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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宰相 京夫子

_2 京夫子(现代)
第六章 江青求助周副主席
江青依上海女人的习惯,称丈夫为老板。毛泽东对于此一称谓,倒也欣欣然,曾经当着卫士的面笑问:我是妳的老板,还是共产党的老板?
江青带着女儿李纳随毛泽东从陕北来到河北省西柏坡村之后,开始受到毛泽东的喝斥,甚至痛骂。革命一天天走向胜利,毛泽东的脾气也一天天增大。
江青心里明白,与毛同居已十年,毛对自己的那股新鲜劲儿早过去了,日久生厌,越来越看不上眼了。老板看得上谁?心里放不下谁?不是那个即将从苏联回国的神经病女人贺子贞,而是周副主席的心肝宝贝、干女儿孙维世那浑身骚得出水的小妖精。
周恩来夫妇却是江青唯一可以投诉的人。每次,江青眼泪含含、饱受委屈地来,诉说老板如何喜怒无常,如何横蛮暴燥,如何当着卫士、保姆的面,骂得她狗血淋头,只差没有动手打人了。江青说,老板奸几次对她扬起了巴掌,虽说最后落在了桌子上,椅背上,但她蒙受的羞辱,眼泪难以洗荆没想到她追求革命,追求妇女解放,还是落到了头号大男人主义手上,云云。
周恩来夫妇那时把江青当小妹子,总是尽力劝导她,宽解她。中央让妳担任了主席的生活秘书呢,管理主席的衣食住行呢,是党给妳的重任、对妳的信任。妳要注意主席的喜怒哀乐。主席是诗人气质,考虑党务军务大事,指挥全国战争,负担重,压力大,容易在家里动气,是可以理解的呢。主席也只能在家里发发脾气。在书记处会议上,政治局会议上,他是头,负总责的,处理问题,任命干部,要一碗水端平,有理有节,大家心悦诚服……。周恩来说,我们只有一个主席,一个领袖啊!全党经过了二十几年的血火奋斗,经过了陈独秀、瞿秋白、向忠发、李立三、王明、秦邦宪、张闻天这些人的领导,都不行嚒,最后才找到了毛主席啊!包括妳江青同志在内,我们都要服从自己的领袖,革命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这是大道理。大道理要管小道理。妳受了委屈,但妳占的是小道理,是不是?山西有支民谣唱:「夫妻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枕的一个头。」是不是?
周恩来乐于充当毛江的和事佬。他总是把江青劝顺了,才亲自陪着,送回到毛的身边去。江青回到毛的身边,恢复为依人小鸟、施展床笫欢娱之时,自然会把他周恩来的话,学舌给毛主席听的。
其实,在三、四十年代,周恩来也是喜欢江青、欣赏江青的。江青原名李进,字云鹤,艺名蓝苹。江青一名则是毛泽东封赐的。一九三八年春天,二十三岁的蓝苹从上海投奔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当戏剧教员。她不但身材高眺,面貌姣好,气度高雅,而且多才多艺。上海电影明星不说,还擅长表演话剧,清唱京剧、评剧,拉得一手好二胡、京胡,写得一手奸蝇头小楷,做得一手好女红,也会烧几道山东菜、上海菜。当然也是个情种,须臾少不得爱情雨露的滋润。到延安之前,公开的婚姻或同居关系已有过四次。作为一名追求个性解放的现代女性,蓝苹堪称为全才了。尤其在当时延安的大群土头土脑的红军黄脸婆中,更显得鹞立鸡群,光彩照人。芙蓉出水、娇艳欲滴,有多少男人倾心爱慕,便有多少女人切齿忌护。
蓝苹在延安的第一个恋人是鲁艺的训育长徐一新。惜乎徐一新很快被从武汉来的、比地更年轻更鲜亮的孙维世所夺,逼得地上杨家岭,勾引上了党的领袖毛主席。毛主席有家有室,妻子贺子贞是井岗山时期的红军女英雄,去了莫斯科治玻蓝苹就乘虚而入,躜了毛主席窑洞。毛主席是大英雄,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得?偏偏轮到妳个上海滩来的资产阶级臭明星、烂女子去上床?把梅毒、花柳传给了毛主席咋办?刚从九死一生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走过来,延安的工农红军干部、战士们的阶级义愤、憎恨是可想而知了。便是伟大的毛主席眼蓝苹的「野猫伦食」,也必须夜入晨出,不便暴露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的。红军干部战士只差没有进窑洞去捉奸——当然是捉蓝苹了。
延安的早春,滴水成冰,冷得出奇。一天清晨,有人亲眼看到,两个警卫战士在毛主席窑洞门口的坡道上泼水,很快造成一道冰坡。天刚蒙蒙亮,蓝苹裹着大衣从毛主席的窑洞里宿完夜,悄悄推门出来。一踏上冰坡,就哎哟一声跌了个嘴啃泥。毛泽东在室内听到响动,忙问:「什么事?」蓝苹眼泪含含爬出冰坡,什么话也没敢说,快步走人。毛主席也没有挺身而出,训斥警卫战士的恶作剧,只是觉得警卫战士资格太老——都是江西苏区长征过来的老红军,应当撤换成陕北当地苦大仇深的红小鬼。
几天之后,蓝苹患了感冒,去杨家岭中直机关的医务所看病领药,也受到医生、护士的公开羞辱:「哟!妳叫江青?怎么改名啦?下叫蓝苹啦?封号都有了?发低烧?不想吃东西?是不是怀上啦?究竟是谁的种呀?」
一个投奔革命圣地延安的现代女性,在延安却遭遇到了农民革命者们根深柢固的封建道统。新式农民革命走着封建主义的老路,外来的共产主义不过是个代名词。不久,周恩来从陪都重庆回到延安参加党中央会议,认识了江青,并听闻了有关她的种种幸灾乐祸的传闻。鲁艺院长周扬倒是替自己的下属抱不平,认为有太多的同志们对男女私情兴趣过大,是一种不健康的风气,革命队伍本身反封建任重道远。周恩来赞赏周扬的看法,也生出来对江青的同情和怜爱。他决心站出来支持江青和毛泽东同志之间「正常的同志式的男女关系」。
延安地处偏僻,民风纯朴,但思想守旧,过去是座土围,必须开新风,树新俗。他建议中直机关领头举办舞会,大家都来学跳交谊舞,推行真正的男女平等,移风易俗。周恩来的提议,得到了毛泽东、张闻天、王明、秦邦宪、朱德、王稼祥等人的一致赞同,认为既可活动筋骨,锻炼身体,是一种健康的休息方式,又可融洽上下级关系,增进同志间的交流、友谊。
可以想见,周副主席的理解、同情,以及在延安倡行跳交谊舞,对江青来说是何等的及时、何等的重要了。而且周恩来对地本人,也公开提携、呵护。
一天,周恩来受邀去杨家岭中央党校演讲,请江青骑马同行。那时,他们身后尚无大批卫士、随从。那时,江青刚取得中央政治局的「约法三章」,被允许跟「毛泽东同志同居,在生活上照顾毛泽东同志。但不得过问党内政治」。江青也刚学会骑马。她的坐骑是彭德怀副总司令送的一匹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彭德怀从激烈反对毛、江乱搞男女关系(曾经说过最剠耳的话:我们在前方打日本强盗,老毛在延安伦鸡摸狗),到送给江青坐骑,当然是个很大的转变。
正如战斗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贺龙将军也曾经激烈反对毛、江关系,后来常常派人奉送黄河鲤鱼给江青同志食用一样。人和人总是要相互转换关系的。
那天,江青为了在周副主席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骑术,刚扬鞭跃马,马头却向周副主席的坐骑撞了过去。周副主席的坐骑受惊,前蹄腾空,周副主席落地,跌断了右臂。周副主席忍着钻心的疼痛爬起来,第一句话竟是:「蓝苹,今天的事,妳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对主席也不要提起。我只说是自己下小心落马……否则,你在延安会受到更多的指责,更显孤立。」江青感动得拥抱了一下周副主席,流出了真挚的热泪。
对于这段公案,双方都信守了诺言。江青瞒住了毛泽东,周恩来瞒住了邓颖超。直至二十一年之后的一九六七年夏季,文化大革命的疯狂高潮中,身任中央文革第一副组长、妻以夫贵大权在握的江青,要抓周恩来「投敌变节叛徒」问题,周恩来才对糟糠之妻邓颖超说出了这段自己为何摔断了右臂的隐情。
周恩来寒心地说,江青是知恩不报,而且要恩将仇报了。
一九四七年三月至一九四八年三月,江青是唯一跟随毛、周、任、陆的中央前委转战陕北的中央领导人的妻子,备尝了战火、雨雪、生死考验。当时毛泽东身边有五位秘书:陈伯达、师哲、胡乔木、田家英、江青。陈、胡、田为政治秘书,师哲为俄文秘书,江青为生活秘书,专责毛的吃喝拉撒。
陕北转战一年,兼任中央直屈支队司令员和政委的周恩来看在眼里,江青表现很好。步行、骑马、爬山越岭,风雨里战火里。江青带着女儿李纳,跟大家一起咬紧牙关,经受住了考验。每到驻地歇下,江青除了料理毛泽东的吃住,还主动帮警卫战士补衣裤鞋袜。她带有一把理发剪子,负责给毛泽东理发,也给警卫战士们理发,以及教李纳的保母织毛衣,做针线活,以及教警卫班的士兵们认字、学文化。那时的江青,既不像一九三九年前后,也不像后来的文革前后,没有人骂她戏子、臭明星、会惹事,爱做假。她确是中央直属支队里的一名成员。周恩来多次在支队党的会议上,表扬江青是位顽强的女战士,出色的女同志。
一九四八年四月至一九四九年三月,中共中央直属机关在河北省西柏坡村驻跸了整一年。毛泽东经常对江青发火,大骂过江青三次。江青找敬爱的周副主席大哭过三回。
头一次是一九四八年夏季,全军开展三忆三查运动,边作战,边整休,边运动,边扩充。忆封建苦、民族苦、家庭苦,查阶级,查思想、查立尝这是毛泽东下令推广西北野战军彭德怀司令员的军队工作经验。隶属于中央直属支队的江青也不例外。中央社会情报部查出她在上海当女明星期间,跟许多男人同居鬼混,被捕过,如何出狱?是否自首过?是否当过叛徒?那时江青是个小人物,敌伪报纸上没有刊登过名字和资料,只有江青本人才能交代清楚。江青在党的审查小组面前好狼狈啊,晚上睡到床上向老板哭诉,请老板替她说说话,让她过开。毛泽东大为光火:住嘴!我是党主席,我怎么能替妳在上海的那些污七八糟事情打掩护?妳到底和多少男人上过床?也从来没有对我交代过!
