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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人

_8 青谷彦(当代)
  “嘘,别叫。”他作势把手放在嘴边,制止碧琪叫出来。
  碧琪的眼光满是疑问。
  马汉明突然用力地把她拉到身边,在原地转了个圈,好让碧琪挡住他。那个跟 踪他的男子匆匆走过。
  他走了,碧琪安静地没有动。
  “对不起。”马汉明再次道歉,“刚才没碰着你吧?”
  “没有,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碧琪低着头说,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路上行人拥簇,把他们挤到墙边。
  马汉明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拉着碧琪的手没放,他连忙松开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认识女孩子。
  颖怡的事尚未完结,他感受到多方的压力,甚至感到被监视。
  如丁正浩所说的:“你已经被警方注意。”
  他想起那天晚上回家途中尾随着他的车子与刚才跟踪他的男子,他们是否警方 的人?
  到现在为止警方还没找过他,他也不知警方所掌握的资料会到什么程度。
  这是星期六下午,马汉明不愿回别墅去,自从国艳姑姑住到那里以后,他才知 道这个女人有多难缠。
  “你在想些什么?”碧琪看见他默不作声,轻触着他的手臂问。
  他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精灵的眼睛, 乌黑的捷毛往上翘起,她正聚精会神地紧盯着他。
  长腿,身材苗条。
  及肩的秀发用发夹扣到一边,流露出青春迷人的清新气息。
  碧琪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一个主意升上心头――与其在这个时候回去,何不把这段时间打发掉?
  “我在想,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可否请你饮杯咖啡?”马汉明用他那双专注的 眼睛望着她。
  很少有女孩子可以拒绝他的邀请。
  他的眼神有种无法抗拒的魅力,碧琪脸上一热,把脸转过别处。
  他很有信心。
  当初颖怡也是这样接受他的邀请的。
  “我在周六下午一般都没有别的事。”碧琪回答他时尽量显得自然,“我们去 哪里?”
  千万不要有变化,我当然去――她想。
  不过没让他看出来。
  他们站立的地方人来人往。
  马汉明有意无意地把身体靠近她。
  “我知道有间酒店咖啡座的咖啡很不错,我带你去。”
  马汉明眼内的阴霾开始散去。碧琪跟着他走,对女孩子他一向很有办法的。
  那间酒店的咖啡果然不错。
  “你住在附近吗?星期六下午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玩!”马汉明问碧琪。
  “我住铜锣湾,一个人住的,有时候在家听音乐。我不喜欢到太热闹的地方, 亦很少去别的地方玩。”碧琪答。
  “哦,典型的乖女孩,你的父母呢?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马汉明开始对身边 这个女孩感到兴趣。
  碧琪与颖怡不同,颖怡明艳照人,对男孩很有经验。
  颖怡过去有很多男朋友,马汉明从她对爱情的经验便知道。
  他只是她众多男友中的一个。
  后来她决定和他结婚,是在众多选择后觉得他最好,由始至终,决定权在颖怡。
  他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人。
  温顺甜蜜的小女孩,令他想起了妹妹。
  很久没打电话给妹妹了――他想,从这个女孩想到妹妹,马汉明觉得很奇妙。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他实在太紧张了,难得现在可以松弛一下。
  他决定,这天晚上回去就打电话给妹妹。
  碧琪,连声音也像他的妹妹――也许所有可爱的女孩的声音都是一样。
  “我父母不在香港,他们跟随哥哥移民到澳洲去了。”碧琪说。
  一个女孩子留在香港,现在的女孩都很独立了。
  “你不去?”他问。
  “有一件事使我留下来了。”碧琪说。
  她没告诉马汉明那是什么事。
  “你在我们公司工作多久了?”马汉明说。
  “由在公司遇见你那天开始到现在是三天,我是上班第一天即遇见你的。”碧 琪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那双大眼睛内有什么在闪耀着,但那时候马汉明不知道。
  他向来是不留意公司的女职员的。
  颖怡对他这方面的表现很放心。
  他对女孩子不很放在心上。
  他喜欢的是另一样东西。女孩子,他只觉得烦,不及他那样爱好的刺激。
  在公司遇到这个叫碧琪的女孩,正是他心情极为恶劣的时候。
  那天上午,他一直情绪不佳,耀成电子零件厂的老板梁世耀打电话给他。
  梁世耀的电话使他郁闷的心情犹如火上加油。梁世耀说:“马先生,这是怎么 回事?由你批出的电子原料价格,由原来的升了百分之零点七。从签定合约到如今 不到三个月,即使是加价也不用那么快吧,叫我们如何掌握成本开支?”
