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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赔

_9 桃默(现代)
  库辛勤正巧从市外考察海藻石公司的生产经营情况回来,刚赶到光明桥边,人便已经多得挤不动了。这种情况在光照市还是不多见的。
  见桥上的交通被堵得水泄不通,库辛勤也只得把车停在了路边,爬上了一辆停在桥边的大卡车上,在更贴近桃花江畔蓝天白云的地方,向光明桥上望去,只见:
  正前方那两山之间的光明桥上,乱糟糟地停满了车,机动车留下的所有空间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抬头向头顶上望去,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蓝天白云,在夏日蓝天的映衬下,那朵朵白云,白得像没有被污染过的雪一样,而那白云千奇百怪的,一会儿,像是千万只雪白的羔羊,在浩然长天上游牧;一会儿,又像是千万朵雪白的莲花,在茫茫天际飘舞;一会儿,又更像是千万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在广阔晴空里轻歌曼舞。
  再向前眺望光明桥桥头直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万头攒动,密扎扎的全是人;仔细看时,那平日里看不到人楼口、窗内,现在也晃动着人影,像天安门的观礼台一样,站满了居高望远的人。
  回头后望,刚才走过来的道上,此时也已经被人和车塞满,刚刚挤进来的车,再想后退回去,也成为不可能。
  而周围的人群拼命地往桥上挤,想挤到桥上看个究竟;远处古城堡里面的人,也拼命地往桥上拥,想拥上桥头看个明白,于是,桥心成为了人们拼命拥挤,希望到达的聚会中心。
  身前、身后的人们原来是一人一语,使得空旷的光明桥畔,人生嘈杂。可不久,那呐喊的人声便在群众领袖的指挥之下,整齐划一,万众一声,变成雷鸣般的怒吼了。那怒吼之声,顺着泽女道旁的山石传导过来,依然十分刺耳:
  “还我血汗钱!”
  “下岗工人死了没人管!情理难容!”
  “还水泥厂职工公道!”
  库辛勤远远望见在光明桥的中央停着一辆大卡车,卡车旁边被人群留出了一小块空地,那小块空地被人群紧紧地围着,挡满了围观的人头,偶而躲过晃动的人头,可以发现一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
  “怎么会死了人?死者是谁?”库辛勤感觉很诧异。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大概原来也是水泥厂的职工,气愤地七嘴八舌起来。
  “死了的,还能有谁?水泥厂的下岗老职工呗!”一个小个子的中年汉子说。
  “怎么死的?”
  “病死的!”
  “病死的?那为什么游行?”
  小个子的中年汉子解释道:“我们水泥厂现是没有参加医疗费社会统筹的单位,原来企业效益好的时候,职工医疗费可以报销百分之八十,可自打水泥厂一破产、贷款一核销之后,原来职工的安置费,企业一分钱没有给,现有医疗费没有人管,就连以前拖欠的医疗费也没有人管了。”他手搭凉蓬眺望着大桥中央,“这个在桥上躺着的死人,便是因为得了心脏病没有钱医治而眼睁睁死去的。他的死让我们寒心呐!水泥厂是集体企业,凭什么像对牛马一样对待我们这些国家主人!”他说罢,撇开了库辛勤,跳下车,往大桥中央挤过去了。
  旁边的一个人插嘴道:“这一下,把原来水泥厂职工们都弄急了!他们不在市政府门前静坐了,那没有用!索性抬着死者的尸体,与其他企业的下岗职工汇合,集结到光明桥上,示威游行,以惊动有关部门的方式,来讨回自己的经济利益!”
  另一个人感叹着:“光照市的光明桥,有如北京的天安门一般,是最敏感的地方!”
  正当库辛勤听着身边的人诉苦的时候,忽然漫山遍野里的人们一同鼓起掌来,原来一个穿蓝色旧中山装的瘦老头,站到了一辆卡车上。他的脸长长的,像个瓦刀的模样,脑门两侧,各暴出两条青色的筋。
  此时,蓝衣瘦老头站在卡车上扯着嗓子对众人大声讲道:“我原来是死者老黄头的同事。水泥厂一分为二了,银行倒霉了!当官的发财了!!有关系的到股份公司去了,我们这些人却没有人管了!!!破产一完成,贷款一核销,现在,就连我这唯一的看门人,也一分钱没有地回家了。老黄头自打一建厂就和我在一起,是个没儿没女的孤老头子。他就更惨了,老厂不要不管,新公司也不要不管,家里他没有地,外面他没有工作,水泥厂不给他钱,你让他怎么活呀!”而后,蓝衣瘦老头突然高喊:“我们要求补偿生活费!”
  “补偿生活费!”众人也跟着齐声说。
  蓝衣瘦老头说着,突然“呜呜”地哭起来:“水泥厂是集体企业,贷款都是国家的,凭什么当官的可以白吃白拿,却没有我们的活路!”
  在场的人们望着蓝衣老头互相议论着。一个说:“都让薛美贪污了!”另一个说:“姓路那狗日的也没有少拿!”第三个人说:“银行的人也和他们穿一条裤子!”
  蓝衣老头哭罢,用袖子擦干泪水,在卡车上重新站直,继续扯着嗓子对众人喊:“中央的政策好得很!可为啥子到我们这里就行不通!!我们找过政府,他们却说医疗与养老的事情,让水泥集团负责,国家应该出的已经出了!现在我们到哪里找水泥集团去!……同志们呐,企业应该给我们的,却让他们吃了!!我们到啥子地方说理去?我们是穷人,我们没有工作就没有办法生活!今天,我们把黄老头抬到这里来。在这里,我们讨不回公道,不算完!”
  库辛勤没有想到,这蓝衣瘦老头不但灵牙利齿,而且还非常有鼓动能力。
  正当众人交头接耳地在底下议论的时候,库辛勤身边的那个小个子的中年汉子,也站到了卡车上,疯狂大喊:“这光照市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我活不下去了,今天就站起来死吧!”
  蓝衣瘦老头听了更受到了鼓励,更挺直了腰板,把头昂得高高的,大叫道:“这是共产党的光照市,我们下岗工人的利益决不能够容忍贪官污吏侵犯!我是共产党员,今天,我站出来了,在这里,讨不回公道,不算完!”
  蓝衣瘦老头的呐喊把群众的情绪激发到了极点,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喊着:
  “狗日的!我也站出来!”
  “算我一个!”
  “我死也不怕,和狗日的斗!”
  瞬间,卡车上就站满了群众领袖一样的人物。那蓝衣瘦老头把一只手臂插在腰间,另一只手臂高高地举起,突然,振臂一呼:
  “还我公道!讨还血汗!”
  蓝衣瘦老头喊罢,那分布在漫山遍野的人们突然沉默了片刻,桃花江静静的流水声仿佛都能够听得到了。之后,众人又像突然猛醒了一般,随着他齐声呐喊起来:
  “还我公道!讨还血汗!“
  “打倒贪官!”
  “惩治污吏!”
  怒吼声像大海的怒潮一样激荡着桃花江水,像黄河的咆哮一样拍打着青山的石壁,在万里晴空中激荡。
  那光照市的漫山遍野、那蜿蜒的桃花江也仿佛被人性的正义气氛所笼罩,山谷中回荡着同样的声音:
  “还我公道!讨还血汗!“
  “打倒贪官!”
  “惩治污吏!”
  正当群众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的时候,突然,桥的那边发生了骚动,有人大喊:“警察抓人来了!”
  库辛勤身边的人也慌乱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道:“我们要求惩治贪官怕什么警察!?”
  “游行没有登记!警察一样会抓人!”
  “我们可别钱没有要到,倒被贪官定个聚众闹事罪!”
  大桥上下示威的人们都慌了:
  “警察抓人来了!”
  “警察抓人来了!”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人群发生了骚动。大家你挤我,我挤你,令人想不到的悲剧在瞬息之间发生了:
  光明桥曾经被撞坏过的地方开始发生了开裂,并且裂口越来越大。
  “桥要塌啦!”
  裂缝附近的人们惊呼起来,这一叫不要紧,惊动了更多的人。受惊的人们便越发拼命地拥挤。在人群涌动的压力下,光明桥的中部那曾经被汽车撞坏的地方突然发生了断裂,继之是桥体的一部分陷落,而后是整个桥体的坍塌!
