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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活的很辛苦

_5 佚名(现代)
  7, 庄晶本,1981年出版124首(这个搞大了)
  提一句,我印象里王沂暖和庄晶好像都是于道泉的学生,他们的版本也都是于道泉版本脱胎来的。
  就列举这么多吧,这些就够说明问题的啦。
  首先,第一个问题,有的人选译,这说明什么呢?意味着汉译者要么是觉得有的诗太难译,译了也不好看,比如于道泉本里好多不知所云的句子,他们或许也就不译了,不过,有没有可能,是这些作者认为有些诗在内容和思想上,矛盾太大,倾向于认为它们不是仓央嘉措的原诗呢?我认为,相当有可能,这个暂时不分析了,我们以后讲到内容和艺术方面时会细说的。
  第二个问题,不是选译的,而是多译的,他们从哪儿搞出多的那些首呢?刘家驹本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思路——杂有民歌,而这些民歌太像是仓央嘉措写的啦,不过嘛,究竟是不是,到底有几首是,那可就说不准了。
  第三个问题,从前两个问题引申出来,无论是脱水版还是灌水版,都是译作者的主观思维在作怪,他们的翻译工作,实质上是“归类”和“结集”,这意思大家一定要理解呀,任何搞写作工作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作品是完整的一块,像这个帖子似的,第一页还算严肃,后面就开始扯淡跑题,这样的书是不能出的,只是在论坛可以这么天马行空。
  如果让我译仓央嘉措的诗,我也会剔除其中个别的“不像”的,这一点在刘希武译本那儿兴许体现了——我说的是兴许,咱们后面要谈这个问题,相当复杂。
  话说回来,选译也好,多译也好,都是译作者剔除了碍眼的,或者选进了风貌相近的——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我认为,这不是译作,而是篡改!
  这样说来,译本实际上有两种,一是本着学术研究的目的做的翻译,另一种就是刚才说的,也是现在常见的,是从文艺角度出发、或者是以出版为目的的翻译,往好听了说叫二次创作,不好听的,就是篡改。
  谁没篡改呢?
  于道泉?
  很多人认为于道泉本是娘胎,是原始版本,那么,我下面来揭于道泉版本的皮。
  
  诗歌版本?(2)?于道泉版本(上)
  
