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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线

_9 刘剑(现代)
  “有机会,有机会。”我从邮件里抽出一折叠成一团的金纸,打开来,见上面写有两个大字“请柬”,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就递了过去,说:“这不机会就来了。百年校庆。恭喜你,你被邀请了。”
  安琪打开那张请柬,看了一眼,请柬是用毛笔手写的,字非常漂亮。她用手细细的摸着,惊叹的说:“是严老师的字,还是那么帅啊!”表情既祟拜又幸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
  我有点醋意的说:“什么人,让安总一下子怀起春来了。”
  安琪把请柬递给我,说:“这是我们班主任严老师的字,上次来过这里一次,可惜,因为他急着回去,没见着。”
  我说:“是那个人啊,你怎么看出是他的字的?”
  安琪说:“一看就看出来了,他给我们的毕业综合鉴定就是这种字体。你想想,全班那么多同学,他居然用毛笔一个一个的给我们写了请柬,这份情谊。现在的师生之间越来越少了。”
  我看了看,字写得还真是不赖。我问:“这人是你们班主任吧,是不是那个被我们叫墨斗鱼的那个?”
  “你们是嫉妒!”安琪说:“人家多有知识分子气的,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喜欢他的。”
  她把照片摊开,指给我看:“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严宏老师。”
  严老师应该是前排就座的那一部分人,但不知为什么,照片里他站在了麦芽的身边。他在当时很瘦,也很高,面相很清秀。上个月,我在胡东东的学校见过他,已经是副校长了。不过,和那时比起来,他的变化不大。
这位老师我最了解了。那时确实是很嫉妒他,这个外号就是我给起的。那时他对麦芽很好,麦芽也很祟拜他。他那时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我当时怀疑,他们这对师生之间可能有更深层次的感情,因为两个人有时放学时常一块走,让一直在后面跟踪的我没有机会与心上人单独相见,而且严老师个别时候竟然还邀请麦芽去他家。因为这种怀疑,我那时和韩力没少报复他,不过也不是他,是他的自行车。扎车带,拔汽门芯,扭车铃铛,都干过。后来我与麦芽几乎要终成眷属的时候,麦芽证实了我们当时的猜测纯属无稽之谈,事实上,真正喜欢
她的不是严老师,是严师母,是严师母几次要她过去,吃她做的松鼠桂鱼。
  安琪感慨的说:“这些年,大家都在外面走动,可能谁也没想去就母校看看,我估计同学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不过,大家可能都珍藏着当年严老师寄给我们的贺年卡吧,我们刚离校的那几年,经常收到他寄给我们的贺卡。我还给他写过信呢。他对我们这些学生,实在是太好了。可是他自已,就生活的太苦了。”
  “他怎么了?”
  “我听说他大儿子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刚十岁多。脑癌扩散,他爱人也不知什么缘故和他离婚了。他现是孤家寡人。”说到这,安琪的眼圈情不自禁的有些红了,“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当年的学生没有几个回去看他的,想起来我们真是对不起他。”
  “他儿子死了,这个到是头一次听说。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是啊,这两年光忙着自己的事,身边的人和事忽略了的太多了。”安琪她拿起这张照片,对着阳光仔细的看:“就像这张照片,是翻拍的,但是我一眼还可以看得出谁是谁。我以前曾经有过这张照片,但是后来却弄丢了,再也没有找着过。现在在看这张照片,发现自己当时真的很年轻,也很纯洁,有的时候回想起那时,再想起现在,真的很迷惘,也许,自己是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
  安琪看着那张照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实话,此时的她,表情中有很多纯真的东西,这是近年来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东西,这种纯真的表情让我真的有些着迷。
  2
  我终于还是坳不过安琪,去她的新公司里了。当然,这一阶段没什么工作可干,主要是看房子。安琪的新公司楼盘已经租好了,是在一个商业楼的十八层里,那是一个里外套间的房子,大约一百多平米。往下一望,城市尽在眼底,视线与采光都很好,执照手续房屋设备等一切事务都已办妥,剩下的事就是装修和装潢了。我主要是替她去盯着这个。
  我一直认为中国人生活质量最低下的表现之一就体现在对房子的态度上。对于广大渴望住得更好一些的中国人来说,装修是入住者必经的一个考验,听人家说,西方人搬家很容易,只要带着行李去就行了,不管你买还是租,一般的房子都是装修好了的,只要人进去住就行。中国人多年来一直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在我生命的有限几十年里,每次入住新家,都要经历时间不等的装修折磨,这不,这次不是搬家,也要面对这个现状。
  安琪要自己办公司的事一直以外是保密,除了我和那个什么刘总以外,起码胡一平是不知道的。安琪这一阵子还是拿着一张胡一平公司副总的名片在外奔跑,只不过,这些次她的所有行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性质的,她开始给自己拉客户了。她的活动频繁,但对装修的监督却也没放松,我不过是她的一傀儡,忠实的贯彻着她的每一个意图。
  我很少见过像安琪这样对装修房屋如此狂热的人。她几乎事无巨细,事事都要操心忙得像个快乐的陀螺 ,连眼睛里都放着光芒,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怎么会为某一件事如此投入。她和装修的工人砍价,砍得热火朝天,有时吵得让我担心可能马上就要报警,当然,最后总是和平收场,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坐在客厅新买的真皮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这时我就想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兴奋点,这是她的高潮,不是我的。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突然接到了赵清明的一个电话。自从胡东东出事后,他好象一直在北京,我则一直忙于安琪新公司的装修事宜,一直没有联系,那天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处,也很兴奋。
  赵清明开门见山的说:“我这些天在北京一直忙着毕业论文答辨,所以没法和你们联系。现在终于完事了,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东东的事我知道了,从报上和网上看着的,我想我们应该坐一坐。”
  “都有谁?”我问他:“东东也来吗?”
  “来不了。”赵清明说。“早上胡一平送他去了另一个城市,他转学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他的省级三好生的名额,班上担任的班干部职务,还有去北京参加奥数的名额也都被取消了。这个学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是早上走的,我送他来的。他想见你,但胡一平不想看见你,就没让我通知你。可是这孩子,他还是有话对你说。”
 我和赵清明去了上岛咖啡店。过去我们经常在这里交谈。我第一次采访他时,也是在这里。
  赵清明瘦了不少,他说这都是毕业考试折腾的。上周他在北京完成了研究生的最后一个
考试科目,论文答辨。他再次重复了劫后余生这个词。
  “我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参加考试了。”赵清明无限感慨的说:“这几年来,我几乎把一切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如何对付这种应试的教育上了,实在是太耽误时间和精力了。今后我将会充分的利用每一天,多做点实事,多赚点钱,也交了女朋友什么的,现在过得简直是和尚一样的生活了,好在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
  我说:“那要恭喜你了。学海无涯,总算熬出头了。”
  赵清明阴郁的说:“没什么可恭喜了。毕业考试完的那一天,我从北京的报纸上看到了东东的事,这个事传的可真快,连北京报纸都转载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这事。”
  “有什么用吗?事已发生了,你又正在考试,我不能让你分心。”
  赵清明摇了摇头,呷了一口我要的绿茶咖啡,说:“我很痛心。事实证明,网络黄毒太可怕了,尤其是对孩子,它简直就是现代的鸦片,是专门给未成年人吃的鸦片。”
  “东东怎么样?”
