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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神秘住宅

_3 莫里斯·勒布朗(法)
  “德·梅拉马尔伯爵。”
  雷吉娜和范霍本浑身战栗。让·德内里斯抑制住一个惊讶的动作。贝舒耸了耸肩膀,而范霍本惊呼道:
  “这简直是发疯!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伯爵……我跟他见过!我曾有机会在慈善委员会开会时坐在他旁边。他是个完美的正人君子,我为跟他握过手而自豪。德·梅拉马尔伯爵,竟然会偷我的金刚钻!”
  “但是,我完全不是指控他,”阿尔莱特目瞪口呆地说道。“我只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阿尔莱特说得对,”雷吉娜说道,“别人问她,她就回答。但是,很明显,根据大家都知道的德·梅拉马尔伯爵同跟他一起生活的妹妹的情况来看,德·梅拉马尔伯爵不可能是那个在街上窥伺你的人,也不是劫持你和我的人。”
  “他穿着浅色高帮鞋吗?”让·德内里斯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吧……有时是……”
  “几乎总是。”范霍本干脆地说道。
  在这个肯定之后,是一阵沉默。后来,范霍本又说道:
  “在这方面有某种误会。我重复一遍,德·梅拉马尔伯爵是个完美的正人君子。”
  “咱们去看看他吧,”德内里斯简短地说道。“范霍本,你不是有位朋友在警察局吗?那个名叫贝舒的先生?他会带我们进去的。”
  贝舒肺都气炸了。
  “你认为我们可以这样随便进到人家家里去;没有事先调查,没有控告的罪名,没有传票,我们就向他们就愚蠢的无稽之谈进行讯问吗?这是愚蠢的胡说。半小时以来,我听到的全都是愚蠢至极的废话。”
  德内里斯低声抱怨道:
  “真想不到我跟这个傻瓜在一起滚铁环呢!真后悔呀!”
  他转身向着雷吉娜。
  “亲爱的朋友,劳驾您打开电话号码簿,并代我要求跟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伯爵通话。我们可以不求贝舒先生了。”
  他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雷吉娜·奥布里把电话机递给他,他说道:
  “喂!是德·梅拉马尔伯爵家吗?我是德内里斯男爵……您就是德·梅拉马尔伯爵吗?先生,请原谅,打扰您了。两三个星期前,我在报上看到您刊登的一则启事,说有些物品被盗:火钳柄上的球饰,一个银烛台托盘,一个钥匙孔盖,半截拉铃蓝丝带……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但是出于特殊原因,您珍视它们……我没有弄错,是吗?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愿意接见我,我可以就这件事向您提供有用的情报……今天,两点钟?……很好……啊!还有一句话,我可以领两位女士同来吗?她们将给您作解释……您太好了,先生,无限感谢您。”
  德内里斯挂断了电话。
  “如果贝舒先生在那里,他就会看见有人想进入别人家里就进去了。雷吉娜,您在电话号码簿上看见伯爵先生住在哪里呀?”
  “于尔菲街十三号。”
  “那么,是在圣日耳曼城厢。”
  雷吉娜问道:
  “那些物品现在在哪里?”
  “在我手里。就在看见启事的那天我买下了,非常便宜,总共花了十三法郎五十生丁。”
  “您为什么不送还给伯爵?”
  “德·梅拉马尔这个姓氏使我回想起某些错综复杂的事来。我觉得十九世纪时发生过一宗德·梅拉马尔案。我没有时间去打听。但是,我们将重新调查这件事。雷吉娜、阿尔莱特,你俩在差十分两点到达波旁宫广场。碰头会到此结束。”
  碰头会真的有效。德内里斯只用半小时就足以扫清道路,发现该去敲的门。一个侧影显现出来,问题更加清晰了:德·梅拉马尔伯爵在这案件中起的什么作用?
