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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斯坦利·加德纳】险中取胜

_2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美)
  “假如我不要你陪?”
  “那你只要闯过我这一关。”
  “假如我不走?”
  “你会有意外的。”
  “我不会有意外,我也有朋友,他们不喜欢我有意外。”
  “你可能有梦游症;你一下走出窗子去了。你朋友会调查,但是查不出什么?”
  “人可以大叫。”我说:“会有人听到的。”
  “当然,会有人听到的。”
  “会报警。”
  “也会。”
  “然后会怎样呢?”
  “我不会在这里。”他说:“你也不会在这里、”
  “好吧,”我说:“我就叫。”我大喊:“救命呀—一警—一”
  他自座椅上跳起,像一只猫似的灵活。我看到他巨大的躯体射向我,我用尽全身之力一下子向他腹部击去。
  我没有碰到他。
  什么东西打中我的头侧,像要把我颈子打断。醒回来时,我被装在自己公司的汽车里,车子在平整的路上跑。我的头在痛,下巴肿得不能动。那大个子坐在驾驶盘后在开车。因为我开始移动了,他看向我。他说:“老天,什么破车。你们混帐的侦探社为什么不给你弄辆像样的交通工具?”
  我把头伸出车窗外,让夜晚的冷空气清醒一下我的脑袋。大个子用一身的力气踩在油门上,而柯白莎的车喘喘地甩着尾巴在向前急进。
  我看到我们是在山路上,沿着山谷曲折地在前进。不久来到一处平原,松树的阴影映在多星的天空。大个子把车慢下来,显然是在找一条侧路。
  我乘机越过车座,以两只手抓住架驶盘用力扭转。
  车子一下向路侧斜去,但是他用力一扭又回到路中。他两只手不离开方向盘,只是用右肘拦我一下,正撞上我痛得厉害的下巴,我只好把只手放开。什么像水管似的东西打在我后颈上,醒来时我仰躺在地上,不知身在何处。
  我花了点时间把意志集中在一起,伸手进口袋模火柴。擦亮了火柴见到自己是在一间木屋里,躺在铺满干松针的铺上。我坐起来坐在那张松枝做的靠墙床铺上。再擦支火柴点着了找到的一支蜡烛.看一下手表。现在是三点一刻。
  木屋显然已年久失用。很不干净,有霉味。窗都用木板钉死了。老鼠曾出入这里把偷来的食物东拖西拖,一只大蜘蛛在网里瞪着看我。床铺上面干的松树针叶显然已混进我乱乱的头发里,我站起来的时候一条条地落到我颈后。
  我感到自己才从碎肉机里出来。
  整个木屋没有别人。我看看木板钉死的窗子,试试大门,想像中大门一定是锁着的。没有锁。山上冷冷的空气,充满了松树的香味,冲进我的鼻孔。门外有一大堆黑漆漆的东西。我把蜡烛移过来看一下,那是公司那辆老爷车。
  一条山溪发出流水声,显然离这里很近、我用蜡烛照着巡视一下,发现有条小径是可以通到山溪去的。我用手帕浸湿了冰冷的溪水放在前额、后颈,最后放在我眼睛上。一阵山风吹熄蜡烛。我坐在黑暗里请冷水帮我治疗伤痛。
  过了一下,我用又冷又湿的手在第二次努力时又点亮了蜡烛。我回到木屋。我完全不知道这木屋的地理位置。
  我吹熄蜡烛,关上木屋的门,爬进公司车。钥匙在打火钥匙孔里。我把汽车发动。油箱是半满的。车头灯照出去有一条不平的山路直接可以离开木屋。我把车吃进档去,不到半里路就来到柏油路面的公路。我不知道这里的方向,我直觉地把车向下坡方向开去,希望能回到山谷地去。
 
第二章
  柯白莎一掌把办公桌上积聚的周一上午信件推开,点上一枝纸烟,凑过桌子看向我,她说:“老天!唐诺,你又打架了!”
  我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能算是打架。”
  “那算什么?”
  “只能算押解离境。”
  “谁来押解?”
