武帝亲自担任主考官,对一百多名读书士子进行隐秘的面试。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这家伙,长了个苦逼脸,会不会成为晁错那种极蠢型?那边一个,长了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丑脸,会不会成为袁盎那种精明型?
  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名堂来,但等到士子们把试卷交上来,汉武帝顿时眼前一亮。
  这名士子,名叫董仲舒。
  他提出来个巨扯淡的观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这个好,汉武帝欣喜若狂。独尊儒术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
  好在哪里呢?
  好就好在,后宫的窦老太婆,她喜欢道家,喜欢黄老之术!
  窦老太婆既然喜欢黄老,那就罢黜了它,让老太婆对着墙角,哭去吧!
  史上罕有烂人
  董仲舒,因其为汉武帝提供了夺取权力的强大思想武器,因而被视为新一代的袁盎类型的人物。
  实际上,董仲舒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烂人。
  他究竟有多烂呢?
  ——董仲舒,他成功地把伟大的儒学思想及智慧,改造成为外壳为儒,内芯实为法家刑名的诡异统御之术。简单说,他把儒学弄成了下九流的儒术。
  但,能够把个伟大的智慧思想,改造成为统治天下的刑民之术,这同样也是需要真本事的。公平评价,董仲舒这烂人的智慧,比袁盎高出几千甚至几万倍不止。袁盎,连烂人董仲舒的一根小脚趾头都比不上。
  但是,年方16岁的汉武帝,仍然视董仲舒为新一代的袁盎,让他去替自己监视新一代的吴王。
  新一代的吴王,名字叫刘非,他的年龄,比汉武帝刘彻大12岁,是景帝做太子时,爱妾程姬所生的第8个儿子。
  也就是说,当景帝废掉了长子刘荣时,向皇位发起冲击的,不只是梁王刘武,实际上还有这位比汉武帝大一轮的哥哥刘非。
  而实际上,八皇子刘非的夺标呼声,远高于汉武帝。
  吴王刘濞发起七国之乱的那一年,小汉武帝才3岁,而刘非已经15了。
  15岁的刘非,帅气英俊,勇力非凡,主动上疏,要求统兵作战。景帝欣赏他的能力,赐他将军印,让他领兵击吴。刘非表现得非常好,吴王被平灭之后,景帝就封了刘非为江都王,管辖的地盘,恰恰是吴王原来的吴地。
  对于汉武帝刘彻来说,无论后宫的窦太后对他的权力造成多大威胁,但窦太后终究是他的奶奶,没理由夺了他的龙椅。但新任江都王刘非就不同了,一旦他学着吴王刘濞那样闹上一场,汉武帝的龙椅,可就有点悬了。
  景帝时代,是靠了袁盎牵制吴王。这也是袁盎明明知道吴王造反,却从来不吭气,而且景帝事后也不追究的原因——很显然,袁盎是汉景帝派在吴王身边的眼线。袁盎表面上不报告,暗地里实际上是与景帝互通消息的。
  而到了汉武帝时代,武帝就以董仲舒为新的眼线,由他负责牵制江都王刘非。
  必须承认,董仲舒对江都王的牵制,是非常成功的。刘非在王位27年,从未曾起过反心,而董仲舒也因此成为一代饱学之士,暂时淡出于权力的风潮之外——但很快,这厮书呆气发作,被人拖回朝廷,打到半死。
  也就是说,汉武帝还需要新的人手,拿来折磨后宫的窦太后。
  他挑选的这个人,名字叫赵绾。
  朝中新贵,小人得志
  赵绾,山西人氏,饱学大儒。他主要研究《诗经》,是当时名气最大的儒家学者申公的弟子。路上遇到人聊天,必先以《诗经》开头: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寤寐思之,挂肚揪肠,这位兄台你老婆近来好吗?诸如此类。
  此外,还有另一名学者叫王臧,他是山东兰陵人——兰陵这个地方,现在改成了毫无诗意的枣庄——王臧和赵绾是同班同学,都在大儒申公座前读书,两人都是当时有名的学霸。
  赵绾和王臧这两个人,都是窦婴和汉武帝的舅舅田蚡联手推荐的。
  先说窦婴,如前所述,他本来是窦太后的堂侄,因为谏阻汉景帝把皇位传给弟弟刘武,激起了窦太后的愤怒,认为窦婴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发布懿旨把窦婴开除出窦氏门庭。当时窦婴在朝廷没法再混下去,就辞职回乡了,等到了七国之乱,汉景帝又把窦婴找出来,再次重用。
  实际上,景帝当时心里明白,生母窦太后势力太大,过于强势,等小汉武帝继位之后,摆明不是老太太的对手。正因为窦婴与窦太后不和,所以景帝就故意挑选了窦婴,让他成为小汉武帝的人,专门找窦太后的麻烦。
  就这样,等汉武帝继位,头一桩事,就是任命窦婴为丞相。
  再来说汉武帝的舅舅田蚡。我们知道,汉武帝的生母是王娡,姓王。田蚡则是王娡的弟弟。
  可是,汉武帝的母亲姓王,母亲的弟弟怎么会姓田呢?
