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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金粉之谜

_9 莫里斯·勒布朗(法)
  “对,对。”
  “那么,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
  “一点都没错?”
  “一点都没错。”
  “你是夏尔洛特的情人吗?她是按你的主意把贝舒迷住,并召到这里,使你能在他所代表的警察庇护下,放手大干,对吧?”
  “对……对……”
  “夏尔洛特把两个女主人告诉她的机密,就是说我的计划,告诉了你,对吧?”
  “对……对……”
  仆人越是肯定拉乌尔说的话没错,见舒越是来气。他一脸铁青,摇摇晃晃,一把抓住仆人的领口使劲地摇,还咕咕哝哝地说:
  “我逮捕你……交给检察院……你要在法庭对你的罪行负责。”
  阿诺尔德先生点点头,讥讽地笑道:
  “别……别这样做……把我交出去,就是把夏尔洛特交出去。您是不愿意这么做的,而且这也会造成一件丑闻,连累卡特琳娜小姐和格尔森夫人。对这一点,拉乌尔先生是反对的。对吧,拉乌尔先生?您是为主的,贝舒不能不听您的,您反对一切对我不利的行动,对不对?”
  他似乎在向拉乌尔挑战,只要拉乌尔决定战斗,他就接受决斗。拉乌尔难道不知道贝尔特朗德是她丈夫的同谋,只要漏出一点风,就会给两姐妹的亲情带来可怕的打击?把阿诺尔德交给法院,就等于公开贝尔特朗德的丑事。
  “我们看法一致。挑起一场丑闻是愚蠢的。”
  阿诺尔德追问一句:
  “因此,我不必害怕报复了?”
  “不必了。”
  “我自由了?”
  “自由了。”
  “可我还有句简短的话要说,在您即将完成的一件大事中,有我的一大份功劳,所以我有权从将来的好处中提取一份报酬,行吗?”
  “啊!这可不行。”拉乌尔开心地笑着,“你太过分了,阿诺尔德先生。”
  “这是您的看法,不是我的看法。不管怎么样,我坚持这个要求。”
  他把这两个音节说得很重,不像是开玩笑。拉乌尔注视着仆人那张固执的脸,感到有些不安。这对手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武器,能跟他讨价还价吗?他向仆人倾过身去,低声地说:
  “要挟,嗯?什么理由?凭什么要挟?”
  阿诺尔德悄悄地说:
  “两姐妹都爱您。夏尔洛特十分精明,掌握着证据。两姐妹常常为了您争吵。她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甚至也不知道她们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们明白,她们就会变成死敌。我该不该说这句话?”
  拉乌尔站在他身边,狠狠打了他一拳,以示惩罚。但是他觉得这一行为表明自己心虚。再说,他其实被仆人的话搞得心慌意乱。他深知两姐妹对他的感情,今天早上,贝尔特朗德热烈拥抱他,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原因的,同时,他也常常感到卡特琳娜对他的温情。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把这些意味深长的事情,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隐藏起来,怕的是惊吓了她们的温柔和娇媚。
  “别再想了。”他说,“到了大白天,这一切就会枯萎的。”
  他又高兴地叫道:
  “确实,阿诺尔德先生,您的说法是有道理。您的大帽子是什么做的?”
  “帆布,这样我可以把它装进衣袋里。”
  “您的大鞋呢?”
  “橡胶。”
  “因此走路没有声音,而且可以塞进您这杂技演员的身体钻进的小洞里。”
  “一点不错。”
  “阿诺尔德先生,您的帆布帽和胶鞋都将装满金沙。”
  “谢谢。我将指点你们找到金沙。”
  “不必了。您失败了,您拦在河里的布袋什么也没有。可我会成功的。有一个细节要问一下:谁解开了蒙泰西厄先生的数字迷?”
  “我。”
  “什么时候?”
  “格尔森先生死前几天。”
  “您就是照这数字行事的吗?”
  “是的。”
  “太好了……贝舒!”