  说说于道泉版本是怎么回事儿,要点有两个:1,这个版本的62节是怎么来的,难道仓央嘉措写了62首?2,于道泉有没有篡改?
  于老的生平咱们在以前介绍过一点,这里不重复了,主要提及一点——他精通藏语,是我国著名的藏学家,现在就算他的徒子徒孙,也成“家”了。我前年想考方立天的学生,可后来一打听,他亲传弟子都是博士生导师了,我这水平,能当个四传五传的徒孙就算不错。
  生平我们不多说,说说他的翻译过程。
  话说这时候的于老爷子,才25岁(唉,出名要趁早啊),他在当北漂。现在25岁的人当北漂可不容易,找工作3000起就不错了,我认为别怨社会,说什么毕业生太多,说什么国家经济形势不好,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今天刚看个新闻,说一大一新生和父母走散了就蹲马路边哭,就这样的学生你让他当北漂?那玩笑真开大了。
  于小爷子现在干啥呢?在京师图书馆做满、蒙、藏文书的采访和编目工作,而且是“受邀”,也就是说,他不用四处投简历,一面二面三面,因为他有本事,不用找工作,而是工作找他——有能耐不怕当北漂,这是北漂生活的第一条原则。
  问题又出来了,找到工作了,住哪儿呢?月工资3000不合租等啥呢?不过于小爷子不怕,他有地儿住——这就是北漂生活的第二条原则:要有能帮上你的朋友。
  他的朋友是俩藏族人,一位是西藏驻京僧官降巴曲汪,一位是藏文翻译官楚臣丹增,他们住的地方就是雍和宫北大门,于是借给小朋友于道泉一间房子,靠,住潜邸啊——这是北漂生活的第三条原则:你的朋友一定要有能力并且赏识你,交500个合租的朋友也行,但充其量是借住,一天一搬家。
  好了,我们看看于小爷子的这俩朋友,一个是僧官,佛学应该不错,一个是藏文翻译,不用说了,语言没问题。于是,这俩朋友对于道泉最大的帮助,不是房子,而是仓央嘉措诗歌的翻译。
  我们要说到北漂生活的第四条原则——一定重视任何一位朋友,因为很不起眼的朋友都保不准给你介绍另一位特牛的人,这样,朋友圈子会越来越大,也就活得越来越滋润。
  那么,于小爷子的两位藏族朋友,介绍给他一位什么牛人呢?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人很可能不是牛人,连他的名字我都查不出来,但他身上有件东西比较牛——藏文的梵式小册子《仓央嘉措》,内容嘛,就是诗歌。
  好了,翻译的条件都有了。
  且慢,我们得研究一下于道泉当时的翻译态度和原则,这也可以算做翻译条件之一,而且在我看来,非常重要。
  他为什么交了两位藏族朋友,而且住在雍和宫?就是因为他想学藏文,而那俩朋友也真教他。我们可以揣测一下,刚学一门语言的人,比较有翻译欲望,尤其是藏文,翻译的过程第一可以学习加字(藏文组词方法),这样很快能掌握好多词汇,第二可以直接学句法(我推测是这么回事儿吧),第三比较有成就感,学词儿跟翻译句子当然是后者更好玩儿,想要进步,步子就要迈大点儿。
  但千万别给他什么大部头,会吓傻他的,最好弄点短句子让他练手——诗歌怎么样?
  而我估计于道泉的翻译欲望还包括了对仓央嘉措身份的兴奋、对藏族文学的兴趣等等,这个不多说了,要是我们得到这个小册子,现学藏语也得弄,往俗了说,出名啊,立山头儿啊。
  另外,我们得分析一下于道泉的翻译,既然是初级翻译,既然是学习过程,那么,就应该是“逐字逐句”翻译,之后可以跟老师请教,让老师指点一下:小于呀,这个字儿译得对,这个字儿错了,那个字儿你怎么没翻译呢?
  这就像是英语四六级考试,英译汉题目,如果你把“分手之后我非常想念她”翻译成“东边日出西边雨”、“此情可待成追忆”,百分之百是不得分的,要是翻译成“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这个嘛~~
  这样,我们可以看出,于道泉译本“逐字逐句”,现在看来比较贴近原文,这是有背景的。好在他当时是学习过程,而非学习过后的译著过程,否则,于译本完全不会是今天的面貌,我们不懂藏语的人也根本无法管窥和揣测藏文原貌是什么。
