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郎!退下!”吕布只喝过一声,径直前行,简直不拿张飞当对手。
张飞跃马,朝吕布前面就冲,道:“吕布休走!不知刘玄德手下有我张飞吗?!”
说时迟那时快,大矛横扫,刷的一声掠过赤兔马项鬃。
吕布抬起眼角,道:“这个卑贱的家伙!”
举起方天戟往下就劈。张飞敏捷地横里攻他马鞍。
“嗨——”一边咆哮,一边大矛卷风,嗖嗖劈来。
意外棘手。
吕布认真起来。本来张飞就是拼死来的。
他兴乡军,守贫穷,无官无职,遭人鄙视,却数年征战,结果仍是埋没僻壤,徒叹髀肉,实在太久。
而今,在天下诸侯大军咸集的酣畅战场,跟威名远扬的天下英雄吕布唱对手戏,对张飞而言,可以说是千载一遇的机会,是优昙花。总之,不能不说是立下大志以来遇到的好机会。
双雄大战,火花迸溅。丈八蛇矛,方天画戟,一上一下,不假他人,极尽秘术。
张飞心里佩服:“天下竟有如此豪杰!”
吕布也内心惊叹:“如此好汉如何只是步弓手!?”
张飞的蛇矛几次掠过吕布的紫金冠和连环甲,吕布的方天戟不时掠过张飞的眉前和护手。险象环生,两雄却你吼我喝。倒是胯下坐骑大汗淋漓,咬着嚼子。战马当然已经疲惫,可马背上的战斗却疲而不止。
太过惹眼,两军将士不时让开场地,看得入神。
“就是他,张飞啊!”
“就是他,吕布哦!”
吕布愈战愈勇,而张飞的蛇矛看上去却有点乱的意思。就连远远观望的曹操、袁绍等十八路诸侯,脸上也已现出内心害怕当下出险的神色。就在这时,有两人拍马出阵,势如疾风。
一位是关羽,前来增援,道:“三弟,休怕!”
另一位是刘备,从侧面跃马冲来,自报姓名,道:“我乃刘玄德!吕布,敌军勇士!休走!”
刘备左右手掣大小双股剑,关羽把气运到八十斤青龙刀上,三个结拜兄弟从三个方向把吕布团团围住,卷起一阵拼死的旋风。
就算是吕布,现在也逃身乏术,马上就要被斩于马下。
看来如此。可是。“什么!?”吕布猛吼一声,道:“三个绑在一起上啊!”
吕布甚至尚有余力发出嘲笑,没把关羽、张飞、玄德三人放在眼里。他右挡左扫,寒光闪闪,刀声锵锵。十州战场,全部耳目,现在都集中于此。
两军寨中,各国诸侯如痴如醉地远远观望。就在吕布的一击马上就要刺中玄德门面的一刹那。
“嚯——”
“哈——”
有如双龙夺珠,张飞、关羽二人夹住吕布战马。
吕布和关羽马鞍相撞。
哒哒哒哒,赤兔马蹄后退几步。刹那间,吕布突然感到:“我不敌也。”便向三人撂下一句:“来日再战!”拨马便走,一溜烟撤回自家寨中。
“岂可让他逃脱……”
玄德、关羽、张飞三骑并辔齐追。
“武士不知来日!战场遭遇,岂有来日!回来!吕布!”玄德叫道。
突然,“嗖”的一声,吕布那边飞来一箭。
吕布一边驰马,一边回头,拔出狮皮腰带里的箭,道:“你若不悦,送我回寨!”
说完,再放一箭。射到第三箭。然后一眨眼逃进虎牢关里去。
“遗憾!”
张飞、关羽个个咬牙切齿,但却毫无办法。
也是当然。那是日行千里的赤兔马,跑起来跟张飞、关羽骑的凡马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吕布逃跑,一度惨败的革新军果然士气大变。各路诸侯号令总攻,喊声大振。
敌军跟着吕布,朝虎牢关撤退。大半还没有逃进城门,就被斩杀。
进攻一方像潮水一样逼近关城。城门铁扉紧闭,败北的喊叫声消失在门里。
关羽、张飞来到城门下,心中焦急,想要踏破城门。可是,号称天下险要的铁壁,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突然。仰望关上天空,锦绣大旆和无数旗帜哗啦啦地飘扬。那里,青罗华盖随风扶摇,像云彩,又像彩虹。
张飞惊愕地张开大嘴,不禁大声叫道:“喔!喔!那人正是敌军主帅董卓!看见那家伙就在眼前,岂可空等!接着攻啊!”
说着率先撑住城墙,就往上爬。可巨木岩石马上就从望楼上雨点般落下。张飞捶胸顿足,心有不甘,被关羽劝住,才算从城下退出百步。
当天激战如此结束。世间传此为虎牢关三英战吕布。
二十九 洛阳落日赋
革新军大捷。曹操等十八路诸侯云集大营,欢呼雀跃。
很快,检点斩获的首级数万,埋入大坑。
“这数万首级里没有一个是吕布的,遗憾哪!”曹操道。
“不不,被张飞、关羽这样的杂兵打得落荒而逃,吕布的首级也不像以前那样值钱啦!”袁绍大笑。
胜利了,大家都觉得是自己一个人打的;失败了,大家都想把打败的原因推给别人。
各路诸侯和着凯歌,举杯庆贺,然后各回各寨。这时,有一位将军叫住袁术:“袁术且等!”
