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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梦留住

_4 西海固南木(当代)
对的日子。日期定在周六,十一月左右是当地回民的封斋月,我和沈潇又向回民马老师问了一些当地风俗,向学校说明了一下我们的动向。周五改完试卷,我和沈潇早早便上床睡觉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海原花儿001
五  一碗浆水白花了  摇一摇  天上的太阳没有了  摇一摇  咯呀咯呀噔摇  咯呀咯呀噔摇  阿爷哥哥回不来了  摇摇摆  稀哩哗啦塌散了  哗呀哗啦摇  咯呀咯呀摇……。  ——海原民歌“花儿”  周六,我尚在梦中与周公会晤,一阵激昂铃声把我活生生从美梦中拖了出来,我本能地摁了通话键,电话那头是乔阅温和地催促我快起床,说他们已经上车快到西坳了。我大惊失色,忙披衣服拉起正在梦呓的沈潇:“快,打扫一下我们的豪宅,至少给他们一个能进来落脚的地方。”  在大学多年应付卫检的娴熟工夫使我们的房间很快井井有条,昨天学校发的几斤苹果让我们不大的空间弥漫着淡淡的苹果香味,我和沈潇满意地怀疑着这是不是我们的住所,正想瘫在床头补个回笼觉,手机又响了,他们到了,我吩咐沈潇留守宿舍检查卫生死角,便出去到校门口迎宾。  谢冰宜,丛爽和乔阅老远处就在门外朝我招手喊叫,此时时候尚早,门卫大爷都还在酣睡,他们只能在铁门外哇哇直嚷。等我走到门口,门卫大爷从传达室探出头来:“谁啊,这么早!”  大家忙笑脸相迎劳驾大爷开门,进了校园,他们三个又嗷嗷待哺,我笑着说我们因为明天要进县城,今天已经严格执行坚壁清野政策,他们大骂着我们西坳二人组好狠毒。正边聊了几句,就拐到了我们的宿舍。  三人进了屋,环视了一下屋子,都各自煞有介事地评价了一番,乔阅摇头晃脑地叹息:“乡下如此幽静,可以修身养性,甚好,何必居城市?”  我和沈潇痛斥他饱汉不知饿汉饥,丛爽逼供道:“你们学校不是发了苹果了吗?还不拿出来孝敬?”  我惊叹道:“果然每个女人都是克格勃啊,连这个你都知道。”便和沈潇笑着从床下拖出一袋苹果。大家笑着洗果子充饥,我和沈潇又翻箱倒柜找出几个饼干和馍馍,拾掇了个果子,灌了几瓶水,接过女生肩上的背包,锁门便向家访第一站西坳乡白吉三队出发。  昨天只有问了大概方向,走了数百米,才遇到一位头戴小白帽骑自行车的回族大爷,我忙拦车问道:“大爷,您好,知道白吉三队怎么走吗?”  “白吉三队?我就是那的人啊。”大爷停了车,不紧不慢把车靠在一边的墙根,大有和我海侃之势,“那里现在修路,不好走啊,沙土大啊,人过去会陷下去啊,嗯,我给你们带个路,拐过去就好走的。”  “太好了!”我向随后跟来的他们四人回了得意的眼色,“真是太感谢您啦!”  “谢啥啊。”大爷把话匣子一收,上了自行车在前头慢慢蹬着,我们忙尾随而上。清晨的西坳乡郊微风袅袅,秋天的枯树懒懒的互相倚靠着,麻雀惬意地在路边窜跳着,悠悠的阳

海原花儿002
光抚摩着身子凉苏苏的。大家都忍不住想拿出相机,边疾步边抓拍。大爷在前天专注地骑车碾在土路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却并不说话。  走了两分钟,大爷停车指着前面蜿蜒的小路通向的山脉脚下:“前头直走一个多钟头就是白吉三队了。你们是支教老师吧。”  我们忙点头:“大爷您好眼力啊,真是麻烦你了。”  大爷淡淡地笑道:“也就是你们我带点路,我们这里的娃娃书念不上去,每年能考上一中的少的很啊,你们多费心啊。今天开斋节,我要赶到高台清真大寺,快来不及了,先走了。”  来不及再言谢,大爷已经掉转车头使劲蹬车而去。我们垂下手中相机,沿着刚刚他指引的方向前进。走出西坳乡中心十分钟,一路都是泥沙土路,路边多是荒废的田地,贫瘠得连野草都不肯落脚,除了土坷拉就是沙土堆,风吹着飞舞的塑料袋在广袤的荒原上显得更加萧瑟,只有不远处横亘的西坳RE州古城墙在一片苍茫中,浮现出过去的丝丝文明线索,在诉说着它往日曾经拥有的辉煌。  我边走边向大家介绍:“今天早上去的白吉三队我们要访的是一个孤儿家,叫马国开。初二重点班的,理科很好,据说现在和哥哥一起生活。”  谢冰宜说:“我临来的时候带了点本子和文具,到各家都分点吧。”  沈潇说:“嗯,如果实在看到穷的……穷的看不下去,我们还是摊派凑点银子先给人家救救急。”  丛爽说:“到时候大家凑钱不方便,而且人家见了也不一定肯受,不如现在先凑点,包在纸上,有用处直接夹在文具中。”  大家点头赞同,纷纷掏钱凑了几个红包,夹在本子中间。在沙土路上行走了半个多小时,深秋的太阳渐渐从云端醒过来,烘人的温度让我们不断拿出水瓶喝水,粘湿的汗液也爬上额头,洇得皮肤又痒又腻,我看着地上覆盖的厚厚的沙土庆幸道:“今天幸亏没有风,否则午饭都省了,这么多沙子够我们喝一壶的。”  大家正欲点头称善,突然乔阅惊叫一声:“看前面!”我们循声抬头望去,一股黄沙从不远处犹如一个黄色的陀螺晃晃悠悠旋转着呼啸而来,一路掀起地面入伙的黄沙,越聚越多攀到半天高,大家忙纷纷转身以背迎之,谢冰宜有先见之明带了口罩,沈潇和丛爽忙拿围巾遮口救急,乔阅和我只能以手抱头伏地。不一会风沙向我们几个拢了过来,我眯眼偷看身上一阵黄色的雾气腾过,无数沙粒经过头发时候钻入其中准备定居,刚刚脸庞上的粘汗也留住不少过客,几颗放肆的沙粒还楞头楞脑地往我微眯的眼睛里面闯,我忙紧闭双眼。