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会按时叫醒你们的!”约翰·卡彭特口吻嘲讽地小声说。
在距离海岸还有四分之一海里时锚泊的准备工作才业已就绪。这里的海岸受向西凸伸岬角的阻隔,弯曲不直。
左舷锚下到了海底,锚链绷得很紧,机灵号将船尾对着海岸。
锚泊行动一结束,乘客们就返回各自的舱室,不一会儿就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现在,哈里·马克尔要准备干什么呢?……去了解他手下人的希望与要求?……屠杀会在当夜进行吗?……睿智会不会要求他等待更有利的时机?……
很显然,机灵号不是像在法尔马小海湾时那样,孤零零停泊在罗伯科夫海域,而是和众多因无风不能起航而滞留在圣乔治海峡西出口的船只停泊在一起。像机灵号一样,大多数船只抛锚停泊,是为了不被海浪推向海岸。甚至有两三艘船就停泊在机灵号旁边顶多半链远的地方。从此,怎么敢把乘客从船上抛入海里呢?……在他们熟睡的当儿出其不意地抓住他们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抗,不会呼救,他们的喊声不会被其他船上四分之一的人所听见呢?……
这一点,哈里·马克尔想让约翰·卡彭特、科蒂和其他急于杀人越货的坏蛋明白,不费口舌是绝对办不到的,尽管他们对他百依百顺。要是机灵号仅距离海岸四五海里的话,这一夜毫无疑问就是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及其安的列斯中学九各考试优胜生一生中的最后一夜了。
第二天从五点钟开始,路易·克罗迪荣、罗杰·欣斯达尔和其他同学就在后甲板上来回走动了,而霍雷肖先生还在不慌不忙,四平八稳地躺在帆布吊床上睡大觉呢。
哈里·马克尔和水手长都还没有起来。他们谈话谈到夜深人静,很晚才睡觉。他们在观察风向,随没有观出来风是从陆地上吹来的,还是从海面吹来的,但只知道张开顶帆是没有问题的。要不是怕惊醒船舱里睡觉的人,他们就毫不犹豫地起锚张帆,挤出四旁的船群上路了。在接近凌晨四点时,海潮是退了,但海浪随时会回升,他们只好打消远离罗伯科夫的全部念头,相继返回后甲板下水手室旁各自的舱室去睡上几个小时的觉。
两名水手在前甲板值班,学生们只在后甲板上见到了科蒂。
他们向科蒂问了就一个他们理所当然要问的问题:
“天气怎么样?”
“好极了。”
“风力如何?”
“吹不灭一根蜡烛!”
太阳这时正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透过朦胧的水蒸气,照在圣乔治海峡的水面上。水蒸气很快消失了。海水在曙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七点钟,哈里·马克尔一开舱室门,就撞上了正从舱门往外走的帕滕森先生。于是两人一个亲亲切切道早安,一个简简单单点点头。
帕滕森先生登上后甲板,发现大家都在那儿,开口就问:
“嗨!小伙子们,是不是今天我们要用我们锋利的船首耕耘广袤无垠的液田呀?……”
“我有点儿担心我们又要虚度这一天了,帕滕森先生……”罗杰·欣斯达尔指着几乎水波不兴的平静海面说。
“那么,天一黑,我可以像提图斯一样大声说我白白浪费了一天……”
“可能吧,”路易·克罗迪荣说,“但提图斯那么浩叹是因为没能作成好事,我们浩叹是因为没有能上路!”
这时,哈里·马克尔和约翰·卡彭特正在前甲板上谈话,科蒂插话低声对他们说:
“当心……”
“什么事儿?……”水手长问道。
“可以看……但不可以露面。”科蒂指着悬崖峭壁下一段海岸说。
悬崖顶上有二十来个人在活动。他们走来走去,时而观察荒野,时而观察海面。
“是警察……”科蒂说。
“是的……”哈里·马克尔说。
“我可知道他们找什么!……”水手长又说。
“都回舱室去。”哈里·马克尔发号施令说。
水后们聚集在前甲板附近,听到命令,纷纷下舱室去了。
哈里·马克尔和另两个人没有下去,留在了甲板上。为了不被警察所发现,他们一面向左舷栏杆靠近,一面观察警察的举动。
确实是追捕逃犯的公安人员。他们在码头和市区搜索未得结果以后,开始沿海岸进行搜索。他们似乎对机灵号的动静格外留心。
如果说警察对哈里·马克尔犯罪团伙在法尔马小海湾抢了机灵号后躲藏到机灵号上心里有数,这似乎不大有可能。罗伯科夫出口处停泊着那么多艘船,他们不能逐一进行检查。只检查夜里驶出科克湾的船只,这倒很有可能,因为警察大概知道,这些船只中的一艘就是机灵号。
现在的是要搞清楚,警察是否要下到海滩,征用一条渔船,将他们送到接受检查的船上。
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惶恐不安,老老实实地等待事态发展的结果,这是不难理解的。
另一方面,乘客们的注意力被警察的出现吸引了过去。乘客们根据他们的制服认出他们是警察。可以肯定,警察在悬崖顶上活动,决不是简简单单的散步,他们是在对科克和昆斯敦近郊进行搜查,监视海岸的动静,或许想阻止某艘可疑的船靠岸,检查有无走私货物。
“没有错……是警察……”阿克塞尔·威克本说。
“还带着左轮手枪呢!”休伯·佩金斯举起望远镜把他们观察了一遍之后,口气很肯定地说。
其实,机灵号距离悬崖的距离最多只不过四百米左右。因此,如果从船上能看清楚岸上的动静,那么从岸上也能看清楚船上的动静。
理所当然,就是这种氛围造成了哈里·马克尔的大惊失色。要是机灵号停沮在海上四分之一海里处的话,这种心态早就烟消云散了。如果警长手头有望远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认出来了,而且大家都知道由此会导致什么后果。机灵号不能移动,要不然的话,上升的海潮早把它推向海岸了。即便是跳上船上带的小艇,逃到某个地方再登陆,哈里·马克尔及同同伙肯定也会被逮住的。因此他们都不露面,有的躲在舱室里,有的躲在舷墙后面,以免引起青年乘客们的怀疑。
这些年轻的乘客们怎么会怀疑他们已经落入了昆斯敦监狱逃犯人的魔掌里呢?……
因此,托尼·雷诺开玩笑说,那并不是警方搞的什么搜查活动。
“上级打发那帮警察来看看机灵号是否可以起航,以便将起航时日告诉咱们的家人……”
“你在开玩笑吧?……”约翰·霍华德没有客气地说,因为他作了认真地观察。
“没有,约翰,绝对没有!……咱们去问问帕克森船长。”
于是,他们立即下到甲板,又转到前甲板。
哈里·马克尔、约翰·卡彭特、科蒂看见他们来了,心里产生了几分不安。勒令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后甲板上嘛,理由何在?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吧,又是理由何在?……
路易·克罗迪荣发问了:
“您看见悬崖上的那伙人了吗,帕克森船长?”
“看见了……”哈里·马克尔说,“但我不知道他们来这地方干什么……”
“他们有没有观察机灵号?……”艾伯塔斯·勒文又提了一个问题。
“没有观察机灵号,也没有观察其他船只……”约翰·卡彭特回答说。
“他们是警察吗?……”罗杰·欣斯达尔不解地问。
“我想是的。”哈里·马克尔说。
“他们可能是在找坏人吧?……”路易·克罗迪荣又说。
“什么坏人?……”水手长反问路易·克罗迪荣。
“有可能。”路易·克罗迪荣接着说,“赫利发号上的海盗在太平洋海域被抓获后带回英国,关押在昆斯敦监狱还没有接受审判,他们就越狱逃跑了,您没有听说有这回事?”