  “干什么?”他不快地应道,怒气未消。
  “你还相信你这两个朋友是无辜的吗?”
  “始终相信。”
  “好极了。那好,你负责照看他们,给他们送饭……在我完成任务之前,不能让他们走出客厅。再说,他们挂了彩,我相信他们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是不可能活动的。这段时间对我是绰绰有余了。我不要他们指点。各干各的。晚安!我困了。”
  仆人阿诺尔德示意他别走。
  “为什么您今天晚上不去碰运气?”
  “嗬!我明白了,您没有理解就干,你没有理解那些数字的意思。这不是运气的问题,阿诺尔德先生,而是确有把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晚风不大。”
  “那么,明晚风就大了?”
  “不,明早。”
  阿诺尔德这声惊叫,表明他的确没有弄明白。
  如果风能如其所愿,拉乌尔就太幸运了。整整一夜,风都在吹拂,号叫。早上,拉乌尔刚穿好衣服,就走到走廊窗前,看到风把树木吹弯了腰。他发现尖利、猛烈、喧嚣的风从西方吹来,穿过塞纳河谷,推着宽阔的大河向相反的方向流。
  在大厅里拉乌尔找到了两姐妹。她们已经准备好早餐。贝舒带着面包、黄油和鸡蛋来了。
  “这些食品是为你那两个朋友准备的吧?”
  “他们有面包就行了。”贝舒说,样子很凶蛮。
  “嗬!嗬!你好像不如以前热情了……”
  “那两个坏蛋。”他咬牙切齿说,“为保险起见,我把他们的手腕都绑起来了。门也上了锁。再说,他们也不能行走。”
  “你给他们的伤口敷药了没有?”
  “你疯了!让他们自己去敷吧!”
  “那么你跟我们一块?”
  “那当然!”
  “好哇!你又回到正义的一边来了。”
  他们香甜地吃了一顿。
  九点钟,他们冒着倾盆大雨,来到外面。雨疯狂地下着,与暴风卷来的压得很低的浓云融在一起,分不出哪是雨,哪是云。这是一场横扫一切摧毁一切障碍的暴风雨。
  “涨潮了。”拉乌尔说,“一打雷就预示着涨潮。狂风和大潮过去之后,雨势可能减弱。”
  他们过了桥,向右转弯,来到岛上,到了鸽楼。一个月前,拉乌尔叫人配了一把钥匙,随身带着。
  他开了门。里面,他已经重新装了电线,接通了电。他开了电灯。
  一把结实的锁锁住了翻板活门,但拉乌尔也有一把钥匙。
  地下室的灯也开了。两姐妹和贝舒走下去,发现有一条梯凳,拉乌尔叫他们往梯子对面的墙上看,那里有一张铁丝筛子,网眼和挂毯底布一样密。这张筛子几乎有整面墙那么长,但最多只有四十厘米高,由一个铁框绷着。
  “阿诺尔德的主意不坏。”拉乌尔说,“把两条床单接起来,做成一只袋子,但是床单是漂浮的,到不了河底。这是最要紧的。用蒙泰西厄先生做的框子就不会有问题了。”
  他爬上梯凳。在地下室上部,超出水面一米的地方,有一个狭长的墙眼,盖着一块布满灰尘的窗玻璃。他打开窗玻璃,外面清凉的风和汩汩的水声一下涌了进来。他在贝舒的帮助下,从这个窗眼把筛子推出去,把两端插入奥莱尔河两岸开了滑槽的桩子里,放下去。
  “好。”他说,“这样就把河底拦上了,像放鱼网那样。此外,请注意,这张筛子虽是新做的,有滑槽的桩子却很旧了,总有一个世纪或者两个世纪的年头了。十八世纪,十七世纪,回浪湾小贵族使用的装置,可能比我们见到的这个更复杂。”
  他们走出塔楼。雨小了。河岸上,在石头和泥沙中间露出了已经磨损的两个桩子。由于还有其它的桩子,它们就不显得十分惹眼。