  “从他的样子看来,我会认为他是当地警察中的一员,不过他太做作了一点,所以我想他不是当地的。他一定有一个朋友开车一路跟我们走,否则他得先准备一辆车,如此他才能离开那把我抛在里面的木屋。他把公司车还给我,甚至还给我买汽油。”
  “从那一点你认为他是警察?”
  “看起来像,说话也像。举动更像。”
  她抿上嘴巴,笑着说:“唐诺,一定够你受的。”
  “还可以啦。”我说。
  “你又回镇上去了?”
  “没有,我没有回去。”
  她眼角变冷酷了。“为什么?”
  “气候。”我说。“水土不服,太热。那里有疟疾,有蚊子。”
  她说:“乱讲。”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可以办更多有关本案的事。”我说。
  “怎么会?”
  “两个人比我早到橡景。他们的目的和我完全相同,我认为该带走的都被带走了。”
  “那么为什么有人要把你赶出来呢?”
  我说:“我也在研究。”
  柯白莎透过她自己吐出来的蓝色烟雾看向我。她说:“这一点很重要呀,唐诺。”
  “我觉得你想对了方向。”
  “好了!也不必太泄气,侦探嘛,免不了的。这种事老发生在你身上,主要是你天生娇小。大家都挑好吃的吃,那家伙到底是谁?”
  “还不知道。我上楼的时候他坐在我旅社房间里。那是在我打电报给你之后。我本当回橡景去的,但是突然想到一条线索,在这里办比较快速一点。”
  “把你所谓的线索说来听听。”
  我把记事本拿出来,把得来的情报—一告知白莎。
  柯白莎说:“林太太出国的事碰了壁了。她根本没有经过巴拿马运河——1919年没有,1920年上半年也没有——反正绝没有用她自己真姓名坐船经过运河。当然,假如用的是假名字,我们一点也没有办法查。经过那么多年,想用长相去追查是不会见效的。再说,我告诉你,我们不能为要得到消息,去付别人25元。客户付钱给我们,是要我们有消息。我们收进来的钱要付我们侦探社的开销。以后你千万不要浪费电报费来问这种笨问题。”
  “晚上电报便宜,”我说:“基本数60个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没多花你一分钱。”
  她说:“我知道—一别以为我不会数你用了几个字。不过我告诉你,以后这种问题问也不要问。什么人给了你消息啦?”
  “一个女孩子。我现在对她已经没有当时热诚了。那个揍我滚蛋的人,极可能是某甲。”
  “某甲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是我起的一个别号。箱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一位哈爱莲向铁路局申请75元赔偿。为的是箱子和箱子里损坏了的衣服。”
  “申请款付了吗?”
  “协议中。行李车中她的一只箱子压破了一只角。铁路局说这只箱子本来是又老又旧,申请75元赔偿过火了一点。”
  “有戴爱莲的地址吗?”我问。
  “哈爱莲。”她说。
  “同一个人。她在橡景大概一个礼拜。”
  “地址我有。我来看,在那里?老天,我什么东西都会掉!”她拿起电话,对卜爱茜说:“找一下哈爱莲的地址。我给了你的……有,我给你的……喔……我右手抽屉里,嗯?谢了。”
  柯白莎打开右手抽屉,在一堆纸张里翻呀翻地拿出一张纸片来。我把爱莲的地址抄进我的记事本。
  “要去看她?”她问。
  我说;“是的。此外还有一条线索。州医师公会一定是同意林医生改了姓名,另外发了一张开业执照给林吉梅医生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林医生是五官科的专科医生。他溜了,他的诊所护士和他在一起。你自己想想,医生还有比行医更好的工作吗?”
  “你怎么不想想他可能在别的州开业呢?”
  “因为专科医生不比一般医生、他要申请执照,要填明以往在那些州,是否也在做这一门专科,反正要计算年资的。他在这一州的情况也会被询问。我想多半是林医生以什么原因向法院申请改名,寄了一份批准文件的拷贝给医师公会,用新名字申请了开业执照,仍在本州开业。这比到其他州开业简单得多。”
  柯白莎冷冷的灰眼珠闪着同意的光彩。“唐诺,”她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小混蛋。这种推理合乎逻辑。”过了一下,她继续道:“不过,我们的客户规定我们要集中精力调查林医生的太太。”
  我说:“在我们找到林太太之后,不会有人再问我们是怎样找到林太太的,对吗?我要50元做开支。”
  她说:“你真的不把钱当钱用。拿去,这可是最后一次给你这件案子的开支了。你认为他知道她在那里?”