  雷吉娜留阿尔莱特吃午饭。德内里斯比范霍本和贝舒迟一两分钟离开。但是,他在三楼楼梯平台处遇见了他们。贝舒突然发怒,抓住范霍本短上衣的衣领。
  “不,我决不让你长时间地走在肯定导致灾难的道路上。不!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招摇撞骗者的牺牲品。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德内里斯继续往前走。
  “显然,贝舒先生正提到我,他想和盘托出。”
  他递上自己的名片。
  “让·德内里斯男爵,航海家,”他对范霍本说道。
  “说谎!”贝舒喊道,“你既不是男爵,也不是德内里斯,更不是航海家。”
  “好吧,你彬彬有礼,贝舒先生。那么,我是谁呢?”
  “你是吉姆·巴尔内特!吉姆·巴尔内特本人!……你徒劳无益地伪装,你徒劳无益地不穿那件旧外套、不戴假发,我从你那贵族与运动员的假面具下认出了你。正是你!你是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的巴尔内特,是跟我合作过十二次的巴尔内特,你十二次欺骗了我。我受够了,我的责任是叫大家提高警惕,范霍本先生,你不要轻信这个人!”
  范霍本十分尴尬,看着让·德内里斯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香烟,然后问他道:
  “贝舒先生的指责是不是真的?”
  德内里斯微微一笑。
  “也许是……我也不太知道。我作为德内里斯男爵的一切证明文件完全合乎规定,但是我不能确定是否拥有在我最好的朋友吉姆·巴尔内特名下的合法证明文件。”
  “但是,这次乘坐汽艇环球航行,是您完成的吗?”
  “也许是吧。这一切在我的记忆中相当模糊。但是,那究竟对您有什么鬼用?对于您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回您的金刚钻。如果我是非常了不起的巴尔内特,就像您的那位警察所说的那样,这就是成功的最好的保证,亲爱的范霍本。”
  “那正是您被偷窃的最好保证,范霍本先生,”贝舒咕哝道,“是的,他成功。是的,我们十二次共同工作,他成功地破了案,抓到了罪犯,或者找回贼赃。但是,他十二次把部分或全部贼赃中饱私囊。是的,他将发现您的金刚钻,然后他会当着您的面偷走金刚钻,而您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已经抓住您了,您已不能逃脱。您天真地以为他在为您工作,范霍本先生?他是为他自己工作呀!不论是吉姆·巴尔内特或者德内里斯,绅士或者侦探,航海家或者强盗,他都只把私利作为自己行动的指南。如果您允许他参加调查,您的金刚钻就完了,先生。”
  “原来如此!不,”范霍本抗议道,气愤不已。“既然是这样的话,就到此为止。如果我找回了我的金刚钻,又让别人抢走,那么,算了!晚安!您只管您自己的事吧,德内里斯。我的事我管。”
  德内里斯笑了起来。
  “现在,是您的事比我的事更使我大感兴趣啊。”
  “我不许您……”
  “您不许我干什么?不管什么人都可以管金刚钻的事。金刚钻被盗了:我有权去寻找,就像别人一样。而且,您要我怎么办呢?整个事件使我激动。牵涉其中的女人是如此漂亮!雷吉娜,阿尔莱特!俏丽动人的女人……说实在的,亲爱的朋友,在找到您的金刚钻之前,我决不放弃!”
  “而我呢,”贝舒勃然大怒,尖声刺耳地说道,“在把你关进监牢之前,我决不放弃,吉姆·巴尔内特。”
  “那时,大家都会感到开心的。再见,同道们。祝你们好运。谁知道!有朝一日,咱们还会相见的。”
  德内里斯嘴里叼着香烟,迈着小步,一蹦一跳地走了。
  阿尔莱特和雷吉娜在波旁宫旁边宁静的小广场下了小汽车,脸色苍白。德内里斯在那里等她们。
  “喂,德内里斯,”雷吉娜说道,“您不是真的认为劫持我们的男人,就是这个德·梅拉马尔伯爵吧?”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雷吉娜?”
  “我不知道……是种预感吧。我有点害怕。阿尔莱特也跟我一样。阿尔莱特,不是吗?”