  “他的事已经完了,判的是管制三个月。管制期间胡一平给他办了转学。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创伤。不光是这个事,好象是他父母现在正在闹离婚呢。具体的细节我没问。”赵清明说:“我今天早上送走他了。他话很少,和我也是一样,你没来,他很失望,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不是我不想来,是胡一平的问题。”
  赵清明给我续上杯茶。“东东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应该说这话的人是我。”我激动的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其实我最愧对的人,不是他,是他父亲。”
  赵清明长吐了一口气说:“你不要这么说。如果这么说,其实最该和他说那三个字的人,还有我。我是他最相信的人,但是我却不能尽到我的职责。你知道吗?那真是个好孩子,有天份,也很善良。我想我和他可能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再见面了。我很珍惜这段师生情。”
  我们俩人坐在那里,面对着桌前的咖啡与茶,久久,没有言语。
  赵清明打断沉默:“说点高兴的吧。我又有了新工作了。”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要是有熟人,多帮我联系点活吧。”
  我接过那张名片,上面以醒目的黑体写着“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总经理 赵清明”,下面是传真号,邮箱,地址与电话号码等一系列信息。
  “恭喜你。”我把名片收好。“当总经理了。”
  赵清明有些羞怯的说:“一个小公司。做一些电子商务的活,是我和几个同学搞的。说是总经理,其实和一般员工没什么两样。”
  我看了看公司的地址,惊奇的说:“原来公司就在这里。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在北京发展呢。”
  “北京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城市之一。”赵清明说:“虽然我在那里上了几年学,还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但我还是喜欢这里。这里很清静,不像大城市,喧嚣,浮燥,物欲横流,对一个年青人来说,北京有很多机会,但也有很多让人失望的东西。我更喜欢这里,我在这里学习成长,度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年头,我从这里走出去,也一样的要走回来。人不都是一样吗?不管你走了多远,但总要走回来的。”
  “对,”我点头。“我也不喜欢大城市。我也喜欢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生活、成长直到至老其一生,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喜欢过去尤胜于现在。”
  赵清明同意:“是的。我们是一样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忧郁。“胡东东好象是转学去了上海。听说胡一平离了婚以后举家要搬到那里,好象是胡一平的父母亲现在都在那里居住。他要去寻根了。那是一个大城市。不管怎样%%%4
  晚上上网的时候,芳姐出现了。
  很突然的,在我刚刚进入腾迅聊天里时,突然有信息传来,是那个叫暴雨骄阳的人发来的。
  暴雨骄阳:小妹。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沉思了一下才意识到它是芳姐的又一个名字,我急忙打上一句:是我。你在哪?
  沉默。
  我突然想起了雯雯,此时她的头像显示的也是隐身状态,我急忙用另一个QQ用户名给她发过去讯息。
  我(另一个网名,鳗鱼。):雯雯,是我。她上来了。
  雯雯沉默。
  糟了,她不在线?!
  没时间了,我不能老是不说话,一会芳姐要是下了,怎么办?
管她了,我靠自己的智力和她斗吧。
  我想起了雯雯的话:你只记住,你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我帅为何我没人爱,你问完了,自然会有一个加进来的用户回答你的提问。
  我马上给那个叫“我帅我为何没人爱”的发讯息,这里的显示她是在离线状态的。
  我:芳姐。你在哪?
  片刻,暴雨骄阳(也在离线状态)回了:我在你的心里。
  我(继续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我现在很缺钱。关莉姐说你可以帮我。
  暴雨骄阳:对不起,我不认识关莉。
  ?
  我想了一下。又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打上一行字:对不起,是否我要说她的网名?
  暴雨骄阳打上一个笑脸。
  我:粉红佳人说,您可以帮我赚一些钱。
  暴雨骄阳:要钱干什么?
  我:还一笔赌债。
  暴雨骄阳:有一笔生意可以做。你听说网络代理人吗?
  我突然想起雯雯说的话:要复制记录。我怎么一忙乱全忘了呢?
  我急忙打开一个文档,开始往上面复制。
  暴雨骄阳:怎么,没兴趣?
  我:非常有兴趣。要我投钱吗?
  暴雨骄阳:不需要,但是需要一些别的,你舍得吗?
  我:比如什么?
  沉默。
  雯雯突然上线,用雨过天晴的那个名字,在我另一个用户名好友栏里闪动着头像。
  雯雯打上一行话:她来了?
  我:是。
  雯雯:有否穿帮?
  我:没有。
  雯雯:她现说什么?
  我:她刚才说要我做代理人,那是怎么回事?
  雯雯:如果她还能和你说下去,她就会告诉你。在网站的会员区里,表演的视频小姐们就会根据刷卡消费多的会员的要求进行“露点”,这些会员区的“视频秀”几乎是24小时运转,接近午夜时分,贵宾区才开始有“小房间”秀,并持续至凌晨5时左右。普通会员想要进小房间,在购会员号时要买一次性充值5张卡或者买点卡,汇现金至代理商指定的账户。而这一些都是在网上银行就能完成的。
  我:我就是那个指定的代理?
  雯雯:因为你有公安的背景,所以她会利用你急需要用钱的这一特点,让你成为点卡的代理商。但有可能要你预付一笔买点卡的资金。
  我:预付?
  雯雯:为了吸引你进来,她也可能会替你预付,到时在你的代理费用里扣。这也就是他们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对于那些对他们有用的人,你不需要掏一分钱,就可以开始赚钱了。而且你会发现,只要一开始赚,很容易就会还清这笔预付款。你一旦赚钱上瘾,就难以自拔了。当然,只要你使用过一次他们的账号,你的罪孽也就成立了。他们会以此来要胁你就范的。
  我:这些消息很宝贵。她要是和我说这些事,这些罪证就有了。
  雯雯:她现在在干什么?