  我前面也说,后来的翻译都是译著过程,是二次创作,而在于小爷子这里,是学习过程,是练手,客观上造成了它的“原汁原味”——这主要是心态问题,前者是有功利心的。
  嗯,先说一句,这个就是曾缄本的问题,咱们以后讲到汉译本的内容艺术问题时再说。
  好了,诗歌原文(姑且这么说)有了,指导老师有了,翻译的兴趣有了,翻译的原则有了,人也有了,那就翻译呗。
  于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仓央嘉措诗歌终于有了汉译本了。
  不过,问题也就出来了——于道泉翻译了多少首呢?
  有朋友会说了,不是62节吗?
  那么,您知道这62节是怎么出来的吗?
  我上个帖子说,有人篡改,这里得补充一句,二次创作性质的篡改,我们都好理解,比如曾缄本加入很多个人化理解,文辞上修饰得多一些,这叫篡改;那么,于道泉的“逐字逐句”翻译法,有没有篡改呢?我倾向于认为文字上是没有的,是字儿对字儿的。但于道泉确实进行了第二种篡改,也就是我和大河兄多次谈到的“于氏大坑”——数目。
  62节,怎么来的?
  至少,不是原文这么分的!
  原文,也就是我们说的藏文梵式小册子,只是237句,两句一段,不分节。(资料就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单数怎么办)
  也就是说,这个原文,至少在形式上,是一首,是连着念的——这话我以后再说,我连着念过多次,有点意思。
  而于道泉在翻译之后,根据句子之间的意思和逻辑关系等等,估计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脉吧,给这237句分成了54节。(我算术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出来的)
  好了,我们看出来,现在是54节,那到最后怎么是62节了呢?
  靠朋友啊。过了没多长日子(我推测的,具体无考),于小爷子又从另一位朋友处弄来一本《西藏文法初步》,这就是所谓的印度达斯(Das)本,这本书里的附录部分,有仓央嘉措诗歌。
  于道泉做学问是把好手,年纪轻轻就非常严谨,他还真就细心地对照了一下达斯本和藏文小册子本的异同,于是迷糊了——“达斯本”是242句55节,其中,“小册子本”的第11、23、24、26、27、45,这六节,“达斯本”里没有,而在“达斯本”54节后多出7节。54-6+7=55,嗯,我这个算术还可以。
  将这多出的7节翻译之后,就形成了于道泉译本中的第55节到第61节。
  那么,于道泉译本的第62节又是从何得来呢?
  唉,还得是朋友啊,有位藏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出现过的那几个人),兴致所致,缓缓吟诵,背出来一首。于道泉一听,得嘞,记下来。
  这就是于道泉译本62节数量的来历。
  问题出来了:第一,小册子本、达斯本和藏人口述(一首)是于译本的渊源;第二,62节这个数量是于道泉人为划分出来的,“小册子本”原本实际上是不分节、连着念的,但因为于道泉的整理比较符合诗意(这个~~),因此出现了仓央嘉措诗歌的数目。
  而后世人在于道泉译本的基础上,重译、润色的版本,也都遵照了这个数目。但我们必须清楚的是,“拉萨本”本身是没有数目的。
  另外,通过最后第62首的搞笑来历,我们必须认识到,直到20世纪初期,这些诗歌的传播经历了二百年之久,一直是以手抄本和口头的形式流传的。很显然,以这种形式流传,具有很强的变异性,增删的可能性很大。大家看懂我的意思啊,增删,不是整节的增删,当时是没节的,只能是句子的增删,所以前面出现了单数句子不奇怪,而更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有增删,那么,于道泉的分节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我以前跟大河兄请教过,有没有可能,是一首?
  也就是说,这二百多句,实际上是一首长诗?
  那么,诗文的意思,还是我们今天理解的那样吗?
  
