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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金粉之谜

_8 莫里斯·勒布朗(法)
  “为什么?”
  “她们不相信。”口舒说,“她们不相信你会这样离开她们。于是我们去找你……尤其在外面,小树林里。后来我们慌了神。你到底走没走,大家不清楚。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大家急得睡不着觉。”
  “你没通知警察吧?”
  “没有。”
  “好。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亏了夏尔洛特。今早,她在屋里喊:‘旧温室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从窗户里看见了。’于是我们跑过去,掏了一个洞……”
  拉乌尔低声道:
  “谢谢,夏尔洛特。”
  接下来,他们问他有何打算,他用毅然决然的口气,明确地说:
  “先睡一觉,醒来后就出发……去勒阿弗尔……住几天……海洋空气会让我恢复。”
  大家走了出去。百叶窗和门都关起来了。他睡着了。
  将近下午两点。他按铃叫人。贝尔特朗德走进房间,发现他仰靠在扶手椅上,气色很好,刮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注视他好一阵,眼睛里流露出喜悦之情。然后她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又吻了他的双手。这些亲吻掺和着热泪。
  夏尔洛特把饭菜送到拉乌尔的房间,服侍大家在这里用饭。拉乌尔吃得不多,好像很厌倦,要急着离开小城堡,似乎那痛苦的回忆在纠缠他,搅得他惶恐不安。
  贝舒不得不扶着他,几乎是把他架到了汽车里。他们让他坐在后座。贝舒坐在方向盘前,勉强开着车子走起来。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另外坐晚班火车回巴黎。
  在勒阿弗尔,拉乌尔出于没有说出的原因,不愿意卸下行李,去哪间旅馆下榻。他让人把他送到圣阿德勒斯沙滩,在沙子上躺了一整天,一句话不说,只是大口大口吸着渐渐刮起来的清新的海风。
  当夕阳西沉,隐入海上那一缕缕长长的玫瑰色晚霞中间时,当最后一抹阳光在地平线上消失时,两姐妹和贝舒目睹了最出人意料的一幕,只见拉乌尔突然从空荡荡的、就他们四人待着的沙滩角落里站起来,狂乱地跳起舞来,两只脚古怪地踩着步子,两只手疯狂地摆着,嘴里发出一声声尖叫,像是水面上飞来掠去的海鸥的鸣叫。
  “怎么,你疯了!”贝舒叫道。
  拉乌尔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旋转,然后把他抱离地面,平放在举起的双臂上。
  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开心地笑着,都很惊奇;他哪来的这股爆发力?从早上以来,他不是好像被苦难折磨得精疲力竭了吗?
  “嗬!”他拖着她们说,“你们还以为我会一连几天昏迷不醒吧?我早恢复了。还在小城堡,喝过茶,睡了两个钟头,我就恢复过来了。真没想到,你们这些漂亮朋友,竟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像年轻产妇一样坐月子哩!还是干正事吧!先吃了饭再说,我可饿坏了!”
  他把他们三人领到一家有名的餐馆,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席。两姐妹从没见过他这样兴致勃勃,谈笑风生。连贝舒也大惑不解。
  “你埋在那坟墓里倒变年轻了!”他大声道。
  “见舒老伙计,你智力衰退,真该好好补偿。”拉乌尔说,“真的,在这场危机中,你真可怜。就像开汽车那样,你多笨呀!我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呢。喂,要不要我给你上一堂课?”
  他们回到汽车上时,黑夜已经降临。这一次,拉乌尔掌握方向盘,让贝舒坐在他旁边,两姐妹坐在后座。
  “喂,你们尤其别害怕!”他说,“我需要活动活动。我越早恢复灵活越好。”
  果然,汽车似乎往前一蹿,就冲上了石板铺的街面,驶上开往勒阿弗尔的公路。一条长而平坦的大道在他们眼前展开。汽车在科城高原上驶过,恰似龙卷风扫过,卷起漫天尘土。他们驶过神圣罗马人镇,上了去利尔博纳的公路。
  拉乌尔时而唱上几句凯歌,时而责备贝舒。
  “嗯,老朋友,吃惊吧?对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我的身体还不坏吧。瞧,贝舒,一个绅士就是这样开车的。不过,你也许害怕了?卡特琳娜!贝尔特朗德!贝舒害怕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车停着不开哩,你们说呢?”