我看妳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毛泽东对江青的厌恶,甚至对自己的卫士也不相瞒:「没想到她的历史这么复杂,不干净。看来跟她的婚姻,是草率了。现在想和她分手,又要顾到政治影响,还有什么领导人的形象!」
有说江青一度想到自杀。反正她怎么改造,怎么跟着部队行军,吃苦耐劳,跟警卫战士打成一片,也不算工农化,也无法摆脱过去的历史。但又有说江青外表柔弱温顺,内里却是钢铁公司,她怎么都能活下去,而绝不会轻生。每当地痛苦无助之时,她就会躲进树林里,小河边,去拉她的二胡,拉她拿手的《江河水》、《病中吟》、《汉宫秋月》,那幽怨愤懑的琴声,能使溪水哽咽,山风欧泣。
她找到周副主席哭诉自己在「三忆三查」运动中受到的委屈,以及老板对她的恶言训斥。周副主席挥了挥那只因她而永远程在了右腹上部的右臂,安慰她:「你不就三十年代初在上海的那点子事?查出来什么证据没有?没有就好。就是要重证据嘛,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追求革命,追求进步,追求光明,你一个上海女明星,会去投奔延安吗?延安物质条件那样差,那样艰苦。妳投奔延安这行动的本身,不就为妳作了最好的证明?不要紧张,放轻松些。妳是党员,当然要参加运动,接受审查。妳是主席的妻子,主席当然要讲原则,不好替妳出面说什么。我可以出面,替妳找有关的同志招呼一声。是李克农同志他们?还是中组部?放心回去,照顾好主席的起居生活,才是组织上父给妳的重任。」
靠了周恩来副主席的「关爱」,江青在「三忆三查」运动中过了关,她的历史嫌疑问题不了了之,不再有人间津。毛泽东也少了件烦心事,恩来同志还是很会办事,很能办事的。
此后江青每逢政治运动就反感,就躲避,就请假外出养玻由于老板不尊重她,常当着卫士、医生护士训斥她,喝骂她,连带这些服务人员也都敢于议论她,看不起地。她出去养病,就议论她「又外出躲风、逃避运动去了」。五十年代在中南海,她还为这事跟毛的卫士长大吵过一常在西柏坡村,江青第二次被毛泽东怒骂,是为了女儿李纳的保姆。保姆是个解放区穷苦人家的女子,十八岁,童养媳出身。在老板身边兼做些杂务。江青看出来老板喜欢这个仆样儿清秀,见男人就脸红的乡下女子,经常手把手地教她学认字、写字。她和卫士不在身边时,老板还搂搂抱抱的。那妮子也不躲闪,任老板把玩,还哼哼唧唧的喊亲大大。江青发现过几次,也没有去闯破。
她也眼看着就快四十岁了,十几岁从山东老家诸城到济南,到青岛,从青岛到上海。从上海到延安,从延安到西柏坡,也是小半个中国了,什么样的世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经见过?老板是个花心汉子呢,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眼睛都贼亮呢。身体又壮,食欲性欲都很强。像这个年轻的乡下保姆,老板要玩玩就玩玩,只要不对自己的家庭构成威胁。但另一类女子,年轻美貌,有知识有文化又有风度的,她就不能不小心提防了。万不得已时,她也会撕破脸皮。鱼死还网破呢。三八年年底那次,要不是她挺着个肚子闯进中央政治局会议,哭泣着,轻拍着肚子里的那个老板的「果子」(即第二年出生的女儿李纳),还讨不来政治局的「约法三章」呢。老板一是碍着「约法三章」的面子,才宣布跟她结合的呢。
因老板宠着小保姆,江青对小保姆也陪着小心。但毕竟心里不舒服,吃了个苍蝇似的。一次小保姆给老板补裤子,那针脚长的哟,哪像个女人干的活计?江青忍不住把裤子拿了过来,批评说:「连针线活都不会,妳还穷苦出身哪!妳这哪里是打的补丁?只怕打的木匠的马钉哪!」两个卫士也在旁帮腔,嘻哈取笑,幸灾乐祸。小保姆羞得无地置容,哇地一声哭了:「你们欺负人!你们欺负人……。」毛泽东在书房里看文件,听到了小保姆的哭声,便踱步出来问:「怎么回事?谁欺负了妳?」小保姆哭得更凶了,边哭边报告:「江青同志取笑俺,说俺贫苦出身,不会针线活,打补丁的针脚像木匠的马钉……。」
毛泽东刷地一下脸都青了,瞪圆眼睛,指着江青吼道:「蓝苹!你听清楚,在我这里工作的卫士、保姆,都是组织上派来的革命同志,不是你的佣人,奴仆,她出身苦,从小给人当童养媳,砍柴打草放猪,当然不会什么女红!妳不是嘲笑她打的补丁是马钉吗?我就是喜欢她打的马钉!妳蓝苹不是还会绣花吗?