  我:她在沉默中。一直没有说话。
  雯雯:她在查你的IP地址。她对你有所怀疑。
  我:那我该怎么办?
  雯雯:和她说话。说你很缺钱。甚至可以做些出格的事。还说你有背景,能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总之,要委婉的把这些事说出来,一定要她多说话,她会很谨慎,但是我们一定要她把刚才那些话说出来,把账号说出来,然后迅速复制这些内容,这样,她就死定了。
  我兴奋起来了,看来,只要注意一下措词,就胜利在望啊,我想了想,应该怎么说这些话。这时,突然,暴雨骄阳发话了。
  暴雨骄阳:有个法子赚钱很容易。但是,我不知道,你行不行?
  开始进入话题了。我很兴奋,急忙把这个讯息给雯雯过去了。我要看看她是怎么回答的。
  正在这时,突然我家的门铃响了。
  这个关键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穿透夜空声音凌厉,吓了我一跳。我看看表,十一点三十分。一定是安琪回来了。这家伙,又忘带门钥匙了吧?近来她总是这样,丢三拉四的。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站起来去开门。因为以为是安琪,我连门上的猫眼都没有看,也没有问,就打开门。门打开了,只见门口站点着一男一女,很陌生的面孔,都很年轻。
  我问了一句:“你们找谁?”话音未落,来不及关门,那个男的已经把胳膊伸进来,将我的胳膊拉住,非常有力,另一只脚很职业化的挤进门缝里,将门撑住以免它被突然关上。然后他就硬往里一冲,不过几秒钟时间,他的身子已经挤起来了。
  女的迅速从后面跟上,举起手来,举着一个黑色的证件晃了一下,很干脆的说:“我们是警察!怀疑你在家中从事非法活动,我们要进去核实一下,请你配合。”
 还不来及惊愕,措不及防间,楼道里出现了好几个身影。那个抓着我胳膊的便衣把我推到一边,他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我想问他们这是干什么?私闯民宅吗?有搜查令吗?但是最后一个人走进来时,我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这人冷冷的看着我,眼神中有很多怀疑与轻蔑的成份,他是我的好友,韩力。
  5
  你有个坏毛病,总是忘了关电脑。
  这是雯雯的话。
  现在又被一个人重复了一遍。韩力。
  我的电脑正在打开着,暴雨骄阳和雯雯的头像同时在闪烁,不过,我是不会知道他们说什么了。电脑当场就被他们封住了,很快的,他们还搜去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的电话线,最主要的是把我的电脑上所有的历史记录,收藏记录,以及正在打开的“性情世界”的网页、还有QQ上的谈话记录都复制下来,然后马上断网。
  韩力干巴巴的对我说:“鉴于你最近在网络有一些行为,我们怀疑你涉嫌网络色情犯罪,现在要对你进行传唤,所以希望你配合,这台电脑的服务器我们暂时查收,如果你是无罪的,我们会退还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再接任何的电话。”
  我看着韩力那张严肃但却严重睡眠不足的脸,有那么一阵子,我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就像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兵和贼的游戏一样,我想笑,这当然是不合适宜的,但是我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的问他:“哥们儿,这玩的是哪一出?”
  韩力面无表情,说:“这要问你。你电脑上有很多好玩的游戏啊。现在,和我们去个地方,咱们好好的谈谈这事吧。”
  三十分钟后,我和韩力他们来到了网监中心的办公室,不过,在没有开始询问之前,韩力说要我先看一段录像。
  我问他:“什么录像?”
  韩力冷冷一笑,说:“好玩的录像。你一看就知道了。”
  他们把电视机接上,把录像机也接上。打开电视与录像机,不一会的时间,电视上朦朦胧胧的出现了图像,很不清晰,影影绰绰的,这段图像一看就知是偷拍的,而且是在晚上。而这里的环境似乎是在某一个房间里。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极不清晰的画面,不一会,听见有门响的声音,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挤进了画面。
  我有点不安起来。电视上画面一阵模糊,接着似乎已经换了个背景,那个人进了一间屋子,这里的光线相对清楚一些。我看见这个人慢慢地向前走,这间屋子像是一个卫生间。那个人在里面不断的晃动着,在一个老式的蹲便式马桶前,这个人站住了。可以看见他的侧影,这个侧影我非常熟悉。
  我屏住了呼吸。看见这个我熟悉的人似乎在左右环顾着,终于,他掂起脚尖,把手伸进了挂在墙上的水箱里,从里面湿淋淋的取出了一包东西。
  画面停止了。电视上出现了黑屏。韩力起身,将电视关上,然后望着我,意味深长的说:“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认识,那个人是我,没错。”
  6
  “原来我的一切早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我靠在椅子上,无限感慨的说。
  韩力在我对面坐着,身后还有一个女警打扮的人在记录。
  “老实说,我们在屋子里安放了摄像机后,当看到第一个拍到的人是你时,我很震惊。”韩力说。“真是没想到。我上大学时看过的电影《教父》里的情节居然在这里重演了,你们藏东西的方法也太老套了。”
  我知道韩力指的是什么,在著名电影《教父》里,艾尔帕西诺演的小教父刺杀对手土耳其人索罗佐时就是把枪藏在了同样的地方,那一刻,我很想对韩力说一句,即使如此老套的手法,事实证明还是非常有效的,起码他就骗过了你,不过,这时的气氛太严肃了,开这种玩笑有些不合时宜。
  “看完这段录像,你有什么感想?”韩力有些痛心的说:“我很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你也搅进去了。但我后来也想到,这也没什么不可能。你很有可能早就已经搅进去了,那些视频女郎的隐匿地点就在你家附近,你那一阵子又不断的问我有关这方面的知识,我其实早就该想到的。”
  “你没有惊动我,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
  韩力赞同。“没错。我对那些视频女郎没兴趣。即使抓了她们,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们只是最低程度的表演者,但决不是幕后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我只对后一种人感兴趣,就是那些建网站、管理网站的和利用网站来传播信息的人。种种迹象表明,你似乎就是这后一种人。”
  韩力说这些话时的认真神态,让我感到格外的好笑。我一直担心自己可能会和这事扯上联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的是,我竟然成了幕后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成了网警们重点打击和清查的对象,这真是让人百口难辨之际,又啼笑皆非。
“你有什么证据这样指认我呢?”
  “很多种迹象都表明了你的身份非同寻常。”韩力说:“从我们拍到你那天起,你的电脑记录就在我们监测中。查你的IP太容易了,你别忘了,你的宽带当初就是我给你安的。从监测记录上看,你在性情世界网站出没的时间不短了,而且你在一个月的时间疯狂发贴,还有,胡东东被抓后,第一个找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你,把这几个事联系起来,难道不能说
明什么问题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是啊,各种迹象表明,我肯定是个幕后人物对吗?”
