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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神秘住宅

_10 莫里斯·勒布朗(法)
  从某些方面看,反驳是合理的,必然会打动伯爵兄妹的心。法热罗外在的表现一向是无可指责的。另外,他可能不知道第二个公馆存在。德内里斯并不避而不答,总是间接回答:
  “有的人的面孔会欺骗人,有的人的作风会引诱你犯错误。至于我呢,我从来没有被法热罗先生正直的外表所欺骗。我第一次在他大姨妈维克托里娜的店铺见到他时,我想他就是我们的对手;那天晚上,我和贝舒躲在帷幔后面,听见他讲话,我的怀疑变成了确信。法热罗先生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只是我要承认,恰好从我看见他的那一天起,他的行为使我失去了线索。这个对手似乎突然跟他本人和他为自己制定的计划发生了矛盾。他不攻击梅拉马尔兄妹,反而为他们辩护,可以说,他改换了阵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件很简单的事。阿尔莱特,我们温柔美丽的阿尔莱特进入了他的生活。”
  安托万笑着耸了耸肩膀。
  “越来越离奇古怪。得啦,德内里斯,阿尔莱特可以改变我的本性吗?可以使我成为那伙坏蛋的同谋吗?我比你先追捕他们的。”
  德内里斯回答道:
  “阿尔莱特进入他的生活已经有些日子了。德·梅拉马尔先生,您还记得吧,您被阿尔莱特跟您早夭的女儿相像这一点所吸引,曾经跟踪过她好几次。然而,安托万经常监视您,直接监视,或者通过他的两个姨妈,注意到这个被您跟踪的姑娘,就老远地跟着,一直跟到她家,在暗处转悠,甚至试图上前同她交谈,特别是在她外出的晚上。开始是好奇,后来每次见到感情都更加强烈。大家不要忘记,安托万先生是个易动情感的人,能够把浪漫的梦想加进自己的投机活动中去。但是,他也是一个不喜欢半途而废的情人。劫持了雷吉娜之后,他变得大胆了,不犹豫了。他取得洛朗丝·马丹的同意,尽管她认为劫持阿尔莱特是危险的行动,他还是孤注一掷。
  他打算把阿尔莱特非法监禁,置于自己的支配下,等到她疲乏的那天,就趁机下手。希望落空了。阿尔莱特逃走了。那时,他真的感到绝望。是的,几天的时间里,他确实感到痛苦。他再也不能没有她。他想看她。他想被她爱。有一天,他突然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来找阿尔莱特和她的母亲。他自我介绍说是梅拉马尔兄妹的老朋友。他断言伯爵和女伯爵是无辜的。阿尔莱特愿意帮助他证明伯爵兄妹是清白的吗?
  德·梅拉马尔先生,您看见了,对吧,他从这个新的赌博中能得到的好处,以及他怎样去做的。他一下子赢得了阿尔莱特的好感,他跟她合作,她为弥补了自己的过错而高兴;他也赢得了您妹妹的感激,说服她去投案自首,献上辩护的计谋,使她跟您一样获救。我甚感困惑,花费时间去思考,他却在您的客厅就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大家对他奉若神明。他要拿出数百万法郎(这对他来说值多少?)为了实现慷慨的阿尔莱特的梦想,他得到被他救出深渊的人们的支持,阿尔莱特终于答应跟他结婚。”
第十二章 亚森·罗平
  安托万向前靠拢。他的行为全都如此粗暴地被揭露无遗,没有一次行动是不清楚的,以致他开始改变满不在乎的嘲弄态度。另外,应该回想一下,哥罗仿使他身体疲惫,他的神经系统受到干扰,尤其是他跟一个对手作战,没有摸清对手的实力,对手对他的情况却了如指掌。他站在德内里斯面前,气得发抖而不敢发作,以超过他本人的力量极力克制,一直听完,才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愤怒的话:
  “你撒谎!你只是个混蛋!是嫉妒促使你跟我作对。”
  “也许是的,”德内里斯大声说道,突然转身面向着他,终于接受他一直都避免的直接决斗。“也许是的,既然我也爱阿尔莱特。但是,你的敌人不只是我。现在,你真正的敌人,正是你从前的同谋。他们是你的外祖父,你的两个姨妈,他们毫不动摇地忠实于过去,而你却试图变更。”
  “我不认识他们,你所谓的同谋,”安托万·法热罗叫喊道,“或者我认识,把他们看作对手,我为赶走他们而斗争。”