雕虫小技,又有什么了不起?今后,妳若不尊重他们,妳就给我滚!明天开党小组生活会,妳先做检查,再讨论给妳处分!」
吼罢,毛泽东拉起年轻保姆的手,进了书房,摔上门。这回轮到江青含了两泡泪水,还不敢冲著书房门回上一声:「你就护她的短吧!只要你不把她的肚皮弄大……。」两名卫士呢,早溜得不见了魂儿。
江青一肚子苦水。还面临着明天的党小组生活会。要当着全体卫士、厨师、司机以及保姆的面,作检讨认错误,向那明明是勾引了她男人的小保姆道歉赔不是,还要接受党纪处分……这是哪门子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偷偷哭了半晌,不知道怎么过明天那尴尬的一关。她忽然想到,邓大姐不是从晋察冀军区医院来到了西柏坡?听说还要秘密转去上海医玻看看人家周副主席,对自己的妻子是何等的关怀。周副主席不是圣人,也有相好的,但毕竟尊重邓大姐,爱护邓大姐。哪像老板这样,又好色,又粗暴专横,典型的大男人主义作风。
江青来到周副主席住处看望了邓大姐,连带着诉说自己不平的心曲。周、邓默默地听着,脸上充满了理解和同情。有一句话,周恩来不便说出:「主席对待女同志的品味不是很高,总是饥不择食嘛。」这回是邓大姐从正面、反面、侧面各个角度,来阐述夫妇之道,驭夫之术,小不忍,乱大谋,忍得一时气,免却百日忧。丈夫终归是自己的丈夫哩,那些花花草草,算得了什么?我对恩来,就这么着,再怎么着,我也是你老婆……,周恩来则主动提出,由他去找中直党委第一支部第一党小组说说,小组长是小黎对不对?他原来是我的卫士,从我这边调过去的。主席本人嘛,是不会有时间参加党小组生活会的。这几天淮海战场打的正热闹,我军势如破竹,书记处连夜开会,许多紧急情况等着处理。
邓颖超大姐拉着江青去擦干净眼睛,洗脸匀脸。江青细皮嫩肉,明眸皓齿,还是个美人儿。主席也总是不知足,得陇望蜀哩。之后由周恩来、邓颖超陪着,送江青回到毛泽东身边。当着周、邓的面,毛泽东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嘱咐江青泡茶、摆红枣、花生、柿饼,还对邓颖超开玩笑:「小超啊,你一年多没有陪过恩来了吧?让恩来打光棍,晚上不好熬啰!他只好拚命工作。
想给他派个护士,又怕你提抗议,嗬嗬嗬。恩来讲你还要去上海疗玻对对,主要是去陪住孙夫人,莫叫她的两妹妹、妹夫子,把她接到台湾或是弄到美国去了啰,那就对我们成立新国家、新政府大大不利啰。」
江青在西柏坡村,第三次遭毛泽东喝骂,是为了吃红烧肉的事。江青是位懂得驻颜保养、讲究饮食养生的人。她饮食偏好清淡,小盘小碟,爱吃蔬菜水果,肉类以鲜鱼为主。贺龙在晋察冀边区,聂荣臻在北平附近,经常送来黄河鲤鱼、鲫鱼,白洋淀青鱼、胖头鱼。毛泽东则嗜好香辣辛烈,炒菜必用猪油。
也是湖南乡下人的习惯,认为吃猪油亮眼睛,吃菜籽油则会使眼睛发鸟起雾。
猪肉、腊肠、肥肥瘦瘦,他长年不断,百吃不厌。他还有个规矩,每逢前方打了胜战,来了捷报,必定嘱咐厨师给他做一碗红烧猪肉,炖得肥肥烂烂的以示庆祝。他相信吃肥肉能补脑子。他之所以聪明过人,智能无穷,就是因为自小嗜吃肥肉。
江青作为他的生活秘书,实在是出于对他健康的关心,不愿眼见着他肚皮日益突挺、身体日益肥硕了下去,而悄悄要求厨房师傅,减少猪油用量,肥肉尽量少敞。厨师、卫士也都一致同意。这天,淮海战场传来大捷,邓小平、陈毅指挥下的二野、三野,全歼了国民党的八十万大军。这就是说,蒋委员长已经把他最大的一笔战略老本赔上了,不可能在长江沿岸再组织起象样的战役。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已下再是一句口号,而是指日可待的了。毛泽东高兴了,特地叫来卫士长:小黎,通知厨房,今晚上加餐,加一碗红烧肉,肥一点!卫士长当面答应,转背却作难,去请示江青。江青指示,多炒两碟瘦肉吧,量大一点,加上一尾清蒸胖头鱼,三样蔬菜也改用菜秄油。
晚餐依旧是江青陪伴毛泽东。毛泽东很少准许自己十岁的女儿李纳上席。
小孩子不得享受特灶。毛泽东兴匆匆地在餐桌前坐下。江青坐在他的对面。一碟碟精心制作的青辣瘦肉片、豆鼓肉丝上席了,清蒸胖头鱼也上席了,毛泽东没有等到他的红烧肥猪肉。他仿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厉声喝来卫士长:「我讲过的话为什么不作数?为什么不做红烧肉?」卫士长和厨师很少见毛泽东为吃饭的事发这样大的火,一时手足无措,又不敢回答,只以眼睛望望江青,便赶快低下头去。毛泽东盯住江青问:「蓝苹,是不是妳发了指示?」江青心里发悚,脸上陪笑,鼓起勇气说:「老板,肥肉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吃肥肉是乡下农民的习惯,他们从事重体力劳动,出汗多,消耗大,你不同……。」
毛泽东桌子一拍,站起身子,指着江青的鼻头:「妳住嘴!我就是个湖南农民,我就爱吃农民的饭菜!我有农民的吃喝习惯!妳不是说我喝汤、嚼菜出响声,不文明吗?好!从今日起,我不要跟妳这个城里人一起吃饭了!我还看不起妳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城里人呢!」
骂罢,毛泽东一甩手回了书房。不吃了,罢餐。
伟大的党主席罢餐,西柏坡村真要塌了天了。卫士、厨师、大小秘书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了。解铃还得系铃人,他们都请求主席的生活秘书江青同志拿主意。江青当众受辱,好心得到恶报,也正有气:他不吃了,我也没有食欲了,相信你们也吃不下什么了。有什么办法?你们还是去把周副主席请来吧!人家周副主席快成他的大管家、老妈子了。
周恩来副主席正在接见几位从上海秘密来访的民主党派人士——转达南京政府的和谈意图的,听了卫士的报告,立即中止了跟上海客人们的谈话。赶到毛泽东的住处,立即召集江青、卫士、厨师开会。先表扬后批评,说:「大家爱护主席的身体,关心他的健康,你们的工作,成绩是主要的,党中央也是满意的。问题是,对于主席长时间以来养成的生活习惯,你们不能操之过急,说改就改。犯了左倾急性毛病嘛。欲速则不达,得讲究方式方法,循序渐进嘛。
怎么可以主席说了话,你们又没有征求他本人的同意,就擅自决定不做红烧肉了呢?不可以的!这也是一个尊重主席、爱护主席的原则问题。当然,你们工作得很辛苦,我不应过多的批评你们这些对党、对领袖忠心耿耿的好同志。关键的问题是今后怎么办?大家先说说,怎么办?」
卫士、厨师都苦恼地直抓头皮,江青更是没了主意:老板说今后不要和我一起吃饭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恩来以和蔼的目光看下每个人一眼,才胸有成竹地说:我看这样吧:我先拿个初步力案,供你们做个参考,今后,厨房里做两份饭菜,一份给主席的,尊重主席的生活习惯;一份给江青同志的,照顾到江青同志的生活习惯。在革命队伍里,还是要男女平等嘛。你们看看,怎么样?还有没有更周详一些的方案?没有了,就先这么试行吧。但每顿饭菜,还是摆在一张桌上,东西相对,同时就食。怎么样?
周副主席处理问题,真叫绝了。江青破涕为笑,朝周恩来鞠一躬。卫士、厨师也跟着向他鞠躬。周恩来赶忙一一来握握他们的手,边说: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做人民的勤务员……今晚上这顿饭怎么办?
就按我这方案重新做来了,多做一点。主席那里,我负责去请,我来陪吃一餐。对了,小黎,你去告诉李维汉同志,请他继续和上海的朋友们谈,我晚上再请几位老先生吃消夜。
半个钟头后,饭菜齐备。周恩来陪毛泽东说说笑笑。走出书房,来到餐桌前。席分两头:毛泽东这头红烧猪肉、梅菜扣肉、辣子香肠、酸辣汤、糙米饭;江青那头小盘小碟,精致素淡,加上两个白面馍馍,一小只玉米面窝窝头。
周恩来居中,两头的菜都用。江青为了表示和解,不时探过筷子,来毛的这头挟去一片半片。毛泽东则正眼也不瞧江青的那一头,井水下犯河水。
自此,毛、江夫妻二人,只要在一起用餐,就遵从着周恩来设计下的这一就食方式。直至五0年代末,毛、江二人在中南海丰泽园内分居为止。那时,毛泽东住丰泽园的菊香书屋,江青住丰泽园内光绪皇妃住过的静园。
※※※※※※※※※
第七章 维维啊,妳在哪里?
小超来西柏坡村只住了两星期,就又秘密转往上海去疗养。
周恩来无疑是中共最为忙碌的领导人。千头万绪在他这里汇总,由也分别轻重缓急,交由每晚上的书记处会议议决,或是直接送毛泽东审批,后送其它三位书记圈阅。他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每晚临睡前,均由秘书替他排出一个第二天的节目表来,每十五分钟或是十分钟为一单元,每单元处理一件要务,或是批阅一份文件。每天深夜还随时要被紧急电文、重大情报所唤醒。
他给值班秘书、卫士下有一道硬性命令,一有重要情报、电文,应随时叫醒他,一分钟也不准迟误。
他的书房和卧室只拉有一道布帘子。办公桌旁摆有一张木躺椅,垫着一床黄军被褥,还有一张旧毛毯。毛毯还是在江西中央苏区时期朱老总送给他的战利品,他带着长征到陕北,带着赴西安、赴重庆、赴南京,后又转战陕北,直至西棺坡村。他说他这人比较念旧。包括东西用旧了,就会生出感情。靠了这张躺椅和军毯,他可以抓住空隙,随时躺上去,盖上毯子放松一会。但脑子也空闲不了。快进北平了。这些日子他脑子里经常浮现两张美丽的面影,两双明媚的眼睛:孙维世、龚澎。
小维维,妳在哪里?妳为什幺下来西柏坡村看看?上个月初斯大林同志派米高扬秘密来访,想调妳来帮忙做做翻译,妳个莫斯科大学戏剧系毕业的高材生都不肯来,请假,说工作实在忙不开。妳好象比我还忙哪。丫头,妳都在忙些什幺?还不是在华北军区筹组妳的话剧社,热中于自编自导自演。妳是有戏剧才华,而且是个全才。这方面,妳是比江青强……我知道,妳不来西柏坡村,是不愿见到江青。妳总是让她的老板心动。妳是个陆太强了,太过争强好胜。
妳有女子的通病,嫉妒心重。妳以为江青的角色好演?她的日子轻松?我倒是庆幸妳没有当上她现在的角色呢。嫉妒可是女子的精神毒品,日后可能因此而吃亏呢。
周恩来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孙维世的情景。
那是一九三八年三月中旬在汉口八路军办事处。被蒋委员长任命为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副长的周恩来,一天外出开会回来,见办事处门口有个身影清丽少女,正红着脸蛋、噙着眼泪求告着门卫什幺事。他过去看了看。门卫向他眨眨眼睛报告,这个小妹子说要进去找我们的周副部长。他对面目姣好的小妹子笑了:妳要找周副部长?跟我走吧,看看我能下能帮妳找到他?小妹子跟着周恩来进到办公室坐下。周恩来给她泡了一杯茶,才和气地问:小妹妹,妳叫什幺名字?多大年纪了?妳找周副部长有什幺事?