“我们不知道有这回事。”约翰·卡彭特的口吻既最自然又最冷淡。
“可是,”休伯·佩金斯说,“前天我们一下船就听说这事儿了……”
“有可能。但是我们前天和昨天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轮船,我们不知道这个消息。”
“就算是吧。”路易·克罗迪荣问,“赫利发号上的船员被带回欧洲了,这你们一定听说了吧?……”
“其实……”约翰·卡彭特不愿意被人看成是个无知汉,就故意说,“那帮家伙逃出昆斯敦监狱一事,我们真还不知道……”
“越狱已经发生了。”罗杰·欣斯达尔口气肯定地说,“这帮坏蛋在接受审判的前一天……”
“然后得判刑的!……”托尼·雷诺大声说,“希望警方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没有问题。”路易·克罗迪荣插上说,“他们的滔天罪行逃脱不了惩罚……”
“您说得对。”哈里·马克尔不说什么,只管应答。
此外,恐惧——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恰如其分感觉到的恐惧——很快就过去了。警察在悬崖顶上停留了一刻钟以后,继续沿着海岸边的山脊朝西南方向走,一会儿就看不见了。科蒂立即放松了,轻声细语地说:
“这下好了……我可以松口气了!”
“可以。”约翰·卡彭特说,“如果警察来了,风就躲得远远的!……要是天黑前不起风,我们夜里无论如何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不是要走吗,哈里?……”科蒂问哈里。“咱们的小艇拖动机灵号……乘客们会主动划桨帮助我们……”
“好,”水手长表态说,“落潮能把咱们带离陆地三四海里,咱们的危险就比这儿小得多……”
“而且,”科蒂推断说,“我们可以做我们没有作完的事情……”
第十章 东北风
小乘客们靠着栏杆认真地极目远眺。他们急不可耐地想离开锚泊地,不在看到陆地!
看样子,天气很快要发生变化。东边已经起了几朵云。日落之前,风很可能从海岸吹过来。
有了风,可得好好利用。不管刮什么风,哪怕是刮暴风,只要它能把机灵号拖出锚泊地二十海里,送入茫茫大西洋。
这个希望会落空吗?……这些云团不会和霞光一起消失的!……哈里·马克尔会利用手头的小船出海吗?……
这时,小乘客们站在后甲板的天篷下,密切注视着圣乔治海峡出入口处的往来船只。不仅有南下大西洋,北上爱尔兰海域的轮船,而且有好几艘由昆斯敦码头拖船拖拉的帆船。
啊!哈里·马克尔要是有胆量的话,他就会呼来一艘拖船,说好把他送入海上,多付些拖曳费!
托尼·雷诺也建议使用这个办法。在圣乔治海峡入口区五六海里以外的地方,谁能肯定就遇不上海风呢?……
哈里·马克尔断然拒绝了托尼·雷诺的这个建议,其口气之生硬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总之,作为一船之长,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不管哈里·马克尔离开危机四伏的海岸于同伙于己多么有利,可他就是不同意租艘拖船。要是拖船的老板认识帕克森船长,或者他手下的一个水手,在机灵号上找不到他们,情况又会怎样呢?……不能贸然行事!最好还是等一等。
下午快三点钟时,西南方向升起滚滚浓烟。那是给马上进港轮船的信号,观看这场景真叫人赏心悦目!
这艘船行驶速度很快。再过半小时,大家肯定会发现,那是一艘正向圣乔治海峡疾驶的军舰。
袖珍望远镜统统对准了军舰过来的那个方向。托尼·雷诺和其他同学打赌,看谁首先看清轮船的国籍。
路易·克罗迪荣有幸第一个看到了那艘轮船的国籍。路易·克罗迪荣在看清楚旗杆球形饰头飘扬的三角军旗后,大声说:
“这是一艘法国军舰,一艘国有舰艇……”
“如果是法国军舰,”托尼·雷诺大声说,“经过时我们要向它敬礼!”
旋即,他就去请求哈里·马克尔准许向一艘代表法兰西的军舰致意。
哈里·马克尔拒绝没有任何理由,不仅同意了,而且还说,法国军舰肯定会回敬机灵号的敬礼。所有舰队里不就是有这么个习惯吗?……
这艘军舰属于二等装甲巡洋舰,吃水量七八千吨,背着两根悬挂军旗的旗杆。法国的三色旗在船尾迎风飘扬,海面水波不兴,军舰风驰电掣,纤长的舰首犁开平静的水面,留下一道长而无浪的航迹,这都归功于完美无缺的吃水线。
由于小乘客们都有袖珍望远镜,装甲巡洋舰从机灵号前面驶过时,看清楚舰名没有问题。
这是骏马号巡洋舰,是法国海军舰队中最漂亮的巡洋舰之一。
路易·克罗迪荣和托尼·雷诺呆在后甲板上,挨着尾桅斜桁吊索。当骏马号巡洋舰距离机灵号只有四分之一海里时,他们拉紧吊索,英国国旗在“法兰西万岁”的呼喊声中被下降了三次,英国、丹麦、荷兰学生都喊着“法兰西万岁”,向他们的法国同学表示祝贺,骏马号的舰旗顺着旗杆降下来又升上去。
一小时后,当英国的国旗在一艘远洋客轮的旗杆上出现时,大家表示了同样的敬意。
这是伦敦城号远洋客轮,专跑利物浦一纽约区间的古纳尔航线。照惯例,伦敦城号客轮要把它托运的快递信件带到昆斯敦,这就使得这些信件比定期航班早到半天。
伦敦城号客轮向机灵号致意。约翰·霍华德和休伯·佩金斯在小乘客们洪亮的欢呼声中,升起了机灵号的船旗。
五点钟左右,就见东北方向的云团变大了,笼罩着科克湾后面的高坡峻岭。现在的天气状况同前几天同一时刻的天气状况有着显著的差别。
那天傍晚,太阳落山时要是又遇上纯净的天边,预计第二天出来时就将被浓重的气雾遮罩住。
哈里·马克尔和约翰·卡彭特正在船首交谈。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不在后甲板上露面,因为呆在那儿不保险,很可能被人或从悬崖上,或从边上布满黑糊糊岩石的海岸上发现和辨认出来。
“那里面有风!……”水手长伸手指着岩石角方向说。
“我相信……”哈里·马克尔回答道。
“风如果决定要吹,咱们不会失去对事态的控制……帕克森船长……是的,帕克森船长!……难道我不应该这样叫你……至少以后几个小时这样叫你吗?……明天……今天夜里,我衷心希望你重新最终成为马克尔船长,舰长……啊!对了,我要为咱们的轮船琢磨个名称!……不是机灵号在太平洋海域重操咱们的旧业!……”
哈里·马克尔一直在听手下说话,自己没有吭声,突然开口发问:
“起航工作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船长。”水手长说,“只待起锚松帕!前部很纤细,尾部很高翘的轮船不需要太大的海风都能疾驶如飞……”
“今天晚上,”哈里·马克尔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若不向罗伯科夫行驶五六海里,我就感到很意外……”
“我不感到意外,而是感到很生气!”约翰·卡彭特针锋相对说。“瞧,咱们那两个乘客,来给你说话了……”
“他们有什么话好给我说呢?……”哈里·马克尔小声嘀咕。
马格努·安德斯和托尼·雷诺——他们的同学称他们是见习水手——刚离开后甲板,正往前甲板走去。哈里·马克尔和约翰·卡彭特正在前甲板底下交谈。
托尼·雷诺一开口就说:
“帕克森船长,同学们派马格努和我来问问您,天气变化的迹象到底有没有肯定?”