  “林医生把一切给她,自己扫地出门。”我说:“他极可能私下和她有什么财产上的协议。”我一面把白莎给我的开支费数了一下,放入口袋。
  “假如他们另有协议,又如何?”
  “假如他真决定自己一文不留!他为什么要离开已有病人的橡景另起炉灶?法庭判决再凶,也不能判他交出他没有的东西。他要的是要离开橡景。假如他和他太太有私下的财产协议,他极可能知道她在那里。”
  柯白莎眯起两眼。“有点道理。”她承认地说。
  我问:“你有王先生的电话号码吗?”
  “有。”
  “那好,给他打个电话——”我突然停下来。柯白莎道:“怎么啦,唐诺?”
  “还是不要让王先生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来把林太太找到。我可以冒充铁路局派去的协调员,去看哈爱莲。我可以付她75元叫她开张收据。之后,我又可以再回去说我给错人了,甚至说她冒充姓戴的,如此可以迫她说些消息出来。”
  柯白莎的两只眼珠猛然突了出来。“老天!唐诺。”她说:“你认为这侦探社是钞票矿呀?我们替铁路局到东到西去救济人!”
  “你可以列入必需开支,向王先生收费。”
  “你长不大,还是脑筋有病?公司还有其他开支。我们付给别人越少,白莎的收获越多。”
  我说:“不走这条路,找其他路,我们付出可能不止75元。”
  柯白莎摇摇头。“就这样决定了。”她说:“你另想他法。”
  我拿起帽子,我说。“好吧,我另想他法。”
  我手才伸向门把,白莎叫着使我回头。“唐诺,这件事要加紧一点,你要另想他法,不要拖泥带水。”
  “我正在努力想办法。我已经在橡景的舌锋报登了一个广告,征求知道林太太或她遗属消息的人,看起来是为了遗产执行。”
  “广告花多少钱?”白莎问。
  “5元。”
  白莎自慢慢缭绕上升的香烟烟雾中看向我。“那能这么贵?”她说。
  我打开门,不经意地说道:“经你一说,是贵了点。”在她说任何话之前,我把门带上。
  我开了公司车,一路来到哈爱莲的地址。这是一个廉价的3 层砖造公寓房子。在信箱边上有房客名单和电铃。我发现309住的是哈爱莲,我按电铃。按第3次铃的时候有了反应,嗡的一声大门也开了,我自行进去。
  一条走道一直向房后延伸大概15尺的样子,没有窗,灯光极暗,有陈旧味。左侧有扇门,上面写着是管理员住的。走道中途一只电灯炮半空吊下照明电梯入口。我乘电梯到3楼走向309室。
  哈爱莲站在房门口,用睡肿了的眼睛向走道上看。她既不文静,又不优雅。她用粗哑的喉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是铁路局派来的协调员。我来协调你箱子的事。”
  “老天,”她说:“也该是时候了。为什么上午来呢?你该知道夜生活的女人上午是要睡觉的。”
  “抱歉。”我说,等她邀我进去。
  她站在门口。自她肩上向房里望,我可以看到一张放下来的壁床,床单和枕头都看得出睡过的人才踢掉毯子起床。
  她不肯离开原来站着的位置,对我不能放心。她有敌意,她贪婪、她说:“给张支票就可以了。”
  她有金色的头发。自她发根我看不到较深的其他颜色。她穿一套桔色的丝睡衣,一件家居晨衣披在肩上。她用左手抓住了晨衣前面开口的地方。自她的手背,我猜她是27岁。自她脸蛋看来,打扮起来还充得过22岁。我不知道她身材,但是从她的站姿看来一定也是一等一的。
  她说:“好吧,进来吧。”
  我走进房去,房里充满了少女在睡的气味。她把毯子一下翻正,自己一屁股坐在床沿。她说:“唯一的沙发在角上,你自己拖过来坐。我把床翻下来不得不把家具调整一下位置。房间小。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仔细校对一下你的申请单。”
  “我已经一项项填清楚了。”她说:“我该要求200 元赔偿金的。既然你来了,我给你面子赔75元算了。75元其实是我真正的损失。你想打折扣是谈也不必谈。再说以后于万不要在上午来找我。”
  “抱歉。”我说。
  床头柜上有一包香烟和一只烟灰缸。她伸手过去拿到那包香烟,点火,深吸一口,没有把烟吐出来。“你说话呀!”