  韩力说:“没错,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你想不是都不行。”
  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我失去将不仅是小韩同志的友情,还有更多的东西。“韩警察,”我说:“我想知道,如果一切证据属实,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这还要看你是否和我们配合。如果负隅顽抗,冥顽不化,还有可能从重处罚。”
  我倒吸了口气。“我能请个律师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认为你不用了。”
  “为什么?”
  韩力看着我,眼神里意味深长。“请个律师能彻底解决你现在的困境吗?”
  我与小韩同志对视,这个人,我对他非常熟悉,从小到大,他想什么,我几乎一猜就准,我一直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想法最简单的一批人之一,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他,至少现在我就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是想要我死,还是要帮我?
  我慢慢的说:“韩力,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韩力说:“你怎么认为的?”
  我说:“从一个朋友的角度上看这件事,你相信我是一个罪犯吗?”
  韩力说:“很抱歉,我不能从朋友的角度看这个问题。我是一个警察,尽管身上没有枪,尽管常年不穿警服,但我是个警察。我只能从警察这个角度来看问题。”
  “那就是说,我这次是肯定死定了。”
  “不是你。”韩力说:“是他们。”
  “什么意思?”
  韩力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有件事我先和你说明吧。从一个警察而决不是朋友的角度看问题,我对这事的的看法是,你不是一个罪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7
  “你过于低估了我的智商。我和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我一直相信,如果有一天你会被卷进去,那么你一定是在干着和我一样的事情。”韩力真诚的说:“所以,你现在面临的困境,不是来自于我们,而是你自己,你自己把自己的内心敞开了,我想这个困境也就没有了。”
  在剩下的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把很多事情都和小韩同志说了,包括与雯雯网上聊天的经过,还有那个她让我帮她取出来但我一直也没有打开看过的牛皮纸袋。当然,我的谈话里还是有所隐瞒,比如雯雯的事,我就留了一个后手,我没有告诉韩力,其实那天追捕她的时候是我救了这个人,当然,我们的几次见面我也没有告诉他。我只告诉了韩力我知道她的QQ号码,但是告诉他的也只是她在线上的那个,她还有一个与我单独联系的,我没有说。
  不过,就我说的这些事也足以让韩力很兴奋。他听说我已经与芳姐接上头后,尤其很兴奋。
  “这才是个人物。关莉他们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卒子而已。只要抓住他,那些人也都不在话下了。”韩力难以抑制兴奋的说:“你知道吗?为了抓住这些潜藏在幕后的人物。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我一直害怕会打草惊蛇,要不就不会这么久才把你叫到这里来了。”
  我苦笑了一上,说:“可是你刚才的表情真是很吓人,你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罪犯了。”
  韩力拍拍我的肩说:“别害怕,即使真的犯了罪,还有将功赎罪这一说呢。”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老实说,如果在晚几天传你,你的处境可能就真的不妙了?”
  “为什么?”
  “你在那个网站上的发贴数量快到限了,在我们最近的司法解释里,有这样一条,如果你在互联网上发布的黄色信息的数量和点击率到达一定数量,你就犯了传播淫秽物品罪,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那我现在被传,传的还很是时候了?”
  韩力富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说:“亏你还是个记者出身,真是个法盲,我告诉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任何人都不能以违法犯罪为代价去追查想象中的罪犯,连公安人员都不能。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把自己当成个大侠了,要不是就是警匪片看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卧底。”
我看着韩力的眼睛,突然间一阵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我当然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幸运,是眼前的这个人,用一种既不违反原则但又充满关爱的方式,让我没有滑向更危险的边缘。
  我的电脑被拿回来了。里面的所有记录都被检查过了,除了上个月发了一些贴子外,没有我在黄色网站里做过管理维护的证据,这也就进一步证实了韩力的推测。
  但是我还不能走。韩力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递给我一台手提电脑。
  “这是一台有特殊的监测装置的电脑,从现在开始,你就用他来无线上网,与芳姐进行交谈。你就留在我这里,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监测。我要求你二十四小时在线,只要芳姐露面,一定要拖住她,只要拖住一定的时间。我们会根据你们的对话记录查到他的具体位置。”
  “是吗?你怎么可以查到的?”
  “你在一个聊天网络里谈话,看似自由自在,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只要在公开的有管理者的聊天室里交谈,都会被侦知到IP网址,不过,聊天网络的管理者可能侦知你们的IP,但依然有可能查不到你们的具体位置。再说他也没有这个权利,他不是执法部门。这个,就要靠我们执法部门来完成。”
  “你们怎么来监测的?”
  “这个就不能和你细说了,有关的技术手段是不能外泄的,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个就像在蹲点一样,一边监测一边还要等待,在网络,一个虚拟的人物对应一个现实中的人物首先只是一个范围,慢慢缩小范围最后确定一个人,这是一个过程。但是要想确定这个范围,却需要很多的工作。高水平的犯罪分子,即使侦知其IP,也未必就能找着对应的地址,所以我们要查出他的地址,必须要有更高的技术手段才行。”
  我打开电脑,进入聊天程序,说:“这也就是你让我一定要拖着她多说话的原因吧。”
  “对,虽然她可能会一边和你交谈一边删掉谈话记录,但是只要你能拖住她的时间长,她一样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我打开电脑,进入QQ里,芳姐和雯雯都不在线上。
  “你小心点吧。”韩力说:“要想证明你是彻底清白的,就看能不能抓住芳姐了。”
  我看了韩力一眼:“这么说现在我还是有犯罪嫌疑的是吗?”
  韩力微微一笑,说:“你知道吗?在决定传唤你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可能就是芳姐或是教授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呢。”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想?”
  “在网络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操纵它的却是活生生的人。要想证明我的想法是荒谬的,你除了和我们配合破案,让这个虚幻的世界一点点真实起来外,没有别的出路。”
  8
  晚上十二点三十分。芳姐出现了。
  芳姐依然用暴雨骄阳那个QQ上的线。她一上来就很不客气的问我:突然不辞而别,很不礼貌啊。
  我敲上一行字:我丈夫回来了。我怕他看见,就赶快下线了。
  暴雨骄阳沉默。
  我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发过去讯息:上次说的那个代理的事,我很感兴趣,怎么样才能赚到钱,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暴雨骄阳仍然沉默。
  我有点紧张起来,在我的身后,韩力等人正在忙着,我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查知芳姐在哪?但我却知道,只要芳姐对我有怀疑,她肯定就会下线的。
  我决定等待。
  差不多过了快十分钟,暴雨骄阳回话。
  暴雨骄阳:粉红佳人和你说过我们的网站吗?