  这时,奥莱尔河水位很低,不再流向塞纳河。在稳定了一会儿后,想顺着平时的方向流动的河水和开始从塞纳河汹涌而来的水较起力来。风把浪潮高高的举起,像墙一样推过来。塞纳河中巨浪翻滚,峡谷充满漩涡和波峰浪谷。
  奥莱尔河迟疑不决,被海水和塞纳河水不可抗拒的浪潮所侵占,被比它更强大的波浪压到下面,终于让步了,撤退了,战败了,被吞并了。突然,它掉头逃跑,朝源头流去。
  “多么奇特的现象啊!”拉乌尔叫道,“我们真走运。我确信,这样磅礡、汹涌的浪潮是很少见的。如果我们想弄明白一切,就不应该放过一个细节。”
  他重复说:
  “弄明白一切!再过几分钟,决定性的原因就要显露端倪了。”
  他横穿过小岛,到了对岸,爬上通向峭壁顶的斜坡,在阿诺尔德从他手中溜掉的地方停下,俯身观看峡谷。潮水被峭壁和罗马人坟山扼住,一直升到峭壁半腰,把罗马人坟山围了一半,形成一个水池。水在池中奔涌翻腾,只能通过一道窄窄的口子流出去,长链似的落到种着三棵柳树的草地上。
  一浪一浪的潮水,在风的推动下滚滚而来,疯狂的乌云洒下的倾盆大而更使这些浪潮变得汹涌。
  贝舒和卡特琳娜两姐妹,挤在拉乌尔身边,像他一样看着水势。拉乌尔低声说了几句短话,通过这些只言片语表达了头脑里的想法。
  “正是这样的,我推想正是这样。如果事情继续按我的假设发展,就会真相大白。只可能是这样……不是这样,就不存在逻辑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远处塞纳河上在他们看得见的那一抹粗粗的曲线上,那惊天动地的战斗挟带着暴风雨远去了,留下加宽的,微波荡漾的河面,潮水奔流的速度也放慢了。
  又过了半小时。尽管河水仍有几分怯意,想重新开始正常流动,它却静静地不为所动。几乎包围和淹没了罗马人坟山的水在退,顺着草地上成百条小沟和坟山的裂缝流走。
  水位飞快地下降。奥莱尔河加速流动,像是被它要注入的塞纳河再次吸走了似的。
  一切都恢复了常态。雨停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贝舒提出异议:
  “必须捞到金沙,才能说明你没有错。你下了网,按照切实可行的办法重作了阿诺尔德作过的尝试。你还说条件对你有利。可是唯一能说明问题的结果,就是金沙。金沙在哪里呢?”
  拉乌尔取笑他说:
  “你对这个格外感兴趣吧,嗯?”
  “当然啦。你不也是这样看吗?”
  “我可不是这样。但是我完全允许你这样看问题。”
  他们走下岩石间的小道,回到岛上鸽楼旁边。
  拉乌尔承认道:
  “蒙泰西厄先生收集金沙的方法,我不太清楚。也不清楚他这种方法是不是全部可用。再说,收集金沙的必备条件非常复杂,我想他的工具不可能很多。但不管怎么说,他肯定使用了现存的工具,如闸门、导流管,等等。另外,时间也不允许我恢复和改进这些工具。我充其量只是发现了拦河用的筛子和在小城堡阁楼里大家称之为构的工具。把它给我,贝舒。它就在地上,那棵树下。”
  这的确是一个带铁圈和网子的构,网是金属做的,网眼和那筛子一样细密。
  “贝舒,你不喜欢下河吗?喜欢?那么你捞吧,老朋友,顺着拦河的筛子,刮着底捞。”
  “在源头一边吗?”
  “对,因为河水往下流时,带来了金沙,金沙就粘在筛子上。”
  贝舒服从了拉乌尔的命令。构把很长,他踩在岸上一块大石头上,可以够到四分之三的河面。
  杓伸到那里后,他就把铁圈紧贴着河底往回拉。
  他们谁也不说话。这一刻十分庄严。拉乌尔预计得对吗?蒙泰西厄先生真是在这砾石密布、水草丛生的河床上收集到了珍贵的金沙吗?