小妹子眼睛忽闪忽闪,大胆地看着他:我名叫孙维世,十七岁了。周副部长和我爸爸是同志。爸爸不在了……我要周副部长送我去延安。
周恩来眼睛一亮:「妳爸爸是……。」
小妹子口齿伶悧不等问完就回答:「我爸爸叫孙柄文,妈妈告诉的,我六岁那年,爸爸被国民党杀害了。」
周恩来再坐不住了。浑身都颤抖了,差点大声叫喊了起来:「妳是孙炳文的女儿!孙炳文的女儿长这幺大了!我就是周恩来,妳爸爸的老战友呀!妳爸爸是一九二七年四月光荣牺牲的。他是我们的坚强战士,革命烈士……过来,过来,孙维世,维世呀,妳是党的女儿,烈士的后代,是党的女儿,烈士的后代!」
孙维世早忍不住了,哇哇地哭着,扑向了周恩来:「周伯伯了你就是周伯伯……妈妈常常跟我说起你,说一九三二年爸爸和朱德伯伯在德国柏林留学,你是他们俩的入党介绍人。」
周恩来抱着小维世。让小维世坐在他的膝头上。自六岁起就失去了父爱的小维世小鸟依人地偎依在他的胸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她是找到了父爱,找到了温暖和依傍。
接着孙维世的母亲任锐也来到八路军办事处,跟周恩来和邓颖超见面。周恩来留他们母女俩在办事处住下。原来任锐有五名子女,丈夫死后,正生活无着。邓颖超见恩来那样喜欢小维世,总是拉着小维世的手不放,小维世也一口一声伯伯、伯母的,十分亲人,便说:「任锐啊,维世就给我们做干女儿吧,你看恩来真是馋这个女儿哪。」当下,任锐便让女儿给周、邓行了下跪礼,喊了爸爸、妈妈。
不久,经周恩来一手安排,小维世和母亲任锐及四个兄妹,被送去了延安。任锐留在中央机关工作,小维世则进了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读书。
在延安,孙维世见到了爸爸的老战友朱德总司令和康克清妈妈。朱德、康克清更是对小维世百般宠爱。十七岁的江南姑娘,长得那幺清纯、水灵,一时成了延河边上的金凤凰。朱德又把这只烈士留下的小凤凰介绍给了毛泽东、张闻天、秦邦宪、王明、任弼时。真是人见人爱,成为中共领袖们共同的宠物。
连生性严肃的彭德怀副总司令从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回来,见了小维世也眉开眼笑:孙炳文烈士的女娃?长得好,长得好,到延安,有出息!
可以说,在延安的中共领导入的孩子们,谁也没像孙维世那样,被所有的领导人家庭宠爱。特别是朱德总司令一家,凡是吃个带蹄子、有翅膀的荤菜,必定要叫上小维世这宝贝女儿。小维世出入于领导人的住处,带给领导者们愉悦的笑声和青春的气息。自然,也助长了她身上的娇气和傲气。
一九三八年的延安,在大群灰头土脸的红军黄脸婆中,出现了五位美女:烈士遗孤孙维世,民歌手郭兰英,华侨靓妹冯凤鸣,电影明星江青,北平女生吴广惠。其中又以孙维世最年轻,最是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江青是这年春天从上海来到延安的,任鲁迅文艺学院戏剧教员。她长孙维世七岁。孙维世比江青晚半年到延安,是为她的学生了。俗话说,女人和女人最难相处,革命阵营里漂亮的女人之间尤其难以和衷共济,总会相互猜忌,暗中较劲,互别苗头。最后是尔虞我诈,彼此夺爱,火水难容。这年年底,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排演多幕话剧《王老五招亲》,孙维世饰演丫环,江青饰演姨太大。在杨家岭礼堂演出时,孙维世演得声泪俱下,感人至深。江青因不喜欢所饰演的角色,表演平平,没有给人留下印象。演出结束,张闻天、毛泽东、朱德等领导人上台接见演员,直夸孙维世演得好,很出息,学生赛过了先生。
一句「学生赛过先生」,引得涉世不深的孙维世趾高气昂,春风得意;引得青年教师江青妒火中烧,咬牙记恨。这期间,她们师生俩又正为一名鲁艺的青年领导人争风吃醋,暗中较劲,且又是孙维世占了上风。青年领导名叫徐一新,鲁艺训育长,曾经留学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被王明封为著名的「中共二十八个半真正的布尔什维克」之一。因鲁迅艺术学院院长周扬只是挂个名,训育长则为实际的领导者。江青初到延安,进入鲁艺,即与训育长徐一新恋爱,一个年轻美貌,一个风流倜傥,才子佳人,年龄相仿,情投意合,两人很快有了肌肤之亲,已经谈及婚嫁之事。夏天,孙维世来到延安,进入鲁艺,正是情窦初开,急于品尝人生禁果,千不该,万不该,也看上了训育长徐一新。
徐一新名为「中共二十八个半真正的布雨什维克」之一,马列主义理论懂得不多,追美貌女子却是个高手。他自然不难看出,孙维世比江青更年轻,也更亮丽,又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受到张总书记、毛主席、朱总司令、周副主席等最高领导人的宠爱,前程无可限量。他毅然决然地中断了跟江青的往来,而一门心事地舆孙维世热恋起来。延河边那片杨树林里,原先是徐一新跟江青相拥相亲,如令换成跟孙维世的情话绵绵。徐一新教孙维世唱会了<红梅花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苏联爱情歌曲。他们常常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成<延安郊外的晚上>.孙维世硬是从江青热烘烘的怀抱里,活生生地撸走了心爱的男人。爱情的甜蜜舆痛苦彷佛出自竞争与夺龋失去的永远是最宝贵的。情场如战场,唯胜利者的旗帜高高飘扬。江青是被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在最高领导层,她除了跟社会情报部部长康生攀得上一点山东褚城同乡关系之外,就再无半点依傍了。
康生在莫斯科共产国际工作时本是王明的得力副手,回到延安却出卖王明投靠了军委主席毛泽东,后来果然在撮合毛、江男女私情上出了大力。但此时刻江青却自知不是孙维世的封手。小娼妇是所有领导人心目中的宠物。怎幺咽得下这口气?真如《三国演义》里讲的,既生瑜,何生亮?延安既然来了江青,为什幺还要冒出来一个孙维世?
江青毕竟是位从上海滩演艺界摔打过来的女子,有血性,也有心计。夏末秋初,刚失恋的那些日子,她经常晚上一个躲到延河遍去,拉她拿手的二胡独奏曲解闷。她的琴艺不俗,悠扬而刚烈,沈郁而忧伤,如歌如泣。以致某个月夜,毛泽东着警卫员出来散步,远远地听到河边传来的琴声,便命警卫员去替他悄悄打探清楚,是谁人在河边弄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江青失去了徐一新,却也要因祸得福了。
其时,用毛泽东本人的话来说,他「刚从延安赶走了三个女人」,一是毛的妻子贺子贞。二是美国女记者史沫特莱,三是北平女学生吴庸惠。贺子贞怀疑毛与美国洋婆子和北平洋学生都发生了奸情,在家拍桌打椅,跟毛大吵大嗣,并扬言要派警衔员去枪毙那两个勾引毛的骚货。毛为免事情闹大,命史沫特莱去抗日根据地采访,命吴广惠返回北平,并安排自己的妻子贺子贞去莫斯科治玻毛泽东正是空床寂寞,旷夫难耐。江青正是失恋之后,企求新主。江青眼睛明亮,眼力很准。毛泽东虽然大她二十二岁,年龄上可以做她的父亲,但毛已是中共实际上的一把手,多少女子想攀附还找不到门路呢。毛泽东窑洞里那正空缺着的土炕,等着自己去填埔呢。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当上一把手夫人呢。在康生部长的熟心撮合下,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毛泽东的怀抱,施展开她从上海演艺界男士们身上习得的床笫技巧,使毛泽东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性爱欢娱。尤物,真是尤物,妙不可言,欲仙欲佛。畿个晚上的窑洞偷欢,两人龙翻凰舞,难舍难分。
上海来的女明星攀上了有妻有室的毛主席,革命圣地延安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却叫孙维世傻了眼:还是江青老师厉害呢!比起毛主席来,一个鲁艺的训育长,算得啥玩艺儿?