  他朝右边拐弯,没有开上通往利尔博纳的长长的下坡路,而是朝一座教堂驶去。教堂钟楼在月光下耸现在云絮之中。
  “圣-让-德-福尔维尔……贝尔特朗德、卡特琳娜,你们熟悉这村子吗?从回浪湾到这里走路只要二十分钟。我更愿意出其不意,从盘山公路回来,这样,人家就听不到我们从塞纳河沿河公路回来的声音了。”
  “人家指谁?”贝舒问。
  “你就会见到的,胖子。”
  他把车停在农场的一道斜坡边。几个人走上通往巴斯姆城堡和村庄、沃什尔大娘的小树林和拉迪卡代尔山谷的道路。他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走着。风徐徐地吹着。稀薄的云絮给月亮罩上一层面纱。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围墙上方,离拉乌尔前天晚上放倒了梯子的荆棘丛不远。拉乌尔找到梯子,架在墙上,登上墙头,观察庄园里的动静。然后,他召唤同伴。
  “他们两个正在忙乎哩。”他轻声说,“我并不觉得大意外。”
  其它人渴望看看,轮流爬上梯子,探头观望。
  果然,小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影。一个在岛上,另一个在花园陡坡上,都与鸽楼在一条线上。两个影子一动不动,不像在躲藏。他们在干什么呢?在从事什么神秘勾当?
  云絮之间拉扯着淡淡的雾雹,就算他们认得这两个人,此刻也认不出来。他们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弯向河面,大概是盯着河里什么东西。不过他们又没有点灯笼打手电。似乎这是两个偷偷打鱼下网的人。
  拉乌尔把梯子送回贝舒的茅房。然后他们去小城堡。大门紧闭,还加了两道链锁。拉乌尔早已叫人把所有的钥匙配了两把,自然有开后门的钥匙。他们悄悄地行走,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那两个人正在小城堡前面园子里忙活,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们用一个光线微弱的电筒照路。
  拉乌尔走进台球室,在一大堆废置的旧武器中间,取出一支预先放在那儿的枪。
  “上了子弹的。”他说,“贝舒,你得承认,这枪藏得十分巧妙,你想都没有想到。”
  “您别杀他们。”卡特琳娜吓坏了,低声说道。
  “好的,但我会开枪的。”
  “啊,求求您,别杀他们。”
  他熄了手电,轻轻打开一扇窗户,推开百叶窗。
  天空越来越灰暗。然而,他们看见七八十米外,那两个影子一直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两座雕像。风变强了一些。
  几分钟过去了。有个影子慢慢打了个手势,在岛上的那一个更加把身子弯到河面上。
  拉乌尔举起枪。
  卡特琳娜流着泪,哀求道:
  “求求您……求求你……”
  “您让我怎么办?”拉乌尔问。
  “跑过去,把他们抓住。”
  “要是他们逃跑呢?要是他们溜掉呢?”
  “不可能。”
  “我更愿意十拿十稳。”
  他瞄准。
  两个女人的心揪紧了。她们希望惨事已经发生,她们害怕听见枪响。
  岛上的人还把身子弯了弯。接着走开了。这是不是撤离的信号?
  砰砰两响,拉乌尔开了枪。那边,两个家伙呻吟着,倒在草上打滚。
  “你们在这里别动。”拉乌尔吩咐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别动!”
  可是她们执意要跟着他。
  “不行!不行!”他说,“那两个家伙会怎么反抗,谁也不知道。你们等着我们,做些准备,必须给他们包扎。不过伤不会重。我是朝他们大腿开的枪,用的是小错弹。贝舒,你去前厅箱子里拿几根皮带和两根绳子来。”
  他顺手带上一把可以充作担架的折叠帆布躺椅,不急不忙地朝河边走去。那两个受伤的家伙一动不动地躺在小河两边岸上。
  贝舒按照拉乌尔的命令,提着一把手枪,拉乌尔向最近的那对手说;
  “伙计,别要花招,嗯!你只要有这个意思,警长就要打死你,就像打死一只臭狐狸。再说,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他蹲下来,拿电筒一照,冷笑道:
  “阿诺尔德先生,我早疑心是你。可你的活儿干得巧妙,我总是打消了怀疑。直到今天早上才肯定是你。怎么,老伙计,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在河里捞金沙,是吧?你会说个明白的,是吧,嗯?贝舒,把这个伤员捆到担架上。用两条皮带绑住手腕就行了。另外,手放轻一点儿,对吧?他腿受了伤,确切地说,屁股上受了伤,跑不了啦。”
  他们小心地把他抬到主客厅。两姐妹已经开亮了灯。拉乌尔对她们说:
  “这是一号包裹,阿诺尔德先生。好家伙,是啊……他是蒙泰西厄公公的仆人,忠仆,他信任的人。另一个,你们想不到是谁吧,嗯?现在,去拿二号包裹吧!”