  顷刻之间,桥中央那辆站满群众领袖的卡车、卡车周围的众多人,随着坍塌的桥身,“轰”然坠入了桃花江。那坍塌的桥身、车辆、人群的突然坠落,把静静的桃花江水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那四射的水花裹着光明桥桥体的泥土,像一张巨大的渔网一样向天空中散开来,又“蔌”地散落在桃花江上,在江水中又激起了无数朵新的水花。
  落水的轰鸣声像爆炸一样巨响,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回荡了好久,久得让人仿佛感觉经历了几个世纪。
  当人们的知觉重新恢复的时候,光照市的漫山遍野里传出的,是人们一阵一阵的惊呼;桃花江的江水上传来和传去的,只有光照市人们的哭泣之声。
  那惨烈的场景、那撕肝裂肺的哀鸣,让在场的人,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
  但是,此时光照市的天依然和往常一样的蓝,在蓝天的映衬下,那朵朵白云,依然白得像没有被污染过的雪一样,可爱得像是千万只雪白的羔羊一般,又柔美得如千万朵雪白的莲花,更迷人得像有千万个婀娜多姿的美女。只是,此时的桃花江水没有了往日的清澈,没有了往日的色彩,在浑浊之中,人们看不到了夏日江水湛蓝的色彩,更看不到了黄绿色的黄蜡丁鱼,而却能够发现时而淡淡、时儿浓重的血丝,随着浑浊的江水慢慢地流来,又随着浑浊的江水慢慢地远去了。
63 正义合围
  因为查处吴渡受贿案在圈内一举成名的X检察院的副检查长丁志刚同志,事业随名气一起也是如日中天了。他直接被调到中纪委经济金融调查处任了处长。
  虽然他没有看到库辛勤和娜娜曾经邮寄过来的已经被批转到光照市市委的水泥厂鲸吞巨额金融资产的检举材料,却接手了光照市光明桥坍塌案!
  他站在自己不大的办公室里,眼望窗外,思索着:“虽然下岗职工以聚众游行、阻塞交通的方式来与政府沟通,明显存在方式方法上的问题,但是,一个地级的人民政府怎么会与当地群众发生如此尖锐的对立?!怎么就不能够把矛盾解决在萌芽状态?”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旁,自语道:“看来,光照市必有视群众利益为儿戏的腐败分子!而且,弄不好就是一个或几个巨贪!!”
  “调查、马上进行全面调查!”丁志刚按着桌上的材料,做出了决定。
  丁志刚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和习惯,此次调查,他不想事前惊动光照市市委、市府及相关部门的领导。对于调查这样一个政治、经济大案,他倒不是怀疑一切、完全不相信地方政府,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思想被束缚,避免先入为主,他要先听一听基层群众的呼声。
  他想到了在参股银行总行一起工作过的老同事库辛勤,想带着自己处里的小陈,先到参股银行的地盘住下,先悄悄地在外围进行调查,掌握了大量的背景材料、找到问题的线索之后,再通知光照市市委、市府,再在他们的配合下,换个角度进行全面调查。
  他计划停当,马上就和库辛勤通了电话,他连自己已经到了中纪委都没有告诉库辛勤,只说是出差顺路玩两天。
  库辛勤是个好客之人:“欢迎!欢迎!我还想跟你讨教讨教侦察破案的知识呢!”
  库辛勤上次嘴上答应了娜娜自己不再管原水泥厂鲸吞金融资产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他却一天也没有闲下来过。他相信娜娜不让他参与水泥厂的烂事,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是不希望自己的人身出现不安全的情况,而不会是被人利用、唆使的。
  他明白,如果钱副市长和钱亮亮即便有什么经济问题,也是不会让娜娜知道的。他相信,钱家人爱娜娜不会比自己爱娜娜差,他们不会让娜娜担风险,只会让娜娜享有他们的经济成果。
  当然,他也不希望娜娜继续对水泥厂感兴趣,他不希望这么一个美丽的生命,这个自己用生命热爱着的美丽女孩,因为水泥厂的问题,而有杀身之祸。
  因此,库辛勤嘴上应承着娜娜,但是,他的“还我山河行动”却依然背着娜娜小心谨慎地进行着。
  丁志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买了明天上午飞北京的飞机票,名义上是料理一下侯翠花死后的家务事。梁主任们以为他肯定是熬不住,要千里回京,追寻演出的娜娜去了。但是,库辛勤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把自己收集到的所有原水泥厂鲸吞国家巨额金融资产的证据和材料送到地处北京的相关部门。
  他明白,依据自己现有的条件,他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证据了,也不可能把现有的材料有机联系,成为原水泥厂台前、台后一伙人现实的罪证。他更不可能再把暗地里揭黑当成乐趣,他明白这是生命关天的事情,他已经到了不借住组织和国家机器的力量就无法再深入下去的份上了!
  他在光明桥上听说了水泥厂的普通群众都是怎样生活的,也看到了他们为了生存都是怎样舍生忘死的,自此,他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他:“你要站出来了!你要像那个蓝衣瘦老头和那个小个子的中年汉子一样,站出来,为正义而呐喊了!他们也有妻子、儿女,但他们现在却已经葬身于滚滚江水了!”
  这声音来自何方呢?虽然他找仙姐算过命,但实际上,他还是个无神论者,他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更不会相信这会是所谓的“上帝的声音”!他想:这大概算是良心的呼唤吧!
  丁志刚不知道库辛勤就要飞来北京,问:“你们的招待所条件怎么样?”
  库辛勤笑了:“招待所?你在总行工作的时候我们没有,现在我们还没有!我觉得建招待所养人、养房的不划算,所以一直没有修建!”
  丁志刚有了几分失落:“那你现在住哪里呢?”
  “住水泥股份的招待所!你来,也住这里,物美价廉!”
  丁志刚职业敏感非常强:“就是你说的逃废银行债务那一家企业?”
  库辛勤笑了:“你记性真好!简直是过耳不忘!”
  “我现在不就是靠这个吃饭呢吗!”
  库辛勤解释道:“逃废债务的是壳,股份公司则是从壳里蜕变出来的花蝴蝶!不过,他们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恶性的后果!光照市光明桥坍塌,死了几十个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丁志刚不便暴露自己,便祥装不知:“还真没有听说!”
  库辛勤悲愤道:“我认为水泥厂的水泥有质量问题,这帮子人利用政府、银行政策的漏洞,都变着法儿,玩资本运营、逃废债务去了,没有人抓质量和管理,视下岗工人的生命如草芥,才造成如此惨剧!”
  丁志刚一听库辛勤已经给大桥坍塌事件揭开了一点盖子,立刻来了精神:“你能够把大桥坍塌与水泥厂,与玩资本运营,与逃废银行债务,与侵犯下岗职工权益,与各级公职人员的职务犯罪联系起来吗?”
  库辛勤笑笑,没有支声。丁志刚知道库辛勤不愿意在电话里面讲这些,便也岔开了话题:“股份公司的招待所,我去住,方便吗?”
  库辛勤热情解释:“一切都由我们办公室梁主任安排!”
  丁志刚仿佛听出了音:“怎么?你老弟不在?”
  库辛勤歉意着:“我明天上午来京,最多三天就回去!”
  丁志刚还想再说几句的时候,处里的小陈带着一个白净脸,有一双朦朦胧胧的大眼睛,留着披肩发,青纯靓丽的女孩子进来了,小陈不等丁处长电话打完,就先做了个手势,悄声说:“重要情况!!”
  丁志刚一边与大眼睛女孩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坐下,一边对电话对面的库辛勤说:“好了,那我就去麻烦梁主任了,一到就给他打电话!”
  作别了库辛勤,丁志刚挂上了电话,再次热情地与女孩握手:“欢迎!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女孩忐忑道:“我叫钱娜娜,是光照市国商银行的员工,我反映水泥厂鲸吞国家金融资产的问题,情况全部是真实的!我可以作人证!”
  娜娜是参加完了国商银行总行组织的文艺汇演,才直接找到了中纪委的。此次,娜娜自以为秘密的行动,还是没有保得了密,光照市的既得利益者,怕得要死,恨得要命。对他们来说,娜娜已经走到不杀就不能够让他们安心生存下去的地步了!
64 荒诞的奖励
  带着包括娜娜在内的一行人马参加演出的郑革新,这次进京居然得了一个奖!
  国商银行总行漂亮的办公楼,除了上次薛美参观到的富丽堂皇之外,还有一个豪华、宏大的大会议室。会议室在地下三层,阶梯的座椅以主席台为中心扇形展开,足有三十排;每排分三部分,每部分可以坐二十人,粗算下来这个会议室可以同时容纳一千八百人!会议室的天花板是银色金属制成的,与地面的跳空高度足有五米。宽大的主席台已经临时改造成演出舞台,舞台的背景是大海与高楼大厦组合出的抽象图案,象征着国商银行在海阔天空的环境下,向金融的现代化挺进。背景上草书着几个大字:“庆入世一周年文艺汇演”!