几秒钟后,耳边的风声渐过,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团黄色的布袋又张网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浩劫过后,大家忙拍打自己身上头上的沙土,嘴巴啐的眼睛揉的耳朵扇的,都是颗粒不等的沙子,我念念有词曰:“莫非今天走了华容道,刚刚庆幸着,它就来了。”  众人笑骂着让我出言切切要慎。此时已经是日上三杆,为了不再和沙尘暴邂逅,大家都加快了步伐,眼见前面一座小村庄趴在广袤的荒原上,我们以为白吉将至,兴高采烈地沿着小路疾走。  进了村子,前头正有几个人在挖水渠,我忙上前问:“你好,请问这里是白吉吗?”  一个青年男子扬起头说:“是的,你们找哪个?  我朝他们几个抛了个胜利的微笑,回头说:“我们找白吉三队的马国开家。”  “三队啊?”他放下铁锹,看着我说,“我们这里是一队,你们沿着这条路直走到那边山脚下就是了。”  “山脚?”我们望了望远处逶迤的大山和通向大山的蜿蜒绵长山路,僵硬的腿有点不听使唤,我一看手机时间早上已经走了近两个小时了,今天要去好几个家,忙又催促自己和队友加快步伐。

海原花儿003
又走了十几分钟,路边出现了一条干涸的沟渠,是用混凝土浇筑,可能长时间没有水流滋润,渠干道里面龟裂的缝隙长着一些杂草,在一段渠端垒着一块水泥面碑,上面写着“农业学大寨”,字刻的很苍劲,还遗留有当初修成时候曾经的气度。沿着渠道再行半个小时,几座房子稀稀拉拉蹲在黄土上,很少有牲口在村口游走,乌鸦却成堆地在地上跳着低飞,哑哑叫着饥饿。  我们进村询问,得知已经到了白吉二队,大家啃了残存的几个馍馍,喝完了剩下的水,环境科学出身的沈潇认真看了看我们带的食品袋:“嗯,可以降解的,可以扔在路边。”  囫囵吞完带来的所有食物,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大家还是饥肠辘辘,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食品袋,想象道:“回家一定好好吃几顿猪肉。”  “嗯,银川穆斯林餐厅那里的羊肉也好吃。”丛爽也在望梅止渴,“我现在一个人可以吃两斤。”  沈潇坏笑着调侃:“表妹,小心再长膘……”, 他估计饿昏了头,忘记取笑女生体重和问年长妇女年龄一样罪不可赦,果然丛爽清丽的脸庞冒出三昧真火,怒目而视痛斥道:“要管管你家老婆去,吃点肉也这么歪腻,有没有*啦?!”  乔阅忙打圆场:“呵呵,其实沈潇的意思是怕你只长肥肉,不长瘦肉。”  经他这个大乌龙一摆,丛爽几乎抓狂,集中火力向乔老爷扫来,乔阅好心说错话,但是客观上起到了解决沈潇的效果。谢冰宜见小象越抹越黑,也笑着说:“嗯,就这么说定了,RE下次再去银川,一起去穆斯林餐厅吃爆炒羊肉,好好挥霍一把。”  大家都憧憬着晚上的美味,个个一脸花痴般地陶醉的侃着来从厦门出发一路吃过最好的东西,沈潇推崇RE难得吃过一次的后街猪肘子,乔阅留恋汉民街山鑫餐厅的鱼汤,两个女生的最爱牛蛙串串烧的羊肉串,美中不足那玩意太上火,不利美容,我念念不忘刚刚来海原时候在招待所吃的手抓羊肉,可惜当时正在分配学校,行时匆匆没有能尽情朵颐。此时大家忆梅止渴,口更渴了。  聊了半个多小时,那条小路把我们带到了山脚下的白吉三队小村,村口许多小孩看见我们纷纷站起来往村里跑,我们诧异地互相看着对方的形象,自我感觉和鬼子进村还是有天壤之别的,虽然有点心虚,还是抖擞精神整理装束大步向前。  在村口看见一位扛着锄头的中年人,我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一家小孩叫马国开的吗?在西坳中学上学的那个。”  他放下锄头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你们找马国开做啥?”  我解释道:“我们是西坳中学老师,今天想去他家家访。”  那人沧桑的脸上浮出了几丝理解的神色,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平房说:“喏,那间就是马家。”  我谢过他后对大家强调:“马国开是个孤儿,到时候说话时候注意些,不要伤害他自尊。”  大家走近那间平房,那是一间泥土砌的小院,表面的泥墙面已经被风化剥离,露出朴拙的泥芯,杂草爬满了墙根一直蔓延到墙头,院门是两块破败的木片,在微微的秋风中轻轻颤动。我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环视了一番,小院里面都是黄土垒砌的,靠北面是三间浅屋,陈旧却整洁,门口挂着些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南面的牲口棚里面站着几头惊惶的绵羊,看到我们这些生人都退缩到墙角。正对的院门的一壁是靠山的黄土,上面被锥了许多深洞,下方堆着几捆草料,最惹眼的是院中间的一棵梨树,不高挺但很舒展,躯干虬韧,茂盛黄叶在秋风中瑟瑟悠悠,树根周围铺了一层浅浅的叶毯,我提高声音问:“有人吗?是马国开家吗?”  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打量了一下我们,问:“你们是哪个?”  “哦,我们是马国开的老师,今天来家访的。”我忙介绍道,“请问你是?他在家吗?”  “哦,是老师啊!快屋里坐!”她眼中突然闪着兴奋的光,领我们到了靠院门的一个小屋,“今天开斋节,马国开去清真寺了,可能下午一两点会回来的。老师你们再等等会?”