袁术是袁绍胞弟,一手掌管粮草。他以为是谁,扭头一看,却是长沙太守孙坚。孙坚日前在汜水关一战吃了惨败,在大营中经常不受待见,夹着尾巴做人。
“哦,是孙坚啊。足下也正往回撤啊。”
“不是。我是专程到你寨中寻你的。”
“何事?”
“不为别的。上次我当先锋攻打汜水关时,你为何故意停止运送军粮?有话就回。”孙坚手握剑柄质问。
袁术脸色变得苍白,道:“噢,是那事啊。那事,我本想与足下好好聊聊的。可身在寨中,最后也没得空……”
“我没问这个。为什么没有送军粮?!只要听你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有我的打算。我孙坚跟董卓原本无仇无怨。之所以只凭檄文就来参战,是因希望上为国家,下救百姓之苦。可是你们却听信杂人鼠辈的谗言,故意让我孙坚遭受败军之苦。虽同在一军,也不可饶恕。我今来此,欲砍汝头。就看你怎么回答我了……快,有甚辩解,速速道来!”
袁术早知孙坚为人,没有耐心,又是生猛的南方人。现在还铁青着脸张眦相逼。袁术感到颤抖从脚踝往上爬。
“别……别……别动怒!……后来我也觉得太对不住你了。都是可恶之人进足下谗言。我这就砍下他的首级高悬寨中,为足下申冤。请足下息怒。”
袁术自己惜命,低三下四地道歉,把先前向自己进谗的军中部将唤来,不由分说,绑将起来,道:“就是他。这家伙一个劲地进足下的谗言,我终于上了他的当……就请斩了他,一解心中郁愤吧。”
说完,袁术命家臣当场砍掉部将首级。
孙坚也许感到跟如此小人动怒无聊之极,苦笑一下,自回寨中。
然后,垂帐长睡。长久以来,难得如此。夜里,传来哨兵争论声。
“出什么事了?”孙坚刚刚起身,平常一直跟随左右担任警卫的程普、黄盖二位大将,便从帐幔缝隙中小声道:“太守。起来啦?”
“大半夜的,怎么回事?”孙坚撩开卧榻帐幔,问心腹程普。
程普把脸凑近他的耳朵,道:“深更半夜,有人来叩营门。当是谁呢,原来是敌军的两骑密使,说要偷偷拜见太守。”
“什么?董卓派来的?”孙坚意外地道,“先见了再说。”
于是放使者进室内。
敌使豁命而来,一见孙坚,就拼命摇动三寸不烂之舌,道:“我乃董相国帐下一员,叫李傕。丞相平素深慕将军,特命我为使,欲结长久友好。这可不只是言辞上、形式上的友谊。董相国幸有一妙龄女儿,欲迎将军一子为婿。将军一门子弟,尽封郡守刺史。如此良缘和荣达的机会,可不会再有第二次啊……”
“住口!”话没听完,孙坚就大喝一声,“不知顺逆之道,弑君苦民,只有私欲的鬼畜,如何能把我儿与他为婿?!我的愿望只有讨伐逆贼董卓,斩其九族头颅,悬于洛阳城头。趁未被斩速速回去,好好转告董卓。”
孙坚严厉拒绝。
使者厚颜,并不胆怯,道:“说到要害上了。将军……”
孙坚看他又要絮叨下去,便充耳不闻,劈头吼道:“我可砍下尔等头颅,不过先留一留。尔等速回,向董卓复命去吧。”
使者李傕和另一个敌使仓皇鼠窜,逃回洛阳。
他们把事情经过细细地如实报告丞相。
董卓自虎牢关大败以来,心情消沉。
“李儒,如何是好?”丞相照例向亲信李儒问计。
李儒道:“很遗憾,事到如今,不得不立未来之大计,谋求重大转机。”
“什么是重大转机?”
“就是下决心放弃洛阳之地,迁都长安。”
“迁都?”
“是的。日前虎牢关一战连吕布都败下阵来,我军斗志一蹶不振。不如暂且收兵,奉天子去长安,待时而战。……最近,听洛阳孩童在唱:西头一个汉,
东头一个汉。
鹿走入长安,
方可无斯难。
按照歌词,西头一个汉是指高祖,说的是长安十二代的安泰。同时暗示去曾经的长安富饶之地乃丞相的吉方。东头一个汉说的是光武帝定都洛阳至今的十二代。天数如此。如果迁到长安,丞相的运势定将越发大开。”
听了李儒的解释,董卓突然觉得前途敞亮。这个天象之说立刻成了大政方针,提交朝议。不,董卓独裁,直接告知了百官。
说是朝议,只要董卓一开口,那就是绝对的。
可是这时,百官的脸色也真的骚然。就连皇帝也都吃了一惊,道:“迁都?”