不久周恩来来从重庆返回延安开会,汇报工作。这次邓颖超大姐没有倍他回来,杨家岭有一座为他空置着的舒适窑洞。他和干女儿也是一别半年。他很快了解到干女儿跟江青为一个叫徐一新的干部争风吃醋的事。幸而江青退了出来,又另恋上了毛泽东同志。否则为这种夺人所爱的风流事件哭哭闹闹,在革命圣地延安影响会有多坏。一天会后,周恩来把干女儿孙维世叫到自己的窑洞里,关上门,狠狠地进行批评教育:你还不到十八岁,正是读书上进的年龄,谈什幺恋爱?而且跟人去争一个男同志,多不道德?那个徐一新也太不像话,不走正道。什幺「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狗屁!王明同志私自在莫斯科封赠的这称号,也太片面了。
你知道吗?连毛主席、朱总司令、少奇同志的名字都没有,我也没有,他这算什幺狗屁标准?我看徐一新应该上前方去锻炼,而不是躲在后方搞三角恋爱,败坏风纪,典型的资产阶级思想作风,加上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情调。维维啊,你要争气,要听话,要立即中断跟这个徐一新的往来……。
周恩来似是严父,更多的还是慈父。孙维世被骂得涕泪交流,可怜楚楚。
周恩来心软了,心疼了。他将干女儿搂在了怀里。干女儿也依恋着他。干女儿倒是什幺话都不瞒他,肯把心事说给他:「你看嘛,我都长这幺大了嘛……,我也不要影响你和干妈的关系……。」
一九三八年秋天,周恩来刚四十出头,何尝不是热血男子,七情六欲都很旺盛?一个年近十八,成熟得水蜜桃似的江南美女,温香软玉,投送在自己怀抱里,且是那幺的依恋,那幺的热烈……。短短几个小时的个别谈话,完成了一个非凡的转变,一个伦理观念上难以逾越的转变。此后,干女儿和义父都有了双重身分。
孙维世听从了周副主席的教诲,中断了与鲁艺上司徐一新的往来。一个被众多领袖人物所宠爱的红色公主,自然要认清前路,一心向上。
周恩来作为中共的首席代表,兼任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自然是住在陪都重庆的日子多,回到延安的日子少。但只要回到延安,就力排众议,尽力促成江青与毛泽东同志的同居关系。他是为孙维世,也是为自己。同时又能藉以缓解江青与孙维世的关系。他知道毛泽东也很喜欢孙维世。毛每回见到小维维,眼睛都放亮的,拉住小维维的手,半天都放不下的。他再也不愿看到另一种多角关系的形成,即孙维世插足毛、江之间,重来一番争风吃醋,乌烟瘴气。
说是毛、江关系渐趋明朗之后,一次江青见到孙维世,颇为得意地说:小孙呀,你叫主席做伯伯,这回该叫我做阿姨了吧?孙维世人小鬼大,不知厉害,又嘴不饶人:是吗?该叫你做什幺,只怕还说不准哪!贺子贞才是我阿姨辈分的人,她快从苏联回来了吧?只怕到时有好戏看哪!说的江青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还不敢发作。
周恩来却成为江青在延安最可亲近、尊敬的人。一九三七年七月十日,周恩来因陪江肯骑马去中央党校,途中被江青的坐骑冲撞,摔断右臂。周恩来因此未能返回重庆,留在延安由当地中草药医生疗伤。在这之前,中央政治局已通过了认可毛、江同居关系的「约法三章」。毛泽东、江青举行了一次简单的「婚宴」,请了两桌客人。客人名单上有女作家丁玲和鲁艺女生孙维世。丁玲、孙维世二人竟然拒绝赴宴,不给毛、江面子。丁玲结记的是四年前在瓦窑堡时跟毛泽东的短暂恩爱;孙维世妒恨的是江青,这个前不久还败在自己手下的女人,这个在延安地方几乎人见人恨的上海女明星,竟然一飞冲天了呢,飞进毛主席的窑洞,做上娘娘梦了呢。
延安缺医少药,周恩来摔断的右臂有坏死的可能。中共中央决定让他去莫斯科医治。同年八月二十七日,周恩来一行离开延安,经由甘肃、新疆赴苏联。同行的有邓颖超、孙维世、王稼祥、陈昌浩、李德。王稼祥是新任驻莫斯科共产国际的中共代表;陈昌浩是张国焘的老同事、老部下,张叛党出逃后,陈须赴莫斯科学习、改造;李德为共产国际驻中共的首席军事顾问,长期与毛泽东不和,这次随周恩来返莫斯科,实际上是被毛泽东所驱逐。唯孙维世随周恩来赴莫斯科是个例外。是孙维世找毛泽东软磨硬缠、又哭又笑、撒娇放嗲的结果。说是江青亦在背后做了毛的工作,放走了这位危险人物,有利地和毛的感情安定,居室和睦。
周恩来一行于九月中旬抵达莫斯科。周恩来随即入住克里姆林宫医院。一住三个半月,由邓颖超、孙维世二人轮流看护。其间,苏俄大夫主张替周截去右臂,但周恩来本人坚决反对。邓、孙二人对周尽心尽力,体贴入微。彼此间难免各怀心事,惹下过种种不快。但邓颖超毕竟是周恩来的发妻,她成功地说服周,安排孙维世入读莫斯科大学戏剧专业,去完成干女儿所喜爱的艺术学业。孙维世是得天独厚了。她是中共公派到外国专修艺术的第一人。后孙维世在延安的母亲任锐曾写诗勉励:「儿父临刑曾大呼,我今就义亦从容,奇语天涯小儿女,莫将血恨付秋风。」
同年年底,周恩来出了克里姆林宫医院,右臂总算被保住了,但被固定在右腹前,不能伸直。从此,周恩来的右臂永远端在了右腹前,成为他作为政治家和外交家的标准形象。
孙维世在莫斯科度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一九四六年冬学成归国,路经东北哈尔滨时,拜见过林彪,林彪一见锺情,意欲求婚。但孙维世无意。不久,孙维世回到延安,回到周恩来身边。她时年二十五岁,出落得更为娇媚、艳丽。周恩来最不放心的,仍是她和江青的关系。一别七年,人家江青早已是毛主席的妻子,生了个宝贝女儿李纳,显得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似个贤妻良母了。江青见了孙维世,十分亲切友爱,仿佛从前什幺事都未曾发生过。
孙维世却对江青不冷不热,显出一种学成归来的高傲。毛泽东对孙维世却是更为关切、喜爱了,直夸小维维长大了,成熟了。他专为孙维世设家宴,请周恩来、邓颖超作陪。毛泽东称赞孙维世是共产党自己的红色艺术家,无产阶级的戏剧权威。整个晚上,孙维世滔滔不绝地向毛主席汇报自己在莫斯科的学习、生活情况,还不时站在毛、周、邓的面前表演几个戏剧动作,说几句流利的俄语,引得毛、周、邓大乐,唯独没有把女主人江青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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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陪都金孔雀
龚澎,安徽合肥人,一九一六年生,是一位出生於书香世家的名门闺秀。父亲龚振鹏,宇镇洲,博学宏词,品性刚正,为辛亥时期著名革命党人。
龚澎自幼入读天主教教会学校,聪慧好学,端庄内秀。一九三七年二十一岁时毕业於北平燕京大学,精通英语。在校期间思想左倾,加入中共地下组织——燕京大学共青团。「七七事变」后国共两党联手抗日,龚澎受中共地下党派遣来到重庆,进入设於曾家岩的八路军办事处,任周恩来秘书、新闻发布人兼英语译员。周恩来视若一颗红色珠玉,八路军办事处的仪表人物。此时龚澎身高一米六七,在陪都重庆的知识女性中,她的品貌才学,高雅风度,加上一口流利英语,一时冠压群芳,艳若天人。周恩来的另一秘书王炳南的德籍妻子王安娜称她是「画里走出的人儿」,重庆文化界、新闻界称誉地为「仪态万方的陪都金孔雀」,美国著名的中国通费正清博士说她是环球新闻界一位最出类拔萃的女性,使得驻节重庆的众多英美外交官以及西方记者,多因她的魅力而发狂。
龚澎当然不会把好色而轻狂的大鼻子洋人放在眼里。来到重庆的第二年,她遇见了高她三班的燕京大学校友刘文华。刘文华亦为中共地下党员,毕业后去了延安,被任命为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的秘书。
其时刘文华随彭德怀来重庆谒见蒋委员长,住在曾家岩八路军办事处。
龚、刘二人美女英雄,一见锺情,旋即定情。彭德怀副总司令为人豪爽、古道热肠,乐於成就部属的终身大事。周恩来虽然觉得自己的秘书年岁尚小,但怯於彭老总的情面,亦予批准。於是举行了一个朴素的革命婚礼,不拜天地,不进教堂。只向主婚人彭德怀、证婚人周恩来各行了三鞠躬礼。两位首长的男女秘书喜结连理,一时在中共办事处内外传为佳话。替刘、龚办完婚事,彭老总就匆匆赶回山西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去了,去筹划不久后发起的震惊中外的华北抗日百团大战。临行前,他特准刘文华婚假一月,留在重庆陪伴龚澎度蜜月。彭老总虽然是个粗人,喜欢駡人训人,但在成人之美方面,倒常常是粗中有细,甚讲情感的。
