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齐厉王的母亲纪太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给齐厉王娶了个娘家的表妹,希望借此可以让纪家世世代代都做刘家的国舅爷,世世代代都享荣华富贵。这有点像当年吕后把自己的内侄孙女嫁给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为了造福后世子孙,什么伦理、什么道德都不管!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齐厉王并不喜欢他的表妹,这个表妹王后很快就被打入了“冷宫”。
齐厉王母亲知道后,又惊又怒,于是派自己的长女,也就是齐厉王的姐姐纪翁主到后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其他女人接近齐厉王。结果很富戏剧性,纪翁主成功地阻止了别的女人往齐厉王的怀里钻,但最后自己却钻进了齐厉王的怀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很快,齐厉王乱伦一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啊,眼看主子犯了如此大的过错,臣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齐厉王手下一个叫徐甲的宦官挺身而出,决定为齐厉王排忧解难。他的策略是为齐厉王再找一个对象,从而让他和自己姐姐抽刀斩情丝,一刀两断。
徐甲是个有心人,他很快为齐厉王物色到了一个极为般配的对象——王太后的外孙女金娥。
原来,王太后为了弥补当年对女儿修成君的亏欠,决定给修成君的女儿金娥,也就是自己的外孙女找一个好对象,并且明确表示,非诸侯王不嫁。王皇后那是啥人,她的风刚一透出去,徐甲便敏锐地感到机会来了,如果能促成齐厉王和金娥的婚事,那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啊。主子解脱了,金娥圆梦了,自己也立功了。
事实证明,徐甲是个雷厉风行、敢作敢为的人,他摇身一变,成了“媒婆”,主动向王太后保媒:“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王太后自然很高兴,马上叫徐甲付诸行动。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第三者”进来插足了。
这个第三者便是朝中“新人王”主父偃的女儿。
主父偃得到汉武帝的宠爱后,朝中攀龙附凤之辈对他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事,主父偃的表现也令人大跌眼镜,别人送金子他就收金子,别人送银子他就收银子,别人送美女他就收美女,总之一句话:来者不拒。
有人委婉地劝告他“不要太过分了,适可而止吧”,主父偃听后非但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扬扬得意地说道:“我很小就开始游学,游了四十多年,都不得志,父母兄弟都看不起我,穷困潦倒到如今,活得太窝囊了。男子汉大丈夫,活着的时候不吃五大碗饭,死了也要满汉全席地供我。我的日子不多了,有权不施,过期作废啊!”
男人有钱就变坏,主父偃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正是因他的思想腐化了,所以更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诸侯王。也许是因为他的老家在齐地的缘故,齐厉王成了他首选的“女婿”。于是,他找到正要上路去齐国的“媒婆”徐甲,表达了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希望他到齐王面前美言两句就行了,即使女儿做齐王的“偏房”也没关系。
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主父偃来说,已经够放下架子了。然而,事实证明,主父偃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齐厉王的母亲纪太后一听徐甲背着自己给厉王寻新欢,怒不可遏,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徐甲就这样被纪太后骂回来了。虽然受了委屈,但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厚道,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给王太后进行了回话,表达了两个方面的意思:齐厉王愿意娶金娥,但是齐厉王配不上金娥。
“齐厉王向来风流倜傥,我担心他重蹈燕王那样的覆辙啊!”徐甲故作忧心地说出了这句含沙射影的话。燕王刘定国当年因为和自己的女儿、姐妹通奸被处以极刑,连封国都被撤销了。
王太后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自然听出了徐甲话中的弦外之音,于是派人去齐国打探。很快,齐厉王作风不端的问题就入了王太后之耳。于是,王太后“无复言嫁女齐事”。
就这样,王太后在这件事上算是彻底放手了,然而,主父偃却不干了。主父偃想让自己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不但遭到对方的拒绝,而且连同自己也被“羞辱”了。
于是,主父偃向汉武帝进言说了齐国的三件事。一是齐国是块富庶的地方,经济比长安还要繁荣。这样的好地方应该由皇帝的亲兄弟去那里当王才对。二是齐地一直是个多事的不安之地,从吕后开始,齐地的封王就想造反,吴楚七国叛乱时齐孝王蠢蠢欲动,差点就上了贼船了。三是齐王跟他姐姐乱伦,作风败坏。三件事一抛出,得出的结论就是得拿齐王开刀才对。
汉武帝听了主父偃的话,二话不说,就派他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到齐国去调查这件事。
主父偃的家乡在临淄,此时他衣锦还乡,风光无限。他没有急着去调查齐王的事,而是干了一件“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私事。他把家乡的亲戚朋友召集到一块儿,拿出五百两黄金,撒了一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始吾贫时,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吾相齐,诸君迎我或千里。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意思就是说,当年我贫困潦倒的时候,你们非但不周济我、帮助我,反而嘲笑我、鄙视我。现如今我发达了,你们才来迎接我、巴结我,今天我给你们这些钱财,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
主父偃不会料到,他在说“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这句话时,齐厉王也有话要说:“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宫之门。”说完这句话,他就自杀了。
齐厉王畏罪自杀,主父偃的麻烦来了。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一点都不假,除了齐厉王自杀这件事让主父偃吃不了兜着走外,他还面临着赵王告的一状。
赵王叫刘彭祖,也是个十分狡诈之人,又精通法律。中央派去的相、二千石这些管理人员,总是被他设圈套抓住了把柄。如果不听从他的,就要被他上书告状。所以,他做了五十多年的国王,而中央派去的人没有做过两年的,基本上要么被处死,要么就坐牢,所以这些人到了赵地后就不敢管他。
赵王也喜欢经商,赚的钱比收的税还多。除此之外,他家里也有绯闻。一个是他娶了江都易王刘非的宠姬为妾。这个人曾经在服丧期间跟刘非的儿子发生过关系。另一个是他的太子刘丹跟姐姐有乱伦关系。按理说这些家事这里没必要说,但不说不行啊,赵王可以滥用手中的职权堵住赵国上上下下的嘴巴,但有一个人的嘴巴他却堵不住。这个人便是主父偃。
主父偃当年没有发迹时,过的是流浪漂泊的生活,也曾经漂到过燕国、赵国,结果非但没有得到重用,反而被两国以“流浪者”的身份遣送出国。那是怎样的屈辱和委屈呢?因此,当主父偃在朝中飞黄腾达的时候,就对燕王刘定国进行了报复性的告发,罪名也是后宫那些乱伦的家事。后来,刘定国依法被凌迟处死,燕国也因此亡了国(汉武帝改燕国为郡)。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彭祖很害怕主父偃会告发自己。主父偃在朝廷时他不敢贸然上书,现在主父偃离开中央到齐国去了,刘彭祖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趁机向汉武帝打了个小报告,告了主父偃一状,罪名有两项:一是公报私怨,二是贪污受贿。
这两件事一下来,汉武帝没辙了,只好把犯了“政治”(逼死齐厉王)和“经济”(受贿)双重罪的主父偃捉拿归案,打入大牢。
饶是如此,据《史记》和《汉书》记载,汉武帝并不想治主父偃的死罪,也就是说汉武帝其实并没有真的想杀主父偃。但此时,一个在朝中很有分量的人站出来说出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直接把主父偃送上了断头台。这个人便是一直对主父偃恨之入骨的公孙弘。
公孙弘说:“齐王自杀绝了后嗣,封国被废,成为郡县收归朝廷。主父偃是这件事的首恶,不杀主父偃无以给天下人以交代。”
这是一剂猛药,猛得不能再猛的药,猛得连汉武帝也无法拒绝。最终,汉武帝下令砍了主父偃的人头,让世人去评说。
据《史记》记载,主父偃正当红的时候,宾客以千数,而他死的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叫孔车的人把他安葬了。这一方面说明人情淡漠,世态炎凉,另一方面也说明主父偃在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存在欠缺的,而这个欠缺就是他英年折命的重要原因。
三箭齐发除异己
除去了主父偃这个眼中钉,公孙弘并不满足,他又以雷厉风行的态势三箭齐发,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排挤一个人——朝中第一学士董仲舒。
董仲舒是汉武帝上任后第一次下诏征求天下文学儒士进京的“状元”。特别是在“老佛爷”窦太后升天后,汉武帝放手进行思想革命时,封董仲舒为中大夫,推行儒教,在长安兴办太学,用儒家经典教育官僚、地主子弟。同时,汉武帝下令各郡国设立学校,初步建立教育系统。在董仲舒的辅佐下,大汉王朝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景观。
面对这样一个国中大才子,公孙弘排挤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董仲舒是一个正直的人。因为正直,他和同样正直的汲黯走得很近,甚至有一段时间两人还达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这令公孙弘很光火。于是,他本着剪除汲黯羽翼的原则,排挤董仲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二是董仲舒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董仲舒的学识用才高八斗、博古通今来形容一点也不过。这对于半道出家的公孙弘来说永远无法企及。正如三国的曹丕在其《典论·论文》中所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出于忌妒,公孙弘排挤董仲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因为恨所以恨。不久,公孙弘“相轻”的机会便来了。汉武帝欲派人任胶西王相,公孙弘头脑一转,便使出了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向汉武帝进言:“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