  “你斗争,那是因为他们妨碍你,你害怕受牵连,你希望使他们束手无策。但是,像他们那样的坏人,或者确切地说,有怪癖的人,什么也不能使他们缴械。市政府有项计划,在沼泽街区扩宽某些街道,包括沼泽者街。如果计划执行了,新街道就要通过瓦尔内里公馆。然而,这是多米尼克·马丹和他的两个女儿都不能同意的。祖屋是不能触动的。这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血肉。他们认为破坏它等于亵渎圣物。洛朗丝·马丹跟一位声誉成问题的市议员进行谈判。她中了计,却逃脱了,多米尼克老头用手枪杀死了勒库尔瑟先生。”
  “我怎么知道这事?”安托万抗议道。“还是你告诉我这起谋杀的。”
  “也罢。但是,杀人凶手是你的外祖父,洛朗丝·马丹是他的同谋!就在同一天,他们把攻击的矛头指向那个他们定了罪而你深爱的姑娘。的确,如果你没有认识她,如果你不是不顾他们反对而跟她结婚的话,你就不会背叛家族的事业。该阿尔莱特倒霉。当有人妨碍你们时,你们就干掉他。阿尔莱特被引到一个孤立的汽车库,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差点被他们点燃大火活活烧死。”
  “我是作为阿尔莱特的朋友去的!”法热罗高声说道,“我是这伙坏蛋的死敌。”
  “是的,但是这伙坏蛋,正是你的家人。”
  “撒谎!”
  “他们是你家的人。那天晚上,你跟他们争吵起来,我有证据,你徒劳地指责他们的罪行,还高喊你不想杀人,你徒然地不许他们碰阿尔莱特的一根头发,你终归跟你的外祖父和两个姨妈是休戚相关的。”
  “我不会跟强盗休戚相关!”法热罗抗议道,在攻击面前,他已是节节败退。
  “不,你是他们的同谋,跟他们一起偷盗。”
  “我没有偷盗。”
  “你偷走了金刚钻,而且你为自己留下了金刚钻,并把它们藏了起来。他们向你索讨应分得的赃物,遭到你的拒绝。这使你们内部起了纷争,就像着了魔一样。在你们之间,展开了殊死的战争。他们被司法机关围捕,感到害怕,认为你可能告发他们,就放弃他们的公馆,逃到郊外一所属于他们的小屋去居住。但是,他们决不罢休。他们要得到金刚钻!他们要挽救家族的祖屋!他们给你写过信,或者打过电话。连续两个晚上,你们在阅兵场花园里碰头,但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你拒绝让他们分享金刚钻,不肯放弃你的婚姻打算。于是,他们三人只好采用最后的办法:试图杀死你。在花园的暗处,斗争残酷无情。你因为年轻力壮,成为胜利者,维克托里娜·马丹离你太近,你一刀就把她捅死了。”
  安托万摇摇晃晃,脸色刷白。提及这可怕的时刻,使他大惊失色。他的额头直淌汗。
  “从此,你似乎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你引起大家的好感,是德·梅拉马尔伯爵兄妹的知己,范霍本的朋友,贝舒的顾问,控制着局面。你的意图呢?摆脱过去,听任瓦尔内里公馆被征用与拆毁。彻底跟马丹家族决裂,在适当的时候予以补偿。重新做个正派的人,娶阿尔莱特为妻,买下于尔菲街的公馆。这样,你就集两个世仇的家族于一身,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享用这座房子及其家具,‘双重的’房子与家具将不再是偷窃与重罪的道具。这就是你的目的。
  唯一的障碍,就是我!你只知道我是你的对头,却不知道我对阿尔莱特的爱情。因此,由于过分谨慎,也为了避免任何偶然的差错,你处处提防,竭力使我名誉扫地。这难道不是保证你成功的最好办法吗?这难道不是以攻为守,用指控作为辩护吗?你特意在一块纸片上写了亚森·罗平的名字,把纸片放进女商贩的口袋里,你玩这个新花样。你在报纸上宣称,亚森·罗平正是让·德内里斯。你唆使贝舒反对我。我们两个人当中,究竟是谁赢了?两个人当中,究竟谁使对方首先被捕?显然是你,不是吗?你是那么有把握取得胜利,以至于公开向我挑衅。结局快到了。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咱俩面对面,在警方眼皮底下,贝舒只要在咱俩中挑选。危险对于我来说,迫在眉睫,我认为有必要后退,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稳、准、狠地给你一拳。”
  安托万·法热罗环顾四周,要寻求支持与同情。但是伯爵兄妹和范霍本死死地看着他。阿尔莱特好像心不在焉,贝舒像抓着罪犯的警察那样无情。
  他战栗了一下,然而他又立即挺直身子,试图继续迎击敌人。
  “你有证据吗?”