  十分钟后,拉乌尔和贝舒逮住了那个同谋,她已经爬到了鸽楼前面,她哭哭啼啼、结结巴巴地说:
  “是我啊……对呀,是我……夏尔洛特……可是我什么也没干……我没有在里面插手……”
  “夏尔洛特,”拉乌尔扑哧一声笑起来,嚷道,“原来是那个漂亮的厨娘呀!怎么这样一身打扮呢?工作服、帆布裤!喂!贝舒,恭喜恭喜……她这个样子可迷人哩,你的心上人!可是,夏尔洛特是阿诺尔德的同谋,这可叫人难以相信,我就从没想过这一点。可怜的夏尔洛特,你肥嘟嘟的身上最有肉的地方,没叫我的铅弹打坏吧?见舒,你来照料她,好吗?啊!拿几块纱布,抹上消炎药膏,轻轻贴上去,经常换一换……”
  拉乌尔在河边查看一遍,捞起一块用两条床单拼接起来的细布。布拦腰浸在河水里,两头固定在两边岸上。
  下边翻卷起来,形成一排宽宽的口袋。
  “哈!哈!”他快活地叫道,“这就是我们的渔网了。哈哈!贝舒,金鱼归我们了。”   
第十三章 指控
  两个俘虏躺在客厅的两张长沙发上。阿诺尔德屁股受伤,相当严重,咕咕哝哝,怨声不绝。夏尔洛特的伤势轻一点,只有几粒铅弹击中了她的小腿肚子。
  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惊愕地注视着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两个仆人一贯无限忠诚,是主人的心腹,几乎算得上朋友……怎么会是罪犯呢?难道整个阴谋是他们策划的吗?他们背叛了主人吗?那偷盗、杀人的事是他们干的吗?
  贝舒的脸都变了形,始终一副被最不幸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神气。他弯下身子,低声对厨娘说话,一边打着充满威胁、责备和失望的手势。
  夏尔洛特耸耸肩,似乎用一句轻蔑的辱骂回答他,这使他气炸了。拉乌尔让他平静下来。
  “解开她的绳子,见舒,你可怜的女朋友好像不大舒服。”
  贝舒解开绑在她手腕上的两条皮带,但是刚一松绑,夏尔洛特就跪倒在贝尔特朗德面前,叫起屈来。
  “我没有参与,夫人。请原谅……夫人知道,拉乌尔是我救的……”
  见舒突然站起来。他心乱如麻,听了夏尔洛特的话,觉得不可辩驳,顿时来了精神,鼓起勇气道:
  “确实!有什么权利说夏尔洛特是罪犯?她犯了什么罪?你指控她有什么证据?还有,你指控阿诺尔德又有什么证据?他们干了什么事?你凭什么指控他们?”
  贝舒像人说的那样,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来劲。他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得寸进尺向拉乌尔转过身来,面对面地进攻。
  “对,我问你,这可怜的女人,你说她犯了什么罪?还有,阿诺尔德犯了什么罪?你发现他们没有坐在去巴黎的火车上,而是在回浪湾河边上……这说明了什么呢?他们迟一天动身,难道就犯罪了吗?”
  贝尔特朗德点点头,觉得见舒的话合乎逻辑。卡特琳娜低声说:
  “我一向了解阿诺尔德……祖父对他完全信任……怎么能想象,这个人会枪杀贝尔特朗德的丈夫,祖父的孙女婿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拉乌尔极为平静地说:
  “我从来没有说格尔森先生是他杀的。”
  “那么?”
  “我们来弄明白。”拉乌尔下决心道。“这个案子扑朔迷离,非常复杂,我们一起来弄清楚吧!我想阿诺尔德先生会帮我们忙的,对不对,阿诺尔德先生?”