胶西王刘端是汉景帝的儿子,汉武帝的哥哥。在平定七国叛乱中,他寸功未立,但因为后台足、关系硬,以皇子的身份封胶西王。如果要用两个字形容刘端,那就是凶残。
首先,来说刘端的凶。他手下最为信任的一个郎官因为和后宫宫女有染,给刘端戴了绿帽子。刘端不但毫不留情地杀了这个郎官,还诛灭了他的九族。冤有头债有主,刘端的血腥大屠杀,怎一个凶字了得。
一些路见不平的豪杰之士纷纷上书揭发和状告刘端的行为。对此,汉武帝左右为难。于私,刘端是自己的哥哥;于情,他下不了严惩这个手;于公,又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于理,他应该铁面无私才对。最终,汉武帝在参考众臣的意见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处理办法:削减刘端一半以上的封地。
汉武帝既然不好直接问刘端的罪,那就只好突出一个“削”字,以割地的方式进行惩罚和告诫。按理说刘端从此应该引以为戒,改过自新才对,然而,接受处罚的刘端却恰恰相反,他怀恨在心,突出一个“报”字,公开和中央政府作对。从玩火到玩政治,刘端不知不觉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次,来说刘端的残。出于报复,但凡到他那里任相的人,刘端会千方百计找借口,阴谋、阳谋一起使,总之,把他们往死里整。这样造成的结果是,凡是到他那里任相的人非死即伤,非残即废,总之,都没有好下场。后来,朝中再无人愿意去胶西国任职。
公孙弘推荐董仲舒去胶西国任相,显然是借刀杀人。汉武帝对董仲舒的才能了如指掌,对他相当信任,也认为只有“董郎”才能胜任,于是立马派董仲舒去胶西国为相,并美其名曰挂职锻炼。
一切都顺着老狐狸公孙弘的意图发展着,接下来就等着董仲舒人头落地的好消息了。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次公孙弘失算了。
董仲舒到胶西国后,刘端非但没有对他下毒手,反而敬重有加,原因是“仰其名慕其贤”,不敢再造次。
过着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董仲舒心里并不踏实,他总担心有不测之祸,于是不久便以“身体有恙”为由,辞去了胶西王相之职,离开了刘端这匹披着羊皮的狼。从此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董仲舒的后半生便在修学著书中度过了,而朝廷中如有重要事情商议,汉武帝都会派使者及廷尉张汤到他家里去询问,可见汉武帝对他的尊重。
第二件事,拉拢一个人——朝中有名的酷吏张汤。
张汤,西汉杜陵(今陕西省西安市)人。他年幼时就特别喜欢法律,父亲曾任长安县丞。有一次,父亲因事外出,临走前一再嘱咐张汤好好看家。谁知,张汤被一本书迷住了,一个不留神,让老鼠把盘里的肉偷走了。父亲回来后很生气,照着张汤的屁股狠狠打了一顿。
然而,就是这一打,竟打出一段奇缘来。“很受伤”的张汤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偷肉的老鼠身上,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把罪魁祸首的老鼠捉拿归案。
别看当时张汤小,能干的活可不少。他说干就干,找来一把小铲,挖遍屋内的鼠洞。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把偷肉的老鼠逮住了。本来,张汤想一下子把老鼠弄死了事,可就在下手的一刹那,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到自己肿得老高老高的屁股,想到那钻心的痛,他觉得就这样打死老鼠,太便宜它了。于是他把老鼠用绳子拴住,连同老鼠吃剩下的肉一起摆在石阶上,来了个“开庭办案”。
只见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审问,譬如说为什么要偷肉,肉都偷到哪里去了,还有谁是同伙,等等。老鼠自然不会答话,张汤就用木片把它夹住,动起刑来,疼得老鼠吱吱怪叫。最后,张汤以“劫掠罪”判处老鼠死刑,并且判了“斧头铡”,亲手用锋利的斧头把它剁成了碎块。
父亲看到张汤审鼠的情景,起初觉得挺可笑,可取过诉状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有声有色、有根有据的文辞,简直像是出自一位老练的办案人员之手。于是,父亲便让他书写治狱的文书。
张汤尽职尽责,很快声名鹊起。他的父亲死后,他继承父职,任长安吏。
周阳侯田胜(汉武帝的舅舅)任职九卿时,曾因罪被拘押在长安。张汤迫于权势,在审判的过程中做了手脚,最终田胜在无罪释放后被封为侯。田胜没有食言,在他的推荐下,张汤很快就在朝中任职。后来,因为张汤为人谨慎、办事细,又被推荐给丞相,调任为茂陵尉,负责处理陵中事务。
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时,征召张汤为丞相史,又将他推荐给汉武帝,补任为御史,令他处理诉讼。在处理陈皇后巫蛊案件时,他深入追查其党羽。汉武帝认为他很能干,晋升他为太中大夫。
张汤之所以能在仕途上青云直上,除了办案严厉之外,他还有一方面比别人强,用八个字概括就是巧言令色、怀诈饰智。
首先,来说他的巧言令色。张汤总是揣摩皇上心意来行事,做到三思而后行。汉武帝心向儒家学说,张汤判决案件时就附会儒家观点,请博士弟子们研究《尚书》《春秋》。每次上报判决的疑难案件时,他都预先给皇上分析事情的原委,皇上认为对的,就接受并记录下来作为判案的法规,以廷尉的名义加以公布,颂扬皇上的圣明。但凡是张汤处理的案件,如果是皇上想要加罪的,他就交给执法严酷的监吏办理;要是皇上想宽恕的,他就交给执法轻的监吏办理。
其次,来说他的怀诈饰智。张汤奏事时,如果遭到皇上谴责,他就认错谢罪,并说某人本来向我提议过不要这样做,我没采纳,愚蠢到这种地步;如果皇上认为好,他就说这是某人写的。他想推荐人时常常这样做,就是表扬某人的好处,掩蔽某人的过失。一些执法酷毒的官吏都被他用为属吏。
张汤还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多与宾客交往,并同他们喝酒吃饭。他对老朋友、当官的子弟以及贫穷的兄弟都照顾得很周到。他拜问三公,不避寒暑。所以张汤虽然执法严酷,处事不纯正公平,却得到了好名声。丞相公孙弘屡次称赞他的美德。张汤曾经生病,皇上还亲自前去看望他,其获得的荣宠可见一斑。
因为张汤有这些优势和特点,所以越来越受到汉武帝的宠爱。在公孙弘由御史大夫升为丞相后,张汤荣升为御史大夫。
公孙弘和张汤在为人处世方面原本就有很多相似之处,又都是坐着火箭被提拔的,而且都视汲黯为最大的政治敌人,因此,当公孙弘主动向张汤示好时,张汤毫不犹豫就接了招。两人好比一个干柴一个烈火,一点就着,很快达成了“同盟协议”。
第三件事,打压一个人——最具威胁的政治敌人汲黯。
消灭政敌主父偃,赶走政敌董仲舒,结盟政友张汤,说一千道一万,公孙弘的终极目标还是汲黯。
汲黯曾对公孙弘进行两次“直线攻击”,如果公孙弘的随机应变能力稍为差点,能言善辩能力稍为差点,心理素质稍为差点,也许他的脑袋就搬家了。因此,除去这颗定时炸弹,解除自己的威胁才是当务之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找到张汤这样一位好盟友后,马上老调重弹,对汲黯使出了“借刀杀人”这个绝技。
一天,公孙弘向汉武帝打了一个小报告。报告归纳起来分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述事。长安城里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无奇不有。特别是现在形成了权贵重臣和宗室姻亲这样极为对立的两派。两派因为都具有很强的政治背景、很强的家庭背景,互不相让,互相争锋,弄得整个长安城风声鹤唳,鸡犬不宁。长此一往,不但有损国都的形象,而且危及国家政权啊。
第二层意思:建议。公孙弘提出需重新任命一个德才兼备之人为长安代理市长(右内史),以铁面无私的作风去打压他们,治理环境,才能保持朝政的风清气正。
第三层意思:推荐。公孙弘以汲黯为人正派,办事雷厉风行,敢于担当,勇于负责,是块治理国家的好料子为由,向汉武帝推荐任命他为长安市代理市长。
汉武帝这时候因为汲黯屡屡不识时务的直谏,已经对他“恶之”了。公孙弘的上书正好符合他“弃之”的想法,再加上张汤从背地里进行的“助之”,最后汉武帝拍板:准奏。
汲黯被任命为右内史后,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公孙弘和张汤相视一笑,笑逐颜开,笑靥如花。因为他们的如意算盘正打着,正等汲黯往火坑里跳呢。
权贵重臣和宗室姻亲斗法,犹如两虎相争,让汲黯去当这个“驯虎师”,他不被咬断筋骨,也要撕破脸皮啊。这就好比让董仲舒到胶西国任相一样,是一件几乎等同于死亡的大苦差。
然而,很快汲黯也笑了,笑逐颜开,笑靥如花。因为他很快就把两派整理得和和睦睦,把整个长安城整理得井井有条。
你有整人的计谋,我有自救的才干。汲黯不靠天不靠地,靠自己主宰了自己的命运。
至此,公孙弘对汲黯的第一轮攻击结束,两个字:失败。
后院两把火,烧断造反路
暂且抛开公孙弘和汲黯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争斗不说,先来看一下汉武帝和诸侯王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争斗吧。
汉武帝和宗亲之间的关系飞流直下,原因都是主父偃“推恩令”惹的祸。
故事回放到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又到了各大诸侯王法定入朝觐见的时候。汉武帝本着本是同根生的原则,为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这几个“哥哥王”举行了隆重的接风宴。
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面对几位远道而来的亲人,汉武帝自然也是很乐,于是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不料酒过三巡,菜凉三分时,宴席上突然传来一阵哭泣声。众人一惊,但见济川王刘明的脸像三岁娃娃的脸,刚才还是满脸挂笑,此时却是满脸挂泪。
“兄长何故而哭?”汉武帝惊问道。
“愚兄不曾哭。”刘明语出惊人。
“兄长明明在哭,眼角还有泪水,为何说不曾哭?”汉武帝一脸惑色。
“愚兄哭天下人该哭之事,悲天下人该悲之事,人人皆会哭,这是人性本然,所以愚兄不曾哭。”
“兄长遇到什么悲伤之事,说来听听。”汉武帝问。
刘明闻言马上收住了泪水,说道:“现在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弹劾、贬低我们这些诸侯王,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哦,原来如此。”汉武帝若有所思道。
刘明所说,也正是其他几位诸侯王共同的“伤痕”,于是他们纷纷揉眼睛擦鼻子声泪俱下地述说各自遭遇的不幸。
接风宴成了“哭宫宴”,这是汉武帝没有料到的。为了不使事情发展到“水漫皇宫”的严重局面,汉武帝当即拍板,马上给出承诺——“伪推恩令”,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点:第一,全方位提高各诸侯王的待遇;第二,减少各部门对诸侯王的制约。
这里之所以把汉武帝的这个推恩令叫“伪推恩令”,一是因为这只是汉武帝接风宴酒后的一种“承诺”,只是他伪善的表现。他心里并非真的想让这些诸侯王就此当家做主,过上好日子。这一点从后面汉武帝的出尔反尔中就可以看出来。二是因为后来主父偃出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推恩令”,为了使读者不混淆,且把这个叫作“伪推恩令”吧。
“伪推恩令”一实行,各大诸侯王以为解放了,可以享受了,本性瞬间暴露无遗。于是他们该干的事干,不该干的事也干,奸淫乱伦、贪赃枉法、结党拉派、滥杀无辜……
这样的后果是汉武帝没有想到的,正如一首流行歌曲《过火》中所唱的那样,“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随后,汉武帝进行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了深刻反思,得出的结论是:朕给各大诸侯王的自由是有点过火了。