事关重大,没有立即涌现出赞同的声音,却也无人反对。
寂静持续片刻。
司徒杨彪首先开口,道:“丞相,现在不是迁都的时候。关中人民自新帝登基以来,并未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此时如果公布舍弃历史悠久的洛阳,迁都长安,百姓必将骚动,只会助长天下之乱。”
太尉黄琬接着发言:“是啊。正如刚才杨彪所说,迁都之议窃以为不可。理由很明白。朝上的百官众卿心里明知不可,也怕逆了丞相之意,不吱声罢了。”
接着荀彧也反对道:“如果现在举朝迁出此地,商贾就会丢了买卖,工匠就会失去职业,百姓就会流离怨天。请丞相可怜草民!”
看来继续下去,异议愈烈,董卓作色喝道:“区区百姓算什么!?要成天下大计,怎能一一考虑百姓?!”
荀彧又道:“百姓乃国家之本啊。没有百姓,哪有国家。”
“休得再言!剥夺他们的官职,夺去他们的爵位!”
董卓甩出一句,走到廊下,当场命令准备车马千乘,自己先从宫门乘辇赶回宅邸。
这时,半路上有两个年轻武士在林荫树下等着董卓,道:“丞相稍候!”
“请稍等!”
他们追上来,跪在辇前。一看,原来是城门校尉伍琼和尚书周毖。
“汝等为何拦我去路?”
“我等特来申诉,知丞相必责我等无礼,故心中有备而来。”
“心中有备?尔等有何申诉?”
“闻今日朝廷内定迁都……”
“不是内定,是决议。”
“消息透出,我等末辈闻讯惊倒。有传统的都府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何况舍弃的是具有汉室十二代辉煌的这片土地……”
“苍蝇之辈,何出此言!一介书生,对朝廷决议大发异议,实在过分!而且还在这路边……”
“无论您怎样怒叱,为了天下,我等不能坐视。”
“不能坐视?!尔等莫不是敌军细作吧?!留着尔等,必为日后之害。把这两个家伙脑袋砍咯!”
董卓说完,乘辇前行。二人仍喊叫着进忠谏,紧抱辇轮。
这时,董卓的家臣们从背上刺,从头上砍,鲜血一直迸溅上车盖,车轴沾满肉酱,看上去像一根红绳绞在里面,嘎吱嘎吱地转着前行。
看到这一幕的洛阳市民尽皆哭泣。迁都的传言半日间就传遍洛阳,闻者茫然。
入夜,地黑天怪,妖星跳跃,闪烁着光芒。
“迁都啦!迁都的告示出来啦!”
“要舍弃这里到长安去……”
“以后会咋样呢?”
晴天霹雳,打得洛阳人民不知所措。
加上大白天两位忠臣跪在董相国的车辇前直谏,触怒相国。相国大吼一声“砍咯”,两位忠臣就在武士们的刀下被剁成肉酱,惨遭屠戮。百姓全都生生地看在眼里。
“别吱声!”
“什么都别说!”
“要被杀头的!”
百姓一味恐惧,连不平都鸣不出。
危哉。董卓天不怕地不拍,也不在乎民心怨声载道。他熟睡一宿,醒来立刻唤道:“李儒!李儒!”
“在。我在这里。”
“迁都的命令都发了吗?”
“万事俱备。”
“朝廷上公卿百官也都领会了吗?”
“正在为准备搬家而奔走。城门口已经立榜,又让官差挨家挨户通告,洛阳人民恐怕大部分也会跟着车驾流向长安。”
“不,那只是穷人。富贵的有钱人会迅速藏匿家财,散往悠闲之地。丞相府、朝廷都缺钱吧。”
“是的。打算在发迁都令的同时发军费征收令。”
“怎么合适怎么干吧。来不及一一发文告。”
“就请交给我办。”
李儒选了五千人,放进城里,号称传令迁都和征收军费,把全洛阳的大户富豪袭击个遍。搜抢来的金银财宝堆成山,马驮车拉,边抢边往长安运。
洛阳陷入混乱状态。官纪、警制、所有秩序,一日之间丧失殆尽,市街陷入一片混乱。
没收富家财宝的办法实在令人发指。
暴兵如狂风席卷,一旦确定哪家是富豪,马上就盯上他家宅邸,包围起来,突然乱闯而入,把家财金银用担子挑走,有反抗的当场斩杀。这期间,年轻女子的悲鸣从僻静处阴森森地传来,甚至公然被劫掳,令人不忍目睹。
命令发出的第二天。御林军的将校们为了防止流民转移到其他郡国,使用兵力强制分片,把老百姓家庭五千一团、七千一群地集中起来,押往长安。
怀抱吃奶孩子的妻子、身背老人和病人的汉子、肩挑破烂家当手牵孩子的父亲……流民被驱赶着走向明天未知的命运。他们像羊群一样,被军队驱赶,走在黑暗当中。实在可怜。
魔鬼畜生一样的暴兵手执刀枪,像鞭子一样挥舞不停,威胁道:“快走!快走!谁不走就斩了!”