  “是的,我很不安。”
  “然后呢?”德内里斯说道,“万一那个人正是劫持你们两个的人,你们相信他会吃掉你们吗?”
  古老的于尔菲街快到了,两旁是十八世纪的豪宅,门楣上可以见到历史上有名的姓氏:拉罗什菲尔泰公馆……乌尔姆斯公馆……全都是差不多的样子,阴沉的正面,很矮的中二楼,高大的大车门,主要的正屋位于一个铺砌得不好的院子深处。梅拉马尔公馆跟别的公馆没有什么区别。
  正当德内里斯要去按门铃时,来了一辆出租汽车,从车里先后跳出范霍本和贝舒,两个人都相当窘迫,但是表面上却更加傲慢。
  德内里斯愤怒地袖手旁观。
  “真的,他们的脸皮真厚,这两个家伙!一小时以前,我都不配扔给狗吃,现在他们倒来对我们纠缠不休!”
  他把背转向他们,接着按铃。一分钟以后,一扇大门上的一个小门被一位老人打开,这老人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长礼服,衰老驼背。德内里斯报了姓名。老管家说道:
  “伯爵先生正等候先生呢。请进……”
  他用手指着院子另一边,中央台阶由一个挑棚庇护着。但是,雷吉娜突然感到头晕,结结巴巴地说道:
  “六级踏步……台阶有六级踏步。”
  阿尔莱特对此有同感,用一种不无忧伤的语气,低声说道:
  “是的,六级踏步……这是同样的台阶……同样的院子……这可能吗?!……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第四章 警探贝舒
  德内里斯一手扶住一位年轻女士,使她俩保持直立。
  “安静点,见鬼!如果你们一进屋就这样顶不住,那真是没办法了。”
  老总管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边。范霍本和贝舒擅自进入院子内,他对贝舒耳语道:
  “嗯!我早就嗅到了。幸亏我们来了!……注意金刚钻……眼睛盯住德内里斯。”
  一群人穿过大块石板铺得高低不平的院子。隔壁公馆的高墙光秃秃的,没有开窗户,紧贴着院子左右两边。院子最里面的主宅,有高大的窗户,很有气派。人们上了六级台阶。
  雷吉娜·奥布里结结巴巴地说道:
  “如果门厅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石板,我就感到更不舒服了。”
  “见鬼!”德内里斯抗议道。
  门厅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石板。
  德内里斯粗暴地抓住他的两个女伴的胳膊,使她们站立着,尽管她们双腿发抖。
  “妈的,”他咕哝道,露出微笑,“我们将一事无成。”
  “楼梯上的地毯,”雷吉娜嘀咕道,“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阿尔莱特呻吟道,“……一样的扶手……”
  “还有呢?……”德内里斯说道。
  “如果我们认出客厅来呢?……”
  “最重要的是进到客厅里,而我假定,伯爵如果是有罪的,他就不大想领我们进去。”
  “那怎么办?……”
  “那就应该强迫他领我们进去。喂,阿尔莱特,拿出勇气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出声!”
  这时,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伯爵前来迎接来访者,领他们到首层的一个房间,里面摆设着漂亮的路易十六时代的桃花心木家具,这大概是他的书房。他头发灰白,也许有四十五岁,腰板硬朗,面孔不大讨人喜欢,不够热情。他的眼光有点茫然,有时心不在焉,显得困惑。
  他向雷吉娜致意,看见阿尔莱特有点轻微战栗,立即变得彬彬有礼,然而那只是表面功夫,出于贵族的习惯。让·德内里斯作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他的女伴。但是,他只字不提贝舒与范霍本。
  范霍本比一般鞠躬要弯得低一些,装出优雅的样子,说道:
  “范霍本,宝石商……金刚钻在歌剧院被盗的那个范霍本。这位是我的合作者,贝舒先生。”
  伯爵尽管对这群来访者颇感惊异,却毫不动声色,他向他们致意,接着等待着。
  范霍本,歌剧院的金刚钻,贝舒,伯爵对于这一切,简直无动于衷。
  这时,德内里斯控制住自己,毫无窘态地开始说道:
  “先生,偶然性导致许多事情。今天我来为您尽点绵薄之力。恰巧今天我在浏览一本旧的名人册时发现,我们还多少有点亲戚关系呢。我的外曾祖母,娘家姓苏尔旦,嫁给德·梅拉马尔家族么房,即德·梅拉马尔——圣东日那一支系的一个男丁。”
  伯爵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显然这个家族谱系问题使他感兴趣,他跟让·德内里斯进行了一场热烈对话,结果他俩之间的亲戚关系便确立了。阿尔莱特和雷吉娜逐渐恢复平静。范霍本对贝舒窃窃私语道:
  “怎么,他要跟德·梅拉马尔结盟攀亲不成!……”
  “就像我跟教皇结盟攀亲一样。”贝舒咕哝道。
  “他真是胆大包天!”