海原花儿004
“哦。”大家脸上都掠过一丝失望,这时候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男孩从院门进来,老人黝黑的脸上刻满沧桑的符号,在小男孩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颤到我们面前,小男孩摸约六七岁光景,也是被风吹日晒过后的乌黑色,头发乱蓬蓬地粘成一团一团,害羞地半个身子躲在老妇人后面。  “你好,您是?”我心里猜想这应该就是马国开的奶奶了。  “哦,这是国开认的干娘,我是国开侄媳妇。”那位大婶忙介绍道,“今天男人都出清真寺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妇人了。”  “侄媳妇?”我们都诧异地互相看着,我又问:“国开他哥哥多大了?”  “哦,我公爹快七十了。”大婶一边回答一边忙活着抹桌子,“国开是他二妈的儿子,他爸妈走了*年啦,从小和公爹一起过。”  兄弟俩的年龄居然相差近六十岁,那马国开岂不是从小和已经暮年的哥哥相依为命?这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大家都面带惊愕之色,这时候老妇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国开这娃从小命苦啊,没有几顿能吃饱的,我看着可怜,唤他做了我干儿子。这几年搬到这里好了些,前几年住的老房子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我们又打量着老夫人所谓的“好了些”的房子,仍然是黄土垒建,屋里面阴冷潮湿,已经是深秋零度以下也不见火炉,唯一的桌子表面是剥离的黑漆,一脚下面还垫着半块砖头保持平衡,桌脚边放着一架小油灯,唯一的亮色是桌面靠墙一端摆的矿泉水塑料瓶装的几根塑料花,虽然已经年代久远褪色得泛白,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来来来,吃梨子吃梨子。”大婶托来一个装满香水梨的盘子放在桌子上,“都是自家产的,甜着哩,尝尝!”海原香水梨是当地有名的土特产,个不大,水份特别多,皮薄肉软且清香扑鼻,一口咬下去,满嘴都会充盈着溢出的甜汁。  我们忙集体摆手辞谢,大婶见状在每个人手中分别塞了一个,小男孩看着我们手中的梨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头埋在老妇人大衣后面,谢冰宜和丛爽拍拍他肩膀:“小朋友,吃梨子不?”  大婶忙笑着说:“自家人,有得吃的,有的吃的啦,你们吃啊。”  小男孩刚刚探出来的头又缩了回去,老妇人也忙她俩的手推了回去,说:“你们吃啊,我们这个大梨树每年能摘不少果子呐。”  我们大家都垂着手拿着梨子,我问:“能带我们去看看马国开前几年住的屋子吗?”  大婶和老妇人都沉默了一会,说:“好吧,去看会,老师别笑话。”  我们认真地点头,随他们慢慢出了院门,门外左拐便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只能容一个人身通过,大婶在前领路,身后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慢慢向前挨着步子,我们五人逐个跟在她身后,时间仿佛穿越这条黄土巷时候凝滞,脚踩在沙土上咯吱咯吱作响,头顶射下来的阳光让我们眩目。  走了大约五分钟,出了长巷,大婶领着我们转到左侧的一个院门口,指着前面的一片残壁断垣说:“那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我仔细一看,那堵墙原来应该是有院门的,在坍塌之后被压毁的门框还在土堆下面露出一段朽木,塌方处稍矮的地方被踩出一个豁口作为新的入口。走过那个豁口,里面趴着两间小土房,一间已经半伏在地上,依靠在另一间的身上苟延残喘,大半部分已经骨肉剥离,露出用稻草和短木混杂成的筋骨;另一间虽然尚有屋型,但是屋檐下方却也崩了好几个大洞,用几块青瓦片勉强盖住,窗户原是用报纸糊的,早已经千疮百孔在风中瑟瑟发抖,房门薄如纸片表面凹凸坑洼,却仍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把关。大婶拿来钥匙开门,拧了半天也无法打开,她有点着急,稍一用力,锁头被生生扯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后陈积的灰尘扑嗖嗖地倾斜而下,大家忙向后退避,大婶指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说:“去年国开还在这里住,住了好几年,小时侯胆大着,长大了却说一个人怕黑,正好今年我们家攒钱整了间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海原花儿005