  这时因为,汉武帝的姥姥臧儿,是昔年燕王臧氏的公主,燕国被汉高祖刘邦灭了,小公主臧儿流落民间,先给了乡下人王仲,生下女儿王娡后,丈夫死了,于是臧儿又嫁了个姓田的男人,生了个儿子田蚡。
  也就是说,王娡与田蚡,同母异父。
  田蚡这个人,相貌丑陋到了极点,走夜路时碰到,会把人活活吓死。但他嘴巴极甜,是个说话没有原则的人,你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也甭管说得在理不在理。当初姐姐王娡在宫里地位还不算高时,田蚡就找到窦婴的门上投靠。当时他在窦婴的府中混得极惨,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仆役而已。史书追溯他在窦婴府上的待遇,称其“时跪时起”,十足十的跑跑颠颠狗腿子形象。
  但等到汉景帝立王美人为皇后,立刘彻为太子后,田蚡总算熬出了头,不再受窦婴的窝囊气了。等到汉武帝登基,朝中真正能够依靠的,就是舅舅田蚡,于是提拨田蚡为太尉。
  终于,田蚡可以和窦婴可以平起平坐了。而田蚡是个纯粹的小人,少不了要在朝廷中掀风作浪。
  小人田蚡,虽然身居高位,可是权力改变不了他的小人天性,尤其是看人脸色瞎说话,这已经成了他的痼疾,想改也改不了。
  就在汉武帝登基的第二年,淮南王刘安入朝,田蚡去迎接。与淮南王聊天时,他的小人天性发作,仔细观察刘安的脸色,发现刘安脑子不够用,居然对皇位透露出觊觎之色。按理来说,田蚡此时的权力地位,是靠了姐姐和皇帝外甥才获得的,他理应如汉武帝所期望的,像条忠心的狗一样,替姐姐外甥守护皇权宝座。可是田蚡他不,他习惯了捡对方喜欢听的话说,全不管这些话合不合情理。
  当时,田蚡对淮南王刘安说:“现在皇帝继位,他没有太子。可见我这个外甥呢,有没有生育能力,还是个疑问。淮南王您是高皇帝的亲孙子,仁义远播,世人景仰,等现在这小皇上咽气了,除了您,谁还有资格做皇帝呢?”