  “这才刚开始。”
  然而,德内里斯越来越无拘无束,又说道:
  “如果您真有耐性听我讲,先生,亲爱的表兄,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马上对您讲,偶然性是怎样帮了我的忙。”
  “请讲吧,先生。”
  “偶然性帮了我的忙。第一次,一天早上我在地铁里看见您在报上刊登的启事。我承认,那则遗失启事立即给我深刻的印象,那些小物品并不值钱,也很零星琐碎,您却要登报寻找。一截蓝丝带,一个钥匙孔盖,一个烛台托盘,火钳柄上的球饰,这些东西也许不值得登在报上,几分钟以后,我也不再想了,大概永远不会再想,要不是……”
  德内里斯故意卖了个关子以后,继续说道:
  “亲爱的表兄,您显然知道‘跳蚤市场’吧。这个挺可爱的集市聚集的物品最为五花八门,摆放的秩序最为杂乱无章,十分有趣。就我来说,我在那里经常找到许多有趣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从来不为逛这个市场而遗憾。比如说,那天早上,我翻出一个鲁昂古瓷圣水缸,虽然破了,经过修补,却具有迷人的风格……一个有盖大汤碗……一个顶针……总之,有一些意外的收获。突然,在人行道的铺石板上,在一堆乱七八糟扔在那里的不值钱的用具中间,我注意到一截丝带……是的,亲爱的表兄,一截拉铃蓝丝带,用旧了的,已经褪色。而且,旁边有一个钥匙孔盖,一个银烛台托盘……”
  德·梅拉马尔先生的态度忽然改变。他极端激动不安地喊道:
  “这些物品!这可能吗?!恰好是我要求收回的!但是,我到哪里去找呢?先生。怎样才能收回它们呢?”
  “向我要嘛,十分简单。”
  “嗯!……您买下了它们!什么价钱?我给你两倍、三倍的钱!但是,我一定要……”
  德内里斯安慰他。
  “让我送给您吧,亲爱的表兄。我全部买下来,只花了十三法郎五十生丁。”
  “它们在您家里吗?”
  “它们就在这里,在我的口袋里。我刚回家去取来的。”
  德·梅拉马尔伯爵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来。
  “等一等,”让·德内里斯说道,显得快活。“我想得到小小的补偿……噢!非常小的补偿。但是,我好奇,生来就非常好奇……我希望看一看这些物品原来摆放的位置……知道您为什么如此珍视它们。”
  伯爵犹豫不决。那要求是不得体的,表明有某些不信任,但是他的犹豫是多么意味深长呀!然而,他终于回答道:
  “这容易,先生。请跟我上二楼,到客厅去。”
  德内里斯向两位年轻女士看了一眼,意思是说:
  “你们看到了吧……我总是心想事成。”
  但是,当他仔细观察她俩时,又注意到她俩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客厅曾经是她俩经历苦难的地方。旧地重游,将得到可怕的证实。范霍本也明白,就要进入一个新阶段了。警探队长贝舒呢,他感到兴奋,紧跟着伯爵。
  “对不起,”伯爵说道,“我给你们领路。”
  他们离开那个房间,穿过地面铺了石板的门厅。脚步的回声充满了楼梯问。雷吉娜一面上楼梯,一面数着楼梯踏步。有二十五级踏步……二十五级!刚好是同一个数字。她再次支持不住,比先前更加厉害,走得晃晃悠悠。
  大家赶紧来到她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身体不舒服?