  贝舒结束了工作,举起构。
  金属网里,有砾石、水草,但也有闪闪发光的小点。这是金沙和几块金片。
第十五章 古罗马行省总督的财宝
  拉乌尔走进小城堡的客厅里,仆人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分别被绑在隔着一定距离的长沙发上,似乎不太舒服。
  “喏!阿诺尔德先生,我答应你的东西,来了一部分,可以装满你半个帽子。剩下的部分,只需要到你的朋友贝舒指定的地方去刮就行了,你那双圣诞节小胶鞋也会装满的。”
  阿诺尔德的眼睛一亮。他已经想象他独自一人在小城堡里收集金沙的情形,既然他掌握有蒙泰西厄先生的秘密。
  “别太高兴了。”拉乌尔说,“明天……不,今晚……我就要把金泉弄干。你拿到讲好的那一份,应该满足了。”
  他们回自己的卧室去换下湿衣服。午饭时,他们聚到一起,拉乌尔高高兴兴天南地北乱侃一通,贝舒急于知道更多情况,缠着拉乌尔提问:
  “这样,这些事件说明了一个事实,可以用这几句话概括:小河一直含有金沙,但含量极小极小。在某些条件的作用下,到了某些日子,小河里就滚动着一些较大的金沙,鸽楼周围尤其积聚得多。是不是这样?”
  “完全不是这样,老朋友。有一句话很明显,可是你没有理解。这是庄园拥有者的原始信仰,这种信仰传给了蒙泰西厄,或者说被他发现了。这也是阿诺尔德先生的信仰。但是,当一个人有建筑师的头脑时——当然你不是这样——就不会半途止步,而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会刨根究底。我呢,我有建筑师的头脑,在这次案件中,我是第一个没有半途止步的人。我们一起行路吧,你愿意吗,贝舒?”
  拉乌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有蒙泰西厄先生开列的数字,他大声念道:
  “3141516913141531O11129121314。”
  “如果我们仔细研究这组数字——格尔森先生和阿诺尔德研究了好几个月——就会发现‘1’每隔一个数字出现一次,而且可以把那些从小到大的两位数,分成四组,这四组两次被‘3’分开,两次被‘9’分开。去掉这些中间数字,就可以得到:
  “14,15,16-13,14,15-10,11,12-12,13,14。”
  “我们作假设时,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数字表示日期,分隔这些数字的‘3’和‘9’代表月份,即三月和九月。蒙泰西厄先生正是在这几个月到这里来。他每年三月中旬来回浪湾庄园,一直到九月下半月才离去。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蒙泰西厄先生在两年前离开这里之前,作为摘记,写下了小河给他或者可能给他带来小量金沙的四组日期,即去年的3月14日、15日和16日;9月13日、14日和15日;今年的3月10日、11日、12日和9月12日、13日、14日。昨天是9月12日,今天是13日。阿诺尔德也是根据这些数字制定计划的。蒙泰西厄先生依据过去的资料和几世纪的古老传统,在由他的经验所验证和命运所决定的日期内行事。既然他在某月某日收集到了金沙,他就知道以后在这个日子还能收集到金沙。对这一点,阿诺尔德是相信的,他也在这个日子行动。”
  贝舒指出:
  “那么,阿诺尔德没有搞错,蒙泰西厄先生记下的日期都是正确的。”
  “为什么是正确的?”
  “原因我不清楚。”
  “白痴!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一开始就预感到了。”
  “什么原因?”