  这句话,可是皇帝的亲舅舅说出来的,听得淮南王喜不自胜,送给了田蚡许许多多的财物,从此对皇位的觊觎之心更盛。
  总之,汉武帝摊上这么个没有原则的小人舅舅,以后的烂事少不了。
  田蚡人品虽然烂到了无以复加,但窥伺人心的本事,却是极尽高妙。他发现外甥皇帝想找几个儒生来干事,就机灵地向汉武帝推荐了赵绾和王臧两名儒家学者。
  于是武帝传旨,宣赵绾、王臧入朝。
  老狐狸入京
  赵绾、王臧来到,汉武帝对他们发表了殷切的欢迎致辞。但是两人听了半晌,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明白汉武帝是什么意思。
  领导的意图,不好领会。但赵绾还是硬着头皮,建言国策。他提出来个极扯淡的建议,建议修筑明堂,作为诸侯朝拜之所。然后,赵绾非常隆重地向汉武帝推荐他的老师,八十多岁的老学者申公。
  八十多岁的老儒生,汉武帝心里琢磨了一下,感觉如果有申公帮助,应该能够击败窦太后那边的黄老学术流派,于是接受了赵绾的建议。
  汉武帝郑重其事地派出使者,携带了束帛、宝玉,驾着由四匹马拉的车子,迎请申公。
  皇帝如此隆重迎请,申公虽然年纪老大,也不能不来。可是他已经八十多岁,这意味着他出生的时候,秦始皇刚刚平灭了六国。他从秦始皇时代走来,经历了秦二世时代、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诸侯灭秦、楚汉相争,他或许亲睹过楚霸王项羽的不世雄风,见证了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困于白登道;他看到了刘邦死后,吕后登上权力祭坛,诸吕乱政,而后刘氏反扑,击杀诸吕;他亲历了汉惠帝、汉少帝、汉文帝、汉景帝时代的纷繁乱象。此时,16岁的汉武帝在他面前,心里的小心眼,被申公一眼就看得通透。
  申公明白了,汉武帝不辞辛苦地把他找了来,可不是什么求贤若渴。汉武帝就是想拿他这个老头当刀子使,往后宫的窦太后心窝里戳。
  申公在心里暗笑:小王八蛋,也不看看你裤裆里的毛长出来没有,居然把心眼动到我老头子的身上。小朋友啊,我如果没点心计,在这混乱世道,能活到八十多岁吗?
  拿定主意玩玩这个小东西,申公假意下跪:“小民叩见陛下。”汉武帝急忙把申公搀起:“老人家平身,朕年轻,坐看天下纷乱无序,惶恐之极。烦请老人家指导,这治乱之策,从何着手才是?”
  “治乱啊……”申公咧着没牙的嘴巴,失笑了起来,“陛下,这个治乱呀,既没什么道也没什么策,就是个脚踏实地,把事情做妥当了,天下自然理顺了。”
  不是……汉武帝心里好不失望,提醒道,“老人家,这个天下一统,治理起来,总得先统一思想吧?思想统一了,认识上来了,工作就好干了,老人家说是不是?”
  申公笑眯眯地道:“这个呀,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把事情做妥当了,思想自然而然就统一了,事情没做好,你统一个屁呀统。
  不是……汉武帝急得团团乱转,又不能把话说透了。难道他还能冲着申公的耳朵,大吼一声:“糟老头子,你跟老子装什么大瓣蒜?老子叫你来,就是让你出个主意,弄死后宫那个窦老太太,你居然装傻,气死朕了!”
  汉武帝不敢把话说透,申公干脆就把傻装到底,满脸憨笑地看着汉武帝,一言不发。汉武帝气得半死,袖子一甩,撇开申老头不理,自己进了内室。
  武帝走开,赵绾和王臧急忙过来,低声埋怨:“老师,您怎么了?皇帝辛辛苦苦把您请来,是对您寄予了厚望的。您怎么这样不识抬举?老师您要这个样子,弟子可真帮不了您。”
  申公那混浊的老眼,落在两名学生身上。半晌,老头忽然惨笑了一声:“唉,你们这两个蠢货,枉老师我耳提面命多年的教导了。说到底,学业这东西,半点也掺不得假。高分低能,会害死人的!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偌大年纪了,还要替你们两个赡养父母!”