  郑革新亲自指挥,唱罢《春天的故事》,下得台来,再精心品味着他编剧、娜娜和胡主任表演的小品:《国商银行支持中小企业大发展》。
  郑革新正对自己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在残酷金融竞争之下,依然坚持“支持企业发展”的主题而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手机却无声地震动起来。(这是李鼎银行长明确要求的:要么关机,要么静音,要么震动,反正在演出期间不准许出声!)
  对面的薛美大惊小怪地叫:“我们完蛋了!”
  郑革新一惊,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怎么回事?别没头没恼的!”
  “中央派来一个W调查组!顺着我们送给向峥嵘那笔二千万的款子,从上交所那边查过来了!”
  郑革新故作镇定:“那二千万从广西划出去时,是让他办公司的!不能算行贿呀!而且,他不是公职人员,是项书记的儿子,又不是项书记本人,也不能够算行贿!”
  “光明桥塌了!大家都说我们的水泥质量有问题,有通过行贿销售的问题!”
  郑革新再做镇定状:“质量问题最多是渎职,过失罪,也没有死罪!销售提成也是无据可查!”
  “据可靠消息说,中纪委也要来人了,娜娜也掺和进来!而且,据说那个狗日的‘心有不平’,居然就是她——娜娜!他们要顺着大桥问题来查!而且,他们还要与W调查组汇合!”薛美咽口吐沫,“原来老孙的材料和这些人新的调查一串起来,我们是行贿、贪污、破坏金融秩序、偷盗、杀人未遂的罪,随便拿一个过来就可以定了!而且每一条罪,都可以要我们的命啦!”
  此时的郑革新已经是满脸、浑身都大汗淋淋了:“稳住!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我看,咱们还是赶快出国去吧!姓向的、姓钱的都有护照,而且据说那个洪梅都有护照啦!”
  郑革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薛美的话,整个文艺演出已经结束了,他赶忙低声对薛美哀求般地说:“坚持着,等我回来!要知道,国外也不会有我们好日子过!共产党会可着地球通缉我们!”
  郑革新放下电话的时候,韩行助代表总行党组,已经开始宣布获奖文艺节目名单了。郑革新没有想到,他编剧,娜娜、胡主任主演的小品《国商银行支持中小企业大发展》居然获得了最佳主题奖,韩行助以其博士后的水平即兴总结与提炼道:
  “在中国已经加入WTO一周年之际,小品《国商银行支持中小企业大发展》对我们国商银行历年来支持企业发展的艰苦工作进行了历史性的回顾和肯定,同时,也为我们国有商业银行在新形势下,如何继续把支持中小企业大发展为己任的问题提了出来。同志们,中小企业是我国经济持续发展的有力支撑,是吸纳众多下岗职工的源动力,银行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符合三个代表的精神,符合中央提出的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国策,立意新颖,发人深省!”
  由于郑革新知道自己在行长的位子不会呆得太久了,对韩行助的讲话也失去了尊重,就黑色幽默了一把,自己在心里笑骂道:“全是扯他妈的蛋!银行都要破产了,还支持谁发展呀!先顾顾自己吧!还在这儿,装什么丫头的!”
  但是,郑革新同志在这种心境下,竟没有无理离场,他继续毅然扮演着光照市分行行长的角色,在规定的时间听讲话,在规定的时间鼓掌,在规定的时间上台领奖,并在规定的用时里,按照规定内容讲了规定的话!
  晚上,郑革新回到了阔别以久的老婆身边,丑老婆已经带着上高中的女儿安然睡去了。他们没有醒来,他也没有打扰他们。彼此都像没有了对方的存在。
  由于自感未来回到旧家的次数无多,郑革新躺到自己已经感到陌生的床上,不禁感到了人世之苍凉、美好生活之短暂、时光之不可倒转。
  突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会后,他还没有心思把手机由震动调为铃声)。吴侬甜蜜蜜地在对面开腔了:“郑行长,你还没有睡吧?”自打从郑革新那里学来用银行承对汇票融资的技巧之后,吴侬就把个郑大行长膘上了,不到两个月已经开票六笔,累计金额三千万元。国商银行总行把新增贷款的门路堵死了,可却把开票融资的大门为光照市敞开着!
  郑革新诧异了:“你有事?”
  吴侬甜着嗓子:“娜娜想晚回去两天,她自己不敢跟你请假,就把我搬出来了!”
  郑革新听到没有新的乱子,才松口气。他明知道娜娜正在中纪委搅和事,自己现在却祥装不知,假意关心道:“她自己在北京干什么?不要出什么事情嘛!”
  吴侬呵呵两声,带着几许醋意,嗲着小嗓说:“您大概还不知道,娜娜与库行长好上了!人家大概要在北京订婚呢!”
  郑革新“哼哼”两声算作同意了,挂上电话,他才叹口气:“自己当初像这一对新人一样,别贪共产党的钱多好!现在不但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也可以四处告状,致他人于死地!”
  其实,因为有郑革新之流的不安分,娜娜和库辛勤也就没有舒服的日子过了。
  进京之前钱亮亮的话,娜娜是记在心里的。她明白钱亮亮暗示了自己什么:不要稀里糊涂地毁了自己,更不要稀里糊涂地毁了这个家!
  但是,娜娜却是一个认准了一件事情,不干到底不死心的女孩,可以说,理性和情感也无法抑制住她这种往前冲的冲动!
  她对库辛勤包括自己生命安危的担心,无法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她为自己以至家族利益考虑的理性,也无法抑止这种要把事情做到底的力量。她有时真的不想再当“心有不平”了,塌塌实实在库辛勤身边作个淑女算了,但是,瞬间之后,她便又为自己“还我山河行动”的伟大,为冒险的刺激与兴奋而改变了主意。
  她希望库辛勤不要参与水泥厂问题的时候,是真心的。她不希望库辛勤这个外乡人,为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像老孙一样“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舍不得让库辛勤面对这样的生死抉择!但是,此时,她自己却不肯放弃“还我山河行动”,当然,她却忘了,也没有想到:库辛勤同样舍不得她去冒生死风险!
  娜娜就是在这种忐忑与矛盾的心理中,带着水泥厂的全部复印材料与分行演出团飞到北京的。
  演出之后,找到了中纪委,把全部材料交给丁处长,娜娜又忐忑地问:“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丁志刚扫一眼材料,大喜:“我们可以一同回光照市!我们正需要有你这样一个同志呐!!”
  他们不知道,他们大喜的时候,光照市的几个人也正围绕他们的行动,精心策划着暗杀计划。他们要杀人,而且还要水平高得不留痕迹!
65 山水大如瀑
  娜娜和库辛勤联系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娜娜到了中纪委的招待所住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按照李鼎新行长的要求一直放在静音上,同时,才发现了库辛勤打来的十几个自己未接电话。
  娜娜等库辛勤埋怨痛快了,才说:“我们的小品得奖了!而且,总行说我们的小品对国有商业银行支持企业发展工作是一个历史性的回顾和总结呢!”娜娜有意没有提自己已经联系上了中纪委并且已经住在中纪委招待所的事情。她不希望他为自己担惊受怕。
  库辛勤讥笑道:“如果没有你们支持企业发展为己任的思想,还不至于有国商银行这么多不良资产呢!”
  娜娜不与库辛勤争论银行经营理念的短长了:“我想到你北京的家看看,看看你的女儿!”
  “什么时候?”库辛勤惊喜而又心情复杂。
  “今晚!”
  库辛勤柔情起来:“我明天陪你去好吗?”
  “你要回来!为什么?”
  库辛勤玩笑道:“和你在北京登记结婚嘛!”他没有说,他要继续进行“还我山河行动”,现在,他希望这危险的行动,是自己单独的行动,与娜娜无关。
  “你真脸皮厚!”娜娜依然羞红了脸。
  “你不怕你爸爸,我又何必畏惧钱副市长呢!”
  “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上午的飞机票!”
  “明天上午!”娜娜叹了一口气。
  库辛勤很不情愿地支吾:“你不会告诉我你明天早晨要飞回来吧!”
  娜娜也感到了失落,但是,“还我山河行动”事关重大,她无法要求丁处长推迟行期。
  见娜娜没有出声,库辛勤急忙说:“我跟郑革新说说,给你请个假。他如果不同意,你就从此弃国有银行到股份银行来吧!”
  娜娜笑了:“咳,你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相依相伴呢!还怕我们没有机会一起逛北京!我还是先自己到你家去一次吧!”
  库辛勤只得让步了:“行吧。那你回光照市的时候,我让梁主任开你的小车接你,顺便把我的两个朋友也接过来!”
  娜娜玩笑道:“好呀!你居然用我的车、银行的司机,以权谋私了!”