房,就搬过去一起挤着。”  屋里面几乎是一片废墟了,看起来这里仿佛刚刚经历过战事,不一会我们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弥漫出来,大婶忙又小心地把弱不禁风的门掩上锁好。我们在门口发了一会呆,那阵强烈刺激的味道把我们扎醒,谢冰宜看了看表,给我们示意时间不早了。我和沈潇说:“大娘,大婶,今天我们还要到好几个村子家访,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国开回来你对他说,以后学习和生活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们商量。”  “咋不多坐会呢?快吃中饭了,我都让小军洗了好几个人的土豆份哩。”大婶忙拦住我们,“国开马上就回啦。”  我们忙边辞谢边望外走,临了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和夹在本子里的红包塞到大婶手中,大婶沉吟了一会说:“诶,本子咱收着了,我笨嘴笨舌也不会说谢话,以后一定让国开好好念书。”  “嗯,只要他肯读书,就有盼头啊。”我说,“对了,这次期中考试他考的不错啊,一百分的卷子,数学物理都是九十几,可惜英语只有四五十分,以后让他多补补这门。”  “能行能行!老师啊,你们就留着吃饭吧?”大婶边点头边挽留,“虽然我们乡下没有好饭菜,吃饱总是有的!”老人也在旁上边点头看着我们。  大家边往外撤边说:“没有关系,我们来的时候在路上吃了中饭了。你们回吧。”说着已经走出十几米开外。走出村口的好一段时间,大家都默默无语。  出了白吉村,照例又邂逅了几股小规模的沙尘暴。走了十多分钟,在路边黄土坷拉的一个角落,我们突然看到一个小孩蹲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我们,衣服脏而褴褛,脸上挂着鼻涕,面颊刻着饥色,仍然掩不住他无邪的面容,在辽阔无边的黄土高原的背景下,他显得那么渺小,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刮得从地球上消失。我们停住脚步望着他,不知道他从那里来,也不知道他将往哪里去,西海固大地为什么总是承载着这么多辛酸与无助,无奈才有了这么多如弃儿般苦难的孩子。他只是孤零零地在无边无际的沙土中,麻木地一次又一次接受风沙的洗礼,迷茫着看着我们,那种目光,让我们突然也觉得自己同样的微不足道,发现脚下步伐也如灌铅般沉重。丛爽和谢冰宜几乎噙着眼泪,把剩下的饼干塞到他手里,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看我们,只是贪婪地啃着,闭着眼睛沉浸在其中,一点一点地通过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咽下去。我们慢慢转身,不时回头看看他,直到他彻底在视平线里面沉没。  拖着双腿,我们走向下一个家访的村庄——北坝。  海原乃至西海固有许多包含水份的村镇名字:北坝,关桥,小河桥,龙池,贾塘,胡湾,红井,水洼,双河,西沟,田家滩……或许给人以水草丰富的感觉,实际情况却是这些地方,现在都干涸得一无所有,或者就是剩下连牲口都不愿意碰的盐碱水,正因为水在这里的金贵,人们才把这么多美好的名字寄托给这块年降水量300ml,年蒸发量却高达2000ml多的饥渴陆地,这里居然还有个叫“喊叫水”的地方,或许更能让人体会到这里为什么很多人视水如命,把一滴滴咸苦难咽的窖水作为最宝贝的财富,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在西海固行走,向淳朴的山民讨干粮馍吃或许不是什么难事,问他们要口水喝却着实要主人犯难了。我又不禁想起了一个在这里流传甚广的凄惨故事:一个懂事而内向的女孩因为被家里人误会为婚前失身,不堪家庭和社会的羞辱和指责,在一天夜里跳如自家的水窖自杀,第二天家里人发现了她在水窖里面冰冷的身体,父亲悲痛欲绝。跪在地上号啕大哭,邻居过来劝解道:“人都已经没有了,不要再伤心了……”那个痛苦的男人抹一把眼泪抬头恨恨说道:“这个挨千刀的,自己死了倒是干净,可是我这一窖子水被她毁了,下半年这日子怎么过啊……”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由觉得毛骨悚然,内心冰凉。  走到了西坳州古城墙,我们耗尽力气爬上了这据守千年蜿蜒无尽的庞然建筑。他背靠天都山,前临锁黄川,向为“固靖之咽喉,甘凉之襟带”,宋夏时期,为两国兵家必争之地,现存古城址平面呈方形,边长约700米。城内有隔墙一道,将古城分为南北二城。北城倾塌书包网 m

海原花儿006
严重,城墙只存3-4米漫坡状土垄。南城现存状况较好,城墙高约4-8米,开东西二门,绕以瓮城,,四周有护城壕痕迹。西坳州本来是西夏南牟会,创建于西夏建国初年,后来更是成为西夏枭雄李元昊的避暑离宫,根据《宁夏历史地理考》180页,天都寨条:“今海原县城南,原为西夏所有。庆历六年五月(公元1046年),西夏王李元昊娶大臣没移皆山的女儿没移氏为妃,在天都山(今海原西坳乡南华山)营造避暑行宫,每日与没移氏宴乐其中。据《宋史.夏国传》的记载,在宋元丰四年,也就是夏国大安七年,公元1081年,宋神宗派遣重兵分五路*西夏国,熙河经略使李宪率兵“营于天都山下,焚夏之南牟内殿并其馆库,追袭其统军仁多凌丁,败之,擒百人,遂班师。”天都寨旧名洒水坪,亦名东冷牟会,元符元年(1098年)宋收复,次年筑新寨,赐名天都寨”,《宋史.地理志》卷八十七西坳州:“天都寨,元符二年,洒水坪新寨赐名天都。东至临羌寨二十里,西至西坳州二十六里,南至于天都寨一十里,北至绥戎堡六十五里。”《宋史.地理志》中说,宋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宋朝把南牟会新城建为西坳州,据《乾隆盐茶厅志》:“宋元符二年,大将折可适伐李元昊。因置西坳州,海城(今海原县城,作者附)亦附其中。随后于夏人更名东牟会,及元代封豫王于西坳州,海城是其属堡也。明洪武二年,遣大将徐达攻走豫王于西坳州…成化四年,土达满四叛据石城,都御史项忠,马文升剿之,移红古城游击于西坳州。”城“周围五里六分,高阔三丈二尺”。