由於前方情况吃紧,刘文华与龚澎共度了二十九天,就要返回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去。嘉陵江头,依依惜别。刘文华深情地对爱妻说:澎,烽火征尘,万里关山,你、我完成了人生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段。带著你火热的爱,我今后投身疆场,是死而无憾了。龚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文华!不许你讲,不许你讲不吉利的话……。刘文华抱住自己的心上人,还是把话讲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我是去前方杀小日本,生死末卜。毛泽东同志在延安讲:「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澎,我有这个思想准备,希望你也要有思想准备。龚澎虽然知道丈夫讲的是大实话,但她还是不要听,不要听:文华,我的壮士,我的英雄,请记住,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著你,不管你日后是伤是残,只要活著,我就会陪伴你到百年。一定的,一定的!我背一首唐诗送给你:「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知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刘文华回到彭德怀身边,忠於职守,工作勤勉,於战事中表现出色。百团大战之后,奖掖有功人员,刘文华被提升为太行军区第二军分区政治委员(司令员为后来在八十年代出任过中共国防部长的秦基伟上将),已是中共八路军中的一员战将了。
一九四二年,周恩来为著照顾自己所倚重、关爱的秘书龚澎的感情生活,通过延安的中共中央军委批准,调刘文华来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工作,实为出任中共南方局军事部部长,专职协助周恩来指挥敌后各抗日根据地的武装斗争。美女龚澎,在即将盼望到丈夫归来之际,更是面若桃花,艳丽照人了。
就在刘文华接到组织调令,将赴重庆与龚澎相聚的前夕,他於一次行军途中急性盲肠炎发作,并很快病变为腹膜炎,因当地医疗条件差,贻误了时间,待被送至太行军区总后勤医院时,未及手术抢救即去世、刘文华临终前忍受苦剧烈的疼痛,浑身抽搐着,歪歪斜斜地给党组织也是给自己的爱妻写下了遗言:「……我的妻子,我在想她……我若有不测,让她嫁人……只要它不脱离革命,她就永远对得起我。未能与她共享百年,是我对不起她……。」
刘文华去世一个月后,消息才由延安转到重庆。周恩来痛失了一个好战友,一个尚未到任的好部下。在与中共南方局的另外两位负责人董必武、王若飞商量之后,他受南方局党组委托,找龚澎谈话,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
他们最担心的是龚澎不哭。龚澎外柔内刚,心性高洁,从不把陪都重庆的一些涎脸赖皮年复一年追求著她的中外公子哥儿们放在眼里。她心目中只有两个可亲可敬的英雄男儿,一是自己的丈夫刘文华,另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恩来。龚澎忠於自己的丈夫,虽然婚后只共同生活了二十九天,但她在党组织生活会上说过,这二十九天,已占有她感情生活的全部。龚澎要是得知她日夜思念的丈夫去世的消息而不哭,只是发獃发呆,神思恍惚,魂不守舍,致使悲苦郁结心头,造成神经分裂,精神错乱,可就真要把这颗红色珠玉、这只陪都金孔雀给毁了。
周恩来找龚澎谈话,首要的,是引导龚澎哭出来,放声痛哭,哭个够,把心中的悲苦尽情宣泄。他把龚澎唤进办公室,掩上门,请坐下。茶几上已经替她沏好了她安徽老家的六安茶,还有两碟她平日喜欢的广西话梅、话李。
龚澎心里怪怪的,天天做周老师的秘书,怎么忽然这么客气了呢?她进而敏感地发觉,平日总是有说有笑、轻松自如的周老师,怎么脸色这么沉寂,目光这么肃穆,出什么事了?
重庆的年轻女性都喜欢称周恩来为「周老师」,而不像男士们称他为「周副部长」、「周副主席」。周恩来细心地替她剥开话梅话李的包裹纸,请她吃。之后装著漫不经心的样子,给她讲起了法国大革命时候圣女贞德的故事。圣女贞德的故事龚澎小时候在天主教学校里就读到过,至今记得很清楚,不知周老师为什么要讲起……。
接下来,周恩来又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打开的书,念起了俄国革命文豪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之歌〉,盛赞那飞翔、击搏於暴风骤雨、雷电轰鸣、山呼海啸中的海鸟。
周老师,请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龚澎终於忍不住地轻声。
周恩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接下来又讲开了杨门女将穆桂英的故事。龚澎尊敬周老师,并像热爱长者那样热爱著他。她耐心地听完宋代那位杨家孀妇挂帅出征、爱国无私的英雄故事。
周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说吧!告诉我,是不是刘文华他……,龚澎眼前一片茫茫雨雾。
周恩来知道本次谈话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忽然哽著喉嗓、噙著泪水说:龚澎,你是党的好女儿,党的坚强战土,本办事处最优秀的女工作人员,也是我最好的秘书,出色的新闻发布人……。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今天却要眼你一起,闭起房门大哭一抄…。我受党的委托,要把一个不幸的消息转达你……。你知道,这对我,同样是个沉重的打击……。
周恩来率先跌坐在木沙发里,痛哭失声。龚澎於张惶失措中傻了,它从未见过周老师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周老师为革命出生入死二十几年,什么样的厄运、大灾大难没有经见过?一股酸楚的又是暖意的母性感情,溢上了龚澎心头。她移过身去,蹲在周老师面前,双手扶住周老师的膝头,也跟著哭了:周老师,你不要哭啊,你要保重自己啊,我会坚强的,告诉我吧!我会经受住党组织对我的考验……。
周恩来坐直了身子,两手抚在龚澎的肩上:澎澎,党的好女儿,我的好同志,我今天就是要和你一起,我们谁都不要把悲痛闷在心里……我哭,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干部,好弟兄,你哭,是失去了好丈夫……延安来了电报,刘文华同志已经为党的事业、为抗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晕天黑地,哇地一声,龚澎气绝在周老师的怀里。周恩来哭著连忙拍打她的肩背,终於把她的哭声拍打了回来……:文华,苦命的文华,你狠心把我扔到了这世上……。文华、文华……。三年前,嘉陵江边送别,你就有了预感……。那时,我心里有句话,没敢告诉你,共产党员是无神论者……我从小受过洗礼,可我们结婚没有进教堂,主会不会怪罪我们,肯不肯庇佑我们……。呜呜呜,主啊,我成亲没有进教堂,您就这样惩罚人……。呜呜呜……。
根据战时规矩,八路军曾家岩办事处没有为刘文华举行追悼会。刘文华是牺牲在八路军太行军区二分区政治委员任上。只在周恩来和袭澎二人的胸前,各佩了一朵小小的素白绢花。后来他们又在一起哭泣过几常两三个月下来,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痛失了丈夫的龚澎,把一腔感情转移到了周老师身上。她越来越依恋周老师。它每天早起,在周老师上班之前,把他的办公室清扫得乾乾净净,整理得井井有条。连削铅笔、研墨汁之类的小事她都细心地做。有时周老师从外边回来,只要没人跟随,她就会凑近提提周老师的衣领,扯扯老师的衣襟,或是轻轻提醒:胡子又长了,你要天天修面哪。
周恩来生平喜爱美色,怜香惜玉。他不乏关系亲密的美丽女友。他的「干女儿」曾经达到三十九名之众。但很少有人能真正动摇他的家庭观念。邓颖超也表现得相当大度,内紧外松。龚澎却是个例外。周恩来太喜欢这个才貌双绝、性格温柔、秀外慧中的女秘书了,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丈夫去世后,龚澎在办事处内外,新闻发布会上,成了「冷面美人」,更显得高雅绝俗。却把一颗心交给了周老师。她是个情种。她说:「周老师,我心里好害怕……。可我从前什么都不怕。」
「你怕什么呀?任什么事,有我顶著,小傻瓜。」
「我怕离开你。一天见不著心里就慌得厉害。」
「我也是,从未有过的,是刻骨铭心了。好像自己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党的事业,二是你……。」
「周老师,没有了刘文华,我再不能没有你了。我下在乎名分。只要能跟著你就成。」
「傻话,真是傻话。你不在乎,我在乎呀!是要认真考虑了。」