  我拿出我自己的香烟,点火。我说:“只有小小的一两点问题,希望你能说明一下,我就向铁路申请发给你75元的损失。”
  “这才像话。”她说:“什么小问题?你要看箱子的话,它在地下贮藏室放着。有一只角整个压下去了。木板碎片刺破了我一双丝袜.一套衣服。”
  我问:“破袜和破衣服有没有留下?”
  她避过我眼光说:“没有。”
  我说;“我们的记录上显示,你在橡景的时候你的名字是戴爱莲。”
  她一下把香烟自口中抹下,双眼露怒气道:“你们搞什么鬼名堂!偷偷摸摸的,怪不得你连眼睛都给人打乌了。我用什么姓关你屁事,你们把我箱子弄破了,不是吗?”
  我说:“在这种地方,铁路局一定要有一个合法立场。”
  “我会给你一个合法立场。你要我用戴爱莲名义签收,我也可以。我本来就叫哈戴爱篷。你要我签唐明皇我都可以签给你。”
  “在这里你姓哈?”
  “当然我姓哈。没出嫁我姓戴,哈是从夫姓。”
  “假如你是已婚,你先生也要签字作保。”
  “狗屎,我已经3年没见过哈比欧了。”
  “离婚了?”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的。”
  “你看,”我解释道:“假如铁路局和你协调成功,而领钱的结果不是箱子的所有人,铁路局不是有点尴尬吗?”
  “你是不是在说这只箱子不是我的?”
  “不,不,不。”我说:“不过箱子所有人的名字有点混淆。铁路局迫着一定要澄清一下。”
  “好了,现在澄清了。”
  我说:“理赔部门主管的头脑死得很,哈太太。他——”
  “哈小姐。”她纠正说。
  “好吧,哈小姐。理赔部门主管是个死脑袋。他叫我来调查你去橡景时用的是戴爱莲,不是哈爱莲。”
  她生气地说;“你把我才说的理由告诉他。叫他早点去死。”
  我记得她站在门口时的贪婪脸色。我站起身来,“好吧!”
  我说:“我会告诉他的。抱歉打扰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晚上工作。”我走向门口。
  还没开门,她说:“等一下,你再坐一下。”
  我走过去,把香烟上的烟灰掉进她床头的烟灰缸,又再坐回老位置去。
  “你说你会替我设法帮忙办妥赔款。”
  “是的。”
  “你是在铁路局工作的,是吗?”
  “我们都希望把这件事解决。当然,我的协调不成功,铁路局会把这件案子交法院解决。剩下的工作由律师办。”
  “我不希望打官司。”
  “我们也不希望。”
  她说:“我去橡景有点事,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
  “我们对这件事没有兴趣,只对你为何用另一个姓要弄清楚。”
  “这不是另一个姓,本来是我的姓。”
  “这一点我有一点难予上报。”
  她说:“我从头说起,我到橡景为的是找一个人的消息。”
  “能把人名告诉我吗?”
  “不能,”她犹豫很久,以致来得及将烟灰弹掉。然后她说:“一个男人派我到像景去,去调查他太太的消息。”
  “这一点我要调查一下的,能告诉我这位男人的姓名地址吗?”
  “可以,但我不想说出来。”
  我拿出记事本,犹豫地说:“好吧,我有可能替你办好,但是理赔部门很古板,他们不会满意的。在姓名上那么复杂的混淆,他们会要求知道详情的。”
  “假如你能办妥,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支票?”
  “几乎是立即的。”
  “我需要这笔钱。”她说。
  我不说话。
  她说:“我去追查的消息是绝不可公开的。”
  我问:“你是个私家侦探吗?”
  “不是。”
  “你做什么工作的?”
  她说:“我在一个晚上才开门的地方工作。”
  “什么地方?”