又据史书《海城厅志》记载,宋靖康元年(夏元德八年),公元1126年,西夏国皇帝嵬名乾顺乘宋金开战,无暇顾及其他的机会,攻取了西坳州,从此以后西坳州又复为西夏控制,并成为向南侵犯宋朝边疆的重要军事据点之一。  西坳州历史上的响亮名字,并不仅仅是武将的天下。这里出了西夏历史上唯一一个汉人宰相和唯一的汉人皇后,西夏史上同样都赫赫有名性格却截然不同的一对父女。公元1137年(夏元德三年),数月前还头顶着大宋朝西坳州通判的南朝臣子任得敬,在短短几天时间改头换面挂上了大夏国西坳州知州的牌子。虽然那次看似是西夏崇宗李顺乾兵临城下的不得已而为,其中噼里啪啦的精细算盘,恐怕只有任得敬自己才算得清楚。  这个由一个普通小吏升为宋朝西坳州通判的汉族男人,有着对时势的“准确把握”。在宋夏战争中,他准确地判断了双方的军事力量,便以西坳州古城作为后半生的一个赌注,携带着古城投降了西夏,被西夏政权封为知州事。西夏崇宗时,他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了崇宗为妃,那位据说美若天仙的女子,长袖善舞、嘤语娇颜地走进了离这里虽然有300多公里,但许多人毕其一生也走不进的西夏皇宫,成了海原历史上见于史料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被册为皇后的女子,与其父不同的是,任太后并不配合任得敬的那副算盘,反而忠心地辅佐西夏王朝,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崇宗崩后,她被立为太后,尽力维护继任者仁宗的统治。  和历代实施美人计者一样,任得敬和他们的目的一样,不过是所投放的砝码不同,任得敬是以自己的女儿做诱饵的。于是,他遂从防御使升都统军。到仁宗时,封为西平公,后贿赂晋王察哥,入朝为尚书令,进中书令,更进国相,爵楚王,几乎极位人臣。西夏历史上,汉人能跻身如此高的地位实在罕见,这也是海原历史上第一位列身宰相级的人。野心总是充斥那些权谋者的心里,也总能扰乱他们的心智,已经进爵楚王的任得敬还想进一步觊觎帝王之位,此时的任得敬擅权专政,又领兵二十年,握有军权,仁宗受他威胁,已经不能制驭了。公元1169年四月,任得敬之女贤良淑德的任太后病死后。1170年闰五月,任得敬公然胁迫自己的外孙西夏仁宗“分国”,分夏国之半归他统治。夏仁宗被迫分西南路及灵州啰庞岭地归任得敬,建号楚国。任得敬又胁迫仁宗派遣左枢密使浪讹进忠等去金朝奏报,求给任得敬封号。金世宗同尚书令李石等商议说:“有国之主,岂肯无故分国与人。此必权臣逼夺,非夏王本意。况夏国称藩岁久,一旦迫于贼臣,朕为四海主,怎能容忍此举?倘若他无力自治,当发兵诛灭。”金世宗下诏给夏仁宗说:“自我国家戡定中原,怀柔西土。始则画疆于乃父,继而赐命于尔躬,今兹请命,事颇靡常,未知措意之由来,续当遣使以询。”金世宗退回了任得敬的贡物,拒不承认楚国。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海原花儿007
任得敬遭到金朝的反对,随即又阴谋附宋自立。夏仁宗得到金朝的支持,策划诛任自保。公元1170年八月,任得敬密通宋朝,宋四川宣抚使虞允文派使者以蜡丸书回报任得敬,约夹攻金朝。不料宋密使被夏国捕获,夏仁宗拿到这项铁证,派遣殿前大尉芭里昌祖等到金朝奏报,并把宋使和蜡丸书一起献给金,先命弟仁友等诱捕任得聪、任得仁等,在八月三十日设计杀任得敬,并大肆捕杀任党。夏仁宗取得胜利。分裂夏国篡权阴谋终于败露,遭到了被诛的惩罚。历史似乎又一次证明了一条铁律:摇摆者必无以附,玩火者必*。  西坳州更不会忘记那段传奇,蒙古可汗成吉思汗横扫欧亚大陆,威震四方,但他亲率大军征伐西夏快到西坳州的天都山(今海原西坳乡南华山),却出师未捷,被西夏“神臂弓”所创,一代天骄折戟沉沙于这块他们眼里的弹丸之地,陨落与沙尘黄土之间,不久便死于宁夏南部的六盘山。蒙古军队密不发丧,带着强烈的复仇心理,把前来和平谈判的西夏末代皇帝断然处死,铁蹄横扫西夏全境,烽火殃及无辜黎民,肆意烧杀掠夺,当时隶属于原州的西海固人民又经历了一次生灵涂炭。此后西坳州经元,明,清数代逐步修缮,战略地位显赫一时。这个聆听过自宋夏以来数代金鼓的历史老人,目睹了西海固沧海桑田的悲欢沉浮,又见证了1920年12月16日令整个地球都为之颤抖的海原大地震,在那次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级寰球震动中,苦难的海原西坳却不幸被选为了震中,一时间地壳象被一把巨大的铁锹翻了个底朝天,近40万人在这次山崩地裂后永远失去了生命,一切顽强或者脆弱的物体在这场浩劫中都化为灰烟,消失在永恒的一刹那的天塌地陷。惟独这厚重的西坳州古城墙,在历经了人类刀兵铁马的无数次攻守撞击后,虽然被大自然无情地用力摧残着,坍塌和损毁在所难免,他却没有因此而被埋葬,岁月的侵蚀和折磨反而让他在西海固大地上卧得更加安详,更加稳固。  我和队友行走在这敦厚的高高城墙上,不用号角,不用金鼓,苍茫的古战场上依然覆着一层浩瀚的杀气,大西北凌厉的风刀扬过身体,耳边不住的厮杀呐喊声喧嚣,眼前又有了成吉思汗,李元昊,范仲淹无数英杰或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或纵马驰骋弯弓射雕,或许脚下踩的某一块土地,也参加有过他们坚定脚步走过的足迹,或许头顶上一片的天空,也曾经听过他们威镇四方的仰天长啸。如今这一切却只能从史书和考古遗物中追溯,战争使他们伟大,战争也使他们渺小,历史给予他们为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历史也让他们最终望天兴叹。