可是周恩来没想到邓颖超这回会主动出击,并意志如铁。当然是关起门来大吵大闹,寻死寻活。中国传统妇女对付变心男人的十八般武艺全都披挂上阵。邓颖超哭闹之后是哀哀求告,晓以大义,诉以利害:「你和龚秘书闹出这事,你们想到过后果吗?」
「想到过。我终要跟她名正言顺的。」
「恩来啊,你怕是在痴人说梦吧?还是在装愚卖傻?」
「什么意思?你不再哭闹就好。问题可以摊开来讨论嘛,我们好好商量,总可以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嘛。」
「好,我们都冷静下来,我也不再找你哭闹了。但你要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要中间打断。」
「可以的,先听你说。」
「我是说,你跟龚澎在大后方乱搞男女关系,这事传回延安党中央机关去,传到山西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去,会是个什么反应,造成什么影响?八路军将士在前方英勇杀敌,流血牺牲,党中央领导同志在延安喝小米粥、啃窝窝头,你作为党的代表,长驻重庆吃香喝辣,大宴小宴,却还要在蒋委员长的眼皮底下,跟自己的女秘书、也是革命烈士的遗孀乱来!刘文华同志尸骨未寒!你一位党的高层领导人却占有了他的娇妻!我不知道你怎么去面对延安党中央的同事,怎么去面对太行山的八路军将士。事情公开了,只怕你连曾家岩办事处都待不下去!你有勇气携龚澎情奔出走吗?」
「你住嘴!我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鬼。龚澎同志也是。」
「这就对了。恩来呀,你也是党的一位久经考验的领导人物了。什么是轻,什么是重,难道还不会掂量?再说,在党的历史上,你既执行过陈独秀的右倾路线,也执行过瞿秋白的左倾路线。还有李立三路线,王明、秦邦宪先左后右路线。党的哪次错误路线少过你?你那次不是积极推行者?在江西中央苏区,你代表王明的党中央整过几次毛泽东同志?你以为毛泽东、张闻天、刘少奇、彭德怀这些同志对你没有看法?前两年你跟孙维世的事我都忍了,也不提了。这次你跟龚澎的事,只要传到延安去,你就把自己孤立於党的领导集体之外了,二十几年出生入死打下的基础就毁在你自己手里了。我不怀疑你对党的忠诚,对理想的执著。但你会下台。不要以为蒋委员长看重你就没有人能取代你。只要延安一个指示,南方局的董必武同志、王若飞同志就可以随时替换你。当然你会说,你可以从头做起。但那是很困难的。在党的历史上,领导人下台之后,都很难东山再起……。」
晓以利害,击中了要害。在感情问题上,周恩来总也斗不过邓颖超。邓颖超的后面站著党组织、党中央机关、党的领导集体,说不定还要加上太行山的八路军总司令部。事情明摆著,关於婚姻家庭,只要邓颖超不放他一马,他就休想有任何改变。他既想要党的事业,又想要个人感情。个人感情却从来要服从於党的事业。
面对著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周恩来屈服了,退让了。这也是他的优点,总是善於在党内妥协、退让。在同辈同事们面前退让,包括对邓颖超同志退让。牺牲的是自己的感情,女友的感情。
当他把妻子的这番道理,有所保留地倾诉给美丽的龚澎听时,龚澎第一次叫了他傻大哥:我可从没想到要你去跟她摊牌呀,也没有要求你跟她分开。她说的都对,是没法对延安党中央、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做交代。我一个人好办,只要不离开你,留在你手下工作,天天可以看到你……。
澎,那也太苦了你,太对下住你……这样吧,我们两个既已好成这样,你今后就要听从我的安排。可惜我不能学春秋时候的范蠡公,带了自己的西子去隐居太湖……。
一九四三年夏,日军侵占香港。中共香港地下工委负责人、《时事晚报》及《华商报》主笔乔冠华率地下党人员,撤离香港,经桂林回到重庆,在中共南方局主办的《新华日报》工作。乔冠华笔名乔木,被毛泽东称为「南乔木」。而毛泽东的秘书胡乔木亦笔名乔木,则称为「北乔木」。南、北二乔,文采风流,文章锦绣,足为中共的两支笔杆,两位才子。且「南乔木」
更是精通英语,能说善辩,风度潇洒,人品俊逸。
乔冠华在香港期间曾跟才艺超群的女钢琴家姚锦新小姐相恋。但姚锦新小姐不愿返回战火纷飞的内地,而远涉重洋去了美国。两人恋情就此中断。
乔冠华才华洋溢,一时成为重庆众多名门闺秀所追求的目标。就在周恩来、邓颖超奉党中央命令返回延安参加整风学习的前夕,周、邓精心安排龚澎与乔冠华见面,并作东请饭。果然,风流倜傥的乔冠华立即被才貌双绝、风度高洁的龚澎所倾倒,进而苦苦追求。才子佳人,相互倾心,龚澎不得不割舍了对周老师的感情。两人很快定情,结了婚。
虽然不无遗憾,周恩来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结束了一笔情债。
一九四五年秋抗战胜利,乔冠华重被派往香港,以名作家、名记者身分作掩护,接续领导香港地下工委工作。龚澎随行,劳燕并飞。
至一九四九年春天止,周恩来已经将近四年没有见到美女龚澎了。屈指算来,龚澎刚进三十三岁,正是一个女人走向成熟、最富风韵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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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平赶考
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三日,是毛泽东、周恩来等人选定进北平的日子。
三月,对中共领导人似乎是个特别的月份。两年前的三月十八日,毛、周、任、陆率最后一批中共中央机关人马撤离延安。一年前的三月二十三日,毛、周、任、陆率中央前委机关过黄河,进入华北地区。今年三月这回,却是启程前往北平,去定都、建国。周恩来幽默地说,看来三月二十三日是个吉日。
毛泽东凌晨三时上床,仍然毫无睡意。是兴奋得不能入眠。他靠在床上嘱咐卫士,早上九时叫他起床。他拿起一册《史记》,翻到〈项羽本传〉来读,也没能读进去。到北平去!意味着一个新朝代的诞生、新的国都、新的国号、新的纪元、新的基业……。想起三十一年前的一九一八年夏季,他一个湖南青年学生头一回进北平,身上穷得虱子都咬下出血,八个人共睡一张土炕,放屁都不敢翻身子。那时,偌大一座千年古都谁把他放在眼里?谁认得他毛润芝是老几?不久连街头小贩的烧饼、白薯都吃不起了,只好去投奔恩师杨昌济教授,在杨家白吃白祝杨教授的北大同事梁漱溟先生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杨家的门房……。正如那句俗话讲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士别三十年,更要刮目相看矣!这回是以共产党最高领导人、三百万人民解放军统帅的身分进北平。北平,你再冷落不了我这乡下人……。乡下人以农村包围城市,今天得到了城市……。可是,明末李自成也是乡下人,率领农民起义军攻进北京,不到一个月,领袖们就腐败得一败涂地。李自成本人住进皇宫自封皇帚;丞相牛金星天天大宴宾客,广招门生;大将军刘宗敏则搜括财物美女,天天严刑杀人。连镇守山海关的大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也被刘宗敏霸占。几十万起义军士兵也屯集北京,大肆抢劫……李自成、刘宗敏们的倒行逆施,终于激起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放清兵入山海关……李自成很快被清兵击溃,退出北京,败走河南、四川,旋即烟飞灰灭……我们不要做李自成,不要做李自成……。
早上六时,周恩来来到毛泽东住处的值班室,问值班卫士:「主席睡了没有?」卫士进到内院,到毛的卧室门口望了望,回来报告周副主席:「没有,还在抽烟、看书。」周恩来说,「想想办法,让主席睡一觉。」卫士轻声说,「医生开的安眠片,主席又不肯吃。」周恩来眉头一抬:「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你们上午十点才喊醒他。」卫士明白了,周副主席的意思是叫人给主席做全身按摩,或是去请江青同志来陪主席睡觉,主席一阵龙威虎猛,累了,也就睡着了。
周恩来本人也是通宵未眠。也是兴奋得睡不着。他让自己的卫士长提着马灯随着他,到那些搬空了机关借住的房间内,一处一处的检查,看看有无疏忽遗忘,看看院子已否打扫干净。中直机关的大部分人马已经陆续去了北平西郊,在香山的一些国民党官僚撤走后空置下来的公馆别墅里,以及一些大小庙宇道观里安顿下来。他还特别规定了一条:中直机关工作人员,不是工作需要,三个月内不准进城。中央警卫团除执行任务者外,更严禁进城。