  “有很多。一个星期以来,我终于发现了马丹父女俩,暗中监视他们。我有洛朗丝和你的来往信件。我有一些记事本,是女商贩维克托里娜写的日记之类的材料,她叙述了瓦尔内里的故事以及你们每个人的经历。”
  “你为什么还不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安托万结结巴巴地说道,同时用手指着贝舒。
  “因为我首先想当着大家的面,证实你是奸诈无耻之徒,而且因为我还想给你一个得救的办法?”
  “什么办法?”
  “交出金刚钻。”
  “但是,我没有金刚钻呀!”安托万·法热罗喊道,愤怒地惊跳起来。
  “你有金刚钻。洛朗丝·马丹指责你拿走了金刚钻,藏了起来。”
  “藏在哪里?”
  “藏在瓦尔内里公馆里。”
  安托万特别气愤:
  “那么,你知道这个并不存在的公馆?你知道这个神秘古怪的住宅?”
  “当然!在洛朗丝想收买那个负责起草一份报告的议员的那天,我知道这份报告涉及拓宽一条街道,知道这条街的位置,就容易找到一个前有院子后有花园的大宅。”
  “好吧,你为什么不把我们领到那里去?如果你想使我吃惊,向我讨回我藏起来的金刚钻,为什么不在瓦尔内里的家里呢?”
  “我们正在那个公馆里。”德内里斯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只要用一点哥罗仿,就让你睡着了,就把你和德·梅拉马尔先生兄妹领到这里来。”
  “这里?”
  “是的,瓦尔内里的家里。”
  “但是,我们不在瓦尔内里的家里!我们在于尔菲街。”
  “我们在你抢掠雷吉娜和拐带阿尔莱特的那个客厅里。”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安托万狂乱地嘀咕道。
  “嗯?”德内里斯冷笑道,“为了让你本人,瓦尔内里的曾外孙和多米尼克·马丹的外孙受骗上当,幻觉应该完美无缺!”
  “这不是真的!你撒谎!这不可能!”法热罗又说道,极力想从眼前存在的物件中分辨出并不存在的差别来。
  让·德内里斯毫不留情地又说道:
  “正是这里!你在这里跟马丹父女们一起生活过!整个公馆几乎是空荡荡的。但是,这个客厅的家具却不缺。楼梯,院子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老样子。这里是瓦尔内里公馆!”
  “你撒谎!你撒谎!”安托万结结巴巴地说道,痛苦不堪。
  “正是这里。公馆已被包围。贝舒跟我们一起从那边来到这里。他带来的警察在院子里和地下室里把守着。正是这里!安托万·法热罗!多米尼克和洛朗丝老是思念这个决定命运的老屋,不时回到这里。你想见到他们吗?你想见到他们被逮捕吗?”
  “见到他们?”
  “怎么不!如果你见到他们出现,你就会承认他们是出现在自己家里,我们确实是在沼泽老街,而不是在于尔菲街。”
  “他们将被逮捕?”