  我:听说过一些。
  暴雨骄阳:她都说过什么?你能否给我说说看。
  这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对我并不信任,她要我重复雯雯的话,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般来说,和芳姐对话的时候,雯雯会在一旁配合,但是现在,雯雯已经下线了。而我为了不泄露她那个不为人知的QQ号,我也不会主动的给她发去信息咨询,这就只能要求我用自己的方法与芳姐交流,关键的是,必须要在这里让她说出具有取证意义的话。
  我打上:粉红佳人说,你们的网站现在推行一种点卡式的付费方式,代理每月负责卖卡对吗?
  暴雨骄阳:她只能对你说了这些是吗?
  我:是的,但是我对于代理这个词还是不太理解,我不明白,怎么样才能叫代理?
  沉默。
  过了一会,暴雨骄阳打上一句话:你进去过我们的网站并且是注册会员,是吗?
  我:是的,粉红佳人介绍我进去的。
  暴雨骄阳:去过贵宾室吧。对里面的内容反感吗?
我:无所谓吧。我现在就是需要钱,要是没有钱还,我就惨了。
  暴雨骄阳:如果你去过贵宾室,你应该知道,所谓的代理人,其实是房间的管理员。通俗一点说,就好比房间里的售票人。
  我:什么意思?
  暴雨骄阳:每个进入房间的人,要通过买卡的方式或是直接汇款的方式才能看到里面的表演内容。代理人就是负责处理这一事务的人。
  我:那是不是可以说,这里的所有高管们都是代理人。
  暴雨骄阳:可以这么说吧,代理人是分级的,比如我,是一级代理。粉红佳人,就是二级。
  我:一级二级有区别吗?
  暴雨骄阳:有。一级直接面对最上层,负责管理某一区的所有房间,二级则只负责一个房间,联系表演的人员,给他们发工资,组织表演等等。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帮我们代理一些充值卡之类的东西。
  我:怎么代理?我是说我怎么样才能从中赚到钱。
  暴雨骄阳:举个例子,总部放给一级代理的钱是150一张,二级代理可以在200元左右,再到用户那里是300块左右,听说在E话(视频软件)的已经炒到350一张了; 你做其中的一级代理,只要负责卖充值卡,赚差价,就可以得到不错的收入。
  我:太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启动呢。
  沉默一阵。暴雨骄阳突然打上一行话:你在性情网里的ID被封了,是吗?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让我有些措不及防。我想了想,打上:是的。
  暴雨骄阳:因为什么被封了?
  (因为什么,雯雯没有告诉我啊!)
  我很隐晦的说:可能是我发贴的格式不对吧。在这里,不是只要有几次不对就要被封ID的吗?
  暴雨骄阳:你现在去吧。我刚才一边和你谈话一边已经和那边的网管联系了,恢复了你的ID,有些具体事情,我将用站内短信的方式发给你。以后不用在这里与我联系了。我下线了,记住,删掉记录,否则对你我都不好。
  她下线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不觉间发现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了。
  韩力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我们说的时间太短了?”
  韩力说:“这个家伙很狡滑,但是相信我,他再狡猾我也肯定会找出对付他的法子。。”
  我说:“你们没有监测到他的地址吗?”
  韩力说:“不是那么好查到的。你知道吗,那些狡滑的犯罪分子,在 IP 地址 会做很多的手脚,不会让你轻易的查到的。”
  我说:“这里面有什么学问吗?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韩力说:“对于你这种电脑盲来说,一时半会的功夫搞清这些事情简直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核查,可能一会就会儿出结果。但这已经与你无关了。”
  我说:“那好吧,咱们出去上外面透透气。有点事我还要和你单独说说。”
  韩力不是很情愿的说:“那快一点吧。我们现在很忙,我离开了不是很方便。”
  “放心吧,很快的。”
  我当然明白韩力的意思,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则是他们的工作了,这个时候,我是应该回避了。
  9
  我们坐在网监中心外面的一间办公室里,韩力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来,递给我。
  我摇摇头。很让我吃惊的是,韩力见我不抽,竟然自己从里面取出一根烟来,点着了。
  “你也抽烟?什么时候学会的?”我问他。
  “两个月前,熬夜时开始抽的,养成习惯了。一熬夜就得抽。”韩力吸了一口烟,很熟练的将烟圈从鼻孔里吐出来。“你别告诉冷霞,她要是知道我会抽烟了,还不把我给吃了!”
  我们俩默默的坐了一会,韩力不断的喷云吐雾,让我很不习惯,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都发过誓,永远不学抽烟,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韩力抽烟,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抽烟。我禁不住咳了一声。
  韩力说:“我忘了,你不抽烟。”他把烟头熄灭。
  我们又相对无言了片刻。我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
  韩力说:“笑什么?”
  我说:“我这样不知算不算是将功赎罪呢?”
  韩力也笑笑,说:“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意孤行,不和人商量,这种事早告诉我,就没这么被动了。你现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我说:“如果我这样可以将功赎罪的话,我希望,有一个人也可以拥有这个待遇。”
  “谁?”
  “关莉。”
  韩力愣了一下:“是那个视频女郎吗?”
“是的,”我说:“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但是这次抓住芳姐,离不开她的帮助,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她落到你的手里时,你能考虑这些事。”
  韩力点点头说:“好吧,我会考虑的,不过,如果现在她能投案自首的话,对她的惩罚还会更轻一些的。”
  我点了点头,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现在的问题不在她那里,而在你那里。”韩力说:“做为你最好的朋友,我现在劝告你一句,你不要再和这件事有任何的牵连了。这件事对你来说,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交给我来办了,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他说的对,我是不应该再插手了。
  门外有人走动,韩力很焦急的看了看表。
  我知道他在急什么。我说:“我想去趟厕所,,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我?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去?”
  “我现在不是被传换吗?”我笑着说:“你不怕我趁上厕所的时候跑了。”
  韩力冲我笑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自便的姿式。我起身出去去厕所。
  夜晚的办公楼道内,一片寂静,网警中心里的各个办公室都亮着灯。我想芳姐的屋里一定也在亮着灯,雯雯呢?是不是在网上银行忙着转账呢,二级代理,如果被抓获了,她的罪名不轻啊!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没有休息,无法休息。
  从厕所出来,我回到刚才的房间,刚走到在门口就听见韩力正在打电话。
  韩力的声音很小,而且很明显是一边走动着一边说的,这个时候进去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但是我想他这个时候打过去的电话一定是和芳姐的下落有关的,我好奇心突然起来了,于是就没有进去,而是趴在门口,仔细的听,我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是,是,队长,刚刚查到的,地址是红旗路十四号,.....是的,那有一间新开的公司,叫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对,对,初步侧定,应该就是那个地方.....。”
  电话那头似乎在命令着什么,我听见韩力不停的应着。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韩力这边放下电话,我才推门进去。
  韩力正在打开抽屉翻着什么,看我进来有些不满的说:“你这个厕所时间去得还不短啊。”
  我说:“闹肚子了,由小解改成大解了,时间能短吗?”