  光照市的雨季来了,桃花江那日夜不息的流水,也在不知不觉中由一个腰身纤细的少女,发育成了一个身姿丰满的少妇,淹没了河床上的所有鹅卵石,距河岸上的路,也不过只有一米左右了。
  一辆漂亮的三菱白色小跑车,行驶在依旧很险峻的机场路上。驾驶员座位上开车的,是白皮、圆脸、大眼、胖墩墩的梁主任。梁主任身后坐着的,是一个大姑娘。
  她有着桃花江畔的女孩所少有的身材,个子高高的,很丰满、很圆润;她有着一张桃花江畔女孩所特有的那种皮肤,很滋润,很白皙;她有着一头综色的披肩发,那柔顺的长发,瀑布一样地披散着;她有着一张圆圆的大脸庞,圆润而线条清晰;她有着一对大大的眼睛,那一对大眼睛里,仿佛总有着一片朦胧,一丝幽怨;她有着高而俏丽的鼻子,有着线条清晰、圆润而丰满的嘴唇,让人不由得想到了意大利的那尊端庄、秀丽的维纳斯雕塑。她就是娜娜。
  娜娜右边的是小陈,丁志刚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由于娜娜的小车只有两个门,后排的人要把前排的椅子向前挪动后才能够进去,因此,年轻的小陈和娜娜就自告奋勇地坐在了后排。
  一下飞机,天便阴着,本来就不多的几辆车,一会就四散开了,再也见不到了其他的车影、人影了。
  小陈问:“机场还通别的地方吗?”
  娜娜回答:“这个机场连接好几条路呢!但是,到我们光照市只有一条山道,很宽很平坦,但是也很险!”
  娜娜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了,是牛有本打来的电话:“我要四下光照市了!”
  娜娜诧异了:“对股份公司,还需要调查?”
  牛有本回答:“他们又重新申报了上市申请!即使是找罪证,我也得认真地找呀!”
  娜娜玩笑道:“这次来,我和我爱人一起请你吃饭!”
  对面的牛有本好长时间没有出声,娜娜“喂”了几声之后,牛有本才声音暗哑地开口:“你怎么这么快!我……恭喜你!”
  娜娜则轻松了:“光照市见吧!”
  车开了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便开始下了起来。雨水顺着头顶那些突出来的岩石,汇成了水流,水流帘子一样地落下来,打在车上,噼里啪啦地响。水流浇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像水做的帆布一样,把整个玻璃封了个严严实实,车上的雨刷,快速地摆动,却也不能帮助人,把外面的路况看清楚。
  半个小时之后,山洪已经汇集成了山岩上的瀑布,大水从岩石的每一个豁口喷泻而出,落到路基上来。
  娜娜兴奋地笑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开车出来是最开心的了,好象冲浪一般!”
  小陈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小伙子,没有见过这般情景,也兴奋地说:“壮观!不见此景,就不懂得‘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含义!”
  车子行进到大山耸立的路段时,山上几个豁口倾泻下来的洪水,汇集起来,从天而降,像一条巨大的水龙,吞没了整个路面,临近桃花江一侧的路基,居然被直泻而下的水柱砸开了一个大口子!车子不贴着山边冲过水流,就不能够通过去。
  娜娜说:“看,这就是我们水泥厂的水泥,经不住水砸!”
  丁志刚望一眼被冲坏的路基,再回头对娜娜挤挤眼,示意她不要当着外人,提起水泥厂的事情。行前,他们已经进行了约定,他们之间是私人朋友关系,丁和梁是因私旅游的。
  丁志刚见娜娜伸了舌头,表示失言,便打岔道:“我看,还是等等吧,别让水把车砸坏了!这样,对不起库行长的美意呀!”丁志刚已经知道了库辛勤和娜娜的关系。
  梁主任把雨刷开启到了最大档,才勉勉强强地看清了两米以内路。他只得停了车,等待着雨小、山洪倾泻得小一些再走。
  娜娜昨晚到了库辛勤家,见到了库辛勤的小女儿——晚亭,只可惜的是晚亭已经睡熟了,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写着甜蜜的笑,她还是不知道忧愁是什么的年纪。
  由于库辛勤的父母已经早逝,侯翠花的死,并没有引起侯母放弃作孩子姥姥的想法和行动,她具有中国农民最淳朴的品性,依然无怨无悔地疼爱和照料着孩子。
  侯母听娜娜自我介绍说是库行长的同事后,并没有因为家里来了个美女而感到惊奇和威胁,便热情地请娜娜坐,为娜娜倒了水。
  娜娜见侯母如此淳朴,竟感动地偷偷落泪了。临走时,她把自己的一千块钱交给了侯母,说:“是库行长让我带来的!给小晚亭买一点小玩意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出门时,侯母热情地挽留娜娜住下来,娜娜说:“以后,我会常来常往的!”说罢,又感觉不妥,但是,侯母似乎并没有介意什么,依然对娜娜厚道地微笑着。
  雨终于小了,山洪变成的水龙也越来越没有了精神。梁主任回头问娜娜:“小钱,咱们走吧!”
  娜娜看一眼丁处长,是想征求丁处长的意见;丁志刚再看一眼她,意思是她说了就算。
  娜娜笑了:“看现在这水量,已经可以冲过去了,汽车完全可以承受雨砸的压力了!”
  梁主任以前本也玩过这种刺激,说声:“你们不要怕!我可冲了!”
  小陈兴奋地问:“什么感觉?”
  娜娜笑着,充满诗意地回答:“黑暗在‘轰隆’一下之后就消失了,光明瞬间便出现了,我们也就闯过去了!”
  于是,车上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睁大双眼望着水龙,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水与路基撞击形成的巨大轰鸣声,完全充满了各自的耳膜,除了这轰鸣声,耳朵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家感到了水龙对车的撞击,感到了车内由光明转为昏暗,知道那一定是大水对汽车的覆盖造成的。就在车子刚刚冲过水龙,水对车的覆盖已经没有了,车内也由昏暗重新恢复光明的时候,前方却有一辆三菱吉普车突然贴着山边冲上来!
  梁主任怕撞车,跑车撞吉普,必是己方车毁人亡!他本能地赶紧往外侧打方向盘,突然,靠桃花江一侧那已经塌陷了一块的路基,由于车的挤压、冲撞,又再次塌陷了。转眼之间,那白色的三菱小跑车,竟随着塌落的路基一起,跌落到滚滚的桃花江水中去了!!!
  最可惜、最可叹的是车里的四位生灵,在“轰隆”一声之后,他们等待到的不是冲过水龙的欢呼,而是滔滔江水,被山洪冲得浑浊的桃花江的滔滔江水。最可惜、最可叹的是娜娜,她没有听库辛勤的话留在北京,一个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如流星一般地陨落了。还可惜、可叹的是那白色的三菱小跑车,那无情的江水瞬间就把它毫不留情地吞没了,永远地吞没了。
  那辆肇事的三菱吉普车没有做片刻停留,冲过飞泻的水龙,立刻飞一般地逃跑了。
66 组织的力量
  库辛勤的“还我山河行动”与娜娜的不谋而合,他也是带着全部材料首先赶到中纪委的,他决定,如果在这里没有什么效果,就再走访其他国家和中央有关部门。
  中纪委传达室的工作人员,把他引见到办公厅,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再把他引见到了经济金融调查处所在的A局。
  A局的邢局长五十多岁了,很客气,也很热情,用一双会意的眼睛望着库辛勤,第一句话是紧握库辛勤的一双瘦手说的:“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其实,平日听来很平常、很老套的一句话,现在的库辛勤听了,竟被感动得让泪水充盈了眼眶,甚至嘴唇也颤抖了,他突然感到原来反对邪恶、弘扬正义的人,不光是老孙、不光是娜娜和自己、不光是这孤零零的几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邢局长接过材料,看了几眼,便从办公桌前,立刻站起来:“水泥厂逃废银行债务、涉嫌金融诈骗!水泥厂下岗职工自发的游行偏偏又造成大桥坍塌!而大桥又全部是用了水泥厂的水泥!看来,以水泥厂为重点的光照市的问题,还严重得很呐!!”
  “必须动用国家机器的力量彻底清查,才能够让全部问题彻底曝光!”库辛勤刚喝了一口茶,见邢局长站了起来,自己也站起来建议道。
  “任何把自己个人和小集团的利益凌驾与人民群众之上的人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邢局长说罢,重新来到库辛勤身边,拍一下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坐下来喝茶。而后说:“你们那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昨天也来过,材料和你的一样,她跟你是一起的吗?”
  库辛勤听邢局长这么一说,就猜出是娜娜背着自己来过了,便带着几分尴尬地说:“她叫钱娜娜,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是一起的!”