  “除非,”德内里斯开玩笑道,“贝舒拒绝那么做……”
  在壁炉上,座钟敲响了六下,声音虽然微弱,却有点刺耳。德内里斯说道:
  “六点钟!你知道他们是多么准时。有天夜里,我听见他们约定六点正到老屋去兜一圈。从窗口望出去,安托万。他们总是从花园的深处进来。你看吧。”
  安托万向窗口靠近,不由自主地透过罗纱窗帘张望。其余人也一样,坐在椅子上向外倾斜,试图看见什么。他们焦虑不安地原地等待着。
  在那舍弃的独立小屋附近,阿尔莱特逃走经由的小门被慢慢推开。多米尼克首先进来了,洛朗丝随后跟进来。
  “啊!这真可怕……”安托万低声说道,“……多可怕的噩梦……”
  “这不是噩梦,”德内里斯冷笑道,“这是现实。马丹先生和马丹小姐在他们的领地里兜一圈。贝舒,劳驾你派部下到这个客厅下面去,好吗?你知道那个放旧花盆的大厅吗?注意不要发出响声。只要稍微有点响动,马丹先生和马丹小姐就会像影子一样消逝。公馆里有机关,我提醒你,花园下面有条暗道,通向荒凉的街道,出口在邻居的马厩内。因此,应该等他们走到离窗户十步远的地方才动手。那时,你们扑向他们,把他们捆绑起来,押进楼下的厅里看管。”
  贝舒匆忙出去了。大家听见下面的一阵嘈杂声,然后又恢复了安静。
  在下面,父女俩一步一步地徐徐行走,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但人们猜得出他们像平时一样注意倾听和观察着动静,所有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噢!这真可怕,”安托万重复道。
  但是,吉尔贝特激动极了。她以难以形容的焦虑凝视着这两个坏蛋缓慢行走。她和哥哥恍若置身于尔菲街的公馆,在他们看来,多米尼克和洛朗丝是那个使他们饱受痛苦的家族的代表。这两个家伙似乎从阴暗的过去里跑出来,再次来向德·梅拉马尔家族发起进攻,再次迫使他们陷入受侮辱与自杀的绝境。
  吉尔贝特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伯爵捏紧了拳头,非常气愤。
  “我恳求大家,不要动,”德内里斯说道,“你也不要动,法热罗。”
  “放过他们吧!”法热罗哀求道,“把他们关进牢里,他们会自杀的。他们常常这样对我说。”
  “过后呢?他们不是已经干了相当多的坏事了吗?”
  现在,大家从正面很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的样子,距离只有十五或二十步。两个人同样神情严肃,女儿显得更凶恶,父亲给人印象很深的是瘦削的脸完全失去人的样子,分辨不出年纪。
  突然,他俩止步不前。听到什么响动?有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动了一下?或者他们本能地感到有危险?
  他们终于放心了,又向前走了一会儿。
  他们忽然遭到袭击,像是遇到一群猎犬。三个壮汉猛扑过来,扼住他们的喉咙与手腕,他们来不及作出逃跑或反抗的动作。也没有喊出一声。几秒钟以后,他们被带进地下室,看不见了。多米尼克和洛朗丝,多年来干尽了伤天害理的罪行,嫁祸于人而不受惩罚,警方通缉而毫无结果,现在他们终于落入法网。
  这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吉尔贝特跪着祈祷。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感到沉冤昭雪,自己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接着,德内里斯俯身向着安托万·法热罗,抓住他的肩膀。
  “轮到你了,法热罗。你是那个可恶的家族最后的传人与代表,跟另外两个人一样,你应该偿还百年宿债。”
  安托万·法热罗素来快乐无忧的样子荡然无存。在几小时里,他的脸变得憔悴枯槁,害怕得发抖。
  阿尔莱特走过来,哀求德内里斯。
  “救救他吧,我求求你。”
  “他不能获救,”德内里斯说道,“贝舒,会看管好他的。”
  “我求求你,”姑娘重复道,“……只要您答应就够了。”
  “但是,他不答应,阿尔莱特。只要他讲一句话就行,但是他不肯讲。”
  安托万鼓起一股劲,重新振作起来。
  “让我说什么?”
  “金刚钻在哪里?”
  由于安托万还犹豫不决,范霍本暴跳如雷地责骂他。
  “金刚钻,马上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揍扁你。”
  “别浪费时间,安托万,”德内里斯命令道,“我给你再讲一遍,公馆已被包围。贝舒正在布置他的手下,他们的人数比你估计的要多。如果你想我把你从他手里救出来,你就讲吧。金刚钻在哪里?”
  德内里斯抓着他的一只胳膊,范霍本抓着另一只。安托万问道:
  “我能获得自由吗?”
  “我向你保证。”
  “我将会怎么样呢?”
  “你将去美洲。范霍本将给你汇款十万法郎到布宜诺斯艾利斯。”
  “给十万法郎!我给你二十万法郎!”范霍本喊道,他什么都答应,哪怕是不能兑现,“三十万!”
  安托万还在犹豫。
  “我应该去叫人来吗?”德内里斯说道。
  “不……不……等一等……哦……那么,好吧……我同意。”
  “讲吧。”
  安托万低声地慢慢说道:
  “在旁边的房间……在小客厅里。”
  “别瞎扯!”德内里斯说道,“那个房间是空的,所有的家具都卖掉了。”
  “除了校形吊灯。马丹老头最珍惜它。”
  “你把金刚钻藏在一盏枝形吊灯里了?!”