  “没这回事。”马汉明说,“我想你是搞错了,合同上的价格没有改动,此事 由我负责,有修改我一定知道。”
  “你说不知道,那真令人难以置信!”梁世耀声音尖锐地说,“修改价格的信 函由你们公司发出,上面有董事长何威廉亲笔签名,收信即日起生效,这还有假的?”
  “何威廉”这三个字具有如此威力!马汉明知道,如果世上有什么是最有可能 发生的,那便是:何威廉擅改合约,当他透明如无物!
  何威廉这一手很厉害。
  梁世耀在那里叫救命,简直是哀求的口吻:“你知道我已和人签好销售合约, 甚至付运的船期已预定了,这种原料在香港只有你们公司代理,霎时间叫我到哪里 去找?这不是‘玩’起我了?请你公司再厘定价钱,要不我就惨了!”
  “我会把你的问题在开会议时提出来,尽快给你答复。”马汉明安抚他,“一 有结果我立即通知你。”
  “你真的要快点,我上一批人的原料已快用完了,拜托拜托!”梁世耀一再叮 嘱,才肯收线。
  马汉明放下电话,脸色铁青。
  梁世耀的话言犹在耳:“你批出的原料价格由原价向上调升,你们公司的董事 长亲笔签名,你会不知道吗?!”
  何威廉,又是他!
  颖怡死后,这是何威廉第几次向他发动攻势了?先是他亲手拟定的计划被否决, 然后他亲自签定的合约被作废,都是在他背后进行,令他防不胜防。
  他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金笔。颖怡父亲的金笔挺立依然,超卓显贵,金光闪 耀。
  他坐上公司董事的职位后,那支金笔仍留在原位,没被拿掉。
  是颖怡要求它放在原处。
  “它代表了我们家的权力,父亲用它来签署文件。”颖怡说,“公司创办之初, 父亲是董事长兼总经理,父亲死后,由何世伯继任。”
  现在,它只是摆放着,物无所用。
  但它还有一个作用,它可以勉励马汉明。
  总有一天,权力――这支笔的象征,会真正归他所有。
  公司里所有人都是知道他是因颖怡的关系才进入董事局的。
  当然有很多不好听的闲言。
  即使别人怎样说,他也不会退让。
  一往直前,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
  他自以为很潇洒,没想到,听了别人背后的议论时,他仍是沉不住气地生气了。
  那次,他偶然经过茶水间门口。
  里面有声音传来,公司的几个职员正谈论得热闹。
  “你们谁学他娶个有钱太太,太太一死,什么东西都有了,还用去做?”
  “看他不可一世的样子,殊不知所有东西都是从太太那里得来,有什么了不起。”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董事长何威廉对他很不满意?”
  “嘿,我听到消息,他负责签署的合约――耀成电子那一单,被取消了,亲自 签字取消合约的就是何威廉――”
  他走进去,里面立即鸦雀无声。
  人人退后,“马总经理”“马先生”地叫着,一个个抽身离去。
  他当时的脸色大概很难看吧,只有一个女职员没走,她站在那里,迎着他的目 光。
  她就是碧琪,新来的女打字员。
  现在他们坐在酒店咖啡室里。
  马汉明在写字楼没有看清楚她,这时看清楚了,她另有一种韵味。
  这是个面貌秀美的女孩。
  碧琪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地向上弯,很好看。
  “早几天我们公司登报招请职员,你是那时应聘进来的吧?”马汉明问她, “在公司工作习惯吗?”