  这么说有没有依据呢?
  依据不多,完全是我的猜测。我请教过很多人,主要是想知道藏族文学有没有可能出现二百多句的长诗,但是,没有人给我趋于一致的答案,不过,大家倾向于认为,不可能。
  可是,我很快发现了宗喀巴写的《萨班赞》:
  
  到达知识大海之彼岸,
  为经论宝洲地之总管,
  美誉远扬传入众人耳,
  萨班大师,受稀有颂赞。
  
  睿智明察诸事物本性,
  慈祥赐予格言宴众生,
  佳行专修佛祖所喜业,
  讳称尊名我向你致敬。
  
  你的智慧纯无垢,
  学识无边极渊厚,
  如同光辉烁神路,
  透照我迷惘心灵,
  袒露无遗我惊奇。
  
  极广佛智似文殊菩萨,
  极白雪山之域众生的,
  极美项珠辉照普天下,
  极力消除阴霾,萨迦巴。
  
  举世无双的佛王护法。
  遍知一切的文殊菩萨,
  精通五明的火班智达,
  雪域唯一祜主,萨迦巴。
  
  不分昼夜向你顶礼拜,
  你的“相好”世代放异彩,
  愿睹尊身常转圣法轮,
  愿闻教语不断入耳来。”
  
  这六段,不是六首诗,而是一首,藏文原文如此。
  可是,如果我不说,大家再回头读一读,当成六首,是不是也行呢?同题组诗,六首,难道不可以吗?
  那么,我们能不能推测,仓央嘉措的二百多句,是一首?是5首?是10首?而绝不是五六十首?也就是说,我不排除其中有四句一首的情况,但有没有可能10句一首、18句一首?
  我倾向于认为,这个,大大地可能,主要在于我们怎么读,我试着读过一次,可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着玩儿,不按于道泉本的顺序,拆开了排列组合地读,特好玩。
  这就是于道泉给我们挖的大坑,他这一分节,确定了仓央嘉措诗歌汉译本分节的体例,于是出现了所谓诗歌的数目,可我一定要说,这个数目是于道泉搞出来的。
  第一,该不该分,不好说;
  第二,这么分对不对?就算分,是不是按照汉语诗的四句划为一节?更不好说;
  第三,因为手抄本和口传过程中有增删,说实话,删一句,增一句,这节分出来的意思都大有变化;
  第四,藏文小册子的顺序,难道就那么对?不会前面的句子跑后面去了?我试着把一首诗的句子挪到另一首里,也很好嘛;
  第五,实际上于道泉也是知道分节有问题的,因为我们在他的注释中发现这样一句:“这一节据藏族学者说应该放在29节以后”,这说明,当时他看到的藏文小册子,在句子排序上,是乱七八糟的。
  麻烦不麻烦?我是彻底被他整崩溃了。
  我还是尽量保持清醒的头脑吧,不说这个问题了,接着讲点我能说明白的吧。
  于小爷子翻译完之后,将文稿给许地山润色修改,嗯,这个人找的对,您看许地山写的东西,嘿嘿,如果当时他认识曾缄并请他润色,我们就看不到“原汁原味”了。
  但许地山不懂藏文啊,他的润色,跟我们看到的伊沙“润色本”一样,让于道泉不满意,于是将文稿扔在一边了——我再强调一次,于道泉是学习过程,如果是二次创作,想为了出版挣稿费,不会扔一边儿的,我们也不可能将英语课的翻译作业出版吧?
  这之后,1927年,于道泉的北漂生活上了新台阶了——唉,一定要认识赏识你而且有能力帮你的朋友啊,这话在王立群讲的嬴政里说过,人生四行,哈哈——现在于道泉行,他的朋友更行,因为这个朋友叫陈寅恪。
  陈寅恪推荐于道泉到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前面我说朋友圈子会越来越大,千万要重视,有时候饭局会认识好多陌生人,不知道谁就能有用,我这人就不行,认识好多人,可都不联系,总不好意思,觉得就吃顿饭,过后人家都不一定记得我是谁了,联系啥啊?可也真有人有这能耐,见次面就能勾搭上,我也总纳闷呢,我带个朋友去和另一位朋友吃饭,他俩本来不认识,可现在比跟我都好,这世道。
  行了,不多说了,现在说于道泉26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傅斯年的朋友。
  有陈寅恪和傅斯年当朋友,而且自己才26岁,您说,这人日后还了得吗?
  不过,人生四行,有朋友说你行、说你行的朋友行,这都是其次,主要是得自己行,自己行,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现在,26岁的于道泉有了代表作了,就这一本,就算奠基了——傅斯年给他出版了《第六代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也就是于道泉扔在一边儿的文稿,1930年出版,版本名号严谨地说,叫做“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甲种之五”。
  在出版诗稿的同时,于道泉先生还撰写了一些补充性质的文字,大致有《自序》、《译者小引》、《附录》等等,其中讲述了仓央嘉措生平、翻译诗稿的缘起和若干需要解释的问题。
  于道泉先生的译法,现今看来,读起来有如嚼蜡,有的诗作丝毫没有诗意,而且有很多粗陋之处。对这个问题,于道泉也承认,“翻译时乃只求达意,文词的简洁与典雅非我才力所能兼顾”。不过,这个版本虽然读起来不好看,价值与意义却是非凡,第一,如果没有藏文原本,或者不会藏语,也可以使很多学者研究仓央嘉措诗歌,这是个比较客观的汉文资料;第二,这个译本对后世影响极大,它开创了仓央嘉措情歌翻译及研究之先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汉译仓央加措情歌的蓝本。
  