“肯定有了!”哈里·马克尔说。
“这么说机灵号今天晚上可能起航了?……”马格努·安德斯迫不及待地问。
“有可能。我和约翰·卡彭特刚才谈的就是这事儿。”
“我们已经发现,”托尼·雷诺继续说,“这些云雾没有裂开,可能要降得很低很低,甚至降低到海平线以下……帕克森船长,大概是这一点让您认为天气变化是有可能的吧?……”
哈里·马克尔点头表示同意,水手长抢先说:
“对,我年轻的先生们,我认为我们这一次能够顺风操舵!……风将推着我们向西行,这是好事儿……请大家再忍耐一下,机灵号终究要离开爱尔兰海岸!……在此之前,你们有时间吃顿晚饭。兰亚·科克使出了他全部的烹调本领,给你们准备最后晚餐……当然是离开陆地的最后晚餐呐!……”
哈里·马克尔听出约翰·卡彭特这番恶毒话的弦外之音后,皱起了双眉,但要阻止这个恶棍的瞎扯却不容易。约翰·卡彭特心狠面善,或者说面善心狠,怎么形容都是一样。
“好,”马格努·安德斯说,“晚饭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吃……”
“如果晚饭没有嘱完你们要起航,别担心会打扰我们……”托尼·雷诺强调说,“为了起航,我们都愿意呆在原地不动。”
交涉好以后,两个年轻人又返回后甲板,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天色,一直到一个叫瓦嘉的水手来叫他们吃饭时为止。
这个瓦嘉是派来负责后甲板上招待工作的。他好像是船上的服务员,船员餐厅和座舱的事情统统由他来管理。
瓦嘉是个三十五岁的小伙子,上帝在赐给他一副率直的面貌,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时就已经搞错了:他没有他的同伙有能耐。他的谄媚不一定没有欺诈。他不习惯正面看人。
乘客们大概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其原因是他们还太年轻,太缺乏经验,发现不了人类邪恶行为的这些蛛丝马迹。
不言而喻,瓦嘉特别把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迷惑住了,尽管霍雷肖·帕滕森已经老大不小了,但仍然和路易·克罗迪荣及其同学一样缺乏经验。
其实,瓦嘉可能是通过他工作细心,假装热情,博得了某个人的喜欢,此人同安的列斯中学总务的天真均在伯仲之间。哈里·马克尔挑选瓦嘉来干服务员这类活儿,这是他三生有幸。无论谁来当服务员,都不如瓦嘉干得出色。在机灵号漂洋过海期间,他要是继续干下去,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决不会怀疑这家伙。不过,人家心中很有数,这个职务几小时后就不存在了。
然而,领队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对他的服务员非常的满意,把他各种梳洗用具和衣裳放在舱室什么位置都已经说出来了。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在想,假如他晕船——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已经受住了从布里斯托尔到昂斯敦的考验——他会得到瓦嘉最周到的照顾。因此他已经放出口风,他准备从旅游费用中拿出些钱,对瓦嘉事事给予他热情而周全的照顾进行感谢。
当天,帕滕森先生和瓦嘉聊天,说到他对机灵号及其船员的种种担忧,不知不觉话题又转到哈里·马克尔身上。也许他觉得“舰长”——他就这样称呼他——有点冷淡,有点拘谨。总之,觉得不怎么健谈,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您观察得很准确,帕滕森先生。”瓦嘉肯定地说,“这些的确是作海员的基本优点……帕克森船长全神贯注自己的事情……他知道他肩负责任的重大,一心只想着尽职尽责……如果机灵号遇上了恶劣天气,您就会看到他工作时的那股子顽强劲!……他是咱们商船上最优秀的水手之一,他有能力像英国海军大臣一样指挥一艘军舰……”
“名实相符,他受之无愧,瓦嘉。”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说,“人们就是用这些赞美之词向我们形容他的!当慷慨大方的凯伦·西摩夫人为我们预备了机灵号以后,我们就获悉帕克森船长很了不起,这个掌舵人,我指的不是别的什么机器的掌舵人,而是这台机器的掌舵人,这台神奇机器就是能经得起大海惊涛骇浪的轮船!”
这一点之所以特殊,之所以引起霍雷肖·帕滕森先生明显的好感,是因为服务员瓦嘉徉装理解他的意思,哪怕他不懂个别拉丁语引语,也装着很懂的样子。于是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就对这个瓦嘉大加赞扬。因此,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小伙们们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的话。
晚皮的气氛同午餐的一样热闹,大家一致承认吃得既好又饱。于是就向厨师兰亚·科克说了不少赞扬的话,美味和营养的字眼夹杂在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里。
不过必须承认,托尼·雷诺心急坐不住,不理睬尊敬的总务,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高谈阔论,常常离开海员餐厅,跑到船员们忙乎的甲板上去看有什么动静。第一次他去想看风向是否保持着良好的方向,第二次是想确证一下,风是越吹越有力了,还是越吹越没有劲,第三次去看是否可以开始做起航的准备,第四次去是想提醒帕克森船长,转动起锚绞盘的时候到了,不要忘了通知他们。
说托尼·雷诺总能给他的同学们带来满意的信息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和他一样心急火燎。机灵号要起航,不能再拖延了,但不能在七点半之前转潮时起航,因为落潮会迅速将轮船带入外海。
这样以来,乘客们有充裕的时间吃晚饭,不必狼吞虎咽,这可能使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大为恼火。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不但为管理好自己的事务操心,而且为照顾好自己的肠胃劳神。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吃饭快慢适中,一小口一小口吃,一小口一小口喝,始终注意先细嚼而后慢咽。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为了教育安的列斯中学的寄宿生,常常不厌其烦地说:
“首先接触食物的工作有嘴来负责……嘴里有适合咀嚼的牙齿……而胃却没有……有嘴嚼碎,该胃消化,生命之躯受益最大!”
见解精辟至极。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唯一的憾事是,没有一位古罗马诗人,包括贺拉斯和维吉尔,都没有把这个格言警句改写成拉丁语诗。
晚餐就这样在机灵号的新锚泊地,在不要瓦嘉摆防滑桌的环境里吃完了。
因此,在吃饭后甜点时,罗杰·欣斯达尔向同学们提议,为帕克森船长健康干杯,尽管他后悔自己实在不该掌管海员餐厅的餐饭事务。至于尼尔斯·阿尔伯,他衷心祝愿大家在横渡大洋期间胃口不减……
“我们为什么会缺少胃口呢?……”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喝了一杯波尔图葡萄酒,精神有些兴奋,辩驳说,“难道大洋新鲜的含盐空气不会马上使胃口恢复?……”
“嗨!嗨!”托尼·雷诺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说,“晕船可不能不考虑呵!”
“呸!……”约翰·霍华德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恶心了一下就没有什么了。”
“此外,”艾伯培斯·勒文指出说,“我还不知道对付晕船的最好办法是吃饭呢,还是空腹……”
“空腹好……”休伯·佩金斯肯定说。
“吃饱好……”阿克塞尔·威克本保证说。
“我年轻的朋友们,”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出面调解说,“相信我的老经验,最好是适应轮船的颠簸……我们在布里斯托尔到昆斯敦那段路上已经体验过了,想必我们不应再惧怕晕船了!晕船没有什么可怕,习惯了就好了,尘世的一切都是习惯!”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智者的经验之谈。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补充说:
“啊,我年轻的朋友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支持我论点的例子……”
“举出来……举出来吧!……”全餐桌的人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我这就举。”帕滕森先生把头微微往后一仰,接着说,“有一位鱼类学家,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就习惯问题,在鱼类身上做了一次最具结论性的实验。他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一条鲤鱼,鲤鱼在鱼缸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天,鱼类学家别出心裁,想让鲤鱼适应水外的生活环境。他就把鲤鱼从鱼缸里抓出来,放到鱼缸外面,先放几秒钟,再放几分钟,后放几小时。又放了几天,后来这聪明动物终于会在自由空气里呼吸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马格努·安德斯说。
“事实不但具在,”帕滕森先生断言说,“而且还具有科研价值。”
“看来,”对此持很怀疑态度的路易·克罗迪荣问帕滕森,“照着这些办法作下去,人类将来能生活在水里吗?……”
“这绝对有可能,我尊敬的路易先生。”
“能说说这可爱的鲤鱼后来怎么样了吗?……”托尼·雷诺问,“鲤鱼一直活着吗?……”
“没有,当完这个有意义的试验品以后它就死了。”帕滕森先生下结论说,“鲤鱼死于意外事故,这也许就是稀奇之处……有一天,它不小心掉进鱼缸,淹死在里面了!……要是不发生这件蠢事,它会像它的同类一样活一百岁!……”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这样的命令声:
“请大家到甲板上去!”