  “那叫‘蓝洞’的。”
  “唱歌?”我问。
  “偶然也唱唱。”
  “问你一件事,你们夫妇不住在一起?”
  “不。”
  “分居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
  “能不能给我一些知道这件事,肯证明一下的人的名字。”
  “这和我的箱子有什么关连?”
  “我认为你在橡景办完事,回来是向你丈夫报告的。”
  “是这样的吗?”
  “听着,你要想早一点把这件事解决,你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去拜访他一下,请他说明一下。我自己也给你证明一下,公司也就会满意了。”
  “不过我没有办法呀。”
  我说:“这样我们刚才所说的一切,也就等于白说了。”
  “你也给我听着。”她说:“那只箱子时确是我一个人的箱子。我一直放我自己用的东西的。投诉也是我自己办的。根本和任何第三者无关,也就是说,那送我过去办事的人不应该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他会扣我薪——扣我的给付。”
  “明白了,”我说,一面把记事本一下合拢,放入口袋,又把自来水笔套回去。“我会尽量帮你忙的。”我懒洋洋地说。“我只怕老板吹毛求疵。这件事中充满了漏洞。”
  她说:“你替我弄到支票,我就买瓶酒给你。”
  “不必了,我有规定不能收礼。”
  我站起来,在她的烟灰缸里把香烟弄熄。她把身子移动一下,拍拍床垫说道:“过来,坐到床上来。你这个人看来不是坏人。”
  “我良心很好的。”
  她笑笑道:“你尊姓呀?”
  “赖。”
  “你叫什么?”
  “唐诺。”
  “好吧,赖兄,我们做个朋友、我不想和你们鬼公司打什么官司,我又需要钞票。你帮我忙好吗?”
  “我也只能尽力而已。”
  她说:“那就可以了。吃过早餐没有,肚子饿不饿?”
  “早就吃过了。”
  “没关系,我可以弄点吐司,泡杯咖啡。”
  “不必了。我的工作很多,还有地方要跑腿。”
  “唐诺,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是什么事让你脸受伤了?”
  “一个家伙揍了我。”
  “你能不能填一张会使你老板满意的报告书?”
  “你是说使管理赔的满意?”
  “是。”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他35岁,黑眼珠卷发。西班牙血统,女人见了他很着迷的。”
  她兴奋地看向我。“我打扮起来,自己去看他一次。”她说:“照你这么讲,我有办法叫他赔我钞票。”
  “办法是不错。”我说:“我把报告送上去前先可以不要试。也许可以批准下来的。万一不行,再告诉你,你去用你的美人计。”
  “好!唐诺,就这样说。”
  我和她握手。我离开她房间。
  街角有家杂货店。我用公用电话打电币给白莎的办公室。卜爱茜把电话自总机接进去,没有说明是谁的电话。“我是唐诺。”我自己说。
  “你那里去啦?”白莎问。
  “在工作呀。我认为我找到了一个线索。”
  “说。”
  “姓哈的女人是夜生活的一个女人。是林吉梅付钱给她,叫她找林太太的。”
  她说:“唐诺,什么意思别人给你电报,却叫公司付钱。”
  “我不知道这件事呀。”
  “还说不知道。才来一通,说要5角。”
  “是什么人发的电报?”
  “我怎么知道?给我拒收了。根本也不是发给我公司的,是给你私人的!别以为我钞票是捡来的,我不是圣诞老人。”
  “那家电报公司?”
  “西联。”
  “多久前的事?”
  “20分钟吧。退回总局了。”
  我说:“好。”就挂上电话。我开车到西联电信总局,等了5、6分钟才查取到那封电报。我付清5角欠款。电报来自橡景。电文说:
  “你查问的人已返本镇,用原名宿旅社中。该有奖。丽恩。”
  我在是文上用笔写上:“白莎,案已结。我现在去橡景,住皇家大旅社。请通知客户。”
  我自口袋中拿出一只信封,封面上已写好侦探社地址和白莎的名字,把电报连我写的字一起封进信封,交邮专送。我为了沿途可以送报告回社,所以贴好邮票有地址的信封是经常带在身上的。把专送邮件交出自己立即北行——心里一路嘀咕这位林吉美太太,全国都在找她,她自己又失踪了二十一年,为什么会突然回到橡景,在皇家旅社以原名登记住进去。我不知道是否我所登的报纸发生了效用。果真如此的话,那她隐居的地方一定离橡景不远。有意思!