  贝舒把仆人解开,阿诺尔德艰难地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他那张脸平时漠无表情,或者尽力不露声色,现在显出挑衅和傲慢的神情,大概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回答说:
  “我啥也不怕。”
  “警察也不怕吗?”
  “不怕。”
  “如果把你交出去呢?”
  “你们不会的。”
  “这就是你的招供!”
  “我什么也不承认,什么也不否认。我根本不把你们,还有你们可能说的当一回事。”
  “您呢,讨人喜欢的夏尔洛特?”
  厨娘听到阿诺尔德的话,好像恢复了勇气。她肯定地回答:
  “先生,我也一样,什么也不怕。”
  “太好了。你们的态度已经明确了。我们来看看这是不是符合事实。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拉乌尔背着手,踱着步子,开始道:
  “事情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尽管我们不得不从头说起。但我只能简要地概述一下,把各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和本身的意义说一说。七年前,就是蒙泰西厄先生去世前五年,他雇用了当时年方四十的阿诺尔德先生作仆人。这是一个供应商向他介绍来的。那供应商在干了一次很不正大光明的投机后,悬梁自尽。阿诺尔德聪明、机灵、野心勃勃,大概很快就明白,在这个神秘、怪异的老头家里迟早会干点什么事情的。他尽心照顾他,迎合他的习惯和怪癖,取得了他的信任,成了他的心腹,身兼仆人、实验室杂役和管家三任,一句话,成了老板一刻也离不了的人。我是根据您,卡特琳娜,给我讲述的情况来描述这一段历史的。当然,您跟我讲这些情况时,并不明白我是在问您,您只是在回忆往事中信口说出来的。然而,这些回忆常常使人觉得,您的祖父对阿诺尔德,甚至对您,他最喜欢的人不大信任。其实您不可能想到他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想到了解这秘密会有什么用处。”
  拉乌尔停下来,看到大家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又接着说:
  “这些秘密,或确切地说,这个秘密,就是金子是怎么产生的。我们今天已经知道了。但是,完全可以肯定,仆人阿诺尔德当时就知道了,因为蒙泰西厄先生没有把事完全隐瞒起来,他甚至给公证人贝尔纳先生出示了他的研究成果。他所隐瞒的只是他的方法。阿诺尔德先生不惜一切代价想知道的正是这一点。制造金子的秘密究竟在哪里呢?蒙泰西厄先生在阁楼有一个实验室,在鸽楼地下室有一个更为秘密的实验室,这也是您对我讲的,卡特琳娜。蒙泰西厄先生叫人在那个实验室里装了电线,把电接过来,这条电线我们已经找到了。但是蒙泰西厄先生真会造出金子吗?实验室难道不是遮人耳目?其主要目的难道不是让人相信金于是造出来的吗?阿诺尔德先生大概产生了这些疑问,为了找到答案,就长期不懈地监视主人……当然并没有什么收获。
  “我相信,蒙泰西厄先生去世时,阿诺尔德对这件事,并不比开读遗嘱之前的我知道得多。其实,事情可以简化为根据某些推断来假定回浪湾的金沙与穿过庄园的那段河流有关系。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奥莱尔河水清澈见底,也从一开始,我就记下了河的名字,它的词源很有意义,奥莱尔,就是金河,对不对?因此,我在船上消磨时间,在岸边钓鱼,想发现有什么金属碎片在河底滚动或在水上漂浮。
  “主人带着卡特琳娜在复活节和夏季到这里度假的时候,阿诺尔德大约也像我这样干过。此外,他一面作这种探索,一面在四周乡里打家劫舍,最后本地人都称他为戴大礼帽的人。我相信,贝舒,如果我们调查一下发案时间,当然我还没有对你谈起过,我相信,这些日期与阿诺尔德呆在回浪湾的日子是一致的。
  “后来,蒙泰西尼先生突然去世,接着又发生了盗走遗嘱的事,我倾向于认为阿诺尔德应对偷窃负责。是他通知格尔森先生的。他表示愿为格尔森先生效劳,并向他透露了有关主人的一些细节,最后,阿诺尔德提出了行动计划。这事的结果,是格尔森先生到回浪湾,和伐木工沃什尔一起雇人移栽了三棵柳树。以后哪一天,河流将成为格尔森夫人继承的遗产的一部分。
  “这两个人就这样实施阴谋,只是进展缓慢,因为他们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小河是他们未来行动的中心目标。金子就在河里某个地方。但是,阿诺尔德和格尔森先生没有得到蒙泰西厄先生应许的附加遗嘱,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
  “只有一个情况……如果这也算一个情况,并与此事有关的话:蒙泰西厄先生在遗嘱最后写下的一组数字。这很不打眼,格尔森先生没有明白数字的意义,甚至不予重视。但是,又必须行动。卡特琳娜可能结婚,这就加速了事情的进程。两姐妹决定住在这里。太好了!阿诺尔德将呆在现场。他写信给格尔森先生。格尔森到了以后,买通了公证所办事员法默龙,叫他把遗嘱塞到蒙泰西厄的卷宗里,使遗嘱具有法律价值,同时开始搜查花园……”
  “……就被仆人阿诺尔德杀了!”贝舒嘲弄地叫道,第一次辩论时他就说过类似的话。
  贝舒又补充一句:
  “被仆人阿诺尔德杀了!当时,阿诺尔德站在厨房门槛上,后来又跟着我冲向鸽楼,怎么可能在鸽楼门口开枪哩!”