眼看大家就要对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真实故事报以欢呼了,哈里。马克尔的一声命令打断了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叙述。乘客们都参加了起航作业活动。
现在吹的是东北风,中等级风力,风力似乎很稳定。
起锚绞盘那儿已经有四个人,随时准备转动绞盘,乘客们在绞盘棒前一字排开,准备帮助他们。约翰·卡彭特和好几名船员正忙着松中帆、顶桅帆、三角帆、下小帆,再扯起桅横,等铁锚一拉起,又将风帆的前下角索和底脚索拉紧。
“走锚!”哈里·马克尔过了一会命令道。
起锚绞盘最后转动几圈就将铁锚拉上吊锚架,横放在上面。
“解开所有风帆的前下角索和底脚拉索,然后航向西南。”哈里·马克尔下达了指挥令。
机灵号进入惯性滑行以后开始驶离罗伯科夫,小乘客们举着英国的旗帜向罗伯科夫欢呼致意。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在哈里·马克尔旁边,哈里·马克尔站在罗经柜前面。霍雷肖·帕滕森宣布他终于开始了伟大的旅行之后,又补充说:
“不但伟大而且有钱赚,帕克森船长!……凯伦·西摩夫人特别慷慨大方,保证在我们离开巴巴多斯时给我们每人七百英镑的零花钱!”
哈里·马克尔对此事一无所知,看了看帕滕森先生,一声不吭走了。
八点半了。小乘客们仍然依稀看得见金萨尔一哈伯的万家灯火和克拉吉利湾的信标灯光。
约翰·卡彭特这时走到哈里·马克尔身旁,对哈里·马克尔说:
“就是今天夜里吧?……”
“既不是今天夜里,也不是其他夜里!……”哈里·马克尔说,“咱们的乘客们返回时每人将得到七百多英镑呢!”
第十一章 在海上
翌晨,太阳这个被查尔斯·狄更斯形容为天下准时的管家升起在一场强劲海风净化了的海平线上。机灵号不再有任何靠岸的打算。
哈里·马克尔已下定决心推迟实施他的罪恶计划。
总之,哈里·马克尔冒充帕克森船长并不难,因为帕克森船长不但不被他未来的乘客们所熟悉,船上也没有留下旧船组一个船员。除掉帕滕森先生及其小伙伴,哈里·马克尔就不再会有后顾之忧,机灵号可以平安无事地进入太平洋水域。
可是这个亡命之徒刚才突然改变了他的计划。他现在要把机灵号开到目的地,要在安的列斯群岛水域航行,要圆满完成旅游计划,要让这些年轻学生们在巴巴多斯拿到他们的旅游资助金,离开安的列斯群岛以后将他们扔进大海。
这样做仍然有大危险。这是个别人的意见,科蒂的意见也是其中之一,尽管他对搞钱表现很积极。帕克森船长在安的列斯群岛某个岛上不可能有认识人,船员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人会有?……不过话说回来,机灵号船组人员在起程前往安的列斯群岛之前,很可能有些小小的变化,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就算是有变化,”科蒂指出,“也是一个或两个水手……可是,帕克森船长……他不在船上怎么解释?……”
“确实无法解释。”哈里·马克尔说,“但可喜的是,我看了帕克森船长的材料以后,我相信他从来没有随机灵号和其他船只去过西印度洋群岛。因此可以认为,他在那儿根本没有熟人……万一我们有什么危险,我负责,但话说回来,这个危险值得去冒,凯伦·西摩夫人答应给安的列斯中学享受旅游资助金生的那笔钱……”
“我和哈里的想法一致。”约翰·卡彭特说,“这本来就是碰碰运气的事儿!……离开昆斯敦起初是关键,现在不是了,我们离开昆斯敦已经三十来海里了……至于帕滕森先生和中学生们每人要拿到的那笔资助金……”
“我们每个人将如数领到。”哈里·马克尔说,“他们十个人,我们刚好也是十个。”
“账算得非常对。”水手长表态说,“若把三桅船的价值加上,油水不少呐!……我来负责让弟兄们明白此举的好处……”
“不管他们明白不明白,”哈里·马克尔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希望每个人在途中各负其责,不要因言行不检点自讨苦吃!我要督察的!”
最后,科蒂还是听了哈里·马克尔的话。想到将来会得到好处,他的担忧渐渐消解了。正如约翰·卡彭特所说,昆斯敦的囚犯现在受到警方的骚扰,一旦到了大海上,他们再也不担心警察回来追捕他们。
哈里·马克尔的计划大胆得过分,竟然得到同伙普遍的赞同,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上午,哈里·马克尔还想再查看一下船舶材料,尤其想再看看帕克森船长有关在安的列斯群岛旅游探险的安排材料。
毫无疑问,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最好是直接驶往巴巴多斯海岸,因为到了那里,乘客们就能见到凯伦·西摩夫人,并拿到她答应给他们的资助金。哈里·马克尔也省了逐岛停靠的麻烦,离开巴巴多斯岛,轮船就可以直接驶向大海……夜里将乘客们扔进大海,然后朝东南方向航行,为绕过好望角做准备。
可是,凯伦·西摩夫人事先已经拟定了一条旅游线路,必须得不折不扣地照办。这条路线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和他的旅伴们都知道,哈里·马克尔也不能疏忽大意,得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这条线路定得很合乎逻辑,机灵号必须由北边进入安的列斯群岛水域,然后顺着长长的背风,向风群岛南下。
第一个停靠地在圣一托马斯岛,第二个停靠地在圣一克罗伊岛。尼尔斯·阿尔伯和阿克塞尔·威克本分别要在这两个丹麦领地落脚。
第三个停靠地在圣——马丁岛,机灵号可以在那里停泊。圣马丁岛是法荷两国的领地,也是艾伯塔斯·勒文的出生地。
第四个停靠地在圣——巴特勒米岛。圣——巴特勒米岛是瑞典在安的列斯群岛上唯一的领地,马格努·安德斯的出生地就是这里。
到第五个停靠地,休伯·佩金斯将去游览英属安提瓜岛,到第六个停靠地,路易·克罗迪荣要去法属的瓜德罗普岛。
机灵号在最后几站先后送到的有去英属多米尼加岛的约翰·霍华德,去法属马提尼克岛的托尼·雷诺和去英属圣卢西亚岛的罗杰·欣斯达尔。
九个岛都停靠过以后,帕克森船长就将轮船开到凯伦·西摩夫人居住的英属巴巴多斯岛。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要在那里把安的列斯中学考试优胜生介绍给他们的旅游金费资助人。他们要在那里对资助人的一片好心表示感谢,并从那里踏上返回欧洲的漫漫旅程。