而正当汉武帝为这把“火”担忧时,主父偃站了出来。他把汉武帝的“伪推恩令”抹去了一个字,经过加工和包装,隆重地推出了“正版推恩令”,不但扑灭了汉武帝心中的火,还点燃了另一把火。
主父偃的“推恩令”明面上是推行汉武帝对皇族的“皇恩浩荡”,实际上却是一招“欲扬先抑”。说白了就是晁错当年削藩政策的延续,只是把名字改了一下,来了个换汤不换药的“欲削先恩”。
按照主父偃的说法,各大诸侯王是从汉高祖时就分封下来的,一代传一代,枝繁叶茂,然而继承王位的人只有嫡长子这一个,其他的骨肉至亲不能拥有寸土寸地。皇上允许各诸侯王分封他们的子弟儿孙,这样既可以显示陛下的皇恩浩荡,又能达到分散和削弱诸侯的目的。
面对“先恩后削”这样极具包装性和隐蔽性的“推恩令”,汉武帝在“妙极、妙极”声中对各大诸侯王进行了暗示。梁王刘襄和顷王刘延很懂事地马上付诸行动,汉武帝很高兴。在嘉奖他们的同时,还给了他们一项优惠措施,可以制定自己的封号。
开了个好头后,各大诸侯王在一片“推恩令”中,把各自的封国“推”得四分五裂,推到最后大有“国将不国,王侯泛滥”的地步。对此,汉武帝还不放心,为了更好地监督和控制各大诸侯王,他还延续汉高祖刘邦首创的作风,派朝中的官员担任诸侯王的相国和中尉。
国已不国,诸侯国中两个最大的官职——相国和中尉——也被局外人把持,可以说各诸侯国已面临生死存亡的最危险时刻了。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淮南王刘安成了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
提起淮南王刘安,不得不提他的父亲刘长。
刘长是汉高祖刘邦最小的儿子。其母亲原本是张敖宫中的宫女,后来张敖为了讨好“准岳父”刘邦,在刘邦路过赵地时,为他安排了一夜情,而一夜情的女主角就是刘长的母亲。再后来,张敖的手下贯高等人谋反,赵国上上下下受到牵连,刘长的母亲也因此入狱。然而,正在这时,刘长的母亲已怀上刘长,其弟赵兼专程入京请求当时的朝中红人僻阳侯审食其帮忙。但是,审食其因为其情人吕后的一顿怒骂而没敢将此消息告诉汉高祖,最后弄得个“刘长生,赵美人死”的悲惨结局。
为了弥补过失,刘邦后来分封刘长为淮南王。而刘长后来听说自己母亲的死因后,对审食其怀恨在心。后来吕后倒台,汉文帝上台,刘长利用汉文帝对他的宠爱,亲手杀死了审食其。
后来,刘长变本加厉,最后竟然联合柴武的儿子柴奇图谋不轨,最终事情败露。饶是如此,汉文帝还是舍不得处死这个“唯一的弟弟”,只是把他发配到荒蛮之地去改造。然而,刘长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选择了“不食嗟来之食”,最终活活饿死。
汉文帝为了摆脱迫害兄弟的罪名,把刘长所管辖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分别封刘长的三个儿子为王:长子刘安为淮南王;次子刘勃为衡山王;三子刘赐为庐江王。
刘长的故事到此暂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轮到刘长的儿子刘安登台演出了。七国叛乱时,吴王刘濞曾派使者到淮南国,劝说刘安起兵共谋大事。刘安因父亲的死对汉文帝耿耿于怀。虽然汉文帝让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但他的造反之心却与日俱增。刘濞就是算准了刘安的命门所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快就把刘安说服了。
正当刘安要一脚踏上贼船时,关键时刻,淮南的相国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作为朝中派来监督和制约诸侯王的相国,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阻止各自的诸侯王做出反叛行为。淮南国的相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道仅仅进行劝告是无济于事了,于是来了个将计就计,顺着刘安的意向说了这样一句话:“大王想起兵,臣愿做先锋。”
连“身在封国,心在朝廷”的相国都愿帮自己,刘安高兴之余,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兵权交给了这个先锋。出人意料的是,相国把兵权拿到手后,非但没有带兵出征,反而紧闭城门,断绝和刘濞的一切来往。
刘安追悔莫及,无奈空有王位手无兵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濞率领七大诸侯国风风光光地踏上了大展宏图之旅。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七国之乱轰轰烈烈地开始,却是凄凄凉凉地结束。淮南王刘安因为举事未遂而没有被追究相关责任,他的弟弟衡山王刘勃更是因为严拒和刘濞同流合污而得到汉景帝的赏识,被封为济北王。刘赐则继承了刘勃的封号,改庐江王为衡山王。至此,刘安三兄弟各自独霸一方,一时间国内无二。
汉武帝上任后,对堂叔刘安很是敬重,这使得原本就骄奢淫逸的刘安更加放荡不羁。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刘安终于坐不住了,他借用“彗星划空而过,天下必有大事发生”的神秘谣言,揭开了新一轮诸侯王叛乱的序幕。
他的造反和他父亲刘长一样,也是“兵马未动,准备先行。”首先,他让自己的女儿带上金银珠宝来到长安,作为间谍长期住下,买通汉武帝身边的宦官,朝中的风吹草动都在刘安的掌握之下。其次,他拉拢自己的弟弟刘赐下水。
刘赐也是不安分的主,听说大哥想举事,二话不说,表示完全赞同,并且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起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安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后,只等找个造反的理由便可上路了。然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等来东风,后院却无端着火了。烧起这把火的是刘安的太子刘迁。
事情是这样的。刘迁从小不学无术,后来知晓父亲有造反的意向后,他便开始学习剑法,想在将来举大事时为父亲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刘迁想法是美好的,愿望也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并不那么美好。
寻常人学武练艺讲究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而纨绔子弟讲究的却是花拳绣腿,过把瘾。毕竟个中艰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刘迁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学剑没几个月,才刚入门,便夜郎自大,目空一切,并且给自己起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天下第一剑”。如果他只是在心里有这个理想和愿望那倒也罢了,毕竟朝着这个目标和方向努力总是好的,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就真的梦想成真了。然而,刘迁心里是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本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原则,他只要听说哪里有厉害的剑客,就要去比试。这不,郎中雷被就被刘迁当作了挑战的对象。
雷被从小学剑,剑法之深深不可测。刘迁听说朝中有这样一位世外高人,自然不服气了,于是就要和雷被来个大决战。雷被虽然在淮南国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哪里敢在“太子爷头上动手”。赢了,太子丢脸;输了,自己丢脸。为了谁都不丢脸,面对刘迁的剑拔弩张,雷被选择了剑不出鞘。
但凡武侠迷,都知道这样一个常识,那就是两位大侠比武,除了必要的谦虚外,也不能欺人太甚,都得按照江湖规矩办事,否则不但被天下英雄所不齿,还会被后人归为“败类”。
面对咄咄逼人的刘迁,身怀绝技的雷被选择了剑不出鞘,按理说人家对你已经够谦让了,你应该顺着台阶往下走,及时收手才对。然而,刘迁非但不收手,还不按江湖规矩办事,拔起剑就连刺了雷被几剑。
刘迁的举动按照江湖用语来说就是不要脸的偷袭。雷被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拔剑自卫。然而,他太高估刘迁的剑法了。他的剑刚轻轻一挥,居然划破了刘迁的锦衣,伤了他的胳膊。
胜负至此立见分晓,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这就是剑客与业余剑手之间的差距。按理说刘迁应该知耻而后勇,努力学剑练剑才对,然而他并没有,他选择了报复。
时值汉朝和匈奴撕破了脸,进入冷战阶段,汉武帝召集赴前线的“敢死队”。雷被因为害怕刘迁对自己“一剑之仇”进行报复,便要报名参加,想来个一走了之。
按照武侠小说里的说法,一般转身离开时便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这时候正是暗招子最佳的出手时机。同样,刘迁的暗招子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结果雷被中招了——他被“软禁”了起来。
然而,刘迁还是小看了雷被的本事,雷被成功越狱脱逃。雷被死里逃生后,没有再选择沉默,而是立马赶到长安,向汉武帝告了状。
刘安听说后,心中大骇,以为自己谋反的事情暴露了,便要立马举事,把目光对准了汉武帝的皇位。
然而,汉武帝只是派中尉(相当于司法部副部长)段宏来淮南调查“太子阻拦雷被参加敢死队”一事,其他的事一概不问。这让正准备狗急跳墙的刘安心里稍感安慰。最后虽然调查的结果属实,但汉武帝并没有按照汉朝法律判处刘迁死刑,而只是削了淮南两个县作为惩罚。
刘迁在后院放的这把火,把刘安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后,他的孙子刘建的第二把火,直接把他推向了无底的万丈深渊。
刘建放火的原因是为了替父亲刘不害泄恨。如果说刘迁是刘安最宠爱、最喜欢的儿子,那么刘不害就是刘安最不宠爱、最不喜欢的儿子了。刘府上上下下都不把刘不害当人看,太子刘迁更是对刘不害到了苛刻残酷的地步,处处打压,处处排斥,把刘不害逼入了无处容身的境地。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愤怒的刘建没有像他父亲那样选择逆来顺受,而是选择了大义灭亲。他上京检举了刘迁曾阴谋诛杀朝廷派来调查雷被一案的中尉段宏一事。
原来雷被上京告状后,刘安以为自己举义的事败露了,便和太子刘迁密谋杀死前来调查的中尉段宏。不料段宏只是就事论事地调查刘迁和雷被之事,并没有涉及其他事情,刘安也就临时放弃了“暗杀令”。段宏在刀架上走了一圈却浑然不知,真可谓福大命大。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建的检举和告发,引起了以汉武帝为首的汉朝廷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于是,当时身为廷尉(相当于司法部部长)的张汤上场了,负责调查此事。
迫于形势的压力,刘安再次准备将造反行动提前。当然,也许是为了使自己获得信心,总之,他没有调兵遣将,拉拢有识之士入伙,反而是去制造皇帝的玉玺、符节等东西。在他看来,皇位只等他那一声“我要造反”的令下便唾手可得。
然而,事实证明,刘安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廷尉张汤如天神般到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并且直接给刘安开了一个罚单:把太子刘迁交出来。
交还是不交,对刘安来说这是个问题。把太子刘迁交给他们,等于把自己也交出来了;不交吧,如何向廷尉、向朝廷、向汉武帝交代呢?