  “不。但是,我调换了吊灯下层一圈部分最小的水晶坠子……正好每两颗换一颗,我用细铁丝把金刚钻连接起来,好教人家相信它们像吊灯的其他水晶坠子是穿线串好的。”
  “天哪!你干这活真是不了起!”德内里斯赞叹道。“值得敬佩。”
  在范霍本的帮忙下,德内里斯掀开帷幔,开了门。小客厅确实空空如也,只是在天花板那里悬挂着一盏十八世纪的枝形吊灯,满是成串琢磨过的水晶小链子。
  “怎么?”德内里斯吃惊地问道,“它们在哪里?”
  三个人仰着头寻找。后来,范霍本有气无力地结巴道:
  “我什么也没看到……下层那圈上的小链子缺了不少。”
  “是怎么回事?……”德内里斯说道。
  范霍本从客厅拿了一把椅子回来,放在枝形吊灯底下,爬上椅子。他差点立即失去平衡跌下来。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被扯掉了!……它们又一次被盗了。”
  安托万·法热罗好像惊呆了。
  “不……让我看看……这是不可能的。洛朗丝也许发现了?……”
  “当然,是的!”范霍本呻吟道,他几乎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是按一颗金刚钻一颗水晶这样间隔着挂的吧?”
  “是的……我发誓是那样挂的。”
  “那么,马丹父女全都拿走了……瞧,铁丝被钳子一截一截地剪断了……这真是灾难!……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就在大家可以相信它们还在那里的时候……”
  范霍本突然大声讲话,开始跑了起来,向门厅猛冲,嚎叫道。
  “捉贼!捉贼!当心,贝舒,他们偷了我的金刚钻!要强迫他们说出来,这些坏蛋!……人们只有用刑钳扭断他们的手腕,夹碎他们的拇指。”
  德内里斯回到客厅里,重新放下帷幔,盯着安托万,对他说道:
  “你向我保证,你确实把金刚钻挂在那个地方了?”
  “当天夜晚挂的。我最后一次查看,是一个星期前,它们都还在的。那天我知道那两个人出去了。”
  阿尔莱特走上前来,低声说道:
  “请相信他,让,我肯定他讲的是实话。而且他信守诺言,你也要遵守诺言。你一定要救他。”
  德内里斯没有回答。金刚钻再次不见,似乎令他困惑,他在牙齿间喃喃重复道:“真奇怪……莫名其妙。既然他们有了金刚钻,为什么又回来呢?……他们究竟把金刚钻藏到什么地方了?……”
  但是意外事件不能长久地吸引他的注意力。德·梅拉马尔伯爵兄妹像阿尔莱特一样,坚持替安托万求情。他突然改变态度,露出笑容,对他们说道:
  “好吧!我看得出,不管怎样,法热罗先生还是得到你们的同情。然而法热罗先生并不光彩。喂,挺直身子,老兄!你像一个死因。是贝舒使你害怕吗?可怜的贝舒!你愿意让我告诉你:怎样摆脱他?怎样从网眼里溜走?怎样不去监狱,而想法去比利时,睡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他拄着双手。
  “是的,去比利时,就在今天夜晚!……这计划使你高兴,对吧?那么,我敲三下。”
  他用脚敲了镶木地板三下。敲到第三下时,厅门突然打开了,贝舒猛地冲了进来。
  “谁也不要动!”他喊道。
  德内里斯很开心,贝舒按约定的信号冲进来使他觉得特别滑稽,免不了要笑出声来。其余的人虽然局促不安,也同样笑了。
  贝舒关上门,像往常他在这样的时刻一样,忧伤而又一本正经:
  “命令是绝对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公馆。”
  “好极了,”德内里斯舒适地坐着,说道,“我喜欢权威。你讲的是蠢话,但是你讲得很自信。法热罗,你听见吗?如果你想去散步,首先应该举起手,请求警探队长允许。”
  贝舒立即发怒,大声说道:
  “你的玩笑开够了。咱们有帐要算,比你想的要认真得多。”
  德内里斯笑了起来。
  “我可怜的贝舒,你真滑稽。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当作悲剧来对待呢?由于你在场,整个形势都变得引人发笑了。在法热罗和我之间,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因此,你不需要扮演大警察的角色来挥舞逮捕证。”
  “你瞎说些什么呀?什么解决了?”
  “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法热罗不能把金刚钻交给我们。但是,既然马丹老头和他的女儿已落入法网,肯定能找到金刚钻的。”
  贝舒恬不知耻地宣称道:
  “我要金刚钻有鸟用!”