这就是机灵号船长要严格执行的计划,也是哈里·马克尔必须遵守的安排。在这伙歹徒的心目中,关键的关键是这个计划没有任何改变。只要倒霉的帕克森船长在安的列斯群岛上没有熟人——这一点完全可能——哈里·马克尔的计划就很有可能成功,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机灵号已经落入赫利发号海盗之手。
至于乘艘好船,在每年贸易风穿过热带地区时期横渡大西洋,相信横渡一定会顺顺利利。
在离开英国海域时,哈里·马克尔把舵轮转向西南,而不是转向东南。——假如乘客们在前一天夜里消失的话,这已经成了既成事实——机灵号可能会设法在最短的时间里,先后进入印度洋和太平洋。现在的问题是,轮船一边在接近七十度子午线的地方横穿北回归线,一边往安的列斯群岛水域行驶。因此三桅船即便是样样齐全,甚至有顶帆、斜横帆和三角帆,照样是右舷受风,背着凉爽的海风航行,每小时航速能达到十一海里。
当然,这样没有人会晕船。机灵号由于受到右舷帆的有力支持,在绵长而规则的波浪上几乎不行动,只是逐浪轻轻飘悠,几乎感觉不到有颠簸。
尽管如此,到了下午,帕滕森先生仍然感到有点不舒服。的确由于帕滕森夫人心细,考虑周到,在帕滕森先生的箱子里装了许多按照著名韦嘉尔配方调配的药物,听最知详情的人说,这些药物能有效防治晕船。帕滕森先生考究地称之为“远洋灵”。
除此之外,在安的列斯中学度过的最后一个礼拜里,深谋远虑的帕滕森总务为了保持良好健康的身体状况,抵御海神的捉弄,丝毫没有忽略进行多种循序渐进的催泻。据说这是纯属经验性的未雨而绸缪,机灵号的未来乘客已经审慎地采用了这个预防措施。
然后——特别实用的忠告——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在离开昆斯敦登上机灵号之前,和年轻的旅行基金生一起饱餐了一顿,期间,享受旅行基金的年轻学生向他频频祝酒,使他心里感到格外蹋实。
帕滕森先生知道,船上颠簸最不明显的地方是船的中段。在船首也好,在船尾也罢,轮船前后左右颠簸是相当猛烈的。因此,在航行刚开始的最初几个小时里,他觉得他可以呆在后甲板上。大家看见他在后甲板上来回走动,他学着真海员的样子,叉开两腿站立,以更好地保持身体平衡。帕滕森先生确实是个可亲可敬的人,他建议他的小旅伴们向他学习,预防晕船发生,但这些小旅伴由于体质好,加上年纪又轻,对他的预防措施似乎不屑一顾。
那一天,尽管厨师的饭菜做得很不错,但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午饭似乎没有前一天吃得那么香。吃饭后甜点时,他不想动弹,就索性坐在后甲板的一条长凳上,看路易·克罗迪荣和同学们在他周围走来走去。晚饭他只尝了尝。晚饭过后,瓦嘉把他送会舱室,让他躺在帆布吊床上,给他把枕头垫高,让他入睡前先闭目养养神。
翌日,帕滕森先生下了床,感觉有了一点精神,就出去坐在海员舱室门口的折叠凳上。
哈里·马克尔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声音不怎么洪亮地问哈里·马克尔:
“有什么新情况吗,帕克森船长?”
“没有,先生。”哈里·马克尔说。
“天气也依然如故?……”
“原来的天气,原来的海风。”
“您预料天气会变吗?……”
“不会,除了海风有变凉的趋势外。”
“这么说……一切正常了?……”
“一切正常。”
也许帕滕森先生在内心深处认为,一切不见得就比前天好。也许他觉得自己不能老坐着,最好起来活动活动。于是他站起来以后,右手扶着栏杆,从后甲板走到主桅杆旁。这是韦嘉尔方子较多的一个忠告,乘客在漂洋过海之初必须予以考虑。当他置身轮船中央部位时,他就希望自己承受纵摇时不要有太多的困难。纵摇比横摇更让人难受,不过现在横摇几乎不存在,因为机灵号向左舷有比较明显的倾斜度。
当帕滕森先生蹒蹒跚跚走动时,多次碰到科蒂。科蒂觉得应该关心关心他,于是就说:
“我可以给您提个建议吗?……”
“有话就说,我的朋友。”
“好吧……不要往海上看……恶心会好一些……”
“可是,”帕滕森先生抓住系绳羊角说,“我看过旅客须知……建议双目凝视大海……”
不错,这后一条建议是旅客须知里面的,但第一条也是旅客须知里面的,两条建议仿佛互相矛盾,却写在同一个须知里。但话说回来,两条须知无论相互予不矛盾,帕滕森先生决心身体力验。帕滕森夫人给他预备了一条红法兰绒腰带。腰带他用上了,在腰里缠了三圈,缠得很紧,像束在毛驴身上的肚带。
帕滕森先生感到越来越不舒服,可就是不采用这些预防措施。瓦嘉敲响吃午饭的铃时,帕滕森先生正觉得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钟摆似的左右摆动。他让学生们去海员餐厅吃饭,自己呆在桅杆下没有动弹。
这时,科蒂一反常态,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对帕滕森先生说:
“您明白了吧,先生,您觉得不舒服,原因是您没有随着轮船的摇晃而摇晃。您坐着的时候……”
“朋友,恐怕很难随着……”
“不难……先生……您看着我……”
科蒂边讲解边示范。当机灵号头部迎着海浪时,他身子向后倾;当机灵号尾部潜入尾流的浪花沫里时,他身子向前倾。
帕滕森先生站起来了,但身子不能保持平衡,于是就絮絮叨叨开了:
“不……不行……扶我再坐下吧……海上有浪……”
“有浪……海……这是油……先生……这是油呐!”科蒂肯定地说。
乘客们当然不愿意看着帕滕森先生遭受倒霉命运的折磨,他们每时每刻都感到来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他们试图以聊天的方式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们苦口婆心劝他,提醒他旅客须知上说,还有许多其他方子可以治疗晕船,不妨试一试。帕滕森先生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同意试试。
休伯·佩金斯去海员餐厅,找来一小杯对缓解恶心有特效的朗姆酒。帕滕森先生接过朗姆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肚去。
过了一小时,阿克塞尔·威克本又给帕滕森先生送来蜜里萨药酒,帕滕森先生喝了一大汤匙。
恶心非但没有缓解,反倒严重了,甚至蔓延到了五脏六腑,吞食浸了樱桃酒的粮块都缓解不了。
帕滕森先生脸色由蜡黄变得苍白,必须回舱室去休息的时刻在一兮一秒来临,让人担心病情会恶化的时刻也在一分一秒来临。路易·克罗迪荣问帕滕森先生是否很好地注意了韦嘉尔方子中的预防措施,帕滕森先生勉强张开嘴,有气无力地说:
“注……注意了……我还带了一小包帕滕森夫人给我配制的药,药中还加了些许海盐……”
红法兰绒腰带没有疗效,如果这包药不起作用,海盐再无济于事,的确就无法子可想了!