  “我做过很多份工作,能很快熟悉新的环境。”碧琪的神态很轻松自然,一点 也不像公司内那些自以为是的女孩。
  “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做过传呼机中心的职员,百货零售业,也做过玩具制造厂的科文,你呢? 听说你是公司股东之一,是吗?”她的眼睛闪着好奇。
  “公司的股份是我妻子的,她死后留给我。”马汉明尽可能轻描淡写。
  他不想提这件事。
  一阵短暂的沉默,马汉明转换另一个话题。
  “我们公司从来没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他第一次这样赞美一个女孩。碧 琪笑了。
  “那是因为你从未正眼看过她们。”
  “她们这么说我?”
  “她们说你板起脸孔,活像个冷脸的忧郁小生,一副天要跌下来的样子。”
  “我像那样?”
  “嘿,就是这样――”碧琪缩起鼻尖,把脸往上一仰,把他的神态学得维妙维 肖,惹得他一阵大笑。
  突然他脸色一变,笑声僵住了!
  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角落,有个人坐在那里冷冷地看他。
  “你干什么,不舒服?”
  是碧琪的声音,她把脸孔凑上来。
  “没什么,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过一下就好的。”马汉明说。
  刚才的兴致消失了,他眼前想到的是怎样打发这女孩子走。
  “时间很晚了,多谢你陪伴了我一个下午,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子?”他听着 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欠缺诚意。
  他起身离座,碧琪也跟着站起来。
  马汉明脸色之差心情之坏,与刚才判若两人。
  他再望过去,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马汉明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刚才刹那间的照面,他清楚地看到那男人正 是下午在商场跟踪他的人!
  碧琪没有立即走开。
  “你好像很不舒服,不如我送你回去?”她不放心地问道。
  “要女孩子送,我像这样差吗!”马汉明勉强挤出笑脸,“我现在有点事,下 次再约你吧。”
  他看着碧琪离去。
  打发了碧琪走后,他脸上神情冷穆、目光冰冷,就在他身边不远――那个人并 未走开,又在他眼前出现!
  碧琪心不在焉,眼睛看着键盘,心思却飘到老远。
  “喂,神游太虚,在想男朋友吗?眼定定的,我在你身边站了这么久都看不见。” 一起工作的玛利拍她一下,“男朋友是谁?是否我们公司的,介绍来见见呀!”
  “我才不像你,整天想着男朋友!”碧琪把脸一沉,佯装生气。
  “好正经呀,不想男孩子!怎么打字老打在那一页?”
  玛利戮穿她,不待她过去追打,就笑着跑开了。
  碧琪看一下自己打出来的东西,只好承认玛利说得对,她坐了半天才打了这么 几行字,说是在工作,谁会相信?
  她自己也不相信。
  与马汉明去酒店咖啡座后,她见过阿生,他在她公司楼下等她。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阿生木讷地说,“我只是想来问你,你去那间公司工 作还好吗?”
  碧琪到马汉明那间公司工作,与阿生也有间接关系。那天她和阿生在快餐店内, 阿生买了份报纸,碧琪无意中看到报纸上的招聘栏。
  招聘栏上登着招聘女打字员的广告。
  “给我看――”她从阿生手里拿过报纸。招聘公司是她认识的名字,是马汉明 那间公司。
  “你想找工做吗?”阿生看到她对那份招聘广告有兴趣,猜测着问。
  马汉明,那天晚上见到她被抢皮包也不援手的人――
  “你陪我去面试,我现在就去!”她伸手拉阿生说,“我要找的就是这份工!”
  阿生跟着她跑,当时他不知道原因。
  现在阿生知道了。
  “今天下午,我看见你和一个人一起。”阿生说,“我见过那个人,他是你约 我出来那个晚上见到的男人。”
  “你跟着我!”