  “糊涂虫,是大潮的日期。是春分和秋分,每年两次,每次好几天,早上和晚上涌潮,塞纳河水猛涨,另外,春分秋分的潮水本来比其它日子的潮水都猛烈,而且有风推波助澜,就更猛烈了。你以后会知道,要办成一件事,总要有一些特殊条件,这些条件是很难得的。”
  “有了这些条件,”贝舒深思熟虑之后说,“漂在河里或者沉在什么洞里的金片就在水里摇荡起来,沉积到我们知道的那个地方。”
  拉乌尔用拳头击了一下桌子。
  “不,不,完全不对。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是了解秘密和利用秘密的人所犯的错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
  “那你解释一下。”
  “在这个地区,并不存在含金的河流。河里也可能有金,但绝不是天然的。这可不是河底滚动的沙子成河床上铺满的卵石。”
  “既是这样,那我们看到的金沙是从哪里来的?”
  “是人放的。”
  “你说什么?你疯了!每次大潮把放在河里的金子卷走以后,有人又去放?”
  “不是。但有人把大量金子存在那里,哪次大潮,也卷不光。靠物理或化学力量生成的金矿是没有的,这里有人为堆积的金矿。我们面对的,不是像蒙泰西厄先生所宣称的那样制造出来的金子,也不是像他所认为,别人也认为的那样,是自己生长出来的金子,很简单,我们面对的,是一座宝库,达到一定条件,这宝库里的财宝就慢慢流失。开始开窍了吧,贝舒?”
  “一点也没开窍。再讲明确一些!”
  拉乌尔微微一笑,瞧了一眼入迷地听他讲话的姐妹俩,进一步说:
  “据我看,这件事可以分成两个阶段。一批数量巨大的财宝,装在一个密封的结实的容器里,放在某个地方。这是第一阶段。一直放了几十年,几百年……直到容器开裂,并在间隔长久的外力作用下,里面的东西就漏出来了,这是第二阶段。这种情况第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是谁最初收集到少量漏出来的金沙呢?我不知道。但是,翻翻本地的档案材料,如堂区的或贵族家庭的档案后,是可以弄清的。”
  “我知道。”卡特琳娜微笑着说。
  “真的吗?”拉乌尔立即叫道。
  “真的。祖父有——我想是在巴黎——一张一七五○年的庄园图。但那图上小河不叫奥莱尔,在一七五九年时,它还叫成嘴。”
  拉乌尔胜利了。
  “证据是确凿无疑的。因此事情发生还不到一个半世纪。咸嘴,即成水河,由于某些原因,渐渐改了名成了奥莱尔河。此后,改名的原因就被人淡忘了,大概是因为流金的情况难得见到吧。但是事情持续下来,今天,我们都见到了。”
  贝舒似乎信服了,说:
  “我要你讲明白一些,你就讲明白了。现在,我要你作结论。”
  “我会作的,贝舒。你刚才看到了名称是多么重要,尤其在乡村,一个地方、一座山岗、一条河,它们的名字都是有来历的,即使那来历被人遗忘了,那名字还一直流传下去。正是这亘古不变的规律,一开始就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罗马人坟山上去了。这就是我一开始就察看这个小丘层系的原因。我弄清楚了这个罗马人称为坟山的小丘的情况。这不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小丘,而是人工堆砌成的圆锥形的土包,碎石筑的底座,外面用一层土、一层石头砌起来。一般来说,这是作坟墓用的。中间是安放尸体的墓室。但是,也可以用来藏武器,或是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小丘下沉了,大概是内部坍塌了。它被茂密的草木覆盖着。表面上,只剩下它的名字,罗马人坟山,还和过去有联系。可是没有关系!我对它一直十分关注。
  “也许就是这一点,使我产生了有关财宝的想法,这个想法又与金子可能流失的想法混在一起。坟山四分之三环水,那种结构,使我的假设更有说服力。刚才,你们看见我是多么急迫地去验证我的假设!我的假设是对的。水往上涨,在峭壁和小丘之间形成一个池子,一个水越涨越高的水库。当潮流静止不动,河水开始下降的时候,水库的水必然从各种可能的出口往外排泄,就是说通过各个隙缝、洞眼、裂口,以及布满小丘使小丘变成过滤网似的拆纹,这样就把各种粉状物和小碎片带了出来。这正是我们在拦河筛子上收集到的东西。”
  拉乌尔停住话,在大家看来,这个奇特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简单,这样合乎逻辑,所以他们当中根本没有人想到要提出异议。见舒低声说:
  “那是不可靠的藏物处……那有时被水包围的坟丘。”
  “我们知道些什么呢?”拉乌尔大声说道,“塞纳河的河口经历了多次巨大的变迁。在那个时期,坟丘可能处在比较隔离的地方,大潮不像现在那样容易接近。再说,谁也不会把财宝永远埋藏起来,藏宝是为了某个人的利益,他将享用它,但也要看守它,要根据各种突如其来的威胁采取行动。但是,代代相传的秘密往往最后失传。保险箱的确切位置记不清楚了,开锁的口诀也是如此。你们想一想,法国国王藏在艾特雷塔那空心石柱里的那批财宝,还剩下些什么呢?有一天,传说到了一个比别人善于思考的人手里,终于变成了现实。今天,在这个科城地区——法国的古老地区,它的历史总是吸引重大的探险活动,穿插着全民族的重大秘密——我们就碰到了这些让人终生探索的诱人问题中的一个。”
  “你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在利尔博纳(罗马人叫朱里亚波纳,是一个大都市,现存的古代剧院证明它在高卢——罗马时期非常繁华)附近,某个古罗马的行省总督有一幢乡村别墅,就是在拉迪卡代尔的别墅,他把个人财富,即掠夺来的果实换成金沙,藏匿在这座可能是由儒里奥·悄撒的军队所建造的坟山里面。后来,他在一次远征,或是在狂饮之后死去,没来得及把秘密传给子孙或朋友。以后,就是中世纪的大动乱,国内的动荡不宁,抗击东方人、北方人的战争,抗击英国人的战争等等。一切都埋在黑暗之中,连传说也不再有人提起。到了十八世纪,终于冒出了一点历史的碎片……有一点儿金沙漏了出来。于是酿成一场悲剧……蒙泰西厄先生……格尔森先生……”
  “这时候你出现了!”贝舒对拉乌尔说话时,有时竟带着几乎是宗教狂热似的敬佩语气。
  “这时候我出现了。”拉乌尔高兴地重复道。
  两姐妹瞧着他,像瞧一位超凡入圣的人物。
  “现在,”他边说边站起来,“我们干活去。行省总督的财宝还剩下什么呢?也许没有多少,或许它本来就不多,或许潮水渐渐把它分化了,带到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应该找找看。”
  “怎么找?”贝舒说。
  “挖开坟山。”
  “可要干好几天呀!要把树拔掉,开沟、挖土、运土,因为我们不能请人帮忙……”
  “只是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至多三个钟头的活。”
  “嗬!嗬!”
  “真的!如果我们假定,坟山被当作保险箱用,那么财宝就不会埋得很深,而会放在容易取出来,又不致被人发现和‘怀疑’的地方。我在荆棘丛中察看时,发现离地面一米的第一层石头有点往外鼓。显然,这是从前的一条环形小道。另外,我还注意到朝小城堡这边,在又厚又密的长春藤下面,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像是个圆亭,供放着智慧女神密涅瓦或天后朱诺的塑像。塑像立在那儿,既作为看守又作为标记。拿把十字镐,贝舒。我也拿一把。如果我猜得不错,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他们到堆放工具的仓库里,挑了两把十字镐,由两姐妹陪着,来到罗马人坟山边上。
  他们把泡得很湿的树根和荆棘除掉,清出一条路,又刨出了圆亭,开始挖小石头砌的地基。
  这个保护层被挖除以后,露出了另一个更为精细的保护层,上面还能看到镶嵌画的痕迹和连接塑像基座的部分。他们集中力量对付这个地方。
  水往四面八方流着,形成许多水洼,最后注入小河。很快,有一把十字镐挖通了隔墙,打开了一个洞。他们挖大缺口。拉乌尔点燃一盏灯。
  正如拉乌尔所料,他们发现了一个相当低矮、仅容人站直身子的洞穴,大概就是墓室。中间有一根柱子撑着洞顶。柱子周围放着三只上了釉的普罗旺斯大肚坛子——直到现在法国南方人还用这种坛子来装油。第四只坛子碎了,碎片散在粘土地上,有一些细小的金粒闪闪发光。
  “我说中了。”拉乌尔说,“你们看这个洞穴的墙……全拆裂了。大潮水过后,里面的水开始往外渗,渐渐形成一道道细流,它们要寻找和冲开出口,金粒、金属片也就随着流出去了。”
  他们激动得嗓子哽塞,半天没有作声。在一千五百年或两千年前,有一个人在这黑乎乎的洞穴里放了一笔财富,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进过这个洞穴。这里面沉积了多少秘密啊!现在他们到了这里,真是奇迹!