随后三天里,吹的是凉风。帕滕森先生病得很重,无论谁有天大的本事,磨破嘴皮,他都不愿意离开他的舱室,就如圣经上所说的那样,他又犯老毛病了。他要是有劲头来句拉丁语成语的话,肯定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
此时他还记得帕滕森夫人给他炮制了一袋有樱桃核的草药。只要帕滕森先口里含一块保健樱桃核就可以制止晕船症,或者制止晕船症发生,或者阻止晕船症继续发展,他就坚定不移地相信韦嘉尔的药方。这种草药,他至少随身带了三十几种,如果他想吃草药,就可以不口食樱桃核。
帕滕森先生请路易·克罗迪荣打开樱桃核袋子,取出一颗樱桃核。他刚把樱桃核放进嘴里,咳!就打了猛嗝,樱桃核就像小孩子吹泡泡的竹管头上放了个小球,倏一下被吹跑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再没有可以采用的方子了吗?……有疗效的偏方统统用过了吗?……吃点东西行不行?……是呀,吃一点,就等于建议什么都不吃……
年轻学生不知道怎样照料严重虚脱的帕滕森先生。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尽可能守护在他的身旁,避免让他一个人呆着。他们心里明白,人们提倡分散病人的注意力,提倡排解病人的心理忧伤……但是,朗读帕滕森先生最喜欢作家的作品不可能产生这种结果……
帕滕森先生首先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但他的舱室里新鲜空气不多。于是,瓦嘉就在后甲板前段给他准备了一张垫子。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躺在后甲板上。这一次他信服了,精力和毅力对付晕船比不上医书里列举的不同药方。
“他成什么样儿了,咱们可怜的总务!……”罗杰·欣斯达尔说。
“他准备写遗嘱,这似乎才是明智之举!”约翰·霍华德说。
纯属夸大其词,晕船不会把人晕死的。
下午,恶心又发作了,而且很厉害。乐于助人的服务员终于出来说话了:
“先生,我还知道一个偶尔见效的药方……”
“好……这次不管是什么药方,”帕滕森先生低声说,“要是还来得及,就请明说吧!”
“就是在穿洋过海期间手里那个柠檬……昼夜……”
“给我一个柠檬!”帕滕森先生说话声不大,由于痉挛,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瓦嘉没有胡编乱造,也没有信口开河。在专家们设想的一系列治疗晕船药方里就有手攥柠檬一方。
可惜,这个手攥柠檬的方子同前几个方子一样仍然没有效果。帕滕森先生脸色比柠檬科果子都黄,五个指头攥着一个柠檬,险些把柠檬汁都攥出来了,照样无济于事,他丝毫没有感到痛苦减轻,他的心脏继续在胸腔里翻腾。
试过最后这个方法以后,帕滕森先生想试试戴眼镜有没有什么效果。眼镜的镜片略带朱红色。这一招不怎么成功。船上药箱备用的药似乎都用光了。只要帕滕森先生体力上挺得住,他可能会继续病下去。除了体质,其他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继瓦嘉之后,科蒂也来推荐了一个奇方妙术。
“您有勇气吗,帕滕森先生?”科蒂问帕滕森先生。
帕滕森先生摇摇头,示意他一无所知。
“什么方子?……”路易·克罗迪荣对海员使用的这个疗法信不过,想问个一清二楚。
“特简单,就喝一杯海水……”科蒂说,“这个方法常常产生……奇效!”
“您想试一试吗,帕滕森先生?……”休伯·佩金斯接着问道。
“随你们便吧!”帕滕森先生呻吟着说。
“好。”托尼·雷诺说,“这并非喝干海水。”
“不……就一杯。”科蒂说着把一只水桶从船舷上扔过去,打上来满满一桶水,海水清澈透明,无懈可击。
帕滕森先生——必须承认,他对此还真有心劲——不想让人说他不舒服还挑三拣四,有的方子试,有的方子还不试。他硬撑着从垫子上半挺起身,一只手颤悠悠地接过杯子,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这一下真坏事儿了。原来恶心是恶心,但痉挛得没有这么厉害,挛缩得没有这么严重,抽搐得没有这么强烈,身子歪斜得没有这么可怕,咳痰没有这么困难。如果说这些字词没有一个同一的意义,但至少表达那天病痛争夺患者对外界事物认识上却有同一的意义。
“不能让他这样呆着,回舱室他会好的……”路易·克罗迪荣说。
“这是个躺帆布吊床的人,”约翰·卡彭特声称,“到圣——托马斯以后一定把他抬下来!”
水手长可能想得实际,假如帕滕森先生没有到安的列斯群岛就断了气的话,他与同伙们分的钱就少了七百英镑……
他立即叫来瓦嘉,帮助科蒂抬病人。病人躺着,不知道人家怎么处置他的肉身。
内药已经用过了,没有产生药效,现在他们决定用外药。外药不可能没有疗效。罗杰·欣斯达尔暗示,在韦嘉尔所有处方中,他想采用其中一个著名处方,这是唯一还没有人使用过的药方,相信会有理想的效果。
帕滕森先生被脱光了衣服,解了皮带,用蘸了液质火胶棉的布中反复按摸胃部。要是人家活剥他的皮,他都不会有反抗的表示。
不要以为给他按摸的是一只温柔的手,动作既轻巧又规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身强体壮的瓦嘉可以说是用力气完成了这个任务,其责任心之强,旅游结束时,帕滕森先生给他三倍的报酬,才算是没有亏待他……
总之,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大凡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大自然像最强大的君主失去了它的权利,可能是因为患者心里交瘁,以致这种精疲力竭让他心惊肉跳。帕滕森先生示意他厌烦了,于是就侧过身,胃部靠着帆布吊床边,再次突然完全失去知觉。
他的同伴们让他休息,听到喊声就随时过来看他。总之,帕滕森先生若在横渡结束前恢复健康,踏上安的列斯君岛第一座岛屿时完全恢复体能和智力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帕滕森先生是个办事认真、讲究实际的人,当然有权利认为韦嘉尔处方是错误的还是骗人的,因为这个让他信得很真的处方就不下二十八个!……
这谁知道呢?……应该相信的处方竟然不是第二十八个。这个处方上的准确措辞是:
“晕船根本无法预防!”
第十二章 横渡大西洋
航行在相当有利的条件下继续进行。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健康状况不但没有恶化,反而在逐渐好转。再说他不愿意在手里攥柠檬就没有什么用了。瓦嘉给他做的液质火胶棉擦摸肯定有效果。帕滕森领队的心跳又正常了,跳动节律犹如安的列斯中学总务处的座钟。
不时吹来阵阵暴风,吹得机灵号猛烈摇晃。轮船轻松地经受住了暴风的侵袭。此外,在哈里·马克尔的指挥下,船员们驾驶动作十分老练,令年轻乘客们惊叹不已,尤其是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年轻乘客们没有袖手旁观,他们又是帮着降高帆,又是帮着转帆桁,又是帮着收风帆,照样忙得不亦乐乎。挂了中桅双帆轮船操作起来就比较得心应手。帕滕森先生要是知道约翰·卡彭特像慈父般地关心照顾这些年轻甲板水手的话……那原因就不必说了,他心里就蹋实了,不必老跟着他们,叮咛他们小心谨慎。
天气变化竟然没有导致暴风雨。风一直在东边吹,机灵号航行很顺利。
除了横渡大西洋带给他们的娱乐外,学生们还开展了他们喜闻乐见的钓鱼活动,他们不仅兴致高,成绩也不小。他们放长钓线时专心致志的神态,真有点像精通钓鱼技巧的行家,每次收线都钓到各种各样的海鱼。
对钓鱼兴致最浓,热情最高的是冷淡的艾伯塔斯·勒文和耐心的休伯·佩金斯。由于他们钓到了深海鱼,一日三餐有了可喜的改观,船员们也吃上了鲣鱼、鲷鱼、鲟鱼、鳕鱼、金枪鱼。
帕滕森先生对看怎样钓到这些鱼肯定有浓厚的兴趣,但是他离开舱室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对观看鼠海豚和海豚在机灵号舷侧冲出水面又潜入水中的嬉戏,对听到学生们在欣赏这些“海洋小丑们”表演翻跟头和腾跳时欢快的笑声当然更感兴趣!