  “好了。”韩力说:“我刚才已经打好招呼了,传唤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不过,在芳姐没有被抓以前,你仍然要保证随叫随到,也就是说,这几天不要四处瞎走去了,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电脑暂时先放在我们这里,要晚一些给你送回去。手机一会你去前面的屋里取走。”
  我说:“怎么,又有任务了?”
  韩力继续收拾他桌上的东西,没有回答。我想我自己的这个问题也实在是问得多余,这个时候我要是还不走,就太讨人嫌了。于是给他装模作样的敬个礼,出去了。
  走出门去,韩力又追了出来,在门口冲我喊了一声:
  “李文波,对你来说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了。在事情没有完全清楚之前,你这两天不要乱走动,我再次警告你,别再插手了。”
  10
  我取了手机,打了一个出租车往家走。
  看韩力那个样子,芳姐的地址一定是查到了,估计今晚他们就该实施逮捕了吧。
  我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雯雯,但是,我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除了一个神秘的QQ号,可惜,电脑还被他们封存了。
  我问司机:“请问附近最近的网吧在哪?”
  现在需要的赶快找个网吧,给雯雯留个言,现在这种情况,她必须悬崖勒马,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会帮助她自首。
  司机把车突然停住,停在了一个黑洞洞的房屋前,他告诉我,这里白天就是一个网吧。我看见这网吧外面紧锁着门,招牌上的灯也灭了,不满的说:“这不是已经关门了吗?”
  司机笑笑:“前门是锁上了,不过后门是开着的。你往后面的胡同里一走就行了。里面应该都是人,现在实行管制,十二点以后所有的网吧都要关,所以他们才这么做的。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我谢了他,掏出钱包里来付打车费,一个纸片似的东西从我口袋里掉了出来。
  司机打开车灯,好心提醒:“你有东西掉了。”
  我捡起来,发现是张名片,借着车里灯看了一眼,原来是赵清明上午给我的他的新名片,上面写着:“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赵清明”。
  我扫了名片一眼,漫不经心的又塞回口袋里,把钱递给司机,司机接了过去,就这在双手交会的一刹间,突然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出现了。我下意识的掏出那张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字,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名字除了赵清明以外,好象我今天还听谁说过。
是谁说过呢?肯定是刚刚说的,要不我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印象呢?
  回忆,回忆,突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是谁了。
  十分钟前,韩力曾经说:“......,那有一间新开的公司,叫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初步侧定,应该就是那个地方。”
  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初步测定就在那个地方,这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
  莫非是网络犯罪分子就藏匿在那个地方?
  我的脑海一下混浊起来,韩力的那句话在我耳边响彻起来,久久不息,没错,他说的就是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这里面竟然藏着罪犯,而且这个人竟然就是著名的芳姐,天哪,这个发现让我太意外了。
  司机不满的说:“先生,您下不下车,我这儿还赶着回家呢?”
  我从车上不来,在网吧门口信步的走着,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脑子突然清醒起来。
  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关键是对此赵清明还蒙在鼓里,我想我有义务和赵清明说一下,我想起了上次发生在老莫公司里的那件事,这件事比上次那个要严重的多了,如果处理不好,对他的公司将有毁灭性的打击。
  我给赵清明拔了一个电话,很快的,赵清明接了,深夜里,他声音显得很冷淡地传了过来:“喂。”
  “我是李文波,清明,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
  “你在——”突然间,我说不下去了。
  我在公司。
  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里匿藏着罪犯。
  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但是已经渐成事实的真相突然在我混浊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天哪!赵清明会不会就是芳姐?!
  他不会是的,他是个男的。
  但是。韩力说:“在决定传换你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可能就是芳姐或是教授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呢。”
  芳姐完全有可能是个男的,因为这是在网络里,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是操纵它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冷汗冒了出来,赵清明为什么不可以是芳姐?为什么?
  一个计算机高手,一个急于想获取成功的年青人。
  一级代理,可以直接面对上层。
  他完全有可能就是芳姐。
  电话那头赵清明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李记者,出了什么事?你说话呀。”
  我把电话挂断,站在那里,眼前一阵漆黑
 网吧,夜里一点三十分。
  我坐在网吧最靠墙角里面的一个电脑前,准备上网。这是一个很小的网吧,里面只有不到三十台左右的电脑。但是它的设计很别致,分为里外两层,外面的一层像个小卖部,摆着货
架,货柜上有酒水饮料等食品,货柜的一侧有一个长长的过道向里延伸,从这个过道进去,里面才豁然开朗,一台台电脑挨在一起,每台的电脑的四周都用木板围成了一个个隔离带,有点像酒吧里的小雅间,冷不丁一看,还特别像我当年呆过的那件报社的编辑部大厅,真滑稽。这种隔断使坐在电脑前的人们有了种不受甘扰的安全感,如果不嫌挤,里面还能并排放两张椅子,在这种环境下,当然总有些人不嫌挤甚至盼着越挤越好,这就是那些情侣们,他们可以围坐在里面包一个机子同时上网,且不会引人注意,这是一种比较受青年人欢迎的布局。我进去的时候基本上满员的,只有一、两个空座,服务员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机子的网速有些慢,才空出来的,我说没关系,就选他吧。
  因为这个网吧设计出里外两层的缘故,只要把正门一锁,再把外层的灯光关上,从外面看,就是一团黑,不过,从胡同里的后门进去,是另一番景象,那个门对着的是里层,门虚掩着,挂着厚帘,隐隐有灯光从里面传出来,推开帘子进去,就是一片烟雾的海洋,还有的是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键盘敲打声,但是里面却很少有其他的噪音,因为大家在这个时候上网都很“自觉”,不管是聊天的还是玩游戏的,全都戴上了耳麦。这也是网吧主的建议,戴上耳麦动静小,比较不扰民,也省得被附近的居民检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戴上了耳麦。打开电脑的那一刹那,我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我迅速进入了OICQ程序,用自己新创建的那个用户密码上了线,在我这个用户的好友列表里,只有雯雯一个人,她的名字叫雨过天晴,这是我们两个人单独联系的一个QQ号。
  雨过天晴是在离线状态。
  我有点紧张。抬起头来看看四周,我只看见漆成白色的三合板粗糙地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隔断,每个隔断里都有人躲在里面,那都是一些很年青的狂热的人,他们在凌晨的时候还隐藏在这里,他们对我这边其实毫不关心,各自都在忙着各自的,这里面应该不会隐藏着网警吧?