古代英雄最终只能成就自己的赫赫威名,却不能改变西海固年复一年的走向中落,当漫漫黄沙依旧低沉地叹息时候,曾经的显赫辉煌随风而逝,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人们,并不能依靠英雄们的荫汲。我想。我们西部志愿者更新的足迹,虽然不能彻底改变这里,但是,至少我们努力踏实地在这里走过,这里也深深埋下了我们的青春梦想。  大家喝完了最后一点水,咬牙继续前进。越过了绵长的古城墙,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土坡,北坝村终于渐渐浮现于眼前。在地平线上的房屋只是凸出半个脑袋,便无力再向上伸展了,如果你眼睛达到中度近视而不戴眼镜,你可能发现不了眼前这个匍匐在地表的小村庄。这个村子有好几个我们要家访的孩子,每天他们都要从这里步行近两个小时去西坳中学上课。进了村子,我们立即东张西望想找人问路,周围却静悄悄地连鸡犬声都没有,沿着村口一条狭长的小路走了几百米,终于看到前面有几个人挥着铁铲在修路。我忙快步上前,拉住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孩子问:“请问你知道康娟家或者柳季峰家在哪里吗?”他一脸都是灰尘,瘦削的身体几乎还没有铁铲高大,手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泥土,除了掌中几个磨打了水泡的地方隐约看出点绯红肉色,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正待说话,边上一位也在铲土的中年妇女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说:“我们家就是柳家,你们是?”  沈潇忙说:“阿姨您好,我们是西坳中学的老师,来你们家家访,柳季峰在家吗?”  中年妇女长长地“哦——”了一声,扯了一把那个少年笑道:“怎么你们学校老师你都不认识啊,哦,呵呵,老师好,这个就是我们家季峰,喏,那边提土的是我们家述峰,今年也去西坳中学读初一哩。你们两小子,怎么见老师也不问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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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笑着点头,问:“这倒不怪他们,我们今年刚刚到西坳,而且没有教他们班课程的。能到您家坐坐吗?现在方便吗?”  她忙不迭地用手搓泥土,连声应道:“那要的,那要的,季峰述峰,还不快领老师到院里!”或许是第一次和陌生老师在家见面,两位孩子有点羞涩腼腆,被妈妈一催促脸更红了,轻声和我说:“老师,这里走。”  他们家离这条小路并不远,推开院门,里面的摆设简单却井井有条,朴素却干干净净,整洁地让人忘记了家里本应该还需要有太多必需品,旧木桌水泥床都被擦拭地锃亮,阿姨又麻利地用布在洁净的凳子上抹了抹,一个劲让我们坐,不过家里只有一条板凳,我们四人互相推让,都站着环顾四周,两个孩子紧张地站在门口处,低头用脚摩擦着地面。  阿姨看我们执意不坐,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家阿峰是不是哪个又惹毛子了?还是读书不用功了?”  我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次家访只是来看看大家平时的生活情况。”看来这里的人对家访并不是很了解,很多时候是办理处分或者退学手续时候才要找家长面谈的。  沈潇问:“平时回家都要干活吗?”  孩子们轻轻点点头,阿姨摇头无奈笑道:“诶,自打孩子他爸没了以后,我一个人拉扯他们几个实在没有办法了,好在他们也懂事,也能干活,呵呵,否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的笑意里透着淡淡的酸楚,不知道她此时看似轻松的笑容,背后藏着多少痛苦挣扎,虽然没有啜泣,也没有抱怨,我们却更加感觉他们的不易,仿佛如饱经风霜的*,越刻骨的严寒越能看到其中的别样美丽。我看到孩子脸上忧郁和伤感的表情,不忍心再问这些。便拍拍他们肩膀问:“这次期中考试感觉怎么样?”  读初三的季峰低头说:“还行,改出来的几门都有八十多。”八十分在乡下中学已经是优异的成绩了。弟弟紧张中略带了点自豪:“老师说这次我应该能拿班级第一了。”  乔阅问道:“那平时学习生活主要有什么困难吗?”  兄弟俩没有说话,阿姨默默无语朝我们笑着,或许心口淤积的难处已经压得他们说不出话来了,现场只有风吹着纸糊的窗户啪啪作响的声音。过了许久,哥哥开口问:“老师,您觉得我们能上大学吗?”  他眼睛里面闪耀着清澈的光,这应该是他在西海固的大山里面珍藏的最宝贵的梦想吧,在现在大学升学率普遍提升,进入大学校园不再如走独木桥的年代,他虔诚地问我,我知道等待他们的还有太多关卡,太多阻碍,而一个看似普通的几里路,几百块钱,几十天干旱,就很可能葬送了他默默包藏的梦想。  我们都点头:“好好努力,一定能行的。老师保证,以后会更好的。”不知道对于现实,这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仅仅只是诚挚的祝福而已。但是兄弟俩都微笑了,妈妈看着懂事的孩子,脸上也写满憧憬的幸福。  