  “你说过几遍了,贝舒。”拉乌尔说,“我呢,再重复一遍,仆人阿诺尔德没有枪杀格尔森先生。”
  “既是这样,那你说谁是杀人犯呢?不是阿诺尔德——你又肯定说不是他——就是另外一个人。你无权凭空指责阿诺尔德犯了凶杀罪。”
  “他没犯杀人罪。”
  “格尔森先生不是被人杀害的?”
  “不是。”
  “他是怎么死的。是得了鼻炎吗?”
  “他死于蒙泰西厄先生设下的机关。”
  “瞧!蒙泰西厄先生去世两年了,倒成了杀人犯!”
  “蒙泰西厄先生是一个古怪的好幻想的人,这就可以解释全部问题了。他是金子的主人,他费尽气力寻找和发现的东西,不允许别人夺走。你想一想,一个吝啬鬼把一笔无法估量的,甚至他认为是取之不尽的财宝堆在鸽楼地下室里,难道不会采取措施,保证自己外出期间这笔财产不受侵犯吗?蒙泰西厄先生晚年受不了塞纳河畔寒冷的冬天,去世前的那个夏天,他利用沃什尔大娘的儿子给地下实验室装的电线,一个人极其秘密地安装了能自动保护鸽楼入口的机械装置。只要有人企图打开门,一把放在齐人高的地方的手枪就会射出子弹,击中来人的胸脯。机关设计精确,万无一失。蒙泰西厄先生完成自己的杰作之后,为了更加保险,又叫人在虫蛀的桥的两头各放一块牌子,写着:‘待修。过桥危险。’以后,每年九月底,他就锁好房子,带上钥匙,领着阿诺尔德和卡特琳娜到巴黎去。他就在到巴黎的当天晚上,死于脑充血。”
  “我相信他本想把说明留下,以免有人闯入鸽楼碰机关。但他没有来得及这样做,甚至没来得及透露金沙的秘密。二十个月过去了。也是侥天之幸没有人打开鸽楼门,显然谁也不敢冒险过桥到岛上去。可是同样凑巧的是,电线和手枪子弹竟没有因潮湿而受腐蚀。简言之,格尔森先生知道卡特琳娜从前经常过桥后,就冒险过桥走近鸽楼,把门打开,于是当胸挨了一颗子弹。所以,他不是被人暗杀的,而是死于一次偶然事故。”
  两姐妹入迷地听着拉乌尔叙述,相信他的推断完全正确。贝舒皱着眉头。阿诺尔德向前倾着身子,眼睛不离拉乌尔。
  拉乌尔继续说:
  “阿诺尔德知道蒙泰西厄先生设下的机关吗?据我所知,他从未上过岛。主人是不信任他呢,还是偶然不让他去呢?这我一无所知。格尔森先生死后,他是夺取蒙泰西厄先生财富的主谋。预审法官代表的法院对案件毫不了解,贝舒队长代表的警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些场合,我应该说,贝舒显得可悲地无能……”
  贝舒耸耸肩膀,打断他的话:
  “你说你当时就猜到了事情经过,你?”