“把病人扔了,快走!”
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人妻,刺死她们的丈夫,肆意暴虐。
流民的哭号声回响在野山,苍天为之黯淡。
同一天。董卓也从私邸、官邸撤出,私藏财物装满八十辆马车,成队成行。他乘上车辇,道:“好了!走!”
他对这个都城毫不惋惜。本来就是半年一年抢夺而来的都府。
可是,公卿百官中却有人恋恋不舍这块历史悠久的祖宗之地,潸然落泪。
“啊,终于得离去了!”
“不想再活啦!”还有一些老官恸哭。
迁都行动因此迟缓。董卓督促李儒,发布强制令。命令说:限今晨寅时,宫门、离宫、城楼、城门、各衙、市街统统放火,火葬洛阳。
用意之一乃是对即将杀来的袁绍、曹操等人的北上军队采取焦土政策。
万事紧急!混乱无法名状。转眼即到寅时。
宫门首先起火。紫金殿的勾栏、琉璃楼的瓦顶、八十八门的金壁、鸳鸯池的珠桥、其他后宫院舍、亲王府、议政朝庙等宏大建筑,一切有形的传统,都被抛弃在炎炎热风之中。
“要烧多少天啊!”董卓一边想,一边动身,把大火甩在身后。
皇帝、嫔妃、皇族的车驾跟在董卓一族后面,哭声震天,车队混乱,逃遁而去。
还有公卿百官的车马、后宫女子的轿子、内官诸人的马和装满财产的车,所有人等个个争前恐后,无人落后,势如雪崩,匆匆涌出洛阳城。
再说吕布。得董卓密令,他朝完全相反的方面出动。动员了万余百姓和脚夫,督兵数千,自前一天起,奔赴皇室宗庙所在的丘陵,从历代帝王的陵墓到后妃大臣的墓冢,统统掘开,一个不留。帝王陵墓中陪葬了多少当时时代的珍宝珠玉,数都数不清。数数从后妃皇族到列位大臣的墓冢,数字庞大。墓中从稀有的宝剑、名镜到大量朱泥金银,应有尽有。陶俑、土器不屑一顾。
宝物装满数千辆马车。土中重宝价值不知几百亿。
“夜以继日,统统送到长安!”
吕布让兵卒押车,陆续把财宝运往长安。同时,差人命令仍留守虎牢关的殿军道:“放弃关城!”
“为何要去长安?”
殿军大将赵岑甚觉奇怪,但还是率全军弃关逃出洛阳。一看,洛阳只剩熊熊大火和浓烟,人影全无。
如早通知,害怕守军动摇,迁都未完敌军就会像洪水般涌来,所以特意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他们。可这迁都,何其急也。
当然,吕布也撂下无数挖得狼藉的帝王墓坑,一窝蜂地飞奔长安而去。
当时,进攻的军队也对这两三天敌方动静感到莫名的奇怪。
这时,谍报传来。
“不好!”各路诸侯大惊失色。
“一举占领关城!”诸侯们争先恐后出动军队。
孙坚军为了雪耻,一马当先冲进汜水关。虎牢关方面,玄德、关羽、张飞兄弟混在公孙瓒军中,率先登关,站在城头。
“啊!烧了!”
“洛阳已是火海!”
站在那里,关中尽收眼底。渺茫三百余里,唯有黑烟盖地,火柱冲天。
“这还是人间天地吗?”人们瞬间被这凄怆所打动。十八路军队势如迅潮,飞奔前行,争先入城,先后涌入洛阳。
孙坚驰马入城,率先开始城内巡逻。面对惨状,他不禁落泪。尽管如此,仍在热风中高声喊道:“灭火!大家灭火!不许私藏财物!保护尚未逃脱的老幼百姓!向宫门废墟派遣哨兵!”
他命令属下,没有丝毫懈怠。
各路诸侯军队也分别择地下寨。曹操却立即拜见袁绍,提出忠告,道:“您还未下令哪。良机不可坐失,必须追击前去长安的董卓。怎可优哉游哉地坐拥无人废墟!”
“不。连战月余,兵马劳顿。既已占领洛阳,可在此休养二三日。”
“夺得焦土,有何夸耀!如此下去,不用多久就会兵骄气堕。请在松懈下来之前,迅速追击!”
“你侍奉于我。追讨时当军令行事。你尽弄一己之言,我很为难。”
袁绍扭脸不睬。
“呔……”
天生秉性让曹操心中愤懑。他冲袁绍侧脸喝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骂完,回到自己寨中,叫道:“曹洪!追击董卓!”
他的手下以夏侯渊、曹仁、曹洪等幕将为首,共一万余骑。
迁往西边长安的敌军带着满载财宝的车辆、驮马,还有妇孺累赘,肯定狼狈迷乱,拥挤不堪,不成队列,斗志丧失。
“追啊!追啊!敌军还没走远!”