  我们说了,于道泉译本兴许是一首长诗,他给分节成54,之后凑成62,于是后人跟着裹乱,延续这个分节法。
  那么,有个问题就出来了,如果有其他的译作,底本不是于道泉的小册子和达斯本,而且不是连着念的那种,是原本就分节、而且跟于道泉分的一样,是不是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这个译本是有的,不过相当复杂,里面的谜团不亚于仓央嘉措生平之谜,我们下次再说。
  
  格萨尔王我参考过,不过藏族文学就那么一本长的,我还真没找着好几百句的东西。当然,我对藏族文学没有什么研究,关于长诗的问题我是综合了很多朋友的意见。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麻烦啊,要是分析仓央嘉措生平,有史料就行,线索很多,前辈做的工作也很有成效。但分析诗歌,不光涉及历史,更多的是文学,而其中最让我为难的是文艺学,这个东西嘛,我上学的时候就不乐意学。美学课第一堂课,老师想与学生们搞一搞亲善,让我谈谈对美学的理解,我略一沉吟,说,中国有没有美学还不好说呢,美学教材的内容实际上偷换了概念,这门课开在中文系简直是扯淡。老师沉吟良久,说,我也是工作呀,你以为我不知道呐。
  后面谈到仓央嘉措诗歌汉译本的艺术性问题时,要涉及很多文学、美学问题,到时候大家轻点拍,嘿嘿。
  
  诗歌版本?(4)?神秘版本(上)
  