七时,周恩来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工作人员已经起床漱洗。他悄悄进了卧室,和衣靠在床上。他有些累,但很清醒。他庆幸党的领导人物都很清醒。首先是毛泽东主席很清醒,年初即重新提出来,要求全党高级干部重读郭沬若的《甲申三百年祭》,不做李自成。二月份召开的七届二中全会上,经毛泽东主席提议,做成会议决议,进城后,切记戒骄戒躁,厉行勤俭建国,不大兴土木,不盖楼台馆所,严禁给领导人做生日、祝寿,禁止以领导人的名字做街名、地名、城市名称,严惩腐败贪污,警惕资产阶级思想侵蚀等等。刘少奇同志更清醒地提出:根据我国国情,进城后,不忙实行社会主义,而应先实行一段新民主主义社会,以发展经济,繁荣市场,鼓励工商业,条件成熟时,再向社会主义过渡。毛泽东主席完全赞同刘少奇同志的意见,说这也是党中央的集体意识,并问少奇同志:实行新民主主义,十五年的时间够不够?少奇同志说,可能还要长一点。毛泽东主席说,那就二十年吧。
周恩来拿起摆在枕边的那本《甲申三百年祭》来翻看。郭沫若的这篇史学论文,最初发表在一九四四年三月十九日至二十二日重庆《新华日报》上。还是他带到延安,推荐给毛泽东的。毛泽东阅后大感兴趣,称赞郭沫若的文章做得好,做得及时。抗战胜利在即,革命迅速发展,是得吸取李自成农民起义失败的惨痛教训。毛将郭文列为延安整风文件,全党干部人手一册……。
「……在过短的时期之内获得了过大的成功,这却使自成以下如牛金星、刘宗敏之流,似乎都沉沦进了过分的陶醉里去了。进了北京以后,自成便进了皇宫。丞相牛金星所忙的是筹备登基大典,招揽门生,开科选举。将军刘宗敏所忙的是拶筴降官,搜括赃款,严刑杀人。纷纷然,昏昏然,大家都像以为天下就已经太平了的一样。近在肘腋的关外大敌,他们似乎全不在意。山海关仅仅派了几千兵去镇守,而几十万的士兵却屯积在京城里面享乐。
尽管平时的军令是怎样严,在大家都陶醉了的时候,竟弄得刘将军「杀人无虚日,大抵兵丁抢掠民财者也」了。而且把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绑了来,追求三桂的爱姬陈圆圆,「不得,拷掠酷甚」;虽然得到了陈圆圆,而终于把吴三桂逼反了的,却也就是这位刘将军。这关系实在是并非浅鲜。……这无论怎幺说都是一场大悲剧。李自成自然是一位悲剧的主人,而从李岩方面来看,悲剧的意义尤其深刻。假使初进北京时,自成听了李岩的话,使士卒不要懈怠而败了军纪,对于吴三桂等及早采取了牢笼政策,清人断不至于那样快的便入了关……。」
几小时之后,就要启程去北平。这可是个历史性的日子。从农村进入城市,从打天下到坐天下,从战争到和平,从动荡到安定。是得居安思危啊!毛泽东主席不做李自成,他周恩来不做牛金星。但他喜欢做事,喜欢忙碌,喜欢热闹。对于埋积如山的事务、文件、会议、会见,有一股枉热的情感,从无厌倦。越乱越忙,越显出他的英雄本色。他早就迷恋上了日理万机,一批又一批的工作人员围绕着他团团转。在党内高层,或许有人怕做政府总理,上下不讨好,左右易受气。他却乐于当总理,从未想过做党主席。就像毛泽东乐于做党主席,而从未想过当总理。总理就是宰相。内阁总理事务大臣,是晚清才出现的官衔。英日称首相,苏联称部长会议主席。还是中国人发明的「总理」这一名称准确又耐听:当然最根本的区别,是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帝制后,总理大臣不再需要每日五更早期,去行三跪九叩,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时,周恩来被室外的说话声惊醒了。他一看表,吓了一跳,翻身站起,开门一看,是刘少奇和他的新夫人王光美、朱总司令和夫人康克清来了。
他们个个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他歉意地说:「对不起,醒迟了。你们去过主席那里了?」
刘少奇拉着小他二十四岁的王光美的手,说:「去过了。站在值班室门口,都听得到院子尽头主席的鼾声。主席睡好了,这比什幺都重要。」
周恩来说:「对,对。我向主席的卫士交代了,十点钟才叫醒主席,尽量让他多休息一会。总司令,你和克清同志都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我真是羡慕你们。」
朱德乐呵呵地说:「我们已经把西柏坡上上下下都走了一圈。我和少奇在这里住了一年半啊,他还在这里办了喜事。你和主席也住了快一年了吧?
这里是我们的新起点罗。还真有点舍下得离开它。」
刘少奇说,「在我们党的历史上,西柏坡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新中国成立后,可以考虑在这里搞个纪念馆。」
周恩来连忙点点头:应该,应该。到了北平,等忙过一阵子,提议政治局专门议一次,统筹规划,分期分批,把井岗山、瑞金、遵义、延安、还有南昌、西柏坡等地方的革命历史纪念馆,建立起来。
王光美像个女大学生似的,怯生生地问:「我们党小组刚学过七届二中会议文件,不是进城后禁止盖楼台馆所?」
康克清说:「王光美啊,你太年轻,还下懂得我们党的许多习惯……。」
刘少奇怕王光美难堪,接过话题说:「二中全会的决议,是禁止领导人搞特殊化。盖纪念馆是为了胜利后不忘本,也是为了对全党同志及其下一代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周恩来说,「少奇同志是深思熟虑的了。党的有关决定,也是可以根据新情况、新需要作出修正、改动的。」
刘少奇说,「韶山,还有韶山,不管主席本人同不同意,都应当设纪念馆。」
朱德这时插话说:「开国之初,百业待举,够大家大忙特忙好几年罗,还要内外安宁,不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快开饭了吧?我们要先填饱肚子罗。」
恰好服务员进来报告:「首长,早餐已经准备奸了。是不是都送到这里来,首长们一起吃?」
周恩来问:「今天要上路,有什幺好吃的?」
服务员报告:「白面馍馍鸡蛋汤,还有酱萝卜。」
朱德说:「少奇、光美,我们就地解决了吧?吃了一年多的白面馍馍,我可还是喜欢炭火烤红薯。进了北平,只怕是更难吃得到了。」
王光美说:「总司令,北平的烤白薯才出名哪,我上学时候,天天在街角的小摊上买一个,现烤的,边吃边走,又香又烫手。」
康克清问:「光美小妹,听讲北平还有糖葫芦也很出名,是啥子东西做的?」
大家边吃边说笑,仍不时有电报、急件送到饭桌上来请周恩来、朱德、刘少奇阅签。还有军委秘书长杨尚昆来报告今天经过调整后的车辆安排:共是美式中型吉普车十一辆,苏式军用卡车十辆,五大书记和各自的秘书、卫土长各乘一辆吉普,其余领导人三人或四人共一辆吉普,领导同志的冢属小孩以及其它人员,都坐卡车,人和行李混装。行车顺序,因考虑天气干燥,二十一辆大小车子一齐开动,灰尘很大,除沿途已由十九兵团负责全线警戒外,中央警卫团的骑兵连打头,与车队拉开一华里的距离。主席的吉普是第一辆,其余吉普随后。
不觉已是十点。服务员来报告周恩来:「主席值班室电话,请周副主席立即过去一下。」
朱德夫妇、刘少奇夫妇都站了起来,告辞离去。
周恩来快步来到毛泽东住处,见毛坐在床沿,卫士长正蹲在地上,帮毛穿裤子,系鞋带。毛则一脸下高兴,瞪了眼睛在训人:说好九点钟叫醒我,为什幺推迟到十点?革命还没有完全胜利,你们就不听我的了?
周恩来笑笑微微地进来:「主席,休息好了?」
毛泽东下床,立正床边,任由卫土长替他结上裤腰皮带,扣上裤扣:「恩来,他们这幺快就搬救兵来了?」
周恩来说:「不怪他们。是我六点钟过来看了一下,说你还在看书。我叫他们十点钟才叫醒你。今天要上路,坐长途汽车也很累人的,让你多睡一会。」
毛泽东伸起双手,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笑了:「睡得不错。今天进京,不睡觉也高兴啊!进京赶考嘛!是进京赶考。精神不好怎幺行呀?」
周恩来跟着笑了:「我们应当都能考及格,不要被退回来。」
毛泽东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告诉杨尚昆,我们不要一天赶到北平,路上慢慢走。进城不性急,告别乡村。」
下午一时,西柏坡村旁,滹沱河北岸马路上,一字排开二十几辆军车。
十一辆吉普车为清一色的马力强大的美式战场指挥车,都是前方将士缴获来的战利品。司机和卫士们均已站立在车旁。中央警卫团的骑兵连亦列阵待发。
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董必武、陈云、李富春、张闻天、李立三、王稼祥、陆定一、杨尚昆等人,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来到车队前。
上车前,毛泽东要中央书记处五位书记每人讲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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