  邢局长笑了:“看来,你们真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嘛!”见库辛勤红了脸,邢局长认真提炼道:“通过你们夫妻二人分别送同样一份材料的事情,我更感觉出光照市的问题严重!你们这是准备着前仆后继呀!”说罢,邢局长用大手捏一捏库辛勤的瘦肩膀,借此发泄自己激动情绪的同时,也再次向这对革命夫妻表示了感谢。
  库辛勤一笑,缓解了自己刚才的尴尬:“我们可没有这么伟大,只是心有不平、一揭快之!我们彼此只是都不希望对方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希望自己单独干!可结果还是走到了一起!”
  邢局长问:“为什么?”
  库辛勤咧下嘴,很艰难地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有的地方,邪恶比正义强大。我们两个彼此都认为,这样,最坏的结果,只是牺牲了自己,却保护了对方!”
  邢局长好久没有说话,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重新拿起材料来继续阅读,但是,此时,他的一双充满沧桑与睿智的眼睛里,竟噙满了泪水!他强忍着自己的感动,尽量不在库辛勤面前失态,才没有让自己感动的泪水流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邢局长才放下材料,对库辛勤说:“库行长,情况是这样的,娜娜同志已经随我们的丁志刚同志出发了,他们是今天一早启程的,我想现在应该到了。”
  库辛勤诧异道:“丁志刚?是X检察院那个丁志刚吗?”
  邢局长回答:“就是,调我们这里没有多久!你们认识?”
  “他原来是我在总行的同事!”
  邢局长感叹一声:“看来,银行既出吴渡那样的腐败分子,也出你们这种舍利取义的精英人物呀!”
  “他在光照市的住行还是我们分行梁主任帮助安排的呢!”库辛勤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梁主任已经随娜娜他们一起坠入无情的逃花江水了!!
  邢局长站起身,爽朗起来:“你和丁处长熟悉,对本案的侦破大有帮助!库行长,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们把你的材料登记备份之后,你带给丁处长,协助他一同先进行秘密调查。”
  辛勤库起身说:“没有问题!”
  邢局长思索片刻,问:“需不需要,我以中纪委的名义,帮你在总行打个招呼?”
  辛勤库急忙说:“不必!不必!这样一来,反而复杂了。”
  邢局长沉吟了一会儿,权衡了一下之后,终于开口了:“中央已经派出了一个W调查组,丁处长情况摸清后,就要与他们汇合,组成联合小组,我很希望你或者娜娜同志来一个人,参加这个小组!这恐怕要耽误你们的工作,这正是我想同你们总行打招呼的原因!”
  辛勤库憨厚的应承:“让娜娜参加吧,她人熟地熟,她工作上的安排,我来协调就行了!”
67 物是人非
  辛勤库是下飞机就开始“还我山河行动”的,倒把回家安排在计划外的剩余时间里了。
  他从中纪委出来的时候,心情是格外放松的,也是快乐的。当回得家来,把自己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的时候,“宝贝!宝贝!”地一叫一亲,他简直不知道世界上烦恼是什么了!
  已经四岁的女儿现在已经懂事了,和爸爸亲热完,便主动从爸爸怀里挣脱了,溜下地来,用小手拉了爸爸的老手就往自己的小卧室走。而后,从童床的小抽屉里,翻找出一个信封交给爸爸:“钱!一个阿姨给的!”
  辛勤库想:一定是娜娜来过了,这钱是留给晚亭的见面礼。便拿出信封一看,里面竟是一千块钱!辛勤库摇摇头,自语道:“想不到这本是个孩子的娜娜这么宠孩子!这可不行!”他立刻拨通了娜娜的手机,一来对钱的事情表示自己的看法,二来告诉他,他与她在中纪委不约而同地胜利会师了!当然,辛勤库不可能这么直接地说,他准备和娜娜开个玩笑,吓唬一下这个美丽的小东西!
  怎么吓唬呢?在这方面缺少灵性的他,手机拨通了,却还没有想好方案!此时,电话里突然传来了女声,辛勤库只得现想现撒谎了:“娜娜,邢局长让你回北京来呢!他说你的材料还没有登记、备份呢!”
  但是,对面却不是娜娜的惊诧声,也不是娜娜知道他在进行恶作剧之后的笑声,而却只有一个女声,总是在不停地叨咕着:“该用户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该用户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库辛勤顿感没趣,心说:“这小丫头跑哪去了!看我找着了,怎么收拾你!”但是,库辛勤却没有感应得到:此时,他的娜娜的灵魂已经悄悄地离开她美丽的躯体,飘向天国去了。
  侯母进来了,解释道:“钱是你的同事带了的,说是你让她带来的。”
  库辛勤甜滋滋地解释道:“哪里是我让带的,是她送晚亭的!怕你们不收,才这么说的!”
  侯母也有所悟:“噢,难怪她说这也算她的一点心意呢!”
  库辛勤玩笑着问晚亭:“你觉得阿姨漂亮吗?”
  晚亭顺口瞎说:“漂亮!”
  侯母揭露道:“阿姨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呢!知道什么漂亮不漂亮!”
  侯母转身出卧室门的时候,突然,和蔼地对库辛勤说:“翠花已经没了,如果有合适的,你就再娶一个吧!”见库辛勤红了脸,侯母又直爽地说:“娜娜就不错!心眼好,人也长得好!”
  库辛勤支吾着:“人家可是大市长的千金小姐呢!”
  侯母的脸上突然有了苦涩:“如果不方便,我把晚亭带回老家也可以!”
  晚亭像听明白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跳了脚:“我要跟姥姥回老家玩嘛!”
  库辛勤明白是侯母怕在以后的婚姻生活中,被娜娜嫌弃,便赶紧打岔:“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情呀!我明天就又回光照市啦!”
68 前仆后继
  光照市公安局的110接到了一位北京游客的电话报警,说他的车被人从机场道最险要的路段撞入桃花江,车上四人,除了自己侥幸逃生外,全部死亡!
  光照市绿洲派出所的杜所长带着随车的魏警官火速赶了过去,直接敲开了报案游客借宿的农民家破旧的木门。
  一个矮小精干的男人,穿着六七十年代中国曾经流行的藏兰色建设服盘腿坐在农民家的床上。虽然他的头发依然湿碌碌的,一脸的疲惫,可眼睛却是奕奕闪光。
  杜所长和魏警官则一脸严肃的进行了笔录。
  “姓名?”
  “丁志刚。”
  “年龄?”
  “四十三。”
  “职业?”
  “自由摄影师。”丁志刚撒了谎,此时,他依然坚持自己先暗中调查后公开身份的计划。
  魏警官诧异了:“你这是个什么职业?归什么地方管?”
  丁志刚笑了:“我的档案在人才交流中心,靠写作和摄影为生,没有什么人管!”
  “车型?”
  “三菱跑车。”
  “车主?”
  “不知道。是朋友的!”
  “牌号?”
  “不知道。是朋友临时开来的!”
  杜所长见丁志刚被问得有一点情绪激动,便索性直截了当了:“说说事故经过。”
  丁志刚脸上没有了笑容,沉吟片刻,描述道:“当时下大雨,山上的水柱把路基外道冲垮了,我们想从路的里侧冲过去,可刚要过水柱的时候,迎面却突然来了一辆吉普车!”
  魏警官打断了丁志刚的话,问:“这么说,是你们驶入逆行道了!”
  丁志刚想了想:“是。”
  魏警官立刻提高了嗓门:“那事故的责任就全部是你们的!”
  杜所长见丁志刚一脸温怒的样子,便打断魏警官:“让他先说案情!如果研究之后,纯属交通事故,我们再把案子移交到交通大队就是了!”
  丁志刚听面前的二位警官一个劲儿地提起交通责任和交通事故,就明白他们是不想对这起杀人案进行立案了,便耐心地提醒道:“这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事故!”见二位警官没有再说什么,他便继续描述,“如果我们当时不躲,便会被撞落江中,所以,我们的司机只得向外躲,但是,车还是落进去了!”
  魏警官不怀好意地问:“他们都死了,你自己怎么出来的?”
  丁志刚见魏警官这般态度,心里不满道:“这光照市的警察怎么是这个德行!”嘴上却依然很有涵养地解释:“我们坐的这车是辆跑车,只有前面两个门,车一落水,我这边的车门就被甩开了,水也就从我这边灌进来,司机硬是从底下把我给推出来!如果没有他的一推,我现在也就没有机会面对你们了!”丁志刚说到此处,因为激动而无法再说下去了,眼泪也顺着他冷俊的脸,无声地落下来。
  杜所长见状,忙从农民家里拿了一个大碗,从水缸里舀出一碗水,递给丁志刚。丁志刚也不管卫生不卫生了,大口地喝起来,一来是来滋润喉咙,二来更是平息自己激动的情绪。魏警官见了,不屑地耸了耸肩。
  丁志刚继续描述:“可没有想到,水灌入车那样的快,我刚窜出来,江水就把车整个吞没了!根本就没有再给他们留出一点逃生的时间!”