  我想我出来的时候应该没有被跟踪。不管怎么样,今晚必须告诉雯雯一些事情,要不,她就会和芳姐一样了。
  芳姐?我的心痛了一下。我再怎么擅长联想也不会把赵清明和她联系到一块去。那是一个我多么欣赏的青年!我曾经在五年前采访过他,那时的他,是贫困山区里飞出的“金凤凰”,他一边照病重的母亲一边用功读书的事迹传遍了这个城市,经常被家长们拿来教育他们的子女,很多人看完了报道后流下真诚的泪水,并自发地给他和他的家庭捐钱捐物,这些事一直是我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报道业绩,但今天却全都毁塌了。赵清明会是罪犯吗?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想明天早上就可以知道一切真相的,他不应该是芳姐,就算雯雯是芳姐我都不会这样意外,但他不应该是。
  我把耳麦摘了下来,四周全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每个包间的人都在忙着,他妈的!我突然想骂娘,他们都他妈的在忙着什么,一个虚拟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以让这些年青的生命们忘记了睡眠,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休息,忘记了第二天要面对的一切问题,甚至如我一样,连性交都忘记了!我真想大声喊一声,都给我滚!给我滚!
  但我什么也没有喊。我冷静的给雨过天晴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芳姐是谁我已经查出,他今晚会被抓获。蕾蕾这个身份不能再聊了,已被控制。你收手吧。从此我们再不要联系了。
  看着最后一句话,从此我们再不要联系了。我思索了一下,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句话删掉,手按在删除键上,迟疑片刻,最后按的是发送信息键。
  真的,不要再联系了吧。她毕竟不是真的麦家慧。
  就算是真的,麦家慧如果从美国回来,我也不可能再与她联系了。一段情已经结束了。这一段情太危险,更不能开始。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现在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了。
  一切留给我吧。韩力说。好吧,现在开始,他接手了。
  我把QQ关上,心里突然很轻松。我已经准备结账下线了。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我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是赵清明的。
  2
  这个时候赵清明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让我在备感突然的时候更有种异常惊喜的感觉。
这说明赵清明不是芳姐。
  如果他是,已经被抓获了,正在公安局里接受传换,哪能用手机这么自由的给我打电话呢?所以一看到这个手机号,我就有把握了,他肯定是无辜的。
  我很惊喜的接了电话。“喂,清明。”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但是我可以听见里面似乎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并不是很干扰,但是可以听得清楚,似乎是风刮过的声音。
  “喂,清明。我是文波。你在哪?”我又问了一句。
  “我在火车上。”又沉默了一会,赵清明突然说话了,他的嗓音很沙哑,与平常不太一样。
  “你在火车上——”我一下子无言以对。一小时前,他在公司,一小时后,他在火车上,这说明什么?
  “我现在正在赶往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赵清明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可能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临走前,总得和我的恩人告个别吧。”
  我的全身一阵子冰凉彻骨。他在火车上,肯定不是去公差,那应该是——逃亡。
  “真的是你。”我无限失望的说:“为什么?”
  “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肯为什么铤而走险的话,肯定是只有一个原因。——钱。”赵清明冷静的说:“这个原因和我当年一心想要考上大学一样,都是为了钱。为了不再过我从前的那种日子。”
  “可是,”我气急败坏的说:“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你早已不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你是这个城市里白领中一员,一个月拿四千的收入,你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你还图什么?”
  “一个月四千。是啊,和我父亲他们比,真的不少。但是要和胡一平比呢?”赵清明讥讽的说:“是不是只够他一晚上的消费?”
  “为什么要和他比呢?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赵清明狠狠的说:“因为我认为我一样有能力可以做到他那样,可是我一直缺少一个方向,一条可以走向成功之路的方向。2002年,我通过帮别人改装服务器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外钱,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找到了这样一条可以直接致富的捷径。我不是暴发户,我是一个有知识的人,我是利用我的知识做事情,这是生意。你这样的文人不会懂,这其实是一笔生意。我认为我做的比胡一平更要高尚,至少我对待别人是公平的,他能吗?”
  “这是生意吗?”我冷笑说:“贩卖色情,诱使胡东东这样的孩子为你们所用,这就是你眼中的生意?”
  “生意有很多种。”赵清明说:“有的生意需要你按照规则去做的,有的则要另类独行,打破规则,我就是在做这样一种生意,和你一样,我也讨厌色情,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从来没有找过小姐。我不喜欢色情,可是,有人喜欢,任何事情,只要有人喜欢,就可以考虑买与卖之间的事情,这就是生意里的规则,我在按照这个规则做事。我认为我是在做一个比较高级的事。”
  “你所谓的高级事就是这个。”我嘲讽的地说:“赚这种钱,你不觉得良心上有愧吗?”
  “生意不能讲良心。”赵清明说:“我的良心只对一种人敞开,那就是我的家人。我爸爸现在还在我当年出走的那个地方,穷困潦倒,一贫如洗,我妈妈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医生说她现在只能熬着了,因为前几年一直没有积极治疗,已经没法再冶了,最多挺不过半年。这些情况除了你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我的父母的一生就这样,快要走到头了,我不能和他们一样,所以我要致富,迅速的致富,如果我能让我的父母也能过上和胡一平他们一样的生活,我想他们现在一定是健健康康的,可是,我没有。就是因为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钱很多问题都能解决,但是没钱,你就被人视同垃圾,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清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有钱没钱都一样。你听我一句劝。悬崖勒马吧。”我说:“你现在自首,一样可以減轻罪行。”
  “不会的。”赵清明说:“我前两天上网看了一下,国家已经针对这些事情出台了新法规,像我这种情况,应该是十年或十年以上的徒刑。我去自首,那就是自投罗网。这种傻事,我不会做的。”
  “可是你现在这样做,就是罪加一等。你今年刚二十四,即使坐十年监狱,出来也不过三十多岁,再说如果你表现好的话,也很有可能会提前释放的。这个我可以和韩力说,我和他是朋友。”
  “没用了,李记者。”赵清明说:“当我刚才下决定从从公司的后窗往下跳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或者说,当我用代理的方式从教授那里赚到第一个五万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为什么?”