 
第三章
  我半路选了一家汽车旅馆合了几小时的眼。星期二清晨我已经在旅社餐厅里用早餐了。早餐很烂;喝完最后一口温吞吞的咖啡,我走进大厅。
  柜台职员说:“喔,赖先生。你的行李在这里柜台后面。我们没见你回来,又没有交待就走了。我们——实在还在替你耽心。”
  “没什么好耽心的呀,我现在付你钱,等一下来拿行李。”
  付钱给他的时候,他看了我眼睛一下,“碰到意外了?”他问。
  “不是,我梦游走进了圆的调车库,一个火车头撞了我一家伙。”
  他说:“喔!”把找的零钱交给我。
  “林太太起来了没有?”我问。
  “好像还没有,至少她还没有下来。”
  我谢了他,走上大街来到舌锋报馆。邓丽恩自隔间出来,她说:“哈罗,你来了——眼睛怎么啦?”
  我说:“被自己脚趾踢到了。很想给你弄25元,还没肯定。她来干什么?”
  “显然只是回来看看老朋友。记住,是我通知你的。”
  “那么许多年不见,回来只是看看老朋友。在旅馆里?”
  “就是呀。”
  “她看来什么样子?”
  “当然,年龄不饶人。潘太太是她以前一个好朋友的妈妈,说她变得不像了。头发白太多了,也肥太多了。潘太太说自从林医生走后,她生活得不惬意。”
  “也快21年了。”我说。
  “的确,是段长时间——尤其是过得不顺利的女人。”
  我说:“有些奇怪——但是在这时候,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一点呢?”
  “因为,希望不被人过桥拆桥。”
  “什么人过桥拆桥?”
  “你呀。”
  “我不明白。”
  她有感地说:“别装傻,唐诺。林太太是过气人物了。很多人突然对她发生兴趣。假如你不说老实话,我也不再帮人忙了。”
  我说:“还有多少你知道的?”
  她说:“要看情况。唐诺,你眼睛怎样了?”
  “我见到了某甲。”我说。
  “某甲?”
  “是呀,你知道的,你的男朋友。对于我带你出去吃晚饭,他还生过气来着的。”
  “喔!”她说,眼皮垂了下来,口角露出笑容来。“是不是他妒忌你了?”
  “非常妒忌。”
  “是你先揍他的嘴巴。”
  “第一下确是他先动手的。”
  “最后一下谁出的手?”她问。
  “第一下就足够了。”我说:“第一下也就是最后一下。”
  “有空我要和某甲谈一下。”她说:“某甲的手没有受伤吧?”
  “最多因为太用力,手短了两寸,除此之外一切没问题。我要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你想要知道什么?”
  “当地警力。 ”我说:“你们有没有一位警察大概6 尺高,40岁左右,约220磅重,黑头发,灰眼珠,下巴有条凹痕,右颊有颗黑痣。健如骆驼,固执如骡子。他不会正好就是某甲吧?”
  “这里没有这样个人。”她说:“我们这里警察平均年龄不会小过60或65。他们都有政治家撑腰。他们嚼烟草。主要工作是多抓过境旅客开快车的,以赚出自己的工资。把你眼睛打黑的是警察吗?”
  “弄不清楚。请你们登的广告能取消吗?”
  “太晚了。不过也来了些信。”
  她拿出用粗绳扎住的几封信。
  我说:“好家伙。镇里每个人都在给我写信吗?”
  “这里不过37封信。”她说:“算不了什么。舌锋广告有效力。”
  我说:“我需要一个秘书,条件嘛——22到23岁。棕色眼珠褐发。要肯笑,笑起来不用唇角笑,要开怀欢乐地笑。”
  她说:“当然,一定要忠于雇主,是吗?”
  “当然,当然。”
  “我不认识合乎你条件,又肯替你工作的任何人。不过我会记在心中。唐诺,这次你会在这里多久?”
  “这要看某甲高兴。”我说:“你能给我一个两小时的工作吗?”
  “做什么?”