  “老师您胡说八道些啥呀!”赵绾和王臧极是恼火,撇下申老头不理,进内室去与汉武帝商量。
  进了门,两人急忙趴伏于地:“陛下,陛下您不要急,我老师他……他可能是老糊涂了,再等几天,说不定就……就醒过神来了。”
  “算了,”汉武帝宽宏大度地说,“人都已经请来了,难道还能再送回去吗?嗯,就给这老头一个……嗯,太中大夫的虚衔吧,把他养起来算了。不过……”
  赵绾和王臧,紧张地等着汉武帝的裁决。
  就听汉武帝叹息道:“不过你们的老师这个样子,起不到该有的作用,那么你们两人的工作量,就繁重了许多……”
  赵绾、王臧面面相觑,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好歹,自己这边有皇帝在,应该是有胜算的。
  两人心中想着,拿定了主意。
  太后反击战
  赵绾、王臧被推荐入朝不过四个月。
  四个月以来,他们两个就做了两件事:一是修筑明堂,二是推荐老师申公。
  这两件事,是为一件大事作铺垫。尤其是推荐老师申公,目的是希望借助老师的威望,完成这艰难的工作。可万万没想到,申公老辣精明,装痴做傻,不肯卷入政争,结果这项工作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赵绾、王臧在汉武帝面前心生愧疚,背上心理负担,不得已背水一战。
  这一天,后宫之中,年迈的窦太后,正被一群公主簇拥着。公主们说学逗唱,使出浑身的解数,逗老太太开心。忽然间有个公主匆匆跑进来,向太后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太后,听说了没有?皇帝身边有两个奇怪的人,叫什么赵绾、王臧,他们给皇帝提出个奇怪的……建议。”
  “什么建议?”窦太后波澜不惊地问。
  那公主喘着粗气道:“赵绾、王臧请求皇上,以后不得再向东宫奏报政事。”
  这建议是什么意思?簇拥在太后身边的公主们,茫然失措。
  报信的公主大声道:“这还不明白?皇帝大了,翅膀硬了,想踢开太后,自行其是了!”
  公主们激愤地议论道:“太后,皇帝年龄还小,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懂什么治政国策?如今他临朝头一桩事,就是要毁弃先帝遗诏,踢开太后自行其是,倘若出了乱子,如何是好?”
  窦太后慢慢地摇头:“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母鸡,就是缺识少见。哀家问你们,还记得新垣平其人吧?”
  新垣平是谁?他是干什么的?公主们面面相觑。
  新垣平你们还不知道?对了,他在朝中兴风作浪时,你们这些母鸡还没有出生呢。窦太后笑道:
  “新垣平,是文帝时代的人物了。我入宫不久,高祖刘邦就死了,吕后乱政,憎恨我们这些与她争宠的女人,就派官吏戏弄我们,听说我想回河北,就故意把我打发到山西。不想到了山西,却受到代王恩宠,后来代王成为文帝,我呢,就成了皇后。
  “就在那一朝,赵国地方出现了一个神异的望气士,名字叫新垣平。他上疏说,长安西北,有五朵彩云,乃神灵之气也。当时文帝出宫,探头往西北一看,嘿,果然见到西北方向有五朵彩云,形状就像是五个人。文帝从此信了新垣平。
  “不久新垣平又上奏,说周朝的青铜鼎要出世。文帝又大兴土木,准备迎接,可迎来迎去,啥也没迎到。然后新垣平又奏说,某年某日,宫外有祥瑞之气,必有献宝之人。等到了日子,文帝派人出宫查找,果然来了个献宝的人,献上玉杯一盏,上面刻有‘人主延寿’的字样。你们说,这个新垣平神奇不神奇?”
  神奇,太神奇了。公主们头脑简单,从未知道汉文帝时代,宫里还有如此的异闻,听得眼睛都直了。
  就听窦太后续道:“可是后来,新垣平还是露出了马脚,捕吏追查之下,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新垣平自己做的局。那只玉杯,是他自己找人刻好,派人送来的,目的就是想显示自己有异能。”
  公主们听糊涂了:“那新垣平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你们呀,真是不堪造就!”窦太后生气了,“不是哀家说你们,你们每天除了抢田霸产,找各种各样的男人睡觉,能不能再动一动你们的猪脑子?长点经验,学会思考?新垣平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皇帝,为非作歹罢了!”