  “当然是当时。既然没有人犯罪,事情就是自动发生的。由此,只要跨一步就可以明了情况了。我在检查电线和手枪的时候,就跨过了这一步。好,回头来谈谈阿诺尔德先生,他随意行事,反倒避免了可能发生的危险,曾经和蒙泰西厄先生一起干过活的多米尼克·沃什尔知道一些事情,也许还猜到了其它一些。尽管他不多嘴,还是对母亲讲了,而这个老疯婆胡言乱语,说什么三棵‘溜’,还说卡特琳娜有危险,得小心防备。”
  贝舒冷笑说:“这就是阿诺尔德先干掉多米尼克·沃什尔,然后干掉沃什尔大娘的原因了!”
  拉乌尔跺了一脚,大声说:
  “不,你错了,阿诺尔德不是凶手。”
  “可是,多米尼克·沃什尔和他母亲是被人杀害的呀!”
  “阿诺尔德没有杀他们中间任何一个。”拉乌尔同样冲动地说,“如果有预谋的犯罪才可以称作杀人的话,那阿诺尔德就没有杀人。”
  贝舒固执地说:
  “可是,就在卡特琳娜和多米尼克·沃什尔约会当天——有人,阿诺尔德或者另一个人藏在暗处,听到了这次约会的时间——就在这一天,多米尼克·沃什尔被一棵树压死了。”
  “还有吗?难道这不是一次很自然的事故吗?”
  “因此这是巧合了?”
  “对。”
  “法医为什么犹疑呢?”
  “这是错误。”
  “人们发现的那根短木棍呢?”
  “听我说,贝舒。”拉乌尔用更加稳重的声音说,“你毕竟不像你表现的那样傻,你明白了我的推理的意思。多米尼克·沃什尔的死先于格尔森先生,但这是一连串事故中的一件,这件事加上移植三棵柳树以及沃什尔大娘的预言,都使卡特琳娜极为恐慌。我推测,那时格尔森先生和阿诺尔德对遗嘱,起码对蒙泰西厄先生应该作的补充说明,有了一定的了解。也许他们已经把写在遗嘱上的数字谜解开了。尽管你要强说阿诺尔德有一个不断增大恐怖气氛的计划,尽管你要强说格尔森被杀使这种恐怖气氛达到顶点。而且在同一天,完全疯了的沃什尔大娘被埋在树叶底下,可是,我们不可能断定有人要杀她。没有多久,可怜的疯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当然也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故意让她摔下来的。”
  “就算是这样吧,”贝舒嚷道,“但是阿诺尔德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他想叫大家离开小城堡。他来这里是为了取金子。但他发觉只有小城堡里走光人,没有人监视他的时候,他才能把金子拿到手,才能完成必须的准备工作。必须把住在小城堡的人在确定的日期,即九月十二日之前全部赶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制造一种恐怖气氛迫使姐妹俩离开。他不会杀死她们,因为他生性不是杀人狂。但他要把她们从这里赶走。于是,一天晚上,他从窗户跳进卡特琳娜的卧室,掐她的脖子。你会说这是谋杀。对,但这是假装的谋杀。他掐她的脖子,但并不杀死她。他完全有杀人的时间,但杀人有什么用?这不是他的目的。最后他逃跑了。”
  “就算是吧。”贝舒道,他时时准备认输,却又总是不服气。“就算是吧。但如果我们在花园里看见的人果真是阿诺尔德,那又是谁从他的卧室里朝他开枪呢?”
  “夏尔洛特,他的同谋!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应急措施。阿诺尔德假装被打死。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连个影子也没有了。他又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我们碰见他的时候,他拿着枪正从楼上下来。”
  “他是从哪里上楼的?”
