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岸自负、有着不羁性格的马汉明,在他粗扩的怀中,她进入另一个境界。
升起片片柔情……
这种个性有吸引力,但有时也会令人迷惘,她无法好好去把握及抓住他的思绪。
现在马汉明的表情,就不像听到一个好消息的样子,完全没有高兴的表现。
这使她很不安。
她碰碰丈夫的手,有点责怪地说:“怎么,你不高兴?你不喜欢我有钱吗?”
“傻女孩,对我来说,你有没有钱都一样。”他捧着她的脸,安慰地吻了一下,
漆黑的眼睛直望到她心里,“你要记住,我爱你,不因为你的钱,而是真的爱你。”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身上散发成熟男子的气息。
颖怡闭上眼睛,在他的怀抱下泛起柔情——
“哎哟,好老套!”她说着,在他手心轻轻一打,脸上却露出完全受落的表情。
甜蜜温馨,难以形容的轻快感觉,像浪涛般一下子涌上心来。
多年来的等待。
多年来,她就是等待着这一句话!
不为她的钱,真心真意爱她的男人,她最终找到了……
马汉明却没有感受到她的激情,他双眉紧锁,在想着另一些事。
马汉明,她永远无法捉摸得清的马汉明——
“公司并不光是你的,还有你的何世伯。”马汉明说,“他不一定欢迎我。”
原来马汉明在想着这个!
“你担心的是这个?”颖怡露出松一口气的样子。她可爱地一笑,仿佛听到一
件最没可能的事。
“你不了解何世伯和我们家的关系。”她很有把握地说,“何世伯很疼爱我,
我喜欢的人他一定接纳。”
她喜欢的人他就一定接纳?马汉###里说——未必。
他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下去。
何威廉从未喜欢过他,他知道。
何威廉在颖怡面前对他表现的亲切态度,只是做出来的样子。
他很不喜欢这矮小的、高深莫测的老人,这些颖怡都不知道。
在娇纵和宠爱中成长的颖怡,好像那种仍然未长大的小女孩,心目中的生活美
丽如彩虹,无边无际地任意舒展。
她像快乐的小鸟,天高任我飞。
即使成为他的妻子,她仍然天真如故。
她对何世伯的了解有多少?
“何世伯一直掌管公司的业务吗?”他试探地问,这一点要弄清楚。
“他管理公司,是这间公司的决策人,有否定决议的权利。”颖怡的回答确切
明了,可见她一切都清楚。
起初是颖怡的父亲和何威廉两个人一起管理公司。后来颖怡父亲去世,公司董
事局主席兼总经理的位置就落在何威廉身上。
“为什么你把公司的控制权交给他?你自己做什么?”他追问颖怡,以便从她
的答话中看出她的态度。
没有人会像她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
颖怡对马汉明的话感到讶异。
“我为什么不能把公司的管治权交给他?他是何世伯,是我父亲的好朋友,至
于我,”她坦然地说,“我可以去玩呀,去旅行;打网球,做一切我喜欢做的事。”
那些喜欢的事包括你——她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
要不是去玩,如何可以认识马汉明?
自出生到世上来,她的生活就是享乐,在家庭中被呵护。被爱。
对社会、对人生的责任?她没有想过。
美丽而快乐,这样的一生她可有后悔?
可惜生命太短促,她死了。
现在,办公室里还留有她的影子。
她灿烂地笑,明丽美艳,仿佛拥有全世界。她对丈夫说:“我的财产多到用不
完,在我来说,快乐地享受人生是最重要的。”
一切依旧,只是她不再存在。
真正坐上这个位置的是他——马汉明。
颖怡去世的那段日子,他无暇顾及公事。
今天是他在妻子去世后第一天回到公司。
没有颖怡的日子,从今天开始——
他的眼睛落到办公桌的一份文件上。
他皱起眉头,掀动桌上向外通话的对讲机叫道:“莉安,你过来一下。”
莉安——他的女秘书——匆匆跑进来。
“马先生,有什么吩咐?”