“那两个等它们飞起来时可以抓到!……”一个学生说。
“这几个要撞上船头了!……”另一个大喊大叫。
这些温顺灵活的动物有时是十五个一伙,有时是二十个一伙,时而在船前出现,时而在船后的航迹里相会。它们比他跑得快,倏儿在这边,眨眼钻过龙骨又出现在另一边。跃起三四尺高,然后坠入水中,在水面上划出道道优美的水线,它们就是潜入情澈透亮的碧水深处,肉眼都能隐隐约约看见它们的踪迹。
好几次,应小乘客们的要求,约翰·卡彭特和科蒂试图用捕鱼叉逮住一条鼠海豚,但没有成功。这些鱼实在太灵活,一般是抓不住的。
在太平洋这一带水域常来常往的巨角鲨的情况就不同了。它们非常贪食,不管什么东西,帽子,瓶子,木块,只要掉在海面上,它们都去扑抢。巨角鲨的胃功能特别好,什么东西都吃,连它们不能消化的东西都要保留了下来,不肯丢弃。
七月七日那天,逮到一条足有四米长的鲨鱼。当时它把诱饵吞进了肚子,挣扎得很厉害,船员们费了很大劲才把它弄上甲板。路易·克罗迪荣和他的同学当时都在场,看到这个庞然大物不禁毛骨悚然。鲨鱼尾巴摆动很恐怖,约翰·卡彭特叮咛他们不要离鲨鱼太近,以免发生意外。
鲨鱼立即被砍了几斧头,胃都被砍破了,还在疯狂乱蹦,从船这边蹦到船那边,试图逃走。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没能看到这扣人心弦的捕鲨鱼场面,真是件憾事,否则他会认认真真地把这个过程写进他的旅行日记里,而且还有可能证明生物学家罗克福尔以讹用手法把拉丁语的安灵弥撒演化成法语的鲨鱼是有道理的。
白天就是这样打发的,没有人觉得单调乏味。每时每刻都有成群结队的海鸟——新的娱乐——围着横桅交错翻飞。罗杰·欣斯达尔和路易·克罗迪荣使用船上的卡宾枪很不老练,笨手笨脚,竟然也射杀了几只。
值得注意的是,哈里·马克尔命令在先,他的同伙和机灵号上的乘客没有任何交往,只有水手长、科蒂、海员餐厅的服务员瓦嘉不受这个命令的约束。哈里·马克尔本人始终是个冷面人,从第一天起就不怎么说话,现在仍然是少言寡语。
经常有帆船、汽船在机灵号的视野里出现,但因相距太远,无法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实际上,哈里·马克尔正设法避开视线内的船只,这一点学生们大概没有发现。当迎面疾驶而来的船接近时,哈里·马克尔耍手腕,不是顺风行驶,就是抢风一两度行驶,想方设法避开。
七月十八日快下午三点时,一艘高速汽船追上了机灵号。汽船朝西南方向航行,也就是说航向和机灵号相同。
这是波特兰号,一艘美国汽船,从圣迭戈起航去的欧洲,现在由欧洲回来,经麦哲伦海峡返回加利福尼亚。
当两船相互距离对方仅有一链之遥时,两位船长按惯例交谈了几句:
“船上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
“起航后没有什么新情况吧?……”
“没有什么新情况。”
“您去哪儿?……”
“安的列斯群岛……您去哪儿?”
“圣迭戈。”
“好,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波特兰号刚才稍微减了点速度,现在又加速前进了。烟囱冒出的黑烟好长时间都能看见,现在彻底在海平线上消失了。
航行十五天后,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所担心的,就是了望员在航海图上指出第一个陆地。
按走过的路程估计,这块陆地可能是百慕大群岛。
百慕大群岛位于西经六十四度,北纬三十一度,属于英国管辖。百慕大群岛地处由欧洲前往墨西哥湾船只的必经水道上,有不下四百座大小岛屿,其中主要的有百慕大群岛、圣乔治群岛、库珀群岛、萨墨塞特群岛。这些群岛为过往船只提供了众多的停泊地,船只在此能找到或修理或补给所需的一切。经常受到大西洋飓风的袭击是这一水域的突出特点。
七月十九日白天,机灵号上的了望员从西边开始扫视海平线,发现再航行六十多海里就到百慕大群岛了。不经常在大海上做了望的人的确很容易把百慕大群岛误认为是水天相接处的云团。
不过百慕大群岛在那天上午就已经能够看见了。约翰·卡彭特先让学生中最没有耐心的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来观看。
“那儿……往那儿看……”约翰·卡彭特说,“看右舷前面……”
“你看到山巅了吗?……”马格努·安德斯问道。
“看到了,我年轻的先生……山巅直插云端,你们很快就可以辨认出来。”
在日落西山之前,朝夕阳方向的天空,确实出现了一些形状各异的云团。第二天,机灵号已经与百慕大群岛最东边的圣戴维斯岛遥遥相望了。
当然,期间必须得和猛烈风暴做顽强的斗争。有夹着闪电的强阵风,从东南方向突然降临,迫使机灵号进入航线。整整一天一夜,海上波涛汹涌,大浪滔天。机灵号上的中帆已经收起,前进无力,只好后退,在铺天盖地向它压来的海浪中艰难行驶,不可能平安无事。
哈里·马克尔若想在百慕大群岛某个码头,尤其是在圣乔治岛找个码头避避大风,恐怕得拿出水手谨慎与睿智的气概。宁可让轮船受点损失,坚决不在英国殖民地靠岸,因为那里可能有人认识帕克森船长。哈里·马克尔使出浑身解数,巧妙驾驶,没有离开海面。机灵号只遭受了一些轻微的损失,几张帆被风撕破,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冲上甲板,险些卷走右舷上拴的小船。
帕滕森先生承受六十小时恶劣天气的能力若比大家希望的强,他的几个小旅伴约翰·霍华德、尼尔斯·阿尔伯、艾伯塔斯·勒文即使没有吃过他吃的苦头,那也受到了艰苦的磨炼。路易·克罗迪荣、罗杰·欣斯达尔、休伯·佩金斯、阿克塞尔·威克本经受住了考验,不但领略到了两天狂风暴雨里自然界显示出来的强大威力,而且也欣赏到了这种威力制造的波澜壮阔的骇人场面。
至于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他们具有海员的胆识,具有帕滕森所不具备而他又羡慕航海家贺拉斯的那种大无畏气概。
在暴风雨发泄淫威期间,机灵号被抛出航道百十来海里,若驶入以吹东西向贸易风为主的水域,即使不发生新的意外,耽误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完全抢回来。哈里·马克尔运气不佳,从昆斯敦出发以后就没有遇上有利航行的稳定海风。在百慕大群岛和北美大陆之间,天气变化无常,偶尔风平浪静,机灵号时速达不到一海里,偶尔风起潮涌,海员们不得不把顶帆和前桅中下帆收起来航行。
从现在开始,乘客们在圣托马斯下船的时间肯定要向后拖几天。机灵号晚到不但会引起乘客们的不安,而且也会证明他们对机灵号命运的担忧不是庸人自扰。帕克森船长出发的日期,何日轮船驶离科克湾,想必巴巴多斯已经收到了电报,但二十几天过去了,仍然不见对方的回音。
对乘客们的担忧,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肯定满不在乎。他们耿耿于怀的是赶快结束这次穿越安的列斯群岛的探险旅游,然后无忧无虑掉转船头驶向好望角。
七月二十日上午,机灵号在巴哈马海峡附近穿过了北回归线。墨西哥湾的海水从佛罗里达海峡流出,经巴哈马海峡注入大西洋。
机灵号要是在航行期间必须穿过赤道的话,罗杰·欣斯达尔和他的同学们绝对忽视不了要搞个过赤道的趣味庆祝活动。如果他们支付趣味活动的奖金费用,他们很愿意按照传统要求来组织活动。但是,赤道在较靠南的二十三度处,庆祝过二十三度赤纬线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不言而喻,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要是身体好,一定很乐意接待回归线人的祝贺和他率领的狂欢队伍。他肯定会接待,而且接待周到,还不失安的列斯中学总务的身份。
假如不组织什么活动,而学生们又一再提出要求的话,哈里·马克尔会同意给船员们付双份的生活定量。
根据那天计算的结果,机灵号目前的方位在安的列斯群岛的北边,距离安的列斯群岛最近的岛屿有二百五十海里。机灵号在巴哈马海峡入口处遇上墨西哥湾暖流以后,航速可能受到了一点影响。墨西哥湾这股暖流一直扩散到北欧的广大地区,这股暖流类似大洋洲的河流,其河水不与大西洋的水相混合。此外,机灵号将得到这一海域比较稳定的贸易风的帮助,三天之内,了望船员肯定会示意在这一海域第一个停泊地圣托马斯岛的高度。
现在,随着轮船逐渐接近安的列斯群岛,大家在考虑持续数周的安的列斯群岛探察旅游的同时,也为机灵号可能会遇到危险而担心,船长不能对大家表示出的严重不安置若罔闻。
约翰·卡彭特和科蒂经常私下谈起此事。要是运气不佳,那麻烦真的就大了。有即将到手的七千英镑,冒这个险无疑很值得……但如果想全有,结果全丢……甚至连命都得搭上?……赫利发号的海盗,昆斯敦监狱的逃犯万一被人认出来,重新落入疏而不漏的法网呢?……人们常说,临崖勒马,为时不晚……下一夜,只要把船上毫无戒备之心和手无寸铁的乘客们制服了,扔进茫茫大海,就将万事大吉……机灵号然后调转船头就可以往回开了。
不错,听了同伙们向他陈述的这些理由,表达的这些不安,哈里·马克尔只说了这么一句:“请大家相信我!……”
仗着包天之胆,无比自信,哈里·马克尔最终赢得了同伙们的信任。同伙们用海员的话说:
“好……就这么搞!……”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距离安的列斯群岛西南西就剩下六十左右海里路了。借着阵阵凉风的推力,机灵号在日落前肯定能望见圣托马斯岛上的高坡峻岭。
因此,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分别呆在主桅和前桅舵杆上度过了那个下午,可能是托尼·雷诺先喊:
“陆地……看到陆地啦!”