又聊了一会,问了一下他们这学期的愿望,季峰想学期末和弟弟一样拿第一名,寒假到县上攒够下学期的生活费,述峰想了很久,不好意思地说想跟着哥哥上县城,能看几眼电视动画片,前年看过一次,太精彩了,以后想到那些画面几乎都是魂牵梦绕了,寒假如果有机会再看一次就好了。他妈妈笑着骂他怎么不懂事。  我们解释说还有几个同学家要去,便向他们道别,临走时候把准备好的礼物硬塞到他们哥俩手里,述峰自告奋勇给我们当起了向导,季峰则又和妈妈提起铁铲去修路了。  没有想到周末的孩子比平时更忙碌,我们到了马鹏家,大门紧缩着,邻居大爷说一早和他大(爹)刨地去了,我们又让述峰带我们去康娟家,大门倒是半掩着,院子里面却没有人,我们等了一会,还是不见踪影,正托付好述峰把礼物带给他们,出了小院,看到康娟远远的跑过来,一边招手喊:“老师!老师!我在呐!等等!”  我们喜出望外,又回头向她走去。康娟是个很瘦小的女孩子,读初二了个子只有一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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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过在学校倒是很活泼,在我的体育课上更是个小机灵鬼,天真无邪整天能出点小主意弄点小游戏,同学们都喜欢这个快乐开朗的小妹妹,叫她“小土豆”。这时候述峰惦记着他妈他哥今天可能赶不完修路的进度,先和我们告别再回去铲路了。  康娟把我们领进小院,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刚刚在后山包想拣发菜,老远就看到我们了,便急忙一路跑回来。发菜是当地一种野菜,细黑如同发丝,零星散在这里的土地上,是孩子们谋生的一个重要途径,虽然发菜细小而且常常沾上土色,很不容易找到,一天下来弯断了腰看酸了眼也拣不出几克,但是这毕竟是“宁夏五宝”之一,当地收购价一两能买几十块钱(在广东销售终端价格是一两几大百元),也是西海固难得的一点值钱的山货。  我笑着问:“拣了多少了啊?”康娟撅起小嘴不满意地说:“一个多小时了,才几根呢。”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寥寥的几根乌发般的细草。  沈潇道:“很少吗?还是很难找?”她叹口气道:“唉,我小时侯跟妈妈上山寻的时候比现在可多了,后来大家都去挖发菜,现在几乎都快绝种了,我隔壁的几个挖发菜的说今年宁夏这边已经很少了,有几个人还去内蒙古找去了。”小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愁苦。  我突然回忆起前一阵报纸报道的,西海固发菜挖掘过度,不仅发菜资源恶性破坏,而且挖掘同时连带许多黄土草本植物也被清除,土地沙漠化加剧。我不禁想起了近日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海原,曾经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海喇都,蒙古语的意思是“美丽草原”。翻开史书,我曾经惊奇地发现,明代之前的海原是水草肥美的地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海原曾经是“畜牧耕稼膏腴之地,人力精强,出产良马。”《后汉书.西羌传》中也曾用“沃野千里、群羊塞道”来描述海原的丰饶。直到明代成化年间,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为防御鞑靼、瓦刺等民族的侵扰,专门筑起了堡寨、高墙,并焚毁墙外的林木开阔视野。从此,这里逐渐成为荒芜的土地。后来,清政府广招流民开荒、屯田,致使植被遭到了更加严重的破坏。随着生态环境的不断恶化,干旱、风沙频频光顾这里。或许现在在这个生存第一的山角落,很多人的希望只能寄托于活下去,就像在寒冷的冬天人几乎要冻死,即使是《蒙娜丽莎》的画像,或许也要被先用来烧火取暖了,其他的,真的没有能力考虑了。  乔阅脱口而出道:“爸妈平时都忙什么活计呢?”康娟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脸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悲伤:“爸爸去年不在了,妈妈今天早上到田里干活着,中午不回来的。”  我们的心灵又一次感到了极大的内疚和不安,看着眼前平时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现在的迷茫,我们几乎都无言以对,或许现在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自己的心也如浸在油锅中煎熬着。屋子里只有单调的土黄色和烟黑色,桌子上的半截蜡烛沾满了烛泪,似乎也在无声地啜泣着。  沈潇问道:“你还有兄弟姐妹吗?”我们也希望能知道她有几个能干的哥哥之类的。她点点头道:“嗯,有两个妹妹,都还在西坳小学念书的。”我心里又是一阵抽凉,他妈妈虽然不在眼前,我似乎也看到了一个坚强的农妇在烈日热焰下,咬着牙用力挥舞着锄头在干裂生硬的土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下去,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走一步再走一步。  乔阅也忙弥补刚刚的失口:“那现在主要有什么难处吗?都可以随时找你们沈老师,叶老师的。”康娟歪头沉吟了很久,才吭出几个字:“嗯。我知道了。”