  拉乌尔用镐尖把三个坛子的颈部打碎,用电筒逐个照了一遍。每个坛子都满装着金片、金粒和金沙。他抓了两大把,让它们漏下去。它们在电筒光下闪闪发亮。
  贝舒看到这个场面如此震惊,连膝盖都弯了。他不声不响地蹲在地上。
  两姐妹也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她们并不是见到金子惊喜得发慌,甚至也不是探出了二千年前的秘密给她们留下的强烈印象。围绕这个秘密所发生的一切变故波折,过去的、现在的都一一展现在她们眼前。不,她们感到惊愕另有原因。拉乌尔低声问她们在想些什么,她们中有一个回答:
  “我们在琢磨您,拉乌尔……想您这个人……”
  “对,”另一个说,“琢磨您所干的事情,您边玩边干,轻轻松松……我们真不理解……这件事如此简单,又如此不同一般……”
  拉乌尔低声说——她们两人都可能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一个人堕入情网,想讨意中人喜欢的时候,什么都容易。”
  晚上,拉乌尔趁着黑暗——外面会不会有人监视呢?——把他的车开到近处,把两只装得几乎爆裂的口袋从罗马人坟山搬出来。然后,贝舒和他又把洞堵上,勉强抹掉他们动过的痕迹。
  “明年春天,”拉乌尔说,“大自然会把一切都盖上的。从现在到那时,没有人会进入小城堡;除了我们四人,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小河的秘密。”
  风停了。九月十三日的晚潮很弱,因此,应该相信,十四日的潮汐也只能使水位上升到正常的水平,不会把罗马人坟山围住。
  到了半夜,特卡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坐进汽车。拉乌尔去向阿诺尔德先生和夏尔洛特告别。
  “喂,我的小子鸡,身体好吗?坐在这里不太坏吧?唉呀,您好像还在唉声叹气,美丽的夏尔洛特。你们两个都听着……我把你们和贝舒留在这里四十八小时。贝舒作你们的护士、厨师、陪伴和看守。另外,贝舒会到河那边,按你们的意愿,用蓖子刮金沙。然后,他把你们送上火车,你们口袋里装满金子和钱,心里充满善意,去你们愿去的地方。因为,我相信你们愿让两位女主人安静,也相信你们愿去外地找死。同意吗,阿诺尔德先生。”
  “同意。”阿诺尔德答应得十分干脆。
  “好极了。我相信你的诚意。你已经感到我这位先生是不开玩笑的,而且我还让你有点儿吃惊,对吗?好,我们各走各的路。可爱的夏尔洛特,你也同意吗?”
  “同意。”她说。
  “很好。万一你离开阿诺尔德先生……”
  “她不会离开我的。”阿诺尔德不乐意地说。
  “为什么?”
  “我们结婚了。”
  贝舒捏紧拳头,一字一字地说;
  “混蛋!你还想叫我娶你呢!”
  “你想干什么,可怜的老朋友。”拉乌尔说,“这小乖乖要是觉得重婚有趣,会嫁给你的!”
  他拉住同伴,抓着他的胳膊,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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