  “代表舌锋报。”
  她说:“我们也有条件,想做舌锋代表的要26或27岁。至少5尺5,黑色卷发,眼睛要雪亮——当然是黑眼珠。 当然也要忠心, 只为报纸,不为自己。”我说:“你和报馆老板有亲戚关系,是吗?”
  “没错。他是我叔叔。”
  “请你告诉他,你替他请了一个特约记者。”我说,一面走向大门去。
  “唐诺,不要给我们弄出官司来。”
  “不会的。”
  “你想去见林太太,是吗?”
  “正是。”
  “你想用舌锋报记者名义去接近她,是吗?”
  “正是”。
  她说:“这样会弄出副作用的来的。叔叔不会喜欢的。”
  “这样不太好吧,我会把你叔叔看成和某甲一样,是本地的敌人。”
  “你不要这些信了吗?”她问。
  “暂时不要了。”我说:“等一下还要回来。我问的那个人不会是这里的副警长之流吧?”
  “不会。他们带宽边帽,一个个很正点的。”
  “我说的这个人是见过世面的。”我准备出大门。
  她赶上两步道:“你能算我一份,我就做你秘书。”
  我说:“我不能算你一份。我告诉过你,我问过别人,不行。”
  我看到她眼中现出满意我的回答,几乎是有点放心下来的样子。“好吧,”她说:“别说我没有考虑过这职位。”
  我点点头,把门自身后带上。
  回到旅社。林太太仍未在大厅出现过。职员说可以试用电话联络。
  旅社对于自己的电话系统相当自豪的。事实上旅社最近才彻底现代化装修过。大厅中装有内线电话,接线生把我接到林太太房间。
  林太太的声音听来冷冷的,十分小心。她说:“哈罗。”
  “我是赖先生。”我说:“舌锋报的。想专访你一下。”
  “有关什么事?”
  “好久不见橡景,这次回来有什么感想。”我说。
  “不会问到——不会问到我私人事件吧?”
  “绝对不会——我马上上来。当然希望你能先同意。”
  她在踌躇,我一下把电话挂断,向楼梯走去。她站在自己房门口在等我。
  她相当重。头发全白了。眼珠是黑的,眼光是冷静的。脸上皮肤下垂的地方很多。神情相当的警觉。别人看来她像久久完全靠自力在生活。所有面对的人她都要仔细应对。
  “你就是打电话上来的人?”她问。
  “是的。”
  “姓什么?”
  “赖。”
  “你替一家报馆做事?”
  “是的,这里只有一家报纸。”
  “你说叫什么报名来着?”
  “舌锋报。”
  “喔,没错。但是我不想被人专访。”
  “这一点我了解,林太太。你当然不希望报纸来公开你的私生活问题。不过,我们要问的是自从你离开这里那么许多年,在你看来这里的改变。”
  “嗯,21年了”
  “橡景在你看来现在是什么样一个城市?”
  “土得很—一想想看我竟在这里生活过!要是我能回到当初我浪费在这里的宝贵时间。要是我能——”她突然止住,向我尴尬地表示一下,她说;“看来不能这样随便开黄腔。”
  “说的也是事实。”
  “不错,也是事实。你希望我说些什么?”
  “像是这个镇仍有她自己独特的优点。别的城市进步虽然比较快,但是在变化过程中迷失了自己独特的个性。橡景的迷人之处,本来也在她的独特个性。”
  她用半闭的眼端详着我。
  “我想你是知我心中怎么想的。”她说:“坐到这里来.这里亮一点,我可以看到你。”
  我坐过去。
  她说:“做记者,看来你年轻了一些。”
  “没有错。”
  “我看不太清楚。这家旅社该得服务最差金像奖。我进城不到15分钟,旅社仆役就把我近视眼镜打破了。他把行李箱一下碰上我眼镜,眼镜砸成粉碎。”
  我说:“真糟糕。你只带这一付?”
  “我也只有一付。不过我已经要求再配一付了,应该不久就可以寄到的。”
  “从那里寄来?”我问。
  她把眼皮抬起,看向我道:“当然是我的眼科专家。”
  “旧金山?”
  她确定地回答:“我的眼科专家会给我邮寄。”
  我说:“如此说来,你对本镇已经有心里的想法了。”
  “完全正确!”