  “不,”雷吉娜没有睁开眼睛,低声说道,“不……只是有点头昏眼花……请原谅我。”
  “您应该坐下来,夫人。”伯爵一边推开客厅的门,一边说道。
  范霍本和德内里斯扶她到一个长沙发上坐下。但是,当阿尔莱特进了客厅,看了一眼,她喊了一声,旋转了几下,就昏倒在一张圈椅里。
  于是,出现了一场慌乱,一阵有点滑稽的喧闹。人们盲目地忽左忽右乱转。公爵喊道:
  “吉尔贝特!……热特吕德!……快!拿嗅盐来……拿乙醚来。弗朗索瓦,去叫吉尔贝特来。”
  弗朗索瓦最先来到。他是看门人兼管家,无疑是唯一的男仆。他的妻子热特吕德年纪跟他一样老,皱纹却比他多,跟着他来了。后来,进来了被伯爵叫作吉尔贝特的人,伯爵急忙对她说道:
  “妹妹,这里有两个年轻女士感到不舒服。”
  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离了婚,仍然用娘家的姓)身材高大,满头褐发,傲气十足,五官端正,脸上青春焕发,在衣着与举止上却显得有点过时。她比哥哥更温和。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分外漂亮,流露出严肃的神情。德内里斯留意到她穿一件深紫红色连衣裙,上面有几道黑金丝绒镶边。
  尽管她觉得这场面难以理解,仍然保持冷静。她在阿尔莱特的前额上轻轻洒了点科隆香水,吩咐热特吕德照料阿尔莱特,接着走近雷吉娜,范霍本正在雷吉娜身边忙来忙去。让·德内里斯推开范霍本,为了更近地观察他已预见的事态发展情况。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弯下身子,说道:
  “这位女士怎么样?大概晕得不很厉害吧?您觉得怎么样?”
  她让雷吉娜唤了那瓶嗅盐。雷吉娜抬起眼皮,看见这位女士,看见她穿的有黑色金丝绒镶边的深紫红色连衣裙,就突然站了起来,惊恐万状,喊道:
  “那只戒指!那三颗珍珠!别碰我!您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是的,是您……我认出您的戒指!……我认出您的手……以及这个客厅……这些蓝丝绸面家俱……镶木地板……壁炉……挂毯……桃花心木凳子……啊!让我安静,别碰我。”
  她结结巴巴地还讲了些含糊不清的话,像第一次那样踉踉跄跄,又昏过去了。阿尔莱特苏醒了,认出了在小汽车上看到的尖皮鞋,听见座钟那有点刺耳的当当声,呻吟道:
  “啊!这钟声也是一样的,这个女人也是一样的……多么可怕!”
  大家都惊呆了,谁也没有动。这场面有如滑稽歌舞剧,引起漠不关心的目击者发笑,让·德内里斯的薄嘴唇轻轻地咧开,他很开心。
  范霍本先后观察着德内里斯和贝舒,要了解他们的看法。贝舒专心窥视着那两兄妹,那两人都惊呆了。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伯爵低声说道,“是什么戒指?我猜这位女士在说胡话。”
  这时德内里斯说话了,他仍然是那么愉快,似乎对这些事无所谓。
  “亲爱的表兄,你说得很对,我的两个朋友情绪激动,跟总是伴随一点胡言乱语的无理狂热有点关系。这是我来这里要向您解释,并已作了解释的部分原因。您愿意再给我点时间吗?并且立即了结由我获得的这些小物品的小问题?”