醒目的莉安,知道有事不妥了。
果然,是为了那份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什么时候退回来的?”马汉明指着桌上那份计划书问。
那份计划书是他在颖怡去世前拟好的,在董事局会议上被批准,现在却被搁在
这里。
计划书上的批文写着:“退回,重新审阅。”
上面有何威廉的亲笔签字。
“计划书是昨天上午退回来的。”莉安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偷望马汉明的脸色。
她知道,这一次的斥责是免不了了。
她估计得没错,马汉明果然发怒了,他说:“昨天上午返回来的?这么说我是
隔了一天才知道,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
“昨天是马夫人的葬礼,我不敢告诉你。那种场合——我以为你在上班后才处
理公事……”莉安解释说。
昨天是颖怡出殡的日子,准是何威廉昨天上午把批文退回他办公室才出席葬礼
的!
何威廉在葬礼中一言不发,明显地对他表示敌意,而且很快就离开了。
莉安没有做错,马汉明知道。
即使莉安当时说了,那个场合他敢问何威廉吗?
昨天是颖怡的葬礼,颖怡下葬的一天,应该无风无浪,无惊无险。
他的妻子去世,他是一个哀伤的丈夫——直至葬礼之后。
何威廉就是看准这一点吧。
他知道不能怪莉安。
“你可以出去了。”他向莉安挥手示意,“以后有事,尽早告诉我。”
“我知道,我会照做的。”莉安应声出去。
马汉明望着计划书,那是他在颖怡去世前写成,而且已在董事局会议上通过。
这个计划由他一手策划,公司里的人都知道。
何威廉退回给他,用意明显。
他不会退让。
马汉明接通了何威廉办公室的电话,对他的秘书珍妮说:“我现在过来。”
没给时间对方准备,他立即放下电话。
要发生的事始终要来,现在只是在时间上提早了。
他要与何威廉面对面地较量。
他胜券在握。
必要时可召开特别董事局会议,何威廉只代表二分之一的意见。
他迈着大步来到何威廉的办公室前,推开紧闭的门。
他还未开声便即愣住,脸上禁不住惊愕的表情——
办公室内一个陌生人站起来,向他伸手:“欢迎你来,正想派秘书去叫你。”
“我叫韦德,暂时代表何威廉管理公司。”那个人说。
马汉明一拳打在倒悬的沙包上,沙包被打得荡向一边。
接着双拳如飞,沙包在拳击下摇晃不停……
摇晃不停——直至他那双关节显凸的手扶住沙包。
泛黄的沙包静静垂立在他手下,他心中积压的闷气得以发泄。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喘气。
镜墙上映照出他一身白色健身服、健硕高大、肌肉责起、体形修长的形格,以
及一张很得女孩子欢心、略为忧郁的粗扩的脸。
沙包刚才猛烈地摇荡。可惜马汉明打的不是何威廉。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汗,仍未忘怀下午在办公室的一幕。
历历在目,身受挫败。
他走出何威廉的办公室,离开公司大楼,直接来到这里。
何威廉,老谋深算的何威廉,轻轻一招就挡住了他,使他无法发挥,甚至找不
到反攻之门。
何威廉就像一个浑身箭毛的刺猖,缩作一团,使他无从下手。
想不到结果是这样。
他去找何威廉,何威廉不在,在何威廉办公室内的是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气宇轩昂,大约五十岁。
陌生人神态自若。
“我叫韦德,代表何威廉管理公司。”他说,“欢迎你来,你找我有事?”
一时的错愕,使马汉明说不出话来。他很快从意外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我找何威廉,不是你。”马汉明更正地说,“何威廉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何威廉委托我处理公司业务。”韦德说,“有关公务上的事可以找我。”
“找你?”马汉明看着他,“你可以全盘代表何威廉吗?”
“看看是哪一些事,有些事我能够代替他决定,有些则不能。”韦德气定神闲,
神态从容地说。
“比如是哪种类型?我意思是,哪种事你可以替何威廉决定?”
“例如公司普通业务及数目不大的财政开支,至于决策性的问题是何先生自己
决定的。”
“决策性的问题,比方说,”马汉明把手中的计划书抛过去,“这一样算是吗?”