  杜所长沉了沉,待丁志刚情绪稳定了,问:“说说死者的情况。”
  魏警官提笔问道:“他们的姓名、性别、职业!”
  丁志刚咽了几口吐沫,把自己的嗓子清了清:“司机是参股银行的梁主任,男,具体名字我还记不清楚。后排坐着的是两个年轻人,男的,叫陈亮,是和我一起从北京来的;女的叫娜娜,是国商银行光照市分行的职员!”
  杜所长和魏警官几乎同时惊问:“哪个娜娜?长得什么样?”
  丁志刚见面前的两个警官第一次这么吃惊,自己反诧异起来:“小钱同志在光照市很有名吗?”
  杜所长不动声色:“你们是朋友,还不知道娜娜的身份?”
  魏警官追问:“是不是大眼睛的,眼睛好像睁不开一样,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是。”丁志刚回忆着小钱同志的俊模样,点了点头。
  立刻,杜所长一脸阴沉起来,魏警官则脱口说道:“这回麻烦大了!”
  看来,作官也有作官的窝囊。虽然在汽车坠江案中死亡的,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娜娜,但是,钱副市长迫于压力,竟然亲自批示,最后依然把这棕案子定性为普通的交通肇事案!而肇事者驾车逃逸后,也始终查无下落。因此,包括娜娜在内的三个死者,当然也就不可能成为英雄,只能够算作因公死亡了。为此,钱副市长还树立了自己秉公处事,不徇私枉法的形象!
  丁志刚把情况汇报给A局邢局长后,这个对国家的事业忠心耿耿,对黑暗忌恶如仇的老同志不禁拍案而起:“猖狂!太猖狂了!”
  他沉了沉,脸上的表情由悲愤转为严峻:“三位同志光荣牺牲,尤其是粱亮和娜娜同志的不幸,我是有责任的。我低估了黑恶势力的力量,致使你们出师无名,成为了黑势力的活靶子,才让牺牲的同志死得不明不白!”
  对面的丁志刚一听邢局长对自己的暗查工作提出了批评,而且,话语里竟带了哽咽,便明白自己也应该对牺牲同志的死承担责任了:“如果有计划失误的问题,责任应该由我丁志刚全部承担!”
  邢局长叹口气:“现在还不是我们找责任的时候!”而后,刑局长嗽一下自己有些沙哑的嗓子:“W调查组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
  “你赶快与他们联系!同时,再与参股银行的库辛勤同志配合,他手中的材料和掌握的活情况,可能对你有较大帮助!”
  丁志刚一惊:“他也进京找我们了!”
  邢局长长叹一声:“他与小钱同志本来是志同道合的一对呦!他本要与小钱同志一起配合你的工作!”邢局长怕自己再回到情感的旋涡里去,便站起身,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提高了嗓音:“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无论你工作进展得如何,下星期,我都要和A局的同志,倾巢出动!下星期,我们在光照市市委汇合,不数清楚光照市的每一颗石子,我就不配再当这个局长!”
69 葬花悲歌
  娜娜之死,第一个哭泣的人,是吴侬。
  “谁这么歹毒?简直要遭天谴!”吴侬沉默了许久,流淌了不知多少眼泪之后,这样狠狠地说。
  路定国见状,笑了:“我还以为你和那小丫头的交情是为了利用她呢?原来还是真的!”
  吴侬与娜娜的友谊,让许多人看来,有如利益的遮盖之下的光影。利益大时,那友谊的光影就荫可遮人;利益没有了,友谊的光影也就云开雾散了。
  虽然吴侬与娜娜出身在不同的家庭,虽然她们两人的脾气秉性截然不同,虽然她们两人的相识也完全是由于股份公司与钱家的利益之交,但是,自打吴侬在钱家认识了娜娜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丫头之后,在娜娜的单纯、善良与任性中,吴侬突然找到了本性中的自己。
  娜娜是美丽的,她吴侬也是;娜娜是纯洁的,其实,本性中的她也是。吴侬何尝不希望我行我素、天马行空,但是,现实告诉她,不行!吴侬是生在农门的,她在吴家村的老家比叔叔吴渡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自幼没有人庇护,如果没有自己的努力,自己就会像爸爸、妈妈一样大山上的土里刨食,甚至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她就是用这样的信念来学习、来作人、来做事的!
  后来,吴家终于熬出了一个大人物——吴渡,吴家人的生存环境才改变了;后来,吴侬自己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了,她的视野、她的发展空间才开阔了。
  在爱情上,吴侬何尝不希望像娜娜一样找一个自己倾心的人,哪怕这个人像库辛勤一样是个有妇之夫,但是,现实还是告诉她,不行!
  她敬佩过路定国,他从一个农民可以发展成为腰缠数千万的企业家,是何等了得的事情!但是,她明白了路定国的道行,知道了路、薛的发家史之后,路定国在她心目中的伟岸便消失了,粗俗之态随之暴露无疑。她明白虽然库辛勤没有钱,但是,这样的男人才更有品位、更干净、更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但是,吴侬毕竟不是娜娜,虽然她喜欢库辛勤,甚至愿意和他上床寻欢,但是,她不会见一个优秀男人就要以爱情为手段把其据为己有的,那样不但会乱了吴家,乱了许多人,还会乱了自己。她需要感情的两情相悦,但是,她更需要事业的飞黄腾达。如果在库辛勤和路定国之间再次进行不是爱情,而只是婚姻的选择,她相信,她的选择依然会是现在的吴侬的选择而不是娜娜的选择。因为,她明白她可以驾御路定国,却不可能驾御库辛勤;路定国可以给她带来她非常看重的荣华富贵,而库辛勤却不能!
  对于库辛勤和娜娜的关系,吴侬的感情异常复杂,连她自己都乱得说不清楚!她的牵线搭桥,虽然有自己的经济利益,但是,却也有她自己难于启齿的一点隐私:她看到娜娜与库辛勤的亲热,就仿佛是一个真正的吴侬在收获爱情一般,她虽然有时感觉嫉妒,甚至嫉妒得难忍,但是,有时她反而也从心底里感到了舒服,好象是自己获得了某种欢娱!
  “我们送五万块钱给钱家吧!”路定国见爱妻吴侬一个劲地沉思不语,便提醒道。
  “行。”吴侬揉一揉自己的泪眼,“我一定要把娜娜的葬礼办好!”
  娜娜的葬礼是由钱亮亮亲自主持,在天堂公园墓地隆重地举行的。由于钱副市长的原因,娜娜生前最亲近的人,要与她厮守终生的人——库辛勤却没有在被邀请之列。
  但是,娜娜应该感到安慰的是,她所爱并且要寄托终生的人,虽然没有能够站在她的灵柩前送走她的灵魂,但是,却在离她灵柩不过五百米的桃花江畔,久久地、无言地伫立着,以期陪伴着她。
  坍塌的光明桥的残塬断壁就在库辛勤的身旁,他的眼睛虽然远望着江对岸为娜娜穿黑带纱的人群,但是,他的眼中却仿佛只有娜娜的笑影,那笑影融化在桃花江滚滚的江水中,映衬着蓝天白云,依然芬芳、依然美丽、依然动人。他的耳边仿佛除了哀乐不断奏响的哀鸣,还有娜娜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天籁一般的声音:
  “就不给他们钱!看他们真敢把你扔下山去吗!”这是他听娜娜说出的第一句话,嗓音有些沙哑,充满磁性。
  “我父母太忙了,而且在光照市,谁都把我当另类,我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交流思想的人。真的,我非常需要一个人,来跟我谈谈,来跟我一起做智力体操。”这是娜娜主动亲近自己的话语
  他仿佛又听到由于侯翠花的到来,自己最彷徨的时候,娜娜说的话:“你如果是个男人,你就说实话!库辛勤,我再问你一次,你明白地告诉我,你爱我吗?”
  他还仿佛看到了娜娜依然笑对自己说:“你真傻!我是我自己的,不是钱副市长的!”从而,最后把他们的爱情,真实地拉入婚姻的殿堂。
  娜娜在北京说的话,他记得最真切:“你我还有几十年相依相伴呢!还怕我们没有时间一起逛北京!”
  库辛勤回味着往事,突然,他混淆了时空概念,模糊了人与事的对应关系,他仿佛看到娜娜从桃花江水中飘逸而出了!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用依然磁性十足的声音,说:“你太老实了!我的葬礼,为什么你不进去参加?管他什么钱副市长不钱副市长的,你应该勇敢地成为我灵魂的守护人呐!”