  “这两年我赚了很多钱,这些钱都被我寄到家里去了,我不会让这些钱再回到别人的腰包里,这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拿去。我走了,他们只会冻结我的财产,但这与我父亲母亲无关,我要是被他们抓住了,连父母的这些钱也保不住了。”
“你这几年赚了多少钱?”我说:“十万,一百万,一千万?或者再多,但是为这些钱从此断送了自己,值得吗?”
  “不值得。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可惜,已经没有办法重新选择了,如果我成了一个犯人,我的一切都会失去,宁可在这里消失,再也不回来,我也不敢不愿再去冒这个险。”
  火车呼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赵清明的声音听不清了。网吧的服务员过来,不满的敲了敲我的隔断,示意我的声音小一些不要干扰别人。我起身扔给他十元钱,拿着手机出去了。
  在网吧门外,寂静的夜空里赵清明的声音再次清晰的传了过来。“李记者,你曾是我的恩人,永远是我的恩人,但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把我忘记吧。或者说让我们互相忘记吧,这是我们目前惟一都可以做到的事。”
  “我们可以互相忘记,但是胡东东呢?”我尖刻的说:“一个曾把你视为偶像的孩子,你可以忘记他吗?”
  赵清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能。那孩子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当知道他也卷进来的时候,我很痛心,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利用过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网络就是这样,如果你想隐藏,谁也不会发现谁是谁。可是,这是生意,那孩子也在这生意场里,是他自己卷进来的,我提醒过他,并且也想帮助过他脱离这里,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听我的话。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但是我们的游戏规则不会因为他就改变,请相信我,我这也是身不由已。”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问:“有一件事我一直有所怀疑,我现在希望能听到你的正面回答。胡一平他老婆的那些个偷情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赵清明得意的说:“他连这个都给你看了?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我不关心这个,我只想听你说,是不是你?”
  赵清明说:“不是我,是蓝色宾馆的那个老板。不过,他也是我的人,是我让他这样干的。”
  我情不自禁连后背都开始有了种冒凉风的感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胡一平。”
  “因为我讨厌他。”赵清明冷冷地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比我有钱。”
  “比你有钱你就整他,比你有钱的人多了,你整得过来吗?”
  “他不该比我有钱。”赵清明阴阴的说:“从哪个角度讲他都不应该,可是偏偏他就是比我有钱。所以,我就利用网络的交互性找些公平吧,那些照片已经都发到网上去了。”
  “你这样做,整到他了吗?”
  赵清明很沮丧的说:“老实说,没有。因为这个老狐狸抓紧和他的老婆离了婚,这事对他的影响不大了。不过,他儿子这件事,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
  “这样做对得起胡东东吗?你想过这事吗?”
  赵清明再次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当然,我对不起他,正如我也对不起你一样。有件事我告诉你,胡东东转学是我的主意,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怕再碰见他。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了我是谁,我想他会崩溃,我更会不知道怎么处理,其实那天他也没有什么话要我捎给你,那句对不起的话是我捎给你的。这也是我现在对你,对他,最想说的话。”
  “那关莉呢?你一直控制着她,毁了她的一生,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歉疚吗?”
  “关莉不干我的事。”赵清明说:“其实真正控制她的人是教授,关莉的底细他最清楚,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你现在还不能说出谁是教授吗?你自身都难保了,何必还要保他?”
  “我没想保他。”赵清明说:“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们都是在网上联系。从没见过面,也没通过话。”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原来赵清明也是一个卒子,这是在网络上,人人都是虚幻的,只有金钱是真实的。
  “李记者。”赵清明的声音里突然了种深厚的感情。“五年前你来采访我,坐着一个三马子车走了四十里的山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是被大学破格录取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但是我可能在短期内没法报答你了,我的银行存款会在明天早上被冻结,给你密码你也不会取出钱来的。我用钱报答不了你,就只能冒着危险给你打一个电话再次表示感谢吧。这个电话卡和你打完了就不会再有人使用它了,一会我就会顺着车窗仍出去,你我不能再见面了,可是,请允许我坦诚地和你说一句,我现在特别怀念五年前在山里的那段平静的生活,是你把我从山里领出来的,从那天起,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我的心就一天也没有平静过,今天,我走上了这一步,成也是你,败也是你。这其中的对错是非,留给你自己去思索吧。”
电话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不再服务区的回答了。
  我知道,从此我不会再和赵清明有任何的关系了。
  3
  我是早上两点多才回家的。推开门的时候,我发现安琪已经睡了。在我客厅的茶几上,凌乱的摆着一些合同、副本、策划方案什么的,还有一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
  谁抽的?
  我打开台灯,把烟缸里的烟头捡出来,在灯下照,是“摩尔”牌的女士烟,烟嘴上有些许的口红痕迹,看来,是安琪抽的。
  安琪会抽烟?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个世界真的很荒唐,从不抽烟的韩力学会了抽烟,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对此一无所知,从不抽烟的安琪,学会了抽烟,我是她的老公,对此一无所知。还有,年轻有为好学上进品行端正研究生刚毕业的赵清明,原来是网络上的淫魔?(这个词我一想就全身不舒服!)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已经从骨子里发生了变化?
  对着皎洁的月光,我审视着熟睡的安琪的脸。这是一张不平静的脸,在灯光下,她锁着眉,紧咬着唇,表情紧张,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恶梦,这让她显得很痛苦,也很疲倦,甚至很衰老。我轻抚着她的脸,想着她是怎样殚精竭智,苦苦思索,直至把一盒烟都全部抽完的,她们活得真的都是太不容易了?可是我居然对此一无所知,我到底配不配做一个丈夫,一个朋友,一个亲人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早上快五点的时候,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快中午了,安琪走了。在饭桌上,有我比较喜欢吃的剪蛋和两片烤得焦糊的馒头片,我有点感动了,她昨晚那么辛苦,还起来给我做了饭。我起来时发现,在剪蛋旁边还有一个纸条。
  我拿起纸条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昨晚上我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改一个策划书,但是你一晚上也没回来。我没情绪也没体力给你打电话,因为我怕又要与你争吵。从现在开始,你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干涉你,但是你要理解我,理解我为了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如果你能理解,今天去公司里,有批石材要运来,你留在那里点数。另外,有两个工人过来安装灯具,你帮着看着点吧。
  安琪。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很沉闷的吃着早餐,这个纸条让我的内疚感又增加了,我想我对安琪,其实太不公平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一直留在她的公司里,一直等到可以彻底收工再走。
  家里的电话响了。我过去接了一下,很意外的,是韩力。
  “刚起吗?手机一直没开啊。”韩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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