  “这还了得!”公主们同仇敌忾,“我们是皇族贵戚,是龙子龙孙,为非作歹是我们天然的权力。新垣平他一个江湖骗子,竟然也敢冒渎皇权,分享我们为非作歹的稀有资源,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所以呢,当时的文帝,就把新垣平给灭了门。
  窦太后的老眼中突然闪现出明亮的光芒,只听她威严地道:“如今这赵绾、王臧二人,又是新垣平一类的人物。传哀家懿旨,与我查一查,这两个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们用了什么邪法,混到皇帝身边的?他们又使用了什么不入流的伎俩,迷惑住年幼的皇帝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与哀家彻底查个明白!”
  流言如刀,人心险恶
  18岁的汉武帝,独自坐在席榻之上。
  他的面前,摊着后宫窦太后下令追查赵绾、王臧的懿旨。
  汉武帝满脸是泪,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他万万也没想到,赵绾、王臧这两个人,影响力竟然如此微弱。在后宫窦太后的眼里,他们这两个饱学大儒,不过是江湖骗子者流。两人上奏试图让窦太后归政,非但没起到丝毫效果,反而引发了后宫震怒。
  窦太后恋权,不肯归政。饶是汉武帝有天大的本事,也毫无办法可想。
  他只能宣赵绾、王臧二人上殿,命捕吏将此二人带走。
  汉武帝夺回权力的努力,就这样失败了。赵绾、王臧二人在狱中遭受到严刑拷打,凶狠的捕吏逼迫他们交出幕后的主使者:“说,快说,谁是你们的幕后人?主使者又是哪一个?你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这个主使者却是汉武帝本人,就算是他们交出来,捕吏也不满意,两名儒生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忍受不了,双双自杀了。
  只有八十多岁的老狐狸申公,早知道卷入朝廷政争就落不得个好死,知趣地装痴作傻,逃过了这场劫难。汉武帝命人将他遣送回原籍。正如申公对赵绾、王臧两名弟子所承诺的那样,此后,他还要替两个不争气的学生,赡养父母了。
  夺回权力失败,赵绾、王臧双双惨死,汉武帝如同被棒子痛打的狗,耷拉着脑袋,黯然回宫。
  宫里,母亲王娡,倚栏而立。背影落寞,无限萧索。
  武帝无言,站在母亲身后。
  良久,王娡开口说话了:“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汉武帝唇角抽搐,不知如何回答。
  母亲转过身来:“皇帝,你好命苦,政出东宫,手无权柄,满腔胸臆,难得抒发。可知道你的母后,心里是多么的酸楚。”
  母后……汉武帝心痛如绞。他知道,母亲是在暗示,他这个皇帝不能出头,母亲王娡在宫中,日子也极难熬——现在王娡已是太后,可是宫里另有一个真正掌握了帝国权力的窦太后。有窦太后在,这母子二人,就绝看不到希望。
  王娡仰头,看着远方的假树池,说:“皇帝,你听说了吗?”
  汉武帝:“什么?”
  王娡:“我听人说,窦太后那边,有些议论。”
  汉武帝:“那些短命的蠢货,朕迟早让她们付出代价!她们又在议论些什么?”
  王娡:“她们没议论什么,她们只是一个劲说,早年你父亲景帝,从16岁起,每年都会生出一个儿子来,就这些。”
  汉武帝:“……这跟朕有何关系?”
  王娡叹息:“皇帝,你要学会听懂弦外之音。”
  汉武帝:“这些议论,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娡目视汉武帝:“皇上,你今年18岁了,可生有几个皇子?”
  帝后成死仇
  生母王太后一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打得汉武帝踉跄后退。他的脸色惨白,声音沙哑,口中白沫飞溅:“恶毒诽谤于朕,此大逆不道,其心可诛!陈阿娇她难辞其咎!”