  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伯爵没有马上回答。他显得很为难,夹杂着明显的不安,低声讲了没讲完的话:
  “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该怎么猜测呢?我难以想象……”
  他把妹妹拉到一边,他俩起劲地交谈。德内里斯朝他走过去,拇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个加工成状如两只展翅的蝴蝶的钢片。
  “这是钥匙孔盖,亲爱的表兄,我猜想它正是这个写字台一个抽屉上欠缺了的,对吗?它跟其他两个完全一样。”
  他亲自把这块铜片放回原处,内面的几个尖头自然地插入原来的孔。接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截蓝丝带,带子系在也是铜制的拉铃的把手上。正如人们看到的,沿着壁炉垂着一根蓝色的丝带,末端有撕扯的痕迹,他走了过去。两截丝带的断头完全吻合。
  “都很好,”他说道,“而这个烛台托盘,亲爱的表兄,我们把它放在哪里呢?”
  “放在这个多技烛台下面,先生,”伯爵说道、声音中流露出愤怒。“总共有六个。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剩下五个……跟这个没有什么不同。还有个火钳柄上的球饰,是拧下来的,你可以证实的。”
  “它在这里,”德内里斯像个魔术师,又从他那掏不尽东西的口袋里又摸出来一件。“现在,亲爱的表兄,你可要遵守诺言,对吧?告诉我们:这些小物品为什么对你如此宝贵?为什么它们不在原来的位置?”
  德内里斯的这些行动使伯爵有时间清醒,他似乎忘记了雷吉娜的诅咒和阿尔莱特的呻吟,因为他作了简洁的回答,就像他要摆脱一个硬要他许下不适当的诺言的闯入者那样:
  “我珍惜亲人留给我的一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物品,正如你所说的,对于我的妹妹和我来说,跟最稀有的物品一样神圣。”
  他解释得恰如其分。让·德内里斯又说道:
  “你珍惜它们,亲爱的表兄,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我自己也很清楚,大家都依恋家族的纪念物。但是,那些物品怎么会不见了的呢?”
  “我不知道,”伯爵说道,“一天早上,我发现这个烛台托盘不见了。我和妹妹在家中仔细检查,发现钥匙孔盖不见了,一截拉铃丝带,火钳柄上的球饰也不见了。”
  “那么是有人来偷东西了?”
  “当然是被人偷走了,而且是一次偷的。”
  “怎么回事?!这些糖果盒,小巧精致的艺术品,这个座钟,这些银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可以拿……但是,小偷偏偏选中那些最不值钱的?为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
  伯爵生硬粗暴地重复这句话。那些问题激怒了他,他认为小偷来是无明确目的的。
  “然而也许,”让·德内里斯说道,“亲爱的表兄,你希望我向你解释,我为什么擅自把我的两位女友带到这里来,以及她们为什么情绪激动。”
  “不,”伯爵断然拒绝,“这与我无关。”
  他急于结束这次接待来访,朝着门口打了个手势。但是,他发觉贝舒在面前,贝舒向他走来,并且严肃地说道:
  “这与您有关,伯爵先生。某些问题大概马上就见分晓了,就要见分晓。”
  贝舒的话十分专横。警探队长伸出他的长胳膊,挡住门口。
  “但是,您是谁呀?先生。”伯爵高傲地大声问道。
  “警探队长贝舒,治安处的。”
  德·梅拉马尔先生从座位上跳起来。
  “您是一个警察?您有什么权利到我家里来?一个警察在这里!在梅拉马尔公馆!”
  “我一来到,就以贝舒的名字被介绍给您,伯爵先生。但是,我的所见所闻迫使我在名字前面冠以警探队长的职衔。”
  “您所见?……您所闻?”德·梅拉马尔先生结结巴巴地说道,脸渐渐地变了样。“但是,实际上,先生,我不允许您……”
  “那正是我最不担心的。”贝舒咕哝道,自炫最不讲礼貌。
  伯爵又向他妹妹走过来,他俩再次迅速地交谈起来,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跟哥哥一样,显得烦躁不安。他俩站立着,互相支持,像意识到进攻的严重性的人正处于战斗状态,等待着。
  “贝舒就这样狂暴,”范霍本很低声地对德内里斯说道。
  “是的,我看见他越来越冲动,我了解我这位善良的朋友。他开始踢后腿,蒙住眼睛。然后,他就突然发怒。”
  阿尔莱特和雷吉娜站了起来,往后退,处于德内里斯的保护之下。
  贝舒说道:
  “而且,时间不会太久,伯爵先生。我请您回答几个问题,不要绕弯子。昨天晚上您是几点钟离家的?德·梅拉马尔女士呢?”