  午定过头了,嘿嘿,大河兄勿怪。刚才又去看歪楼玩儿,可惜建筑工们都下班了,只好回来干活儿。
  
  下面说说另一个版本。这个版本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它的蓝本一定不能是于道泉看到的藏文梵式小册子,否则分析起来一点意义也没有。如果它是分节的,而且分节方法跟于道泉不谋而合,那就有意思了。
  如果这个版本也是60~70首,而且它又与于道泉得到的藏文小册子毫无关系,那么,我们可以初步认定,仓央嘉措的诗歌流传下来的大概就是这个数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的版本呢?
  有,但这事儿说不清楚了,这里的事儿特复杂。
  还是一点一点地说吧。这个版本,就是刘希武版本。
  先简单说说刘希武这人吧,以前也介绍过一点儿,这人在军界当过小官,不过不是徐复观,他只是给一个司令当过秘书,估计也就是文牍秘书吧,这个我不考证了。而这人平素又喜欢写诗,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叫做进步的爱国诗人,抗日诗写过不少,我看过几首,没啥意思,我反倒认为不如吉鸿昌那种就义诗来得痛快。
  不过认识了司令,就业问题就比较好解决,1939年,刘希武搞到了转行的机会——就职于当时的西康省教育厅,不过还是当秘书——汗啊,没啥进步啊,还不如跟司令混呢。这时候刘先生已经38岁了,估计前途够呛。
  然而,工作干的好不好,能不能提拔,这都不要紧了,因为我们不是考察干部,历史上有刘希武一笔,主要是因为仓央嘉措诗歌的翻译。
  人生这条河啊,流着流着就拐弯了——所以大家事业上没起色也别怕,有时候无意中拐个弯儿,反而留名青史了。
  1939年1月4日(靠,这个时间我考证的,准不准不知道),刘希武没好好上班,他溜号了,去了一位学者家聊天。大家想啊,刘希武有司令的面子,此时还在教育厅混,平时又喜欢掉掉文,您想,他拜访的就不能是军人、政客,而应该是学者。
  这位学者叫黄静渊,是我国著名的翻译家。
  好了,接上头了,一个好写诗的人,拜访一位著名翻译家,而且所处西康,能谈什么呢?
  估计寒暄一阵后,刘希武提出,“康藏开化已久,其文艺必多可观”——海飞丝儿,这话是史料记载的,可不是我猜的。
  黄先生微笑,心中暗赞:后生可教也(这话是我猜的,说实话,38岁的司令秘书,怎么也说不上后生啦)。于是黄先生从案头拿出一本书,赠与刘希武,谆谆言道,“试译之,此西藏文艺之一斑也。”
  好啦,版本出来了。
  不过,很难办的问题是,这本书是藏、英两文本——大家想想黄静渊的身份,翻译家,所以看英文不成问题,不过看藏文行不行,我不知道。
  更难办的问题是,刘希武不懂藏文,他是依据英文翻译的,也就是说,藏——英——汉,这转了两道手。
  这一点是有证据的,在刘希武的自述中说,“夫余之所译,盖根据拉萨本,并参证时贤英译及汉译语体散文,其于藏文原意有无出入,余不可得而知,然余固求其逼真者矣。”
  这段话内容相当丰富,提供了很多信息,我后面再说,这里只提取一个信息点——“于藏文原意有无出入,余不可得而知”,也就是说,刘希武不懂藏文,他是按照英文翻译的。
  这其中,会出现什么问题,我不多说了,大家都明白:非乱不可。
  那么,刘希武译出了多少首呢?
  60首。
  麻烦了。
  我们重新清理一下:
  第一,刘希武译作的蓝本,不是于道泉的小册子本,而是另一本藏英两文版,其中,他挑出英文翻译。这说明,当时仓央嘉措诗歌已经有了英译本,可这个英译本,是谁译的?译得好不好?是“逐字逐句”还是“二次创作”?我们不知道。更要命的是,英译本的蓝本,也就是“英”之前的“藏”,是什么?会是于道泉的小册子吗?如果不是,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仓央嘉措藏文诗歌手抄本,是多种。
  第二,我们回头看刘希武的自述,前面说了,里面信息量特丰富,麻烦事儿就出在这儿。我们看刘希武说,“参证时贤英译及汉译语体散文”,“时贤英译”指的是什么?是他手里的这个神秘版本吗?我不知道。“汉译语体散文”指的是什么?我更不知道。是不是指于道泉译本呢?说不好。不过,从他的自序和诗歌排列顺序看来,与于道泉《译者小引》相似,我倾向于认为,刘希武是受到于道泉译本影响了。
  好了,麻烦事儿越说越多了。
  大家应该都看出来,如果刘希武译本没有参考于道泉译本,他的功德就大了,如果参考了,并受到影响了,那么,这个神秘版本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就被消解得所剩无几了——这就好像我们发现了死海古卷这类东西,可是我们又用目前通行的圣经书籍翻译,他奶奶的有什么价值?
  所以,我们现在无法推断出这个藏英两文版本是分节还是不分节,或者到底有多少节,是连着念的,还是英文本身就分节了?而刘希武译作出现的“60首”,是“英”原有60首,还是受到于道泉译本的影响人为地分节为60首?而如果“英”有60首,那么,它的前身“藏”是不是这么分的?这些问题都无法解答。
  而这个版本到底是何物,是由哪家书社出版、出版年代如何、英文为何人所译,这个版本是否依然流行于世,就更无法考证了。
  就这么点线索,到我这儿,中断了。
  