眼看刘安犹豫不决,太子刘迁来了个舍生取义,企图挥剑自刎。前面大家已经对刘迁的剑法有所了解了,这一次,他的剑自然也没有刺进自己的脖子。
太子的自杀把刘安逼上了绝路,他知道再也不能等了,于是来了个两步走。第一步,刘安派了一些亡命剑客到朝廷。当然,他们不是去行刺汉武帝的,而是伺机对此时已威震朝野的卫青动手的。刘安觉得只要干掉了卫青,中央军队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便不攻自败。第二步,刘安计划等他弟弟刘赐的兵一到,就联合起兵直指长安,目标只有一个,锁定在汉武帝的皇位上。
然而,刘安没有等来刘赐的大军,却等来了朝廷派来的大军。
原来,刘安拒不交出太子,张汤并没有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请汉武帝定夺,而是在“内应”刘建的帮助下,来了个夜间强行抓人。刘迁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带走了,随同刘迁带走的还有玉玺、符节等造反用品。
至此,刘安造反的阴谋完全败露。张汤马上派人连夜进京向汉武帝进行了工作汇报。汉武帝得到了铁证如山的证据,并没有再对这位敬重的叔叔手下留情,马上对刘安下达了“逮捕令”。
当汉军把刘安府团团围住,刘安还在做白日梦,以为是弟弟刘赐带兵来支援了。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已是穷途末路,追悔莫及了。不成功便成仁,最终,刘安选择了自我了断。
张汤本着一网打尽的办事风格,将太子刘迁和参与造反的同谋统统处以极刑。就连和这件事沾上一点边的人,也都入狱等候发落。由此可见张汤办事之严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皇权至上
刘安在造反时,一直苦苦等待刘赐的到来,但他等得“头儿也落了”也没有等来自己的弟弟。究其原因,不是刘赐在造反的关键时刻来了个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而是被家事拖住抽不开身。
诸侯王的家事无非是妻妾那点事。刘赐的王后叫乘舒,生有二子一女。长子名叫刘爽,次子名叫刘孝,小女名叫刘无采。按照立长原则,刘爽自然被刘赐立为太子。然而,乘舒红颜薄命,刘爽被立为太子没多久,她便病逝了。随后,刘赐的宠姬徐来继为王后。
刘爽被立为太子,衡山国上上下下都服,唯独有一人不服。这个人就是刘赐的另一位宠妾厥姬。厥姬也生有一子名叫刘广,她因为是刘赐“三奶”的原因,没能继承王后之位,但她却想把自己的儿子弄上太子的宝座。
然而,厥姬的儿子毕竟年幼,要刘赐来个“废长立幼”,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于是,她冥思苦想,计上心来,想出一石二鸟的计来。
值得一提的是,徐来和汉武帝金屋藏娇的皇后陈阿娇一样,也是个不能播种的母公鸡。乘舒病逝后,她便收养了乘舒的小儿子刘孝为义子。厥姬想出的这条计是反间计,说白了就是利用刘爽和刘孝兄弟互相残杀,等两败俱伤后,把自己的儿子顺理成章地推向太子的宝座。
厥姬找准了行动的目标和方向后,对太子刘爽说:“你的母亲是被徐来暗中设计害死的。”
只一句话就足够了。接下来,厥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事实证明,刘爽明显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对厥姬的话不但深信不疑,而且还与徐来来了个公开的反目成仇。
面对太子刘爽的横眉冷目和处处抬扛,徐来便产生了让刘孝取代刘爽成为太子的想法。
于是,接下来,徐来和刘孝联手对刘爽展开了强大的攻势,最后刘爽的妹妹刘无采也倒向徐来一伙,从而构成了强大的后宫铁三角。
刘爽的“独角兽”和徐来的“铁三角”相比,实力明显不足。面对不断的风言风语,刘赐对太子刘爽开始很不爽,最后大有水火不相容之势。
很快,刘爽失宠,刘孝得宠,刘广依旧榜上无名。厥姬为此进行了百折不挠的煽风点火,加快了两人虎斗的进程。
刘爽对战刘孝,因为刘孝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最终刘爽体会到了当年刘荣的切肤之痛,不但失去了太子之位,而且还锒铛入狱。
刘赐终于处理好了家事,满以为可以安心带兵和刘安去干大事业了,然而,此时却传来刘安造反未遂自杀身亡的消息。刘赐一惊,马上由磨刀霍霍变成安分守己,满以为好兄弟刘安没有出卖自己,这件事就此打住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刘赐很快就体会到了寒意。刮起寒风的正是被他关在狱中的儿子刘爽。
刘爽遭遇到这么大的打击,于是狗急跳墙,暗中派自己的心腹到长安向汉武帝告密。不过他和刘安的孙子刘建一样,也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他告的也仅仅是刘孝谋反。
随后,汉武帝的处理方式和对刘安的一模一样,派廷尉张汤亲自调查取证。张汤打了刘孝一个措手不及,成功将他捉拿归案。
接下来,张汤对刘孝进行了突审。经不起严刑拷打的刘孝对刘赐造反之事供认不讳。在铁证如山面前,刘赐重走刘安的革命道路,以自刎的方式革了自己的命。随后,刘爽、刘孝、徐来、厥姬及凡是参与或受牵连的革命派都被斩首示众。
值得一提的是,刘爽想以自我揭发的方式使自己爽起来,最终却人头落地,把自己都赔了进去。厥姬机关算尽,最终也丢了性命。
值得再提的是,淮南国和衡山国因为造反引起了很多不良的后果。于是,汉武帝以“解散”的方式宣布这两个封国的使命到此结束。
至此,刘安和刘赐联合造反一事告一段落。
汉武帝刚刚把刘安和刘赐的事搞定,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江都王刘建(请注意,此刘建并非刘安的孙子刘建)又制造出了新麻烦。
刘建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据说犯了乱伦罪。他不但和父亲的宠姬通奸,而且还和自己的亲妹妹有一腿。事情败露后,刘建被缉拿归案。事实证明,刘建就是刘建,封地虽然不大不小,但却福大命也大。他满以为吃不了兜着走时,事情却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他等来的不是宣判书,而是赦免书。
前面已经说过,卫子夫为汉武帝生了第一个儿子后,汉武帝高兴之下,赦免了天下所有犯人,以示皇恩浩荡,而刘建正好赶上了这个美好的时候。
刘建在长安城里“潇洒走一回”后,不但没有改掉劣习,反而变本加厉。除了荒淫外,他还对宫女们进行疯狂的折磨,打死打伤的宫女嫔妃数不胜数。
好在刘建虽然后宫那些事儿不断,但好歹再也没有人敢去告发他。然而,刘安和刘赐的死却给了他一次极大的打击,打击的结果是刘建得了脑震荡,脑震荡的后遗症是他时时担心汉武帝来取自己的脑袋,到最后甚至发展到“梦中蓦然回首千百度,汉武帝总在眼前闪烁……”
为了治好脑震荡的后遗症,刘建把女巫师请上了台。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当年陈阿娇就是因为请女巫上台,想用厌胜之术“厌死”情敌卫子夫,结果却以“厌败”告终。
总之,刘建同志在脑震荡的副作用下,重走了陈阿娇当年的老路。结果也是如出一辙,后知后觉的刘建花重金请来了女巫,非但没有把汉武帝给“厌死”,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刘建也没有劳刽子手们动手。他和刘安、刘赐一样,也是以自助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刘建死后,汉武帝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废了江都国的封号。那些被废的国都以“郡”重新命名,直接归中央政府管辖。说白了就是将这些原本享有特权的“自治区”转化为了“直辖市”。
汉武帝用实际行动,一手打造了汉朝自开国以来至高无上的皇权体制。
第九章 以和为贵
“将帅蒙恩泽,兵戈有岁年。至今劳圣主,可以报皇天。白骨新交战,云台旧拓边。乘槎断消息,无处觅张骞。”
——唐·杜甫《有感五首》
二次西游打通丝路
“国内赛场”暂告一段落,再回到“国际赛场”吧。话说卫青和霍去病联手重创匈奴后,匈奴的内部矛盾进一步激化,从此,一个强大无比的匈奴变得四分五裂,被硬生生地解体了。汉武帝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大汉王朝迎来了和平安定的时代。
但是,汉武帝没有小富即安,而是居安思危,为了防患于未然,为了不让这个可怕的对手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决定走联合的路线,说白了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孤立匈奴,以解除后顾之忧。
的确,在和匈奴大小十余次的军事对战中,汉武帝已深深地体会到这个对手的强大。虽说这个对手暂时被自己打败,但不管怎么说,他依然尊重这个对手,因为他明白这个对手的强大,只要有一口气在,这个对手就不会倒下。也正是因为这样,被汉武帝贬为“布衣”的张骞又浮出水面,有了再次展示自己的机会。
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张骞被封为中郎将,踏上去西域之路,开始了他人生之中的第二次西游。
相对第一次西游的寒碜,这一次明显阔绰许多:三百随从当“护路使者”,六百匹马儿当运输主力,数万头牛羊外加无数钱财布帛当礼物。
张骞第一次“西游”的主要目的地是大月氏,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地是乌孙国(今新疆温宿县以北、伊宁县以南的地区),原因有二:
第一,乌孙国是西域的大哥大。乌孙国最开始是一个小国,还被大月氏给灭了国。乌孙人只好败走匈奴,在匈奴国的庇护下,乌孙国一天比一天强大,一天比一天富有。在乌孙国王昆莫的带领下,乌孙人成功打败大月氏,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国土。卧薪尝胆加上励精图治,众志成城加上锐意进取,乌孙国很快取得了长足发展,无论国土面积还是国家实力都在西域成了当仁不让的大哥大。因此,联合乌孙,对稳定整个西域很有帮助。
第二,乌孙国是匈奴的心头恨。乌孙在大力发展的同时,匈奴却接连被汉朝的双子星座卫青和霍去病打得落花流水,此消彼长,两国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最后,乌孙从匈奴当中分离出来,实施了三不政策:不纳贡、不称臣、不相边。面对乌孙的忘恩负义,匈奴人很是恼火,于是派兵进行了征伐,企图以武力让他们屈服。结果接连几次非但没有取得胜利,反而损兵折将。这时候,匈奴又和汉朝正在进行如火如荼的交锋,因此,只好对乌孙采取了“冷处理”——放任自由。因此,联合乌孙,对打压匈奴极具战略意义。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因为匈奴的整体远迁,这一次张骞风雨无阻地来到乌孙国。他原本以为这次取得“真经”便可以回国复命了,然而,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见到乌孙国王昆莫,张骞马上进行攻心,献上带来的金银绸缎等礼品,而张骞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请乌孙搬家,向东搬移到浑邪王旧地(今河西走廊一带)去。
张骞的目的很明显,只要乌孙搬到那里,就等于填补了汉朝和匈奴之间的“真空地带”,使大汉多了一道天然保护屏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昆莫首先对张骞等汉使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然后笑纳了张骞的礼品,最后表示容他考虑再做答复。
其实,昆莫之所以没能做到当机立断,而是犹豫不决,原因有三:
第一,对内,他有难言之隐。难从何来,隐从何去?这都是立储惹的祸。昆莫有十多个儿子,长子被立为太子后,福大命不大,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英年早逝了。太子在临死前哀求昆莫一定要让他的儿子岑陬做太子,不能让别人取而代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面对这样的亲情牌,昆莫只好哀而许之。这样一来,昆莫的二儿子大禄就不乐意了,昆莫在立长子为太子时,他被立为“诸侯王”,在乌孙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并且还拥有一万军马的指挥权。眼看太子归西,按照“轮序”的原则,应该是他继承太子之位才对。因此,极为不满的他唆使自己的兄弟们准备谋反。昆莫听到风声后,为了安全起见,不敢直接把岑陬推上太子之位,而是给了他一万人马,划了块地盘给他,暂时也让他当了一个“诸侯王”。这样一来,原本强大的乌孙名义上还是昆莫的天下,实际上却一分为三,呈三足鼎立的态势。因此,在举国搬迁这样的大事上,他并没有一锤定音权,因为大禄和岑陬都拥有一票否决权。
第二,对外,他是井底之蛙。当时的交通条件、信息设备都相当落伍。乌孙国除了跟相近的邻国打交道外,对强大如斯的汉朝居然闻所未闻。汉朝在哪儿,究竟有多大,国家状况如何,乌孙人都是一无所知。不知根不知底,我怎么就能听你的举国搬迁?这里面未知的因素太多,未知的风险太大。
第三,对己,他已心满意足。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安居乐业这么长时间,昆莫早已满足于现状,不想再冒险,不想再生是非,不想再招来风波。
张骞原本以为这样的考虑也只是走过场而已,哪里会料到昆莫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召集了朝中大臣商议,但结果仍悬而未决。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就在昆莫进行“长考虑”时,张骞也没有闲着,他派副手分别出使大宛、康居、大夏、安息、大月氏、身毒等国。