曹操急追猛赶。
另一方面。皇帝御辇和众多逃离洛阳的人,途中苦于行路之难,来到荥阳,刚喘一口气,就有谍报早早传来:“曹操的军队追来啦!”
众人大惊失色,皇帝身边的女人,甚至在车辇上发出悲哀的呜咽。
“不必惊慌!相国,此处天险隐蔽伏兵极妙。”李儒指着荥阳城后的山岳道。
他是董卓智囊,只要一开口,董卓总会显得安心。
吕布把暴掘帝陵获得的财宝先行运到长安,完成任务后,也率军随后来到荥阳之地。
这时,突然一阵矢石从城内雨点般泄向吕布一军。吕布大怒,道:“听说太守徐荣为相国开道,迎皇帝御驾,在此当殿军,我才放心而来。难道他叛变了吗?!果若如此,当踏平此地!”
他准备会战。
“哎呀,原来是吕布啊。”
城墙上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却是李儒。
“听说敌军追来,错把你们看成了曹操的军队。不要动怒!这就打开城门。”
李儒赶紧打开城门,迎吕布进城,告以详情,并行道歉。
“原来如此。这么说相国已经走了?”
“站在这里的城楼还能看见。喏,朝那边走的就是。看!”
李儒邀吕布登上城楼,指着远处山岳道。
只见车驾驮马和大军队伍像蚂蚁一样,在山谷里的羊肠小道上缓慢挪动。
不久掩入云中。
吕布把眼光转移到附近,道:“这个小城不足守。李儒,你打算在这里防御曹操的追兵吗?”
李儒摇头道:“不。这座城是特地送与敌军,以骄其气的。殿军大军都隐蔽在后面山谷里当伏兵。足下也在这里,敌军知道吕布在此,反而难以引诱。你也可去那边山里隐蔽起来。”
吕布听从李儒之计,道:“知道了。”然后利落地去山中隐蔽。
曹操领手下万余,专程杀到此地。转眼攻陷荥阳城,追赶逃敌,进入山谷。
被引进不熟悉的山道,曹操还说:“如此,追上董卓和皇帝御驾也立马可待,并不费事。打掉敌人殿军草芥,速速追赶!”气势愈发高昂。
不知怎的,逐鹿太急,连曹操这样的人也没有注意到脚下。
三十 生死一河
曹操发现吕布,大叫:“那人,确是吕布!”说着杀开前来阻挡的杂兵,试图靠近吕布站立的高地。董卓爱将李傕率领一簇兵马从沼泽斜刺里蜂拥驰来,纷纷喊道:“生擒曹操!”
“别让曹操跑啦!”
“曹操才是乱贼魁首!”
伏兵大军一齐席卷而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他。
从四面八方的沼泽和悬崖飞来的箭矢,在他眼前刺来刺去的剑戟,都冲他一人而来。
曹操现在完全陷于危险之中,生杀全然操控在敌军计策之中。
“你是乱世奸雄。”曾几何时,这个骄慢儿认为这个预言正是自己所望,还自我庆幸。现如今却已身陷绝境。
他才华横溢,就凭着一张白脸,一双空拳,靠着善辩之舌和气魄,竟调动了十八路诸侯,逼得董卓最终不得不放弃洛阳。他的计谋已经实现。但是,他的梦想只是一个白脸青年的梦想。现实无常,他即将走完自己最后的路程吗?
看来如此。他准备好了。
这时,他的手下夏侯渊杀开一条血路,驰来寻主。
看到此地情形,他大喝一声:“休杀我主!”打乱一角,冲入猛兵,直追李傕,终于救出曹操。
“无奈。既然已经如此,性命要紧。先撤回荥阳为上。”
夏侯渊只领两千残兵留在原地,拿出五百骑给曹操当护兵,催促道:“快!快!”
回头看看,一万兵马战败,跑出来不过三千。
曹操朝山麓奔去。
他们一路不断受到伏兵奇袭的威胁。跟随而来的兵马大量减少,他身边只能见到十余骑。
就这人数,还算上了坐骑受伤或身负重伤不能同行的人。
曹操在生死线上体味了落魄武士悲惨的境遇。
带着苦涩的心情,迷茫前行,边跑边找路,只为下山。回过神来,太阳也已落山。成群的寒鸦在疏林里啼叫,林边已经开始露出宵月的身影。
“啊,真像故乡的山!”
曹操心中突然浮现出父母的身影。望着大大的月亮爬上来,骄慢儿的眼里也闪烁着真情的泪花:“不孝啊!”
他变回了一个脆弱的人,突然感到五体倦怠,喉咙干渴。
“有清水涌出……”
他下得马来,把脸凑近清水,咕咚一口喝了。就在这时,附近森林又传来敌军执拗的喊声。
“啊呀……”
曹操大惊,飞身上马。片刻之间,所剩无几的随从又有人中箭倒毙,还有人无力再逃,死在草丛之中。
紧追不舍的是荥阳城太守徐荣的生力军。徐荣看到正在逃跑的一骑正是曹操,便满拉铁弓,“嘭”的一声,放出一箭。
飞矢扎进曹操的肩膀。
“坏了!”