  伯爵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他的妹妹,比较能迎合人意,认为最好是答复问题。
  “我哥哥和我,两点钟出去,四点半钟回来,是去喝茶。”
  “后来呢?”
  “我们没有出去。我们夜晚从来不出门。”
  “这是另一个问题,”贝舒讽刺道。“我想要知道的,是你们的时间表:昨天晚上八点至半夜,在这里,这个客厅里,你们做了些什么?”
  德·梅拉马尔先生狂怒地用脚敲击地板,阻止他妹妹说话。贝舒明白,世界上任何力量都不能够迫使他俩讲话,这使他气急败坏,确信自己没弄错,于是不再盘问,指控脱口而出,语气起初是克制的,继而变得尖锐、生硬,声音发抖。
  “伯爵先生,昨天下午您不在家,您的妹妹也不在家,而是在蒙塔博尔街三号乙的门前。以布里库大夫的名义,您等待一位姑娘,把她骗进您的小汽车里,而您的妹妹就用一块毯子裹住她的头,然后您把她带到这里,您的公馆里。这个姑娘逃走了。您出来追她,却没能在街上抓到她。她就在这里。”
  伯爵嘴唇痉挛,紧握双拳,字字清楚地说道:
  “您疯了!您疯了!说的究竟是些什么疯话?”
  “我没有疯!”贝舒越来越像在演情节剧,用浮夸与粗俗的言辞讲话,使德内里斯乐不可支。“我讲的只是确切的事实。证据吗?我有一大把,所有的口袋都装满了。阿尔莱特·马佐尔小姐,您是认识的,您在切尔尼茨时装公司门前等她,她可以做我们的见证人。她爬上您的壁炉。她躺在这个书柜顶上。她碰倒了这个铜杯。她打开了这个窗户。她穿过这个花园。她以母亲的头发誓她讲的全是真的。阿尔莱特·马佐尔,你不是以亲爱的母亲的头发过誓吗?”
  德内里斯在范霍本的耳边说道:
  “但是他疯了。他有什么权利充当预审推事?又是多么可怜的推事呀!只有他在讲话……我说他讲话!……”
  贝舒嚎叫着,的确跟伯爵面对面,伯爵惊慌的眼睛流露出无限的惊恐惶惑。
  “这还没有完,先生!这还没有完。这甚至不算什么!有别的事!这位女士……这位女士……(他用手指着雷吉娜·奥布里),您认识她,嗯?一天晚上,她在歌剧院被劫持,被谁劫持?嗯,是谁把她带到这里,这个客厅里……她认出了家具……不是吗?女士。这些圈椅……这张凳子……这镶木地板……嗯。先生,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是谁抢走了那件缀着金刚钻的紧身背心?是德·梅拉马尔伯爵,对吧?和他的妹妹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证据呢?正是这只有三颗珍珠的戒指……其他证据呢?那太多了。检察院将要作出决定,先生,我的上司……”
  贝舒不往下说了。德·梅拉马尔伯爵,愤怒极了,卡住他的脖子,跺着脚,结结巴巴地咒骂。贝舒挣脱伯爵的手,向伯爵挥舞拳头,又继续他那不寻常的指控。他认为事实明显,在侦破这案件中起重大作用,对于他的上司和公众来说,他起的作用尤为重要,于是他就像德内里斯所说的那样,疯了。他也意识到了,便突然中断讲话,擦去额上冒出的汗珠,忽然克制自己,神气十足,字字清楚地说道:
  “我越权了,我承认。这不在我的权限内,我要打电话请示市警察局。请各位等一等,我将得到上级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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