  “我不是有心的,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看到你出来――”
  在公司楼下等她。
  那么他是看到了――
  “你去那间公司工作,就是为了接近这个人?”阿生问她。
  她否认。
  她这样做,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马汉明在那次以后再没有约会她。
  他好像忘记了他们曾共度一个下午,即使从她身边走过也不停下来。就像没有 看见她一样。
  最近他必定为公司的事情所忙,他的事情她都知道,比他认为的知道更多。
  有人敲她的桌子。她抬头,看见许正那张仍然有点孩子气的脸――
九、暗查真相
马汉明不是没有看见碧琪,他看见的。
  现在不是认识女孩子的时候。
  事情还没有解决,甚至比原先估计的要复杂得多。
  他匆匆赶回家,他要在国艳姑姑还未回来时回去。
  他看准了国艳今天外出,特意提早回家。
  国艳没有想到吧?
  他一直没这个机会。国艳几乎无处不在,马汉明随时随地都看见她一派自以为 是的傲慢模样。
  她穿着与颖怡同款的衣服,令他骤眼看去,会因错认而惊心。
  这个突然从外地回来出现在他家的女人,真是颖怡的姑姑吗?
  这间别墅的人都没见过她。颖怡已去世,以前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一天她突然 出现在他面前说:“我是颖怡的姑姑。”
  唯一见过她的是瑞叔。瑞叔在这里工作数十年,颖怡家历来的变动他都知道。
  但是瑞叔可靠吗?假如这个唯一的见证人说的是假话?
  没人能证实他得到的资料百分百准确。
  要查证就只有等待国艳不在家的机会。不弄明白,他始终不安心。
  昨天晚上,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听见国艳在走廊外打电话――她的嗓音一向很大,旁若无人地颐指气使。
  有个朋友从伦敦来香港,她要去接机安排住宿。
  他跟着又听她打电话去酒店:“喂,找订房部,是是,我要订一个套房,明天 要,订客的名字――”
  她说了个英文名,男性的名字,也许就是她那位朋友吧。
  他记得一个西洋谚语:“家里有一个温柔女人,令他如沐春风;家里有一个恶 劣女人,令你如陷地狱――”
  他相信。
  “瑞叔会为我准备可口的茶点,他知道我喜欢什么。”
  可是他却看到瑞叔躲着她,对她很冷淡。
  “以前我那个房间改装为书房了?哥哥真不是人,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吗?”她 皱起鼻子,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现在马汉明明白,何以当日颖怡父亲跟她的关系弄至这样糟。
  这是个没有人受得了的女人!
  国艳姑姑,难道正如她所说,为了悼念侄女颖怡而来的?
  表面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
  她带给马汉明的精神压力是这样大。
  穿着颖怡喜爱的衣服,随时随地出现,那高傲敌视的神气――
  收到她发来的电报那个晚上,马汉明感到有一双眼睛,不是颖怡的,而是一个 从未见过面的女子的,冰冷如刀锋地注视着他。
  那时他不明白。
  现在他知道,那是这个女人的眼睛。
  他们一起在楼下餐厅进餐时,国艳姑姑往往停住不吃,眼睛牢牢地盯视着他, 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这使他想起颖怡的眼睛,颖怡后期的眼光,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令人心寒的冷,令人心摄的冷――
  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这个女人,没有办法,这个女人就在他身边。
  有一次马汉明实在忍受不住,他问国艳姑姑:“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我有看你吗?怎么我竟不知道!”国艳姑姑的眉尖挑起,居然还这样说!
  她坚持同台吃饭,说是家里的传统,强迫马汉明每天都见她,一次又一次地忍 受她那种专横跋扈的挑衅,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颖怡那些服饰。
  ――这些衣服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令他恍然错觉,仿佛颖怡仍然活在世上。
  他为了这件事,向她提出抗议。
  “那些衣服不适合你,你和颖怡的气质不同。”他所持的理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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