  陈阿娇又是哪个?
  就是汉武帝现在的皇后,长公主刘嫖的漂亮女儿,汉武帝5岁时为了赢得她的芳心,还曾创造出金屋藏娇的传世成语。
  可是阿娇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汉武帝自从6岁娶阿娇,7岁做太子,16岁登基,至今在位两年已经18岁,却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生出来。
  所以朝野后宫,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认为汉武帝是性无能,没有生育能力——满宫花眷少年郎,却没有生子,说汉武帝性功能正常,这事,恐怕就连汉武帝自己,都会怀疑。
  汉武帝将阿娇视为死仇大敌,只能证明一件事——阿娇的母亲、长公主刘嫖,始终在窦太后身边。当窦太后下懿旨责查赵绾、王臧,以及公主们暗讥汉武帝性无能时,刘嫖她应该也在场。
  ——她一定会在场!因为她需要替自己的女儿解释,何以皇后阿娇没有生子,只是因为丈夫汉武帝有问题。而且刘嫖的理由,应该还很充分:如果阿娇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来,那宫中也应该另有嫔妃生子。可整个后宫空空落落,只能证明是汉武帝这边出了问题。
  历史就是,登基之初的汉武帝,性功能障碍,已经成为了朝野的共识。汉武帝的舅舅田蚡,之所以对淮南王说出皇上没有儿子,死后必是淮南王继位这种话,就是因为当时的人们,都坚信汉武帝是个阳萎大帝。
  男人,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是对自己性能力的指控!
  汉武帝的心,刀剜一样的剧痛。
  汉武帝到底是不是阳萎,这是他拼命否认的事情。但事实上,当这种观念形成主流,连他自己都把握不准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最恨把这个谣言传播开来的始作俑者。
  长公主刘嫖!
  说起刘嫖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用下半身思考的蛋白质女人,满脑子只有疯狂交配的欲念。刘嫖最大的毛病,就是见了猛男就迈不动腿。过于强烈的交配欲念,压制了她大脑的智性空间,导致她智商不是太高。按理来说,智商太低的女人,就不去太危险的地方——但恰恰因为刘嫖智商不够用,所以她喜欢干些极度危险的事情,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景帝时代,刘嫖一趟趟往宫里跑,结果引来了栗姬这么个仇家。虽然她借助王美人之力,把栗姬打落凡尘,可到了汉武帝时代,刘嫖的老毛病发作,不过这一次,她将失去所有的机会。
  ——包括,她的宝贝女儿!
  风雨如晦,新一轮的宫战再起。
  从刘嫖的被窝里,开始。
  
第四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武帝在江湖
  汉武帝借重于儒家学者赵绾、王臧,冲击窦太后权力体制失败,为汉武帝的人生涂抹上了浓厚的悲剧色彩。
  来自于后宫的还击阴毒而麻辣,暗示汉武帝性无能的流言,让这个年轻人的生命,于此遁入暗夜。
  ——被汉武帝视为娘家人,叫来替他守护权力的舅舅田蚡,竟然向淮南王献媚,说出皇帝无子,死后法统失承的话来。标志着当时的汉武帝及其所倚重的王氏家族,丝毫也不占据道义资源。所有人都深信汉武帝的法统不正,在他前面排着九个哥哥,凭什么他是皇帝?后宫嫔妃无数,妙绝天下,可是始终未见哪个嫔妃怀孕,谁还相信汉武帝性功能正常?