我暗暗埋怨小象问题设计得太不具体,不过低头瞥到小女孩已经粗糙的手掌,环顾四周简陋破旧的摆设,桌子上摆的吃剩下的糠面糊,都在无尽地诉说着她的重重心事。  康娟所在的班级是初二一班,学校的重点班,功课应该很不错了。上课时候她表现也很积极,我照例问她最近有什么愿望,她努力把刚刚的情绪摁回到心底,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冲我害羞地问道:“老师以后上体育课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跳绳的时间。”  我一楞,还没有从内心复杂情绪中挣脱出来,丛爽已经用毫不质疑的坚决口气下令:“听到没有,叶老师!以后给康娟一个人配发一条跳绳!”我忙嘿嘿一笑:“嗯,呵呵,老师会安排的,不过一人一条不太现实,其他同学也要跳的。”心里想丛爽几乎已经心疼地要认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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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女儿了吧,虽然她自己也才二十一。  我揉了揉自己酸楚的腿,随口问了句:“康娟,你平时到学校要多久的时间啊?”  她想了想,认真的说:“应该要四五十分钟吧。”  我摇头道:“不可能哦,别骗老师了,老师今天刚刚走过了,我们都走了快两个小时呢。对吧?”  她一脸着急的神色辩解道:“老师,真的,是真的可以的,我没有骗你!”又顿了顿道:“我每天都是一直跑着上学的,四十五分钟能到的……”  跑着上学!我的心被震了一下,看着她瘦小的身躯,仿佛能看到每天清晨天还没开亮时候,或是放学后昏黄黯黑的山路间,这个单薄的身影在奔跑,不,应该是在追逐,追逐自己心里的梦,跌倒的苦楚和孤单的害怕,陪伴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每天,一步一步挺过的,就是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梦想。我放下了揉脚的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滋味。  已经是下午近五点了,康娟妈妈还没有回来,十一月的西海固暮色渐渐压沉下来,我们拿出礼物给康娟,她却执意不肯接受,推让了很久,我和沈潇软硬兼施才摁到她手里。出了她们家小院,她一直送我们到村口。  我们重新绕着西坳州古城往中学走去,黄昏太阳即将西沉之际,远处城墙那头山包上突然传来驮水的人吼的“花儿”,漫过苍凉的山野,飘荡在西海固的旷野与山塬上,听来有一种牵人心肺的感觉:   山梁梁来个沟垴垴  不见(者)长一根草草  吆上个驴娃子驮水水   十里八里(么)跑断个腿腿  下坎坎那个爬洼洼……  汗水(者)湿透了褂褂……  “花儿”有着几百年历史,流传于回、汉、撒拉等八个民族,覆盖宁夏、甘肃、青海、新疆等地,宁夏作为中国最大的回族聚居区,的“花儿”更融汇了陕北信天游和*音乐风格,在西北“花儿”中一枝独秀。但是海原才是公认的“花儿故乡”,这里广阔的土地孕育出西北情歌中的精髓,每次听见豪迈粗犷的“花儿”响彻辽原,或者从这个山沟飞过那个山沟的时候,贫瘠和干旱总是会被抛得无影无踪,在没有热闹生命的黄土高原上,有着这样另一种压制不住的狂放不羁,扯开嗓子那一声吼,仿佛地地下孕育许久的种子,破土那一刻的惊天动地,总是让人感到无比惊喜。在南华山下大大小小的乡村,不管是田间地头的老农,还是放牛挑水的娃子,都能拉开嗓子漫上几首有关神话传说或风土民俗的“花儿”。  此时在回家的路上听到这么悠扬高亢掺和着浓郁乡土味道的旋律,我们都不住地四处张望,侧耳倾听。这里并不肥沃的土地上既然已经催生了如此美妙的歌声,让我们这些异乡的游子都如痴如醉,脚下的步伐轻盈而踏实,感到自己的视野拓展,心胸开阔了。我相信一样的豪情也在当地人心中涌动,没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回到西坳中学时候,已经是下午将近六点。在饥寒交迫中走了一天的我们只能又望梅止渴,重提早上那个令我们每个人满口生津的话题:什么最好吃。可能是老天爷也听不下去我们一再罗嗦地谈论美食,六点多还派出一辆开往县城的小面的从我们身后缓缓驶来,大家欢呼着一拥而上,钻进这开往春天的地铁,直奔县城。书包网 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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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来自偶然 象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 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 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   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   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  在县城待了一天,次日便回到西坳了。姜福的二十五岁大寿在即,我和沈潇都琢磨着怎么给他老人家在