  如果找到黄静渊最初看过的那个本子,这戏就越看越有趣了。我相信还是有的,因为黄静渊看的不是手抄本,而是正式刊印的。
  不过,到今天藏在民间还有多少?家里有这本藏英两文本的人家会不会意识到它的价值?这都难说。说实话,如果我家有,我也不认识,兴许早就买废纸了。
  如果找不出这个蓝本,我们试着从汉译本来看看刘希武本和于道泉本的异同,可以发现,两者的蓝本,确实是不一样的——还是那句话,黄静渊赠予刘希武那本书,也就是“英”,确实非常关键。
  有哪些不一样呢?
  第一,于道泉译本中有6首诗,刘希武本没有,而这6首,都是佛教内容的。
  您看看,麻烦不麻烦?这出现两种情况:其一,是黄静渊的书里,也就是“英”里,原本就没有这6首,其二,是原本有,但刘希武没译。
  如果是原本“英”里根本没有这6首,那么,还会涉及什么情况呢?
  (1),我们说这个过程是藏——英——汉(刘希武)几道手续,那么,刘希武没看到“英”中有这6首,这事儿不怪他不译,本来就没有嘛,他译啥?但是,从“藏”到“英”这道手续就出问题了,也许英译者看到过这6首佛教内容的诗,但因为译不出来或者觉得与“情歌”路数不符,因此早早地剔除了——这种情况,简单说就是从“藏”到“英”的过程中,删减了。
  (2),“英”中没有这6首,实际上还可能不是英译者删除的,而是从“藏”到“英”的过程中,本来的“藏”就没有,于是,这事儿也怪不到英译者身上。那么,如果本来的“藏”里没有,我们就会问另外一个问题:于道泉的藏文梵式小册子里,为什么有呢?
  是不是混进去的呢?
  那么,这6首是不是仓央嘉措原作,根本无法得知。
  上面说这是“英”里本来就没有这6首,如果有呢?那就是刘希武删除(或者选择性不译)的。他为什么删除?是个什么动机?
  于是,我们就得说到两个蓝本的另一个区别:文字。
  哎呀,累死我了,他奶奶的。
  咬咬牙,接着说!
  刘希武为什么人为地删?我觉得,是他对仓央嘉措的认识偏颇造成的,他对仓央嘉措是个什么看法呢?“酣醉于文艺而视尊位如敝屣,其与南唐李煜何以异?”并认为他的诗“其事奇、其词丽、其意哀、其旨远”。
  好了,我们又有问题了,刘希武这个印象从哪儿得来的?
  其一,有可能是“英”造成的,他翻译的蓝本的“英”里,文辞就比较下流,这个是可能的,这种英译本我们随手在网上就能找到。而我们又要回头看看刘希武自述里的另一个信息:“然余固求其逼真者矣”,传达什么意思呢?“英”很可能就是文辞下流。
  那么,英译本的作者动机就有问题了,这是其一;其二,英译作者兴许“二次创作”了,加入了很多艳情成分,但刘希武不知道呀,他还以为“英”是信达雅呢,以为“英”是严肃客观呢,前面说过,刘希武不懂藏文,于是认为“英”的原本“藏”也是艳情的,这个是有可能的,所以,他翻译的“汉”也就艳情了。
  这样,于道泉译本民歌风味很重,朴实、简单,而刘希武译本特“艳”,我们也就理解了——这不怪刘希武。
  其二,另一种情况是,我们要怪刘希武,也许,“英”里没有艳情成分,但刘希武就认定了仓央嘉措是浪子活佛,于是,把本来质朴的“英”翻译为艳情的“汉”,翻译之后,突然看到,咦?这里咋还有佛教内容呢?好个异端,删了!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刘希武译本不但文辞华丽、内容缠绵,而且少了几首佛教诗。
  
  说到这儿,我们会发现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找到黄静渊的那本书,也就是“英”,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可在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这儿耍嘴皮子——这个神秘版本,很可能与于道泉看到的藏文梵式小册子和达斯本不一样,如果它是分节的,分节的方法和于道泉一样,那么,我们可以基本上确定仓央嘉措诗歌的数目。但现在,我们无能为力,因为刘希武的“英”版本找不到,而刘希武又“参证时贤英译及汉译语体散文”,如果他是受到于道泉分节方法的蛊惑而依例分节,仓央嘉措诗歌的数目问题,我们就扯不清楚了,而刘希武也就办了件蠢事——他要是没受任何影响,原汁原味地把“英”翻译出来,功莫大焉。
  说了半天,仓央嘉措诗歌有多少首,我还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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