朝思暮念夜成空,昆莫考虑来考虑去,最后不想再做“犹豫大王”,于是他决定派使者回访汉朝,一来出于礼貌,毕竟来而无往非礼也,二来也想一探虚实,汉朝强不强大,是骡子是马一看便知。
出于回报心理,昆莫精心挑选了十多匹上等良马作为谢礼送给汉武帝。而汉武帝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马。这十多匹绝世好马让原本就爱马如命的汉武帝爱不释手。对此,他做了两件事,一是重赏乌孙使者,二是封张骞为大行令。
使者把汉朝的强大转告给了昆莫,然而,昆莫还是拿不定主意。他知道汉朝强大,但强大又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最终还是不敢签下盟约,和匈奴彻底决裂,但他答应双边进行贸易来往,只谈经济不谈政治。
至此,可以说张骞的第二次西游仍然以失败告终,然而,张骞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的二次出访增强了大汉与西域各国的交流和沟通,影响是深远的。
随后,汉朝和西域各国交流日益频繁,西域的良马是汉武帝所垂涎的,而汉朝的金银珠宝、丝绸字画等奇珍异品亦是西域各国人所渴望的。特别是汉朝的丝绸“纤细如蛛丝,灿烂若云霞,色泽之鲜艳可爱赛过野花”,被西域人视为“神品”。从此,汉朝的丝绸从长安开始,经过甘肃的河西走廊,穿过塔里木盆地,越过帕米尔高原,直抵西域各国,再往西就经过中亚和西亚,到达欧洲的地中海。这就是闻名世界的丝绸之路。
而丝绸之路的开创者张骞,却因为疲劳过度,于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也就是第二次西游的第二年,离开了人世,结束了其光辉的一生。但是,张骞一生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两次西游的壮举和丰功伟绩永驻史册,在历史长河中树立了一座丰碑。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赞曰:“自汉武击匈奴,通西域,徼外诸国,无不慑汉威。”
公主柔情定乌孙
昆莫没有答应和汉朝结盟的请求,但他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接踵而来的是紧日子。原来,匈奴人发现了乌孙与汉朝交往的事,为了防止乌孙“出轨”,匈奴人决定再次派兵对乌孙实施军事打击。山雨欲来风满楼,面对匈奴的咄咄逼人,昆莫和大禄、岑陬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和汉朝结盟。
乌孙使者带着昆莫的意愿快马加鞭地奔向大汉,请求和亲,结为百年之好。
汉武帝这一次还是发挥一贯作风,举行了一次朝议。大臣们一致表示同意和平,唯一的条件就是为了显示和亲的诚意,乌孙国必须先下聘礼,汉朝才能把公主嫁过去,两方结为百年之好。汉武帝采纳了众臣智慧的结晶。于是,乌孙使者马上回乌孙国向昆莫转达了汉朝的意愿。
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也就是张骞第二次西游到达乌孙国的第七个年头,昆莫送上了几十匹绝世良驹作为聘礼,正式迎娶汉朝的公主,两国结为百年之好。
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有幸成了这次联姻的女主角。刘细君虽然生在皇室宗亲之家,但并不幸福,原因是她出身不久,灾难便降临了。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刘细君的父亲刘建因为“谋反”未遂而畏罪自杀,她的母亲因为牵连也被砍了头,而刘细君因为年幼幸免一死。从此她便有了双重身份:一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二是陷入宫中的“布衣”。
此次汉武帝通过“海选”选定刘细君,显然是想让她解脱。为了显示对自家公主的厚爱,对和平的重视,对乌孙王昆莫的礼貌,汉武帝送上了丰盛的嫁妆,不仅有锦衣华车,还有数百宦官侍从。
有这样的厚礼,刘细君的出嫁着实风光,然而,风光的背后却是辛酸与无奈,原因是这不是一场平等的婚姻,而是一场政治婚姻。政治婚姻说得再直白点就是买卖婚姻。因为有了物质、有了利益、有了交易、有了权力隐藏其中,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刘细君很快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喜两重天。
她喜的是汉武帝对这桩婚事很重视,丰盛的嫁妆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且乌孙国王昆莫对她这位貌美如花的公主宠爱不已,立马封为右夫人。
她悲的是自己嫁给的乌孙国王昆莫是个花心之人。昆莫贵为一国之主,拥有众多妃嫔原本天经地义,但她刚一过门,昆莫马上又娶了一个“大老婆”,这让她心寒、心碎、心痛。
原来,就在汉朝和乌孙国大联婚、大结盟时,听到风声的匈奴人也没有闲着,他们也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也选了一位秀色可餐的公主,向昆莫提出了“和亲”的要求。
面对这样的桃花运,昆莫虽然心里诚惶诚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他最终还是不敢得罪匈奴人,于是采取了来者不拒的政策,接纳了匈奴的公主,并且封为左夫人。
左为尊,右为卑,刘细君以后有这样原本就野蛮粗暴的匈奴公主为伴,日子可想而知,悲从中来啊。
既嫁之,则安之。虽然刘细君还要面临自己和昆莫年龄上的巨差、语言上的巨差、生活习性上的巨差这“三大危机”,但好在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她牢记自己的使命,选择了忍气吞声。
这样的日子,尽管刘细君努力克制自己,试图改变自己,凡事逆来顺受,但她内心的孤寂、辛酸、无奈、不满却如野草般疯涨,她时刻梦想着回中原,梦想着从前那种清贫但却无束无缚的日子。心中苦与痛、酸与泪无处诉说,她选择了孤芳自赏,自我消愁,却不经意间展示出了自身的才华。
首先,刘细君展示出了吹拉弹唱的能力。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抱起心爱的土琵琶,唱起心爱的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其次,刘细君展示出了吟风咏月的能力。独坐孤室的时候,她常常挥毫泼墨,吟诗作画,有她的《黄鹄歌》为证: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运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思土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返故乡!
汉武帝听说后,对这位远嫁他国的侄女又怜又惜,又惜又悯,又悯又疼。为了安抚她,汉武帝每年都派使者前往乌孙,一来嘘寒问暖,二来千里送去家乡的土特产。
但是,就算锦衣玉食又如何,能填补刘细君内心的伤痕吗?梦回中原是她内心一直不变的梦想。终于,她等的机会来了。
不久,老迈的昆莫病逝,太子岑陬继承了乌孙国王之位。刘细君原本以为属于自己的春天终于来临,然而,乌孙国流传下来的传统习俗马上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乌孙国国王继任者,不但继承王位,而且继承皇后。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细君理由所然地要转成岑陬的妻子。
刘细君原本就身在乌孙心在汉,此时面临这样有违汉规汉俗的“乱伦继承法”,她真的有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痛定思痛,她还是决定自救——给汉武帝写了一封请求回国的书信。
汉武帝看了,字字如刀,割得他不好受。于私,他又怎么忍心让侄女独自在他乡受这活罪,他也很想刘细君能早点回家。然而于公,他又不能这样做,毕竟一旦撤婚,汉朝和乌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关系就会功亏一篑,付之一炬。
思虑良久,汉武帝给刘细君写了封回信,信中的内容概括起来就两句话:“入乡随俗,善莫大焉。匈奴未灭,‘和’以为家。”
信至,刘细君梦断,心死。她选择了顺从,选择了继续忍辱负重。她改嫁岑陬,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黄粱梦断,心如死灰。不久,刘细君就一病不起,含恨而去。
随后,汉武帝为了稳住乌孙国,又把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嫁给了岑陬。刘解忧和刘细君同病相怜。刘戊在七国叛乱中兵败身亡,幸免于难的刘解忧被降为“布衣公主”,最后也沦为和亲的“奴隶”。
身世相同,但刘解忧和刘细君的性格却大不相同。刘细君多愁善感,属于林黛玉那种梨花带雨型,而刘解忧天生乐观,属于薛宝钗那种豪迈奔放型。她嫁到乌孙后,任劳任怨、安居乐业,在岑陬早死后,她改嫁给新上任的乌孙国王,也就是岑陬的堂弟翁归靡。刘解忧一连为翁归靡生了三个王子,得到翁归靡的万千宠爱。解忧公主果然名副其实,成了解忧的好公主。也正是因为这样,大汉与乌孙的关系一直向着友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不管怎么样,刘细君和刘解忧这两位柔弱的公主用纤细的肩膀挑起了汉朝和乌孙走向和平的友谊之桥,功不可没,功德圆满,功炳千秋。
都是宝马惹的祸
汉朝和西域加强交流和贸易往来后,汉朝的丝绸一直是西域各国争相抢购的对象,而西域的良马也是汉武帝最看重的,这其中就包括大宛的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的皮肤很薄,所以跑起来一流汗,那汗水被皮肤下的血管一衬,给人以“流血”的错觉,故得此号。
汉武帝为了得到汗血宝马,每年派往大宛的使者一批接着一批,绵绵不绝。按理说,汉朝这样大量收购大宛的宝马,可以增进汉朝同西域各国的贸易往来。然而,正在这时,西域有两个小国家却不安分地节外生枝,和汉朝闹翻了脸。
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两个国家是楼兰和姑师。他们之所以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原因有三。
第一,楼兰和姑师两国国小位重,正好处在通往西域的交通咽喉之地。每当汉使经过时,他们本着友好的态度都要提供吃住等免费服务。一开始他们还心甘情愿,但时间长了,就有意见了。因为汉朝的使者一批又一批,一茬又一茬,无穷无尽,这可让他们吃不消。
第二,张骞时期的汉使是汉朝最忠诚、最仁义、最和善的汉使,他们真正地做到了“传播和平和文明”的作用。但是,随着大汉和西域各国经济贸易往来的增多,汉使也越来越多,素质也开始参差不齐,出使各国的不再是一些素质过硬、品德端正的人,而是一些道貌岸然、夸夸其谈的滥竽充数之辈。他们出使的目的不是为了国家,为了政治,而是为了自己。因此,他们到了西域各国干的不是和平交流的事,而是投机倒把、强买强卖的勾当。长此以往,西域各国对汉朝使者就有看法了,不再把他们当兄弟,而是当土匪了,唯恐避之不及,唯恐赶之不及。
第三,汉朝与西域之间微妙的关系,被躲在暗处的匈奴人的“第三只眼”看在了眼里,喜在了心里。于是,匈奴专门派人进行游说攻心。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到处宣扬汉使的丑事,最后还向西域各国承诺:有困难,请直接找我们匈奴人,我们的联系方式是……
三管齐下,楼兰和姑师对汉朝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们非但不再为汉使提供服务,而且还对他们烧杀抢劫。
楼兰和姑师的倒戈无疑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震得汉武帝惊愕不已,也震得他怒不可遏。连楼兰和姑师两个小国都敢公然和他大汉皇朝作对,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更何况这两个小国摆不平,他派汉使到大宛抢购汗血宝马就只能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了。
为此,汉武帝采取了惯用的对外政策:出兵匈奴!停息了近十年的“武力革命”再次浮出水面,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
这时候,汉武帝一手打造的“双子星座”卫青和霍去病都已经病逝了,他又重新打造了一对新人王:赵破奴和王恢,命他们率兵向楼兰和姑师进军。
楼兰和姑师哪里会料到汉军会不远千里从天而降,猝不及防之下,这两国很快就被摆平了。赵破奴和王恢这种杀鸡儆猴的举动,使得西域各国不敢再对汉朝有大不敬的举动。也正是因为这样,赵破奴和王恢班师回朝后,汉武帝对他们进行了重赏,封赵破奴为浞野侯,封王恢为浩侯。
搞定楼兰和姑师两国、赶走了匈奴后,汉朝和西域的贸易往来又得到了稳定发展。汉武帝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想要的汗血宝马了,因此,大宛成了他重点扶植的对象。然而,这些汉使陋习又复发了,强买强卖,哪个不服就以大汉朝使臣的身份和地位来压制对方。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宛对汉使仍然很排斥。
汉使买不到马,回来就告诉汉武帝说大宛的宝马要价太高,他们无力购买。此时的汉武帝对汗血宝马已经到了狂爱的地步。为了得到它们,汉武帝派特使带着一座用黄金打造的马匹雕像出使大宛。此番用意很明显,以金马换你们的汗血宝马,这样你们总算不吃亏了吧?