曹操叫着倒伏在马的项鬃上。徐荣放的第二箭又嗖的一声从他耳边掠过。连把箭从肩膀上拔出来的工夫都没有。
马鬃和马鞍都被箭伤流出的鲜血浸染。战马浴血狂奔。
这时,一片树林里有人影晃动。
“啊,是曹操!”有人出声道。
是徐荣的兵。是隐蔽在那里的步卒。一个人突然挺枪直刺曹操坐骑腹部。
战马嘶鸣,笔直立起,曹操被摔倒在地。
四五个步卒一下子拥过来。
“活捉曹操!”他们叫喊着,把曹操团团围住。
曹操仰面躺卧在地,拔出剑来,只砍杀二人,力气便已用尽。
因为落马的一刹那,他的肋骨又被马蹄狠狠踩了一下。
这时。曹操的从弟曹洪从乱军中杀出,一个人在这一带徘徊,听见异样的马嘶声,忖道:“哎呀……这不是吾兄爱马的嘶鸣声吗?”
便拍马而来,透过月光,看到兄长曹操正被几个杂兵随意折腾,眼看就要被反剪绑上。
“龟孙子!”
曹洪一跃冲到跟前,从后边砍倒一人,横劈一人。受惊逃跑的敌军他并不追赶,立即抱起兄长的身体,道:“哥哥,哥哥!挺住!我是曹洪!”
“哦,是你呀。”
“醒过来了吗?快快抓住我的肩膀站起来。刚才逃走的兵卒肯定去叫徐荣的军队了。”
“我不……不行了……曹洪!”
“说什么呢?!”
“遗憾啊,我受了箭伤,胸口也被马踩了,很痛。扔下我赶紧走!快走!”
“别说没骨气的话!一点箭伤没啥大不了的。当今天下大乱,可无曹洪,不可无曹操。哪怕多活一天,都是天授予你的使命!”
曹洪鼓励着,解开兄长穿的铠甲,让他轻装,然后把他抱在腋下,让他抓紧敌人丢弃的马背。
果然。
“喔——”徐荣的部下从后边追来。
曹洪心里也是一片空白,一只手搂着兄长,一只手握着缰绳,眼睛一闭,在心中祈祷道:“我无妨,现在我兄曹操性命要紧。诸佛佑我!”
他一边祈祷,一边拼命奔逃。
他觉得已经从山上跑到山下旷野。
“啊,已到山下了吧。”他想着。
忽然,他看到一条涨满水的大河横亘在前方。曹操见状,痛苦地扭脸看着胞弟,道:“啊,看来我的命数已尽。曹洪,把我放下,我可在此自杀,利利索索。趁敌军还没有到……”
曹洪抱着兄长从马上下来,但抱着兄长的手却决不松开。
“什么?要自杀?这跟你平时的性情可不相称啊!”他有意叱责道,“前面是这条大河,后面是敌军追击,我们的命运看来就要在此了结。但还有一句话,叫做物穷则通。把命运交给上天,让我们渡过这条大河吧。”
站在河边,白浪的飞沫冲刷着岸边的泥沙,水流湍急。这里的水,连飞鸿都不来靠近。
曹洪扔掉身上全部重物,一口剑衔在嘴里,把受伤的兄长实实地扛在肩上,扑通一声跳进浊流,向河中间游去。
与河水相连的雨云低垂着散开,一线天空鲜艳如染。黑夜不知不觉过去,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满满的河水升起彩虹,两人的身影像怪鱼一样游动,在水中漂荡。
水流又急,还背着受伤的兄长,曹洪的四肢无法自由划水。眼见得被不断地冲向下游。
终于,彼岸近在眼前。
“再加把劲儿……”曹洪拼命游着。
对岸的草近在咫尺,但靠上去却非易事。因为每一次激浪打来都会形成旋涡,把水流卷回来。
离河边稍远的山丘上,徐荣的一股部队扎下一个小寨。两个哨兵站在那里监视河道。拂晓的美景让他们看得入神……
“咦,那是什么?”一个哨兵用手指着道。
“怪鱼吧。”
“不,是人!”
慌忙跑去向守将报告。
守将也走过来,向弓弩手发号施令道:“是曹操军的败将!放箭!”
他们何尝注意到,那真的就是曹操兄弟。所以弓弩手们慢慢列队,比赛射术。
“嗖——”
“嗖——”
弦鸣箭响,飞向对面水上,溅起雨滴一样的水花。
曹洪已经爬上岸,在前后左右飞来的敌箭中装死。
此时,他在琢磨“如何逃走”。
可这时,他反倒看见一簇兵马从遥远的上游沿河而下。清晨天晴云清,望着远处飘扬的旗帜,就是荥阳城太守徐荣的精锐没错。
“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就……”曹洪慌得连出气都在发抖。就算在箭雨之下,现在也不能害怕。他舞着剑,一边挡开射来的箭,一边飞奔。
曹操也撩开飞箭。他们相拥着飞奔。在远处,几乎分辨不清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山丘上的敌兵,沿河而来的兵马一看曹操兄弟在箭雨中奔逃,便喊道:“定是有名的敌将。别让他跑了!”