  “有三道楼梯,其中一道在顶里头,显然,他每天夜里活动,都走那道楼梯。”
  “可是,如果他真是罪犯,他和夏尔洛特就不会受到攻击,夏尔洛特也一样。”
  “这是假装的!他们必须不惜切代价,不让人怀疑。阿诺尔德拆掉了一块桥板,只不过掉在河里洗了个澡。仓库一根梁被抽掉了,仓库塌了,可是没有压着夏尔洛特,只是恐怖气氛加浓了。两姐妹再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她们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发生了新的袭击,也就是说,阿诺尔德穿过玻璃朝贝尔特朗德开了一枪,当然,这一枪没有打中。小城堡关闭了。她们去了勒阿弗尔。”
  “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也去了。”见舒提醒道。
  “可是以后呢?他们会请假,有假就够了,他们可以悄悄地在九月十二,十三和十四那几天呆在小城堡里。我直觉,或确切地说,我推测后相信这几个日期非常关键。因此,当我根据公证人的要求把贝尔特朗德和卡特琳娜两人带回这里来时,相信你们只要明确宣布将于十日,最晚十一日动身就太平无事了。从那时起,果然安静了三个星期。小城堡将人去楼空……
  “动身的日期将近了。阿诺尔德感到害怕。夏尔洛特说格尔森夫人对动身好像有些保留,他就更加担心了。她们是不是假装离开?不会突然返回来吗?他觉得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他很担心。于是这一次,他大胆行动。眼看胜利在即,他不会在更加严重的攻击面前退却。他监视到我晚上划船兜风,有天晚上,就从峭壁上朝我……朝我,朝陪我一起划船的两个女主人滚下一块大石头。他并不知两个女主人和我在一起,这可是一次真正的谋杀,我们能够幸免,真是奇迹。这一来就宣战了。我成了他的对头。他必须把我干掉。阿诺尔德监视我,不放过我的一举一动。在冲上戴帽人走的小路时,也不怕暴露一半身体。他要孤注一掷了,他把我诱到温室废墟,让我落在陷阱里。然后,他开我的车(他会开车,对你们隐瞒了这一本领)去巴黎,给你们拍了一封署我名字的电报,请你们两姐妹到巴黎与我会合。如果你们不起疑心,他就可以如愿,一个人留在小城堡。看到我弄出了一条逃出来陷阱的通道,他又气又恼,把所有的残砖碎瓦倾到我身上。要不是夏尔洛特发现了我,我就完了。”
  贝舒又站起来:
  “你很清楚!要不是夏尔洛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因此,夏尔洛特与这个案子无关。”
  “她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同谋。”
  “不对,她救了你的命。”
  “这是因为她感到内疚!直到现在,她还听从阿诺尔德的一切吩咐,赞同他并参与他的一切行动。在关键时刻,她不愿意凶杀罪成为事实,或者说不愿意阿诺尔德成为杀人犯。”
  “为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吗?”
  “是的。”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阿诺尔德成为杀人犯吗?”
  “是的。”
  “因为她爱阿诺尔德。”
  “嗯?你说什么?你竟敢说什么?”
  贝舒举起拳头,咆哮道: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
第十四章 金子
  拉乌尔的论证,阿诺尔德听得越来越入迷。他两手紧紧扳住扶手椅,双臂半撑起身体,他的脸在抽动,拉乌尔的话似乎越来越吸引他的注意力。因为过分专注,他的脸皮皱缩。他一声不吭地听着。
  “你撒谎!你撒谎!”见舒还在大叫大嚷,“欺侮一个弱女子是可鄙的。”
  “怎么!”拉乌尔抗议说,“她对我的话完全可以反驳嘛!我有理有据,正等着她哩!”
  “她鄙视你,我也一样,她是无辜的,阿诺尔德也是的。你讲的事情可能都对,我甚至相信,但是与他们两个对不上。你听着,我要驳斥你的指控,要以我的权力和经验保护他们。他们没有犯罪。”
  “天哪!你还要什么呢?”
  “证据!”
  “够了,如果它是不容置疑的话。”
  “阿诺尔德的供认算不算不容置疑的证据?”
  “当然算!”
  拉乌尔走近阿诺尔德,面对着面,眼睛盯着眼睛,问道:
  “我说的一切是真的,对吗?”
  仆人闷声闷气地说:
  “从第一个字到最末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像一个不明就里的人,用大为惊讶的语调说:
  “从第一个字到最末一个字,都是真的。好像您亲眼目睹了我两个月来的所有行动,洞悉了我的全部想法。”
  “你说得对,阿诺尔德。看不见的,我就猜测。在我看来,你一生大概是这样的。你的现在说明了你的过去。你一定参加过马戏团,干过杂技这一行,对吧?”
  “对,对。”阿诺尔德回答。他处于某种谵妄状态,好像被拉乌尔迷惑了。
  “你会长身术,缩进非常狭小的木桶里去,不对吗?你年纪虽然大了,仍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攀着屋外的管道檐槽爬回你的房间里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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