特使满以为这次去大宛一定会马到成功。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大宛国王毋寡拒绝了汉朝以金马换汗血宝马的请求,原因有三:
第一,物以稀为贵。汗血宝马是大宛的国宝,不能轻易卖给汉朝。
第二,有恃无恐。汉朝虽然强大,但远隔千山万水,中间又有戈壁沙漠,山高皇帝远,掀不起什么大浪。
第三,心有忌惮。大宛国在西域好歹也算是一个大国,和匈奴若即若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大宛和汉朝牵手联盟,那么也意味着和匈奴反目成仇。
因此,大宛不愿意拿出自己的国宝献给汉朝。
大汉特使万万没想到,这个弹丸小国竟敢如此无礼。他一怒之下,做了三个举动。
一是骂,大骂,使劲骂,泼妇骂街,把大宛国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二是砸,打砸,使劲砸,砸锅卖铁,把金马砸得稀巴烂。
三是走,奔走,大步走,走为上计,拔腿就撤。
面对汉使的大不敬,大无礼,毋寡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我的地盘我做主,岂容他人撒野。他立即下令派人通知驻守边境的郁成王,拦截汉使。
郁成王很快奉命拦住了汉使,汉使一行人极力反抗,气得郁成王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于是来了个杀无赦。
听到这样赤裸裸的“劫杀案”,汉武帝也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汉武帝大怒道,“即日起兵,踏平大宛!”
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汉武帝任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领六千人马和各郡国囚徒恶少共两万人远征大宛。
李广利,中山(今河北省定州)人,他之所以能做这次军事行动的主帅,原因有二:
第一,于公来说,是形势的需要。卫青和霍去病这两大军事天才逝世后,汉武帝只能重用新人担挑军事重任,这无形中给了李广利机会。
第二,于私来说,是欲望的需要。李广利不是一般的人,他也是外戚,他的妹妹李夫人是汉武帝继卫子夫之后最宠爱的妃子,这是李广利发迹的敲门砖。
为了方便读者了解个中内幕,这里不妨先插播一段,讲一讲让汉武帝为之倾狂的李夫人其人其事吧。
李夫人的发迹很经典,跟卫子夫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包装也是一项技术活。
西汉前期的皇后皇妃很多都出身卑贱。汉高祖刘邦是个流氓出身,他老婆吕后是流氓婆子这个不用多说;汉文帝的老妈薄太后是个私生女;汉景帝的老妈窦太后是选秀入宫的民间女子;汉武帝的老妈王太后也出身平民,而且入宫之前就已经嫁人生子;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原本是平阳公主家的歌女。李夫人的出身比卫子夫更低,她是个娼女。
古时候的“娼”和“妓”的含义与现在的不尽相同,娼女只卖艺不卖身。李夫人的长项是跳舞,而且长得明眸皓齿,十分养眼。但是,汉皇宫里美女如云,商品关系供大于求,美女贬值得十分厉害,想入皇帝法眼可不容易。
红颜易老,难道要等到空悲切吗?怎么办?有道是,朝中无人莫做官。李夫人很幸运,她有个好哥哥李延年。
李延年是个才子,吟诗作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是个实力派音乐人,国家一级演员,享受朝廷特殊津贴。他在宫中供职,直接为皇帝服务。李延年利用职务之便,替他妹妹做起了广告。广告词是这样写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汉武帝平日接触的美女不可计数,就算有姿色的也光彩减半,更无一人能及王夫人。此时卫子夫年老,王夫人早死,汉武帝想再求绝色佳人以慰床笫之欢,可是一直不能如愿。现在听到李延年的歌词,他心中潜藏已久的心事被触动,不禁叹息说:“这是梦境中的诗情爱意吧,世间哪有这样的美人呢?”
李延年一听这话有苗头,赶紧向身边的平阳公主使眼色求助。现在的许多电视剧常常把平阳公主塑造成美丽善良、温柔可人的完美女人,但史书中的平阳公主却是个“皮条客”,让她青史留名的事有两件,一件是给武帝“拉皮条”,另一件是嫁给了大将军卫青。
作为汉武帝一母同胞的姐姐,她对自己弟弟对女人的喜好十分清楚。平阳公主府上豢养了众多美女,目的是不断给汉武帝的后宫输送新鲜血液。岁月只对那些长得好看的人无情,而那些不好看的,岁月一直都无能为力。卫皇后便是被岁月无情“眷顾”的人,这时候的她早已年老色衰,成了汉武帝后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因此,重新给汉武帝送新宠成了平阳公主的当务之急。
此时,她和李延年唱双簧。李延年设下局后,汉武帝开始往里钻,而平阳公主马上挺身而出来破局,接口道:“陛下有所不知,延年的小妹,就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汉武帝心中一动,二话不说立马下旨召李氏入宫。不久,李延年将其妹引入。汉武帝一看,此女果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更重要的是她还能歌善舞。
汉武帝心中欢喜,二话不说就纳李氏为贵妃。从此,他的万千宠爱从卫子夫身上转移到了李夫人身上。李夫人的肚子也争气,不久便怀了孕,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汉武帝封他为昌邑王。
自从汉武帝专宠李夫人后,后宫众佳丽无不艳羡忌妒。一天,汉武帝去李夫人宫中,忽然觉得头痒,于是用李夫人的玉簪搔头。这件事传到后宫后,人人都学李夫人的样子,在头上插了玉簪,一时长安玉价暴涨。
都说红颜命薄,这话果然不假。李夫人入宫只短短几年,却不幸染病在身,不久便病入膏肓,直至卧床不起。汉武帝难过不已,经常去看望她。
按理说病中的李夫人应该高兴才对,然而,汉武帝来时,李夫人却“以被覆面”,拒不相见,理由是她已经病了很久了,容貌变得相当丑陋,实在难以面见皇上。
隔着被子,李夫人恳求道:“我只有一事请求皇上,请皇上好好照顾我的儿子昌邑王及我的兄弟。”
汉武帝怜悯道:“夫人病得这么严重,恐怕难以治愈了,你为何不当着我的面提出你的请求。”
李夫人答道:“女人不修饰好自己的容貌形体,是不能面见夫君、父辈的,妾不敢以丑陋的容貌来面见皇上。”
汉武帝道:“夫人只要肯见我,我就赏赐你千金,并封赏给你兄弟高官厚禄。”
李夫人道:“封不封高官在于皇上您,并不一定要见我的容貌呀。”
眼看汉武帝很执着,被逼急了的李夫人便侧身向着里床嘤嘤哭泣起来。最后,吃了“闭门羹”的汉武帝被弄得一点面子没有,只好离去。
李夫人的姐姐知道这件事后责备她说:“你怎么可以不面见皇上而嘱托兄弟之事呢,如此是何等无礼呀!”
李夫人说:“不见皇上的面而请求他照应我的兄弟,才更牢靠呀。我是因为美丽的容貌才受宠于皇上,容貌一旦变丑,别人的宠爱也就变淡了。宠爱变淡,恩爱也就断绝了。皇上之所以恋恋不舍,关怀照顾我,是因为我平日里姣好的容貌。他如果见我容貌已损,不如往昔,一定会厌恶我、唾弃我,到我死后,他还肯提拔我的兄弟,关照我的儿子吗?”