他们立即从东西两个方向追逼而来,扬起一片沙尘。其中一小簇人马很快跑在前面,拦住二人去路。
从山丘上射出的箭纷纷飞来。
停下也是死,前进也是死。
一难接着一难。看来,死神不抓住曹操不会罢休。
“敌人尸体马上就要堆成山。我们曹家兄弟就是死,最后也得有个像样的死法,不能被人笑话。请兄长也做好准备!”
曹洪最后也下定决心。
然后跟兄长曹操一道,挺剑杀入敌群。
敌人一阵骚乱,道:“哦,他们说是曹家呢。看来是曹操和曹洪兄弟啊。”
“想不到是大将啊!岂可不取了他们的首级!”
敌兵像熊狼争食一样把二人团团围住。
这时。远处原野一阵黄风乍起,有十骑武士朝这边飞驰而来。
是夏侯惇、夏侯渊二将手下,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奔走寻找主将曹操的下落。
“啊,主公原来在此!”
十杆枪尖齐刷刷地斜里猛刺。
“快!快!”
夏侯惇让曹家兄弟上马,道:“来吧!走!”
一马当先,奔逃而去。
箭似骤雨急追而来,但徐荣的军兵最终还是没能追上。曹操等人看到一丛绿树林,总算放下心来,喘上口气。四下一看,不远处有五百来兵马。
“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派人打探,很侥幸,是曹操的家臣曹仁、李典、乐进等人。
“啊,主公可安好?”
乐进、曹仁等人迎到主君,拜天拜地,人皆欢喜。
仗败得实在太惨。在如此惨境中,他们得到了最大的欣慰。曹操见臣下狂喜的样子,痛感到:“啊,我错矣。为将者不当轻生。如果昨夜到今晨我自杀而亡,那会让这些部下多么悲伤啊!”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
从败仗里受益很大。他觉得是难得的体验。
“打仗,也该败败。败方有悟。”他想着,却不是不服败。
一万兵马,仅剩五百骑。但绝没丧失东山再起的希望。
“先去河内郡,以图日后之计。”曹操道。
夏侯惇、曹仁等人也道:“如此甚好。”
遂令兵马开拔。
一簇队伍落寞地向河内落荒而去。山河萧萧,给败将心中送进悲歌。
生来率性成长,长大后也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曹操,这次也有彻骨之痛的感受。
一路上,他常常自言自语:“曾经有预言家对我说过:你是乱世奸雄。我满足了,起事了。好!苍天啊,降百难于我吧。即使当不成奸雄,我也必当天下之一雄!”
三十一 玉玺
另一方面。话说留在洛阳焦土的诸侯们动静又是如何?
这里仍旧充满余烬,烟尘濛濛。
连烧七天七夜,大地却依然冰冷。
虽说诸侯军兵各自下寨,努力扑火,但主帅袁绍大本营还是把旧朝廷的建章殿一带当做大寨,着人铲去大内灰烬,很快在被挖得支离破碎的宗庙上建起临时宫殿。日夜忙于战后重建。
“临时宫殿已经建成,该供太牢,祭宗庙啦。”
袁绍差人到各路诸侯寨中,要求参加祭典。
尽管甚为粗陋,祭祀形式初具。祭祀过后,袁绍带领诸侯四下视察一遍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禁门,感慨万千。
这时有人来报:“曹操一军在荥阳山地败北,遭敌歼灭。曹操本人在极少几个手下的保护下,向河内落荒而去。”
诸侯面面相觑:“那曹操竟……”再也无话。
袁绍道:“都看到了吧!”故意大声说给大家听。接着,他嘲笑曹操的愚拙,道:“董卓之弃洛阳,乃因听从李儒所献之计,坐拥余力,主动抢先放弃都府。……靠少得可怜的万余兵马前去追讨,曹操幼稚甚矣!”
在一半烧毁的大内鸳鸯殿,大家小酌而别。
时近黄昏,池泉边上,芙蓉花开得雪白一片,在多恨的晚风中摇曳。
诸侯纷纷回寨,孙坚带二三随从不舍离去,逍遥苑中。
“哎……那边花下泉边好像有后宫美女在啜泣。兵马的使命在于兴起新世纪,但创造前总要伴随着破坏。……啊,不可,多情善感起来了……”
独坐建章殿前台阶之上,仰望星空,沉思默想。
倏地,一道白光在群星的光芒中一掠而逝。孙坚占卜天文:“帝星不明,星座星环皆乱……啊,乱世延续。焦土不止于此地。”
他不禁吐出叹息之声。
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在阶下用手指着,奇怪地道:“殿下……那是什么?”
“什么?”