韦德接过计划书,瞄了一眼,客气地交还给他说:“计划书上有何先生的亲笔
批示,不是我掌管的范围了,只好留待他亲自处理。”
“你不能处理的话,那我要等多久,我是说,何威廉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只接受公司事务至他回来为止,任期没
有规限。”
“那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何先生没有告诉我他会在什么地方,你要找他,可打电话到他住宅看看,我
想你知道何先生的住宅电话。”韦德提议。
“计划书的事帮不到你,请原谅。”末了,韦德以道歉的语气道,随即又说,
“可否向你介绍我的两个助手?”不等马汉明回答,他立即叫来两个年轻人。
“这是公司的助理总经理马汉明先生,”他介绍,“这是我的两个助手:叶作
新,许正。”
马汉明望向这一高一瘦的两个年轻人,叶作新是高个子,许正瘦小精灵。
两个人都向马汉明来个笑脸。
“我想让他们两人跟马先生学习,以熟习公司的运作,他们会暂时跟随马先生。”
韦德说,“请多多指教。”
“我没有时间,你去找别的人。”马汉明一口拒绝。
“呵,你请放心,我们不会阻碍着你的。”叶作新和许正已经站到他身边,
“只要马先生肯教我们,求之不得!”
他们还是跟了他出去。
马汉明走向电梯。
“马先生。”许正快步追上来,与他平排走着,“你的办公室在哪边呀?”
“我有事要出去,你们回办公室等我。”马汉明冷冷一句,把他的热情浇下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你去哪里,我跟你去——”许正的话未完,电梯门已在他面前关上。
许正失望的神色给挡隔在门外。
马汉明撇下他们,来到街上。
他有被愚弄的感觉,却无处发泄得出来。
他大步地走进车内,向健身院开去。
汽车飞驰,骄阳似火……
他的车子向目的地飞奔。
六、险遭伏击
对着沙包猛打,心中的怒气才稍为松了些。
练拳的健身室没有人,大约不是假日的关系,这个时候来健身的人还不太多。
随着剧烈运动后的松弛,他闭上眼休息。
有脚步声。他眉头警戒地一扬,知道有人来了。
来人在他身边站住。
他张开眼睛。
是东尼,他在健身院做运动时认识的,是个发型师。
东尼有许多女朋友,每次到健身院都有不同的女孩子陪伴着来。
这次陪伴他来的是新脸孔。
一个头发鬈曲的女孩,嚼着香口胶,歪着头在看他。
“好些天不见了,还以为你有好一段时间不会来,向你介绍我的新朋友。”东
尼勾着新女友的臂弯说,“这是咪咪——”
“这位是商界名人马汉明,在昨天的港闻版上见报。”东尼特意介绍,“他的
妻子昨天出殡,葬礼场面很哄动呢?”
马汉明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谈这件事。
东尼却一点也没觉察。
“商界名人,最近崛起的。”东尼介绍他时说。
“原来是事业成功人士,真看不出来。”咪咪眯着的眼睛水光盈盈,“真荣幸
认识你!”
她的态度轻佻,只有一个原因。
那个女孩知道他的底蕴,东尼说的。
她并不真的敬重他,他们是同道的人,在这个地方谁都一样。
东尼也好不到哪里。
“这只是东尼说的。”马汉明回答说,“东尼最爱开玩笑。”
东尼没有生气,只在原地站立不动。
他来这里不光是向马汉明介绍女朋友。
咪咪走开。她对这间单人健身室——女人的禁地充满好奇。
东尼走前一步,靠近马汉明,在他耳边说:“你在这里练拳,不觉得有什么不
妥吗!”他说着,眼睛望着门外。
门外什么也没有,一条曲折的回廊,通向公众用的健身室。
刚才马汉明太专注自己的事,没有留意外面。
“有什么不对劲?”马汉明的表现有点冷淡。
东尼的情绪看来带点紧张。
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气氛不对。”东尼回答他,“在走廊里我遇到几个人,他们直上器械练习室。”
“你遇到的可能是会员,那有什么值得奇怪。”马汉明说。器械练习室在走廊
的另一面,地方很大,很多人都喜欢在那里练习。
“去健身练习不是那个样子的。”东尼说,“你信我吧,这样的事看得出来的。
那四个大汉穿着裁剪合度的西装,体健高大,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