不久,李夫人去世。事情的结局果然不出李夫人所料。李夫人拒见汉武帝,非但没有激怒他,反而激起他无限的痛苦。汉武帝不仅下令以皇后之礼安葬李夫人,还命画师将她生前的形象画下来挂在甘泉宫,日也看,夜也瞧,无限思念尽在心头。
以色事人者,必以青春与美丽,还有血泪为代价,直到“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古往今来,这就是大部分后宫佳人们的悲惨命运。从这一点来看,李夫人无疑做到了最好。
李夫人死了,汉武帝一边悲伤着,一边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吟诗作画缅怀李夫人。汉武帝写出了《落叶哀蝉曲》:“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第二件事,提封李夫人的亲人。在这次对大宛的征战中,汉武帝封李夫人的弟弟李广利为贰师将军。
该给的机会汉武帝都给了,接下来就要看李广利自己的表现了。
自古边功缘底事
李广利率大军出征时,正值深秋收获的季节,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关东发生了罕见的大蝗灾。集结到敦煌的大军没有得到充足的粮草,就匆匆忙忙踏上了征程,就此埋下了安全隐患。
由于缺少军粮,汉军只能沿途向西域各国筹集。筹集,说得好听点是借,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强索。但凡拒绝交粮的,一律视为大宛的盟国,李广利将率军破其城,灭其族。
拒不交粮的,能攻下来就有饭吃,攻不下来就没有饭吃。汉军又不愿过多地被这些小国牵绊,所以粮食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
如此走走停停,李广利率兵到达大宛边界的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由于水土不服,粮食缺乏,汉朝大军一路跋涉到大漠荒滩时,饿死、病死、被沙漠吞没的人不计其数,两万大军损失了一大半,马匹也伤亡殆尽。士兵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像从地狱里逃出来一般,但他们总算看到了大宛的都城。
郁成王杀了大汉特使后,早已做好了迎接汉军报复的准备。此时面对阵容不整的汉军,他立即下令开打。
然而,仗才刚打起来,郁成王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这一群貌似叫花子的军队,居然比他们这些养精蓄锐,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军队更勇猛、更强悍。他哪里想到,汉军此时身无立足之地,又没有粮食吃,不拼命拿下郁成城就没有活路了。
最后,郁成军怕了这一群不要命的叫花子,丢盔弃甲地躲进了城里。
汉军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对郁成城进行了围攻。面对汉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面对这一群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的拼命三郎,面对震耳欲聋的劝降声,已陷入十面埋伏的郁成王几乎绝望了。他想逃跑没门,想自杀又没有这个勇气,想投降又没有这个胆量。
正当他想来想去时,汉军却突然不攻自乱了。郁成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发现大宛骑兵在国王毋寡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杀来了。汉军本来孤注一掷地围城就是为了赌一把,赌在大宛军队来之前能拿下郁成城,拥有一块立足之地,然后与大宛对抗就有资本了。
然而,毋寡的及时到来让汉军的宏愿刹那间灰飞烟灭,腹背受敌的汉军只能溃逃。于是,当李广利逃回敦煌时差不多已成了光杆司令,去时浩浩荡荡数万人,此时只剩下数千人了。看样子这仗是没法打了,只能先班师回朝再说。班师之前,李广利写了一封信给汉武帝,说明了撤兵的理由。
接到信笺,汉武帝怒发冲冠,马上回了这样一道命令:“凡擅自入关者杀无赦。”
接到命令,李广利冷汗直流,马上在玉门关驻扎下来。如今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先停下来观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汉武帝的耳朵里,那就是浞野侯赵破奴率领的两万北伐军被匈奴大军来了个“十面埋伏”,结果一败涂地。朝中大臣们纷纷站出来替汉武帝分忧,提出了准许李广利撤军,一心一意对付匈奴的建议。
这一次,汉武帝再次发挥他独裁的作风,力排众议道:“士可杀不可辱,不征服大宛,如何征服西域?不征服西域,如何彻底征服匈奴?”
接下来,汉武帝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将主张停止西征大宛的邓光等大臣入狱、降职、停薪留职,以彻底刹住停战的舆论之风。
第二件事,把狱中的囚犯放出来,在全国范围内招募品行恶劣的地痞流氓,让他们支援李广利。
仅仅一年光景,李广利又变成了“富裕将军”,拥有财富如下:六万大军,十万头牛,三万匹马,数以万计的驴和骆驼,数以万计的民夫,五十个校尉,若干名水利专家。
事实证明,汉武帝这些准备没有白费,为第二次出征大宛的胜利加上了重要的砝码。
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夏天,李广利第二次西征大宛。此时已是今非昔比了,十多万大军,数万运送辎重的民夫,浩浩荡荡地在沙漠中行进,好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当然,李广利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不再走楼兰这条老路了,而是绕道盐泽以北,来了个迂回战术,本意是打大宛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汉军西征声势浩大,沿途各小国无不臣服,纷纷打开城门,打出“西域欢迎您”之类的标语,把汉军迎进城里,免费提供食宿,各项娱乐活动一个也不少。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不识时务的小国,非但没有为汉军的到来开绿灯,而且还大放侮辱之辞。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轮台国便是这样一只很不识时务的出头鸟。李广利一听小小的轮台竟敢公然跟汉军作对,心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下令血洗轮台。
于是,轮台国数万人口被屠戮殆尽。对于急着去找大宛复仇的他来说,任何小国的不敬都令他无法容忍。更重要的是,他这样血洗轮台,也是为了杀鸡儆猴,汉军想早点到达大宛,与沿途各小国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果然,血洗轮台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沿途各国传开来,各国无不又惊又恐,没有哪个小国再敢怠慢汉军。汉军一路顺风顺水,很快直抵郁成城下。
然而,期待复仇的李广利在这里并没有迎来他期待中的恶战。因为这郁成也和沿途其他各国一样城门大开,大有恭迎汉军到来之意。李广利这次没有直接进城,为了防止敌人的“空城计”,他特派了十多个探子去城里探听虚实。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探子回报,这郁成的确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空城。
原来,郁成王得知汉军前来,早已率领部族逃离家园,迁往大宛了。李广利这次没有进城,而是放了一把愤怒的火,把郁成城烧了个灰飞烟灭。然后,他大手一挥,带领大军马不停蹄地朝大宛都城进军。
大宛被围得水泄不通,蜂拥而来的汉军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汉军每天从朝至暮,四面不断地攻城,冲击各个城门。城外的壕沟几乎塞满了汉军的尸体,城内的大宛人也已经筋疲力尽,他们无论男女老少全上了城头奋战。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唯有坚守才是唯一的出路。
一个强攻,一个死守,如此相持了数日,李广利朝那几个水利专家发话了:“该你们上了。”
水利专家可不是吃素的,经过他们细致的查找和努力,终于找出了大宛城的水道。大宛城内没有水井,吃水全靠从外面引河水。虽然开战前大宛人对水道做了巧妙的隐蔽,但还是逃不出水利专家的火眼金睛。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汉军悄悄地切断了大宛城的水源。
行军打仗有两个必备要素:粮食和饮水。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对于困守城内的人来说,缺水比缺粮更要命。大宛的王公贵族们首先坚持不住了,他们秘密找到李广利要求谈判,表示只要汉军退兵,他们愿意献出汗血宝马。李广利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必须先处死大宛国国王和郁成国国王。
大宛的王公贵族们为了自己活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李广利的条件。牺牲两个人,成全所有人,毋寡、郁成王,对不起了,为了大宛的美好明天,只好委屈你们两个了。
第二天,毋寡和郁成王就被绑到了汉营,汉军在大宛城下将两人斩首。接着,李广利立了一个一向“亲汉”的大宛贵族昩蔡为大宛新国王,傀儡新国王昩蔡此后对大汉毕恭毕敬,后来死于国内政变,这是后话。
而李广利实现了完美的复仇后,便开始选马了。他精挑细选,左挑右选,挑选出几千匹汗血宝马,最后以胜利者的高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回乡之路。
汉朝对大宛的战争前后两次,历经四年。第二战过后,汉朝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点,几十年内西域诸国都不敢妄动。后世班超等出使西域,几个人、几匹马就能降伏一个国家,甚至汉朝的使节可以随时废立其国君,调发几国军队攻打敌对国。
汉武帝见汉军打败大宛,夺回了汗血宝马,心中怎一个喜字了得,马上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封赏。
汉武帝封李广利为海西侯,随之出征的大将也都得到了丰厚的封赏,被封诸侯相、郡守、两千石级的官吏一百多人,一千石的官员一千多人,其余自愿出征的将士都得到了官爵和赏赐,所有的囚犯都无罪释放,恢复自由身,并且赏赐四万钱。总之一句话,皆大欢喜。
第二件事,吟诗。
汉武帝亲自撰写了《西极天马歌》:“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
然而,汉武帝不会料到,就是这首诗,引发了他手下两大权臣之间的争斗,丞相公孙弘上演了对汲黯的第二轮攻击。
原来,汲黯听闻汉武帝的大作后,本着忠告的态度,马上向汉武帝说了这样一番话:“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意思就是说,自古王者写诗歌,上要继承祖业,下要感化百姓。如今陛下得到一匹马,就要作歌,还要把它作为祭祀先祖的歌,这是跟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毫不相干的事,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天下百姓怎么能领悟到这歌词的含义,怎么能引起共鸣,怎么能恩泽惠及天下呢?