孙坚也凝目望去。
“刚才我就一直在看,大殿南面井里不时放出五色光来,一闪一灭,一闪一灭,好像黑暗中看见宝石一样。……不像是看错了啊……”
“嗯,果然。……如此说来,我也有同感。点上火把,把井里搜一下。”
“是。”手下跑过去。
须臾之间,火把就在那边影动,把井边照亮。很快,手下们就大声骚动起来。于是孙坚也走近观看。一具浸泡水中的年轻女官尸体被打捞出来。……好像时日已久,但装束不像寻常女性,容貌美如白玕,宛如活人一般。
不,还不止这些。
美人的尸体上还带着一件美妙绝伦的物件。那是一只挂在脖子上抱在怀里的紫金襕锦囊。
比蜡还白的纤指紧紧地抱着那只锦囊。可以看出死者死也不放手的执念。
孙坚走到死者身旁,近近观察,命手下道:“那是什么?来呀,取下锦囊看看。”说完撤出身去。
他的手下迅速从死者脖子上取下锦囊,捧到孙坚手上。
“喂,拿火把来。”
“是。”
随从在孙坚左右打着火把。
“……”
孙坚的眼睛莫名地闪出非常惊讶的光芒。紫金襕锦囊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瑞凤彩云。打开带结一看,里面出现一只朱红匣子。那朱红色从未见过。大概是珊瑚或堆朱一类。
匣子上挂着一只可爱的金锁。但找不到钥匙。孙坚用牙咬着把锁拧断。
里面出来的是一方印章。石头温润而名贵,方圆四寸许,上部雕有五龙,下部边角略有缺损,已用黄金缮补。
“哎,把程普叫来。快去,不要声张。”孙坚慌忙道。
然后恍惚地凝视着掌中的名贵印石。
“这?……反正这不是一颗寻常之印……”
程普来了。屏住呼吸,跟着去叫他的人一起朝这边走来。
“有什么吩咐?”程普刚到就问。
孙坚把印拿给他看,让他鉴定,道:“程普,你看这是什么?”
程普乃博学之人。他把印拿到手上一看,当即大惊,几乎绝倒。
“太守!这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啊。刚才路过这口井,井里放出怪异光芒,让人一搜,捞起这具美人尸体。印就是从这个死美人脖子上挂着的锦囊里翻出来的。”
“啊,诚惶诚恐啊……”程普对着自己的手掌礼拜,“此乃传国玉玺。不会有误,正是朝廷玉玺。”
“什么?你说是玉玺?!”
“请看。仔细地……”
程普把玉玺拿到火把边上,把刻在玉玺上的印文读给他听: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这就是印文……”
“噢……”
“古时候,荆山脚下有人看见凤凰栖身石上,便剖开石头取出石心,献给楚文王。文王见是稀世璞玉,便当成宝贝。后来,秦始皇二十六年,选良工加以琢磨,做成方圆四寸的玉玺,命李斯刻此八字。”
“噢,噢……原来如此。”
“二十八年,秦始皇渡洞庭湖,遭遇风暴,玉玺一度沉到湖底。不可思议的是,捡到玉玺的人一生无恙,荣华富贵。玉玺也不知何时现身于世,被历代朝廷当做传国之宝。自大汉高祖时起,此物便代代相传,直至今日……主公如何会在今日兵火之中,安获此印呢?想来,玉玺实在是奇瑞多多啊。”
孙坚手捧玉玺,茫茫然听程普讲述玉玺由来,听得入神。
他心中暗忖:“为何如此宝物授于我手?”
他甚至感到恐惧。
程普继续讲述道:“现在想起来,前一年十常侍作乱时,幼帝逃到北邙山。当时,玉玺遗失的传言一时间突然甚嚣尘上。现在,玉玺意外在井底拾得,授于太守之手,非同小可啊。”
“嗯。我也这么想。……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孙坚沉吟道。
程普把嘴凑到孙坚耳畔,低声耳语道:“此乃天授,祥瑞之兆也。天让你登九五之位,命你世代承继传国大统。……当速速回国,谋长远之计。”
孙坚深深颔首,道:“然也。”
他两眼放光,深深期待,交代在场手下道:“今晚之事断不可与他人相语。如有泄露他人者,定斩不饶。”
很快,夜入阑珊。
孙坚悄然回寨歇息。程普对手下人道:“主公突发疾病,明日拔寨,速回封地。”
诈称孙坚有恙,当夜突然让手下着手准备回江东。
可是,慌乱中,孙坚左右一手下竟至袁绍寨中告密,把事情经过告诉袁绍,获些微赏赐,销声匿迹。因此,袁绍早知玉玺秘密。
天一亮,孙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前来告假。他佯装憔悴,道:“这两天健康状况实在不佳,寨中事务亦颇倦怠。事出突然,我欲暂且回长沙,静养一阵……以风月为友……”
不待他把话说完,袁绍便把脸扭向一边,大笑道:“啊哈哈哈哈……”
孙坚心中愤怒,以手扶剑道:“我来好好道别,主帅却为何无礼大笑?”
袁绍露骨地道:“你装病很高明,装怒也很高明啊。看来是个表里不一之人哪。……你所谓的静养,就是把传国玉玺揣在怀里焐着,很快孵出小凤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