  “你真粗鲁!竟敢在女士们面前讲这种粗话!不管怎样,我们大家在这里达成一致意见:再也不存在金刚钻的问题了。德·梅拉马尔伯爵、女伯爵和阿尔莱特一再求情,我决定宽恕法热罗。”
  “就在你给我们讲了他的情况之后?”贝舒冷笑道,“就在你揭发并打倒他之后?”
  “你想怎么样?那天他救过我的性命。这是不能忘的。而且,他不是一个坏小伙子。”
  “是个强盗!”
  “啊!顶多是半个强盗,机灵而不伟大,有创造才能而不是天才,他试图逆潮流而上。总之,他在改邪归正。帮帮他吧,贝舒;范霍本送给他十万法郎,我推荐他到美洲去当个银行出纳员。”
  贝舒耸了耸肩膀。
  “胡说八道!我押送马丹父女去拘留所,警车上还有两个空位子。”
  “太好了!你将坐得更舒服。”
  “法热罗……”
  “你不要再去碰他。那将引起阿尔莱特及周围人的愤慨,我不愿意。你就让我们安静吧。”
  “啊!但是,”贝舒说道,越来越气愤,“你不明白我对你说的话吗?我有两个位子给马丹父子,应当让警车满座。”
  “你声称要带走法热罗?”
  “是的……”
  “还要带走谁?”
  “你。”
  “我!你因此想逮捕我?”
  “你被捕了。”贝舒一面说,一面把他那粗糙的大手按在德内里斯的肩膀上。
  德内里斯假装惊讶万分。
  “他疯了!应该把他关起来!怎么!我弄清楚了整个案件。我像个苦役犯一样辛苦劳碌。我给你多少恩惠!我把多米尼克·马丹交给了你;把洛朗丝·马丹交给了你;把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告诉了你;我把那众人称颂的好名声作为礼物送给了你;我允许你说,是你发现了这一切;我要让你晋升,当个什么警探中队长之类的官。你就这样回报我呀?”
  德·梅拉马尔先生兄妹只是听着,没有说话。这个鬼人究竟要怎么样?难道他有理由开玩笑吗?安托万显得不那么忧心忡忡了。可以看出,阿尔莱特很想笑,尽管她惴惴不安。
  贝舒夸张地说道:
  “马丹父女俩吗?由一个警察与范霍本看守着,范霍本对他们盯得很紧!在下面的门厅里,我布置了三个最强健的手下把守!花园里,又派了三个同样健壮的警察放哨!来看看他们的模样吧,你将看到他们不是喷了玫瑰香水的放荡家伙。如果你想逃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猎狗一样扑倒你。关于这点,也正式下达了命令。我一吹响警笛,他们都跑到我这里来。大家只用手中的手枪跟你讲话。”
  德内里斯摇了摇头。他惊魂未定,重复说道:
  “你想逮捕我!你想逮捕这个姓德内里斯的绅士,这个著名的航海家……”
  “不,你不是德内里斯。”
  “那么,我是谁呢?吉姆·巴尔内特?”
  “也不是。”
  “究竟是谁?”
  “亚森·罗平。”
  德内里斯噗嗤一声笑了。
  “你想逮捕亚森·罗平?啊!这真滑稽可笑。谁也逮捕不了亚森·罗平,老兄。可能逮捕德内里斯,严格地讲,也许还有吉姆·巴尔内特。但是,罗平是抓不到的!得啦,你都没有好好想一想;罗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跟别人一样的一个人,”贝舒喊道,“他将受到应得的对待。”
  “意味着,”德内里斯加重语气说道,“一个从来不让别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笨蛋去打扰的人;意味着一个只服从他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与消遣的人,愿意跟司法机关合作,但按照自己认为有效的方式去做的人。你滚吧。”
  贝舒的脸气得涨红了。他愤怒得发抖。
  “你废话讲够了。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不可能。”
  “我要叫我的人来了。”
  “他们进不了这个客厅。”
  “咱们会看到的。”
  “你要记得,这里是一个强盗的巢穴,这房子是装了机关的。你想证明一下吗?”
  他旋转了一下一块壁板上的小圆花饰。
  “只要旋转一下这个小圆花饰,所有的锁就打不开。你的命令是任何人不许出去,而我的命令是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们将砸烂厅门,他们将打碎一切。”贝舒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你去叫他们来吧。”
  贝舒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骑自行车的警察用的警笛。
  “你的警笛吹不响的。”德内里斯说道。
  贝舒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吹,就是吹不响,只有气流从缝里喷出来。
  德内里斯的快乐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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