汉武帝兴致勃勃地作诗,结果被汲黯这当头冷水一浇,顿时兴致全无,选择了默然不说。
正在一边察言观色的公孙弘没有放过这样绝佳的一举击溃汲黯的机会,马上站出来,说道:“汲黯诽谤圣朝,当族。”
“当族”的意思就是说罪当灭族。公孙弘果然有备而来,一出手就要政敌汲黯的命,而且要他全家的命。这一招无中生有的落井下石之举确实了得,凶、残、狠。
好在汉武帝对公孙弘的挑拨无动于衷,继续选择了黯然不说,展示出了自己大度的一面。
三个权臣一台戏
汲黯接连受到公孙弘的打击,虽然最终都大难不死,但他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决定果断反击。考虑到公孙弘政治手腕过于老练,为人过于圆滑,暂时没有把柄可抓,所以汲黯本着“剪其羽翼”的战略,马上把枪口对准了公孙弘的同伙——张汤。
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汲黯也找了一个帮手——朱买臣。
朱买臣也是当时朝中的一大红人。他之所以能红透半边天,缘于他那超级无敌的爱情故事——爱情买卖。
朱买臣,会稽郡吴县人,也属于大器晚成的人。他是一个胸有大志而不在乎贫穷的人,心理素质很好,不在乎别人的耻笑,可以一边砍柴,一边大声朗诵诗书。
朱买臣的妻子很反感丈夫的所作所为,每次和他一起回娘家的时候,都受到姊妹们的嘲笑和白眼,于是极力劝朱买臣不要再那样放纵自己。
朱买臣没有听从妻子的话,反而更大声地朗读诗书,并且对妻子说:“我命中注定到了五十岁发迹,现在我已经是不惑之年了,距离成功没有几年了,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苦,等我成功以后,会好好地报答你对我的情义的。”
妻子听了,认为他又在痴人说梦,冷笑道:“跟了你不饿死就是好事了,我哪里有穿金戴银、享荣华富贵的福气?我跟着你受够了邻舍的白眼,耳朵塞满了人家的冷嘲热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自从嫁了你可曾吃过饱饭?可曾穿过华衣?看人家衣食鲜活,我却为你蹉跎了岁月,你别提报答我的事情了,爱情和婚姻是要讲究实际的,是要落实到咱们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里的。如果你真的爱我,报答我,就写封休书休了我吧。”
朱买臣听了,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妻子跟自己受苦了,有怨言是在所难免的。不过,眼看功名富贵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朱买臣苦苦挽留妻子道:“我曾经发过誓言,要一生一世地爱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们再熬几年吧。”
妻子却似早已铁了心,头摇得像拨浪鼓。原来她早已移情别恋,和邻村的木匠对上了眼。以她的妇人之见,认为木匠走南闯北,有手艺,衣食无忧。如此这般的丰衣足食对她来说已足矣。
于是乎,朱买臣越是想挽救这段婚姻,妻子就越是铁了心要离开他。朱买臣最终无奈,只好写了休书,与其说是“休妻”,不如说是“被妻羞”。休书的大致内容如下:“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热泪灼伤的感觉。昏暗的地平线,说出一句离别,相爱已经幻灭……”
“不知羞”的妻子得了休书欢天喜地地走了,很快就和那个木匠生活在了一起,过起了优哉游哉的小康生活。
历史上很少有这样“休夫”的记载,尤其是这样无厘头的休。根据史书,朱买臣的妻子之所以敢以一介农村妇女的身份,反其道而行之,挑战男人的底线,进行前无古人的“休夫”之举,只缘一个“羞”字。她长得不是羞花闭月,但却很怕羞。
我们无从判断在朱买臣生活的时代,一个男人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地吟诗或唱歌究竟有多丢人,更无从知晓他的行为举止究竟会让他的结发妻子感到多么耻辱、多么丢人,但是正如俗话所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丢人啊!朱买臣的妻子为其行为感到羞愧难当,选择离开投入别人的怀抱,即使朱买臣搬出富贵注定就要来临的天意加以诱惑,也不能阻挡其离开的步伐。
然而,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变化无常,无法预料。朱买臣的妻子走时是无怨无悔,但等她回过头再看来时的路时,很快就有怨有悔了。原因是朱买臣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在他“知天命”这一年,他终于等到了“天子的命令”,被汉武帝召到朝中做起了中大夫。
朱买臣站在仕途上飞云直上,他并没有目空一切,他知道,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离不开在他最穷困潦倒时帮助和关心他的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于是他开始了报恩之旅。
首先,朱买臣想报答的就是他的“休妻”。
他派手下人把前妻和前妻的后夫接到他的“朱府”里,想让他们过上真正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
朱买臣之所以富贵之后仍然不忘这位前妻,是因为前妻狠心离开他后,也并非对他无情无义。史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前妻离开他后,朱买臣仍然打柴唱歌,苦中作乐。有一次他在坟地里砍柴时,遇到了来上坟的前妻和她的后夫。前妻见朱买臣可怜,立即把他招呼过来吃喝一顿。这与南宋陆游沈园遇唐婉的“红酥手,黄縢酒”相比,别是一种滋味。早已饿得奄奄一息的朱买臣没有拒绝这个“嗟来之食”。他不动声色地吃完饭,对前妻的后夫说了声“谢谢”。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朱买臣发迹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对他们两个知恩图报。
朱买臣原本想帮前妻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反而害了前妻。前妻当年眼中的朱买臣是一块废弃了的电池,无法给自己供电,为了不“腐蚀”自己的生命,她寻找了新的电池——邻村的木匠。那木匠的确是块新的电池,使她光鲜了几年,但她着实没有想到朱买臣是一块可以长期使用的充电电池。覆水难收,朱买臣越是大度地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就越感到“羞”。于是,已知羞的她来了个悬梁自尽,成了一代烈女。
后李白作《妾薄诗》,不失为精辟的点评:“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其次,朱买臣想报答的是一个叫严助的人。
饮水思源,朱买臣的命运之所以能改变,是因为得到了一个贵人的相助,这个人便是严助。
严助,会稽郡吴县人,严忌之子,本名庄助,《汉书》为避东汉明帝刘庄的讳,把庄助改称严助。汉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严助走上仕途,因才华横溢,被汉武帝直升为中大夫。建元三年,东瓯告急,汉武帝派严助发兵会稽,浮海相救。建元六年,闽越王郢兵进南越,武帝再派严助带兵支援,不久便搞定了东南动乱的局势。随即,严助被封为会稽太守(后人称赞他为“会稽贤守”),后侍于内廷(相当于高级顾问)。
如果朱买臣没得到严助的举荐,恐怕他“五十当贵”的夙愿,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和东方朔一样,朱买臣是通过上书求官走上仕途的。买臣不治产业,鬻柴以给食,虽然时时保持着负薪讴歌的兴致,进京上书的盘缠仍然缺乏。于是他趁着会稽郡年终上计的机会,以上计吏随卒的身份,吃着公粮,乘着公车进了长安。
朱买臣为了曾经的豪言壮语,努力地当临时工,顽强地等待天子垂青。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他终于等到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便是自己的老乡,严助严大人。《史记?酷吏列传》中记载,朱买臣得到严助举荐后,汉武帝马上召见了他。在面试中,朱买臣放开手脚,以滔滔不绝之势讲解了《春秋》和《楚辞》,只听得汉武帝惊为天人。他大手一挥,朱买臣的人生从此就是另一片艳阳天了。朱买臣被封为中大夫,官位与严助平起平坐。
正是因为和严助的“他乡遇故知”,朱买臣才被汉武帝重用。所以,在朱买臣的心里,严助就如同衣食父母一般。
然而,朱买臣还来不及好好报答严助,严助就挥一挥衣袖,走了,到天国报到去了。
害死严助的人便是张汤。
张汤冷酷无情,他的成名之旅是和公孙弘合作,成名之作是颜异案。
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汉武帝为防私铸钱币,进行了新一轮的货币改革,将铸币原料由铜改为银、锡以及稀有的白鹿皮。白鹿皮币做法看似简单,在一尺见方的白鹿皮的边边角角上绣上水草,但做功要求极精细,怎么绣,一针一线都有讲究。白鹿皮的主要用途有二:
一、交易。既然是一种货币,你拿着它买啥那是你自己的事,但白鹿皮面额四十万(通货膨胀造成的),显然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穷人家玩不起。
二、礼遇。王侯宗亲来长安朝见皇帝时,必须用白鹿皮币垫着玉璧来行礼节。
此令一下,朝中的大司农(汉朝的九卿之一,相当于财政部部长)颜异站出来投反对票,理由同样有二:
一、货币面额巨大,不利于流通,是不符价值规律的空头货币。
二、一块普通的玉才几千块钱,但白鹿皮却值四十万,用白鹿皮来当璞的垫子,真是本末颠倒,太不相称。
汉武帝一听,心中不满,面露不悦。
站在旁边的张汤一见,做法有二:一是立即将颜异抓捕入狱,二是立即宣判颜异死刑,罪名是腹诽。
“诽谤”原本是个中性词,就是“提意见”的意思,不少典籍里都说过舜或者禹等上古圣王广开言路,设置过“登闻之鼓”和“诽谤之木”,都是群众直接向统治者反映意见的东西。“诽谤之木”大概只是个一人来高的木棍,上面插着一块木牌子,让人写意见用。后来,也许是统治者越来越重视大家的意见,把这东西越做越大、越做越高,最后做成了一根两三丈高的石头柱子,上边横着一个云朵一样的精美石雕。
张汤本来就和颜异有旧怨,此时落井下石也是自然。不过,他指出的所谓“腹诽”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他说颜异在批评朝政时“不应,微反唇”(无语,只动了下嘴皮),上告其“不入言而腹诽,论死”(虽然嘴上没有说不满之类的话,但心里却在说、在骂、在诽谤,应该处以死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欲立之刑,何患无规?颜异便这样含冤而死。从此,张汤名声大震,其“刀笔吏”的大名迅速打开了市场。
总而言之,腹诽案可以说是千古奇冤,竟纯以猜度主观判定政治犯,其造成的直接恶果就是皇权专制,官民人人处于恐怖之中。
“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多谄谀取容矣。”腹诽被公然地搞成了能类推的罪名,打击伤害面太广,必然造成对社会的严重损害。“自造白金、五铢钱后,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犯者众,吏不能尽诛”,以致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张汤到了万夫所指的地步,种种迹象表明,他的飞黄腾达也快到尽头了。
言归正传,这时候张汤之所以要对严助下“摧花毒手”,是有原因的。
故事还得往前推,回到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当时的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高举反革命的大旗,公然谋反。结果刘安和刘赐“自作孽,不可活”,兵败身亡后,受到牵连的还有一个朝中重量级的人物,这个人就是严助。
严助在处理地方问题的过程中,跟淮南王刘安成了好朋友。淮南王入朝的时候,还曾送过他厚礼,并聊过“悄悄话”。淮南王造反后,严助受到牵连,本来罪不至死,但张汤强烈要求处死他,理由是严助身为皇帝身边的亲信,跟诸侯王过从甚密,如果不杀他,难以服众。
眼看汉武帝还在犹豫,张汤一急之下,对汉武帝直言道:“是身边的人重要,还是身下的位置重要?”
面对张汤的咄咄逼人,汉武帝最终含泪对只打了“擦边球”的严助下了砍头令。就这样,张汤以他的义正词严又除掉了一位朝中重量级政敌。
严助死了,朱买臣哭了,汲黯见了,赶紧投来了爱的橄榄枝。朱买臣对张汤恨之入骨,面对汲黯的“暗送秋波”,他选择结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朱买臣不但入了汲黯的伙,而且还拉了同为长史的王朝和边通。于是,一个新的官场联盟诞生了。
下面,我们且来看这个官场联盟是如何战张汤的吧。
鱼死网破
就在汲黯的官场联盟多方搜集证据,准备和张汤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攻防战时,一个人的出现,点燃了这场政治斗争的导火线。
广川王刘彭祖是汉景帝与贾夫人之子。他本来好好地当一方之王,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上书了,一纸状告的人竟是张汤。罪名是“张汤和鲁谒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御史中丞(仅次于御史大夫的官职)李文曾经与张汤有过节,他心中怨恨,所以常常不按张汤的指示办事,且处处跟他作对,抓他的小辫子,大有把张汤往死里整之意。
面对不识时务的李文,张汤没有选择逆来顺受,而是选择了反击。他指使心腹鲁谒居派人去告李文的状,随后之事出奇顺利,李文落到张汤手里,张汤没有再给这个死对头任何申辩的机会,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李文送上了西天。后来汉武帝问起这件事,张汤隐瞒了鲁谒居的所为,说是他人告的状。最终,这个冤案在汉武帝的眼皮底下,竟来了个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