  库辛勤的鼻子突然酸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了,那泪水在眼眶里已经憋地太久了,此刻,便如决堤之水一般地喷涌出来。
  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桶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泪眼兮兮的吴侬。她的声音里饱含着脉脉柔情:“库辛勤,你不参加葬礼也好,这样,你的心里倒可以为她多留一块净土!”
  库辛勤在此情此景中被吴侬撞见,倒感觉出了几分尴尬:“你怎么出来了?”
  吴侬关切道:“娜娜……走了,我本来想到你宿舍去安慰你,但怕你感觉不方便,所以……”
  库辛勤情不自禁地拍了吴侬的肩:“我没有什么,你回去照顾一下钱副市长吧,他恐怕是最苦的了!”库辛勤拍吴侬的肩时没有感觉出异样,吴侬仿佛也很自然:“唉,一个大市长的女儿,死得也这么不明不白,他的确是应该难过的!”
  谁也没有注意,库辛勤站在桃花江畔独自悲伤的时候,在天堂公园墓地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独自悲伤、祈祷娜娜的灵魂安息的人。他方头方脸、胖墩墩的,这就是牛有本。他来光照市之前在娜娜的“正义佐罗工作室”发了N个帖子,却始终没有娜娜甚至也没有情敌罗宾汉的回音,他跟娜娜通过一次电话之后,本想再问娜娜需要一些什么结婚礼物,他从北京给带过来,但是,他又给娜娜的手机打了N次电话,对面也总是一个声音:“该用户已关机!”他只得不打招呼地买了一个纯银的小工艺品来到了光照市,那小工艺品是两颗心连在一起的精美雕塑,象征着娜娜幸福美满!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等到的不是娜娜的喜宴,也不是娜娜接到自己礼品之后必有的甜甜的笑脸,而却是娜娜不幸遇难的噩耗!
  牛有本长久地呆立着,等参加葬礼的人们已经全部散去了,包括库辛勤都已经走掉了,他便把那两颗银制的心,埋在了娜娜墓碑前的泥土里,而后,他依然没有离去,依然是独自一人,在娜娜的墓地前,没有表情、没有泪水、只是无言地呆立着!!
  晚上,库辛勤在宿舍里依然悲伤,依然神情恍惚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有了一个真实的声音:“老库,别总这样!”
  他急忙回头,却见丁志刚冷俊着脸走进来了。
  库辛勤一回光照市,就与丁志刚联系上了,并把存折、小笔记本原件和材料全部交给了丁志刚。
  见库辛勤落泪而无语,丁志刚则宽慰道:“娜娜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可是,我想,你也明白她是怎么死的!恐怕你也在想是谁下得毒手吧?”
  库辛勤见丁志刚看到了自己的眼泪,索性也不再掩饰了,便用袖子痛痛快快地把眼泪抹了个干净:“娜娜的行动,对水泥集团的郑、薛不利,这二人可能会对你们动手!同时,娜娜的行为,对股份公司也构成威胁,路定国那帮子人也可能会对你们下手!”
  丁志刚沉思了,分析道:“如果是这两拨人干的,依照他们的能量,如果只是死了我们三个,没有娜娜倒好说,但是,市长的千金死了,还能够这么顺利地把事情抹平,可就一定不是这两拨子人能够做到的了!”
  库辛勤思索道:“能够让钱副市长接受自己女儿不明不白死亡的人,在光照市恐怕只有……”
  丁志刚打断了库辛勤:“证据!我们要把这千头万绪联系起来,找到证据!除了水泥集团,除了股份公司,我们还要找到第三只黑手!”
  库辛勤点了点头:“第三只黑手最歹毒!最狡诈!娜娜他们的死,包括老孙的死,一定都是他们干的!”
  丁志刚问:“根据现有证据,已经可以对原水泥厂的路定国和薛美进行批捕,如果对路、薛先行逮捕,有没有可能由他们交代出这第三只黑手的蛛丝马迹?”
  库辛勤思索道:“我看希望不大,这两人本是农民出身,是豁着命干出来的,说是死,不说也是死,他们肯定不会说!这样,我们反而打草惊蛇了!”
  “其他人会不会有突破口?”
  “吴侬和郑革新交代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都没有吃过什么苦,也是后被拉下水的,恐怕是经不住你老兄一审一诈的!尤其是吴侬,其实,本质并不坏!只是嫁错了人,走错了路!但是,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陷了多深!”
  “要不我们先找吴侬试试?我们一起跟她谈谈收回参股银行三千万贷款的事情!”
  库辛勤立刻同意了,他认为,自己劝吴侬悔过立功,完全是有把握的,于是,他很轻松地对丁志刚说:“你就只当还在总行当副处长就是了!”
70 人间怪才
  应该说,光照市有一个人间怪才,他就是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光照市海江投资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向明书记的大公子——向峥嵘!
  他出生在五十年代,高中毕业的时候,没有赶上中国恢复高考制度,却赶上了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但是,他书虽然没有读几本,却依然容光:他成了中国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工农兵大学生。谁都知道他的这个大学是怎么读的,入学不考试、学习不考试、毕业还不用考试。按照常理分析,他的文化水平应该不高,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向峥嵘除了没有学士学位之外,硕士、博士学位全有,而且据说全部是中国名牌大学的,而且是有档案的,经得起任何一级公正处公正的!
  向峥嵘的硕士和博士学位全部是经济学,但是,他却对化学、物理学感兴趣,平日里总是喜欢摆弄一些新奇的小东西,而且,还经常搞一些小发明!
  比如,他发明了比现在国家安全部门使用的监听器更先进的无线监听系统,这个系统不用把监听器按装到电话机里面,只要知道一个号码,就可以实现无线监听。比如,他还发明了遥控起跳支架,把这种支架事先放到重物下面,手拿遥控器,便可以随时用支架把重物支撑起来。最绝的事,这个支架上还按有万向滑轮,遥控者待支架掀翻重物后,还可以遥控其收缩复原,伸出四个小轱辘,向任何方向逃逸。向峥嵘的这两项发明,没有申请任何一个国家的专利,却经过实践证明,灵验异常,屡试不爽。他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再通过无线监听系统,他几乎成了千里眼和顺风耳!而且,他还亲自到跑山上,快乐地进行了一次遥控起跳支架的实验,实验成功的结果就是干净利索地除掉了祸害:老孙!
  向峥嵘最近的一项发明应该主要属于化学领域,但绝对属于高技术产品。这个东西两毫米厚,巴掌大小,看似不干胶条,只是胶条里面有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绿豆大小的超薄芯片,它的颜色不似一般胶条,不是白的,也不是透明的,而伪装成小广告、小漫画的模样。但是,它却有遥控的燃烧能力,而且它的燃烧能量非常大,一小块燃烧胶条足可以抵得上十升汽油。而那小小的芯片则是遥控启燃装置。
  最近,怪才向峥嵘的心很烦,他倒不是烦他在美国的生意,因为,他在美国的生意非常成功,他的专门从事技术、稀有物资进出口业务的公司早已经走过了初创期的艰难,而进入了经营的上升阶段。而且,他的人身自由也在美国如鱼得水一般,他不但拥有了美国一个不知名大学的博士学位,而且还持有了一本美国护照,当然,名字不是向峥嵘,而是CharisZhang。
  让向峥嵘烦的是,回国之后,他还没有从钱亮亮哪里拿来股份公司的红利,却听到了中纪委马上就要大举进入光照市,从光明桥坍塌开始,查找原水泥厂经济问题以至光照市高层腐败问题的消息!
  虽然向峥嵘一如既往地坚信,自己是个有白手起家本事的企业家;虽然向峥嵘自始至终地以为,依靠自己的智商和才华,自己不靠老子一样可以纵横于中、外的商场,但是,他起家的时候,毕竟不是白手的,毕竟是依靠老子的威势,是靠通过国商银行给水泥厂发放巨额贷款而后再依靠给水泥厂以组建分公司的名义划转来的两千万,实现了自己的原始积累的!当然,除了这两千万,他还把一千万贷款划整为零,通过马耀飞操作,或专门注册公司用来提现,或借朋友公司帐户提现,又倒腾出了将近一千万元的现金!
  他对路定国、薛美夫妇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激,倒还算合作得满意。因为,没有他向峥嵘的帮忙,路、薛是不可能靠一张十六元的假存折起家的,更不会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因此,何谈向峥嵘对路、薛的感激呢?如果真是谈感激,还是路、薛应该感激他向峥嵘才对!好在这三千万资金之事,虽然没有从路、薛腰包里出,最终是坑了银行,但是,路、薛还是一直为自己背着这个包,没有对外界透露出一个字去,路、薛的如此懂事,如此仗义,他向峥嵘还是一直满意的。
  但是,现在,向峥嵘还是害怕了。因为,以往路、薛给自己背债、以往路、薛表现出的仗义,都是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进行的,现在,中纪委大兵压境,路、薛能否挺得住,能否依旧仗义,他向峥嵘的心里还真的没有底了!