  “当然这里也不会和你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想当初应该没有这样大吧?”
  “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像望远镜倒过来看一样。你说说看,这种城市怎么留得住人。”
  “气候。”我说;“当初对我也不怎么合适,我离开了一阵子,现在回来,觉得气候好极了。”
  她迷糊了。“当初为什么不合适?”
  “很多种原因。”
  “你看来天生弱一点,但是不像有健康问题呀。”
  “我有问题。我认为你老用出国的眼光来看我们这个小城市。当初你住这里时,你是这里的一部分。现在你老出国就成为世界级的公民了。林太太,告诉我,橡景比起伦敦来如何?”
  她立即反应地说:“当然小太多太多了。”过了一阵.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去过伦敦?”
  我做出尴尬的笑容,突然又想起不戴近视眼镜的她可能什么也看不到。“看你的派头,”我说:“你有那种世界大都市都到过的气质。你已经不能算是像景人了。”
  “本来也不再希望做像景人。这里是我伤心地。”
  我拿出一本记事本,认真地记起来。
  “这是干什么?”她疑心地问。
  “只是记下你说这城市不足留恋,但仍保有格调。”
  她说:“是你把话塞在我嘴里的。”
  “记者都这样的。你和林医生尚有联络吗?”
  “但愿尚有联络。听说他在什么地方大嫌其钞票。当初匆匆分开,现在他应该付出一些了。”
  “如此说来,你还是始终知道他在那里的?”
  “不知道。”
  我同情地说:“林太太,这件事对你言来一定不太公平。够你受的。”
  “这是实话。这件事破坏了我的一生。我自己也太任性了。其实我爱他比我自己知道的更深。当我知道他对我不贞,我生气万分。想想看,他就把她放在我的屋子里!”
  “据我知道他把全部财产给你,自己是扫地出门的。”
  “那只是敷衍一下。你总不可以伤了女人的心,毁了她一辈子,抛给她两块糖就没事了。”
  “没错,我同意你的看法。照我了解这件离婚诉讼至今还一一没有撤消。”
  “撤消了。”她说。
  “撤消了?”我问。
  “是的。你想我为什么回到橡景来?”
  “来看老朋友的。”
  “这里我已经没有朋友。曾经是朋友的也都搬走了。看来每个有关的人都搬走了。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瘟疫?”
  “倒不是,只是风水轮流转,转到了背运。”我说:“铁路改了道,还有一些其他的零星事。”
  “嘿。”
  “照我看来——既然你把离婚诉讼撤消了,你还是不折不扣的林太太。”
  “我当然是。”
  “而你在离开他之后,21年了,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喀!我记得你说过的,我们不讨论我的私事。”
  “决不发表——”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你的背景。”
  “你可以不必关心我的背景。”
  “这种题材应该用大众关心的角度来处理,”我说:“例如离婚之害等等。你和林医生在这里已经建立社交地位便有不少朋友,然后晴天霹雳,这种事降到你身上。你所面对的是要重新改变生活环境。”
  她说:“我很高兴你肯从我的立场来看这件事。”
  “我希望其他人也能像我一样。我能再多知道一些,就更能使这故事真实化。”
  “我说过,你很会把话塞到别人嘴里叫别人讲出来。”她说:“我不会讲话。你在替我讲话。”
  “如此说来,我被授权用你的口气来写故事啦?”
  “是——也可能不可以。想一想还是要对你说不可以。我认为对这件事,你什么都不提最好。你可以说诉讼被撤消了。如此而已,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弄一篇文章来使这些三姑六婆又兴奋起来,有题材可以嗑嘴唇皮子了。”
  “你没有什么丑闻呀,一切都是林医生的。”
  “我想我自己也笨。假如我学多一点,我会看紧自己先生,即使发生这种事,我做我的林太太,别人也没辄。”
  “你是说继续在橡景住?”
  她大声说:“老天,绝对不是!这个地方就是‘土’死了,现在还保有‘土’的特性。喜欢‘土’的人倒是好地方。”
  “也许这些年来你旅行了,所以看出这里‘土’了。也许橡景没有变,是你变了。”
  “有可能。”
  “林太太,现在你定居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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