第十三章 埃塞克斯号护卫舰
下午快四点时,托尼·雷诺喊了一声,喊声震天动地。
这声喊的不是“看见陆地了”,而喊的是“看见轮船啦”。
在机灵号左舷前方五六海里远的地方,有一股青烟出现在西边的海平线上。
一艘汽船正迎面驶来,当然正以高速在行驶。过了半小时,船身依稀可见,又过了半小时,已到附近水域,距离机灵号仅四分之一海里。
乘客们聚集在后甲板上,交换着各种观察到的情况。
“这是一艘军舰……”一人说。
“你说得对……”另一个说,“主桅杆上有面尖旗……”
“而且还是艘英国舰……”第二个接着说。
“舰名叫埃塞克斯。”第一个补充说。
其实,汽船在转向时,用望远镜可以看见轮船方尾板上的船名。
“嗨!……”托尼·雷诺大声喊道,“我敢打赌,那船要向咱们靠近!”
埃塞克斯号护卫舰是艘有五六百吨吃水量的舰船,刚刚挂起了舰旗,似乎确实有靠过来的意图。
哈里·马克尔及其他人没有误解此舰的意图。毫无疑问,埃塞克斯号有意和机灵号取得联络,所以继续以低速靠近。
这伙坏蛋感到恐惧不安,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快信不可能到达英属安的列斯群岛有好几天了;机灵号没有起航就遭马克尔犯罪团伙劫持,船长和船员被杀害,发生在昆斯敦的这些事情,那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埃塞克斯号护卫舰不可能是奉命来抓这些歹徒的?……
仔细想一想,不会!这绝对不可能。哈里·马克尔肯定不会善待船上的乘客,正如他没有善待帕克森船长及其船员一样,他怎么会起航前往安的列斯群岛呢?……他没有逃之夭夭,反而胆大包天要把机灵号开往目的地?……如此冒失之举是不容许的。
哈里·马克尔等着,但等的沉着劲儿比约翰·卡彭特和科蒂都大。如果埃塞克斯号的舰长要和他接触,他就要当回事。可是,护卫舰停下了,就停在几链远的地方,给了个信号,让机灵号必须停止行驶。机灵号的桅桁已经转了方位,以致风帆活动相互阻碍,基本上保持静止不动。
埃塞克斯号悬挂着舰旗,机灵号也得挂自己的船旗。
无需赘言,如果哈里·马克尔不想理会国有轮船的命令,国有轮船就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哈里·马克尔心里明自,这是艘护卫舰,有速度又有力量,想摆脱它的追踪是不可能的。它开几炮就能把机灵号给报废了。
不出人们所料,哈里·马克尔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护卫舰的舰长要是命令哈里·马克尔去他舰上的话,他也就大大咧咧地去了。
在帕滕森先生、路易·克罗迪荣、罗杰·欣斯达尔以及其他人看来,是埃塞克斯号的到来和埃塞克斯号给机灵号的联系命令引起了他们的高度关注。
“这艘军舰奉命追上机灵号是相接我们,并想尽早把我们送到安的列斯群岛的某一座岛屿上?”
这个想法只能在像罗杰·欣斯达尔这样始终想冒险的人脑子里萌生。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这个意见绝对是他个人的意见。
此刻,埃塞克斯号上的一艘小艇已经放到了水面上,两名军官立即坐了上去。
划了几桨,小艇就靠了过来。
两名军官攀着右舷的梯子登上机灵号,其中一名军官问:
“船长在吗?……”
“在。”哈里·马克尔答道。
“您就是帕克森船长?……”
“我就是。”
“这船就是上个于六月三十号从昆斯敦码头起航的机灵号吗?……”
“是那日起航的船。”
“船上的乘客都是安的列斯中学的考试优胜生吗?……”
“是的。”哈里·马克尔说着指了指正在后甲板上一字不漏听他们谈话的帕滕森先生和他的小旅伴们。
两名军官随即去找他们,哈里·马克尔也跟了过去。那个上船后先讲话的军官是英国海军中尉,他向他们还了军礼后,用英国军人特有冷淡口吻说了这么一番话:
“帕克森船长,埃塞克斯号舰长很高兴遇上机灵号。我舰官兵看到你们身体很好,我们为此感到很高兴。”
哈里·马克尔鞠了一躬,等中尉陈述他来访的理由。
“你们横渡很顺利。”中尉问,“那么……一路天气还好吧?……”
“特别好,”哈里·马克尔说,“只是在百慕大群岛附近遇上了一次大风。”
“大风耽误了你们的航程?……”
“我们不得不顶风低速航行了四十八小时……”
中尉旋即转身对着乘客们,问领队:
“帕滕森先生……安的列斯中学的,没有错吧?……”
“是鄙人,长官先生。”帕滕森总务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回答了中尉的问话。
接着又说:
“我很荣幸向您介绍我年轻的旅伴,并请您接受我个人的崇高敬意……”
“署名:霍雷肖·帕滕森。”托尼·雷诺小声说。
接着,双方相互握了手,握手动作具有盎格鲁撒克逊人握手时特有的机械性准确特点。
中尉身子转向哈里·马克尔,要求见哈里·马克尔的手下们。中尉的这一要求不能不引起约翰·卡彭特的极大怀疑和高度不安。这个军官为什么想见他们?……
尽管如此,哈里·马克尔还是把他们叫到甲板上来。他们上来以后按照哈里·马克尔的命令,列队站在主桅杆脚下。虽然这伙强盗竭力装得像正人君子,两位军官恐怕仍认为他们的表情令人不太放心。
“您只有九名水手?……”中尉问道。
“九名。”哈里·马克尔答道。
“据我们所知,机灵号的船员有十名……没有算您,帕克森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