  向峥嵘从美国回来几天了,他一直把自己闭锁在桃花江畔的小别墅里,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也始终没有和一个人说过话,他只是摆弄着自己老板台上的种种小发明,一个人独自发呆。他的眼睛总是略过遥控支架,总是停留在燃烧胶条上,直愣愣地看个没完没了。
  向峥嵘是一个有情谊的人,比如,他对打手猴子的关照。
  那猴子本是外省的一个飞贼,自幼学了一点武功,几年前居然偷到他的办公室来了!被几个保安围了,费了半个多小时、伤了两个人才被拿下。气急败坏的向峥嵘本想在山里挖个坑,把猴子干掉之后埋了,可还没有下手的时候,却听猴子说是为朋友的老母偷钱。他朋友的老母心脏病突发而因为没有押金医院不肯收治!
  当时,向峥嵘望了猴子真诚的脸,也差点感动得落泪,心说:“这种人才,可用!可用!”于是,向峥嵘不但放了猴子一马,而且还拍给猴子现金两万块!
  猴子也真仗义,没有出一个月就带着三万块钱,找向峥嵘还帐了。
  当时,向峥嵘问:“你跟谁干呢?”
  猴子苦笑一下:“我父母都是农民,我也没有文化,除了自己混混生活,谁肯收留!”
  向峥嵘见猴子诚恳,便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呀!”
  猴子见向峥嵘诚心,便有了投靠之心,支吾道:“您还要保安吗?”
  向峥嵘见猴子这副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何必总想当个打手呢!”
  猴子以为人家不想收留,便臊着脸说:“那您以后有什么上房开窗之事,尽管叫我!”
  向峥嵘走上前来,捏了猴子精瘦而结实的肩膀:“到光照市武警支队去!好好军训几年!”
  猴子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真的?”
  向峥嵘不容质疑:“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下星期就正式入伍!”
  猴子正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向峥嵘却阴沉了脸:“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革命军人了,如果再有小偷小摸,品行不端的事情,可别怪我作哥的不客气!”
  从此,猴子便成了一个手段高强、作风严谨的军人。只是向峥嵘一旦有了难、险之事,猴子就便装而出,事成之后,他再悄悄地溜回军营。上次到桃花江畔锯开桥头的铁链,也是他辛苦了一趟的成果,虽然效果不佳,倒也没有被向峥嵘怪罪。
  薛美、郑革新请猴子的两次出山也都是经过向峥嵘同意的,只是薛、郑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向峥嵘也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因为,现在,他望着桌子上的燃烧胶条,还是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他先请钱亮亮负责召集郑革新、薛美、路定国和吴侬开会,这几个人是他鲸吞银行贷款的知情者。
  钱亮亮有些诧异:“你亲自出山!出了什么大事吗?”
  向峥嵘一沉:“中纪委一个姓邢的局长要来了,要查大桥坍塌事件,还要关联着查水泥厂的资金问题。我们得研究个对策嘛!”
  “时间和地点?”钱亮亮虽然诧异,但还是尊重了向峥嵘的意见,在光照市向峥嵘比自己更有实力,钱亮亮明白鸡蛋不要直接碰石头的道理,此时,不尊重他向峥嵘是不行的!
  向峥嵘早已经盘算好了:“今晚七点,‘眺鹭’茶楼。事关重大,谁也不要缺席!”
  向峥嵘刚给钱亮亮布置完毕,就立刻用电话给猴子下了命令:“今天傍晚五点以后,七点之前,你把我的胶条贴满临江的“眺鹭”茶楼!”
  猴子踌躇了:“我还想报告呢,那薛美、郑革新今晚想让我把一个炸药包放到股份公司招待所去!”
  向峥嵘沉吟片刻:“干什么?想炸死姓库的和死里逃生的那个北京来客?”
  “他们没有明说!”
  向峥嵘命令道:“推了!他们已经是泥牛过海,现在还搞这个!这叫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猴子应承了。他虽然与郑革新和薛美过了几次事,但毕竟是商情大于交情的。
  向峥嵘正准备放下电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门锁死之后,在门上贴一张纸,上面只写一个字:‘杀’!”
71 侥幸逃生
  库辛勤与丁志刚约吴侬面谈的事情,进展顺利,库辛勤刚一开口,吴侬就答应了:“晚上八点,在临江的“眺鹭”茶楼,怎么样?”
  “能不能早一点?”库辛勤问。
  吴侬支吾道:“七点钟,我还有一个朋友约会,无法推的!”
  “你一早就定下约会了?”库辛勤诧异着。
  吴侬撒了个谎:“朋友之约,不好意思推嘛!”
  其实,吴侬晚上七点的约会,便是由向峥嵘设计,钱亮亮召集的鸿门宴。她被告知,他们研究的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中纪委的检查。地点也是在临江的“眺鹭”茶楼;与会人员有郑革新、薛美、路定国、吴侬、钱亮亮、向峥嵘。
  “我看,事情不太妙!”依然赖在床上的路定国面色难看,“姓库这小子可是和中纪委那姓丁的抱上了!一大早就找你,恐怕没有按什么好心!”
  吴侬以笑应对:“我看,向峥嵘也是没有打好主意!这个一贯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儿,主动找我们商量事情,这还真是头一遭!”
  “你是说向峥嵘摆了一桌鸿门宴?”
  “反正没有重大好处或者重大问题,我想他是不会走到前台来的!”
  路定国倒大义凛然了:“我想总不至于有杀身之祸吧!我看,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这个份上!”说罢,他从床上了爬起来,他已经没有借着东方日出的美景与吴侬来一场鱼水之欢的兴趣了。
  吴侬沉思片刻,叹口气:“我们不可能不去!没有向峥嵘就没有股份公司的现在,没有向明书记的支持也不可能有我们的未来!如果有像仙姐给我们点出的劫难,我们也只有认命了!”
  路定国不屑地笑了:“仙姐的那些玩意,全是迷信!你也信?我们相机行事就是。如果姓向的真要不仁,自然我就不义!把他私吞巨额贷款的事情抖搂出去,我被枪毙,他的脑壳也得吃枪子!”
  路、薛对这次会议倒没有路、吴那样的敏感。由于有了在“百千万工程”掩护下,用五百万核销贷款的第一次光荣妥协,薛美与路定国和吴侬之间虽然依然是冤家对头,但是,已经可以坐下来谈事情了。他们很痛快的答应了赴约。
  昨晚,郑革新又和爱侣在床上进行密谋了,他们分析了现在的形势,从向峥嵘处得到的消息表明,原来老孙的材料不但没有随老孙一起灰飞湮灭,不但没有随娜娜一起坠入江底,反而掌握在了库辛勤和不死的北京来客手中!这对非婚伴侣一致认为,在水泥厂的金融黑洞被揭开之前,把库辛勤和北京的不死来客连同材料,一同消灭,才是自己绝处逢生的最佳选择,才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
  郑革新心存侥幸:“会不会有人再帮我们干一次?”
  薛美不耐烦了:“别尽想好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对老孙的十面埋伏了!”
  郑革新想了想,点头了:“的确应该立足于自力更生!”
  为了干这一票,薛美请猴子出山,开价五十万,猴子依然莫名其妙地回绝了。猴子虽然拒绝了,但是,倒很交商场上的义气,他给郑、薛送来了烈性炸药,而且是免费的。
  薛美无奈,只得又找了高老大。
  郑革新提醒道:“高老大可是个大老粗!丫头的坑蒙拐骗可以,放炸药包,恐怕丫没有这个本事吧!”
  薛美吐了个烟圈:“没有什么难的,你是大兵出身,你一教,他还不就会了!”
  郑革新依然不放心:“丫的嘴也不严实!”
  薛美笑了:“他随招待所的小楼一块光荣了,还怕他狗日的说什么!?”
  “什么意思?”
  薛美的笑变得歹毒了:“你把给他的炸药包引线搞短,让他来不及跑出来嘛!”
  同时,他们赴向峥嵘之约,也还有另一个想法。因为赴约的时候,也正是高老大到股份公司招待所放炸药包的当口,如果高老大不顺手,有了什么不测,在坐的这许多人,就是自己不在爆炸现场的见证人!何乐而不为呢!
  股份公司招待所这边的库辛勤,放下了吴侬的电话,看一眼时间,才是下午五点多钟,便准备拉着丁志刚到楼下的食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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