  正因为群议汹汹,汉武帝遭受到四面八方的无声质疑,所以他的舅舅田蚡才会生出异心。甚至,田蚡根本不相信汉武帝会在皇位待多长时间,来自于四周的敌意太过于强大,田蚡急切地想跳下这艘将沉的漏船。
  对汉武帝的性能力,最不具信心的,就是他自己。
  证据就是——他离宫出走,投奔了江湖。
  后宫中无数美女,留不住他一颗失落的心,18岁的汉武帝,把他的生命留在了武林黑道之上。
  率众离宫,游猎天下。为了掩人耳目,武帝及其从人,都易装为有钱的富商,浩浩荡荡的车队招摇过市。为了称呼上的便利,汉武帝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让手下人不可称他为天子,而是称为平阳侯。
  其实呢,平阳侯是武帝姐姐平阳公主的老公曹寿。简单说就是,武帝冒充自己的姐夫,天天在外边肆意妄为。
  有一天,武帝一行追猎冲入农田,把农家的庄稼踏得乱七八糟。百姓指着这伙人破口大骂:“王八蛋,还没了王法呢,你们这样祸害庄稼,我们已经报案,等一会儿官吏来了,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见车尘起处,当地的县令派出全部捕吏精锐,前来抓捕这伙害虫。但见汉武帝英明神武,大喊一声:“快逃,被人逮到可就惨了,逃啊。”
  汉武帝一行人,匆匆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驾长车踏破农田山阙,于荒野之中没命似的狂奔。但是追赶而来的捕吏们,却是缉盗经验极为丰富,他们仔细观察武帝一行逃奔的车尘,分路缉追,抄小路堵在了汉武帝的前方。
  逃无可逃,汉武帝傻眼了,只好说:“那谁,去个人,嗯,带上点信物,带上朕的饰物,跟人家好好说,求个情,让他们放了我们。”
  一个胆大的宦官,带着汉武帝的饰物迎了上去:“别射箭,先不要射箭,哎哟,告诉你们不要射箭的,你们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玉佩而已。捕吏们不以为然:“这烂东西,我们家里有的是,玩女人时一送一大把。”
  “这可不是普通的佩玉,”宦官道,“那啥,叫你们的县令来,他知道这是什么。”
  过一会,县令坐车来到,仔细一看那玉佩,顿时大惊:“与吾拿下,这厮居然盗了皇帝才有资格佩带的龙纹之玉,必是江湖大盗!”
  那宦官急叫:“等一等,你他妈的缺心眼啊,实话告诉你,你们现在围着的,就是皇帝陛下。”
  不可能!县令打死也不信:“陛下何等的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是有名的阳萎大帝……不是,刚才我说漏嘴了,总之,陛下怎么可能干出来践踏农田的坏事?”
  宦官气急败坏:“皇帝嘛,就是只图个自己乐呵,百姓爱死爱活,关陛下鸟事?再说陛下心理压力太大,出来践踏点庄稼,也算是心理疏导。你到底放人不放人?如果不放,你是知道后果的!”
  县令被吓住了:“所有人与我让开路来,让他们过去。”
  汉武帝急急驾车冲出,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冷汗湿透。
  娘的,今天玩嗨了,开心!
  黑店老板娘
  经历了捕吏追捕之后,汉武帝食髓知味,乐此不倦,更加迷上了这个冒险游戏,再一次微服潜行,率人来到了柏谷之地,入夜之时,投宿于客店之中。
  进了客房后,汉武帝皱起眉头:“这屋子脏得,比狗窝还脏,去个人,给朕打点开水来。”
  随从出来,东找西找,找到客店的院子里,发现精气神十足的客栈老板站在门口,身边一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壮小伙。随从叫道:“老板,给烧点开水。”
  “开水?”老板笑眯眯地转过头来,说,“不好意思,我这家客栈,还真没有开水,不过呢……”
  “不过什么?”随从问。
  “不过你们如果想喝尿水的话,保证让你喝个饱。”
  老板说罢,站在他身后的壮小伙们齐声哈哈大笑。这时候武帝随从才注意到,这些壮小伙,个个提刀弄枪,看着他的眼神,极不友善。随从慌了神,忙不迭地跑回房间,向汉武帝报告:“陛下坏菜了,不是,平阳侯不好了,咱们可能住进了黑店了。我看那老板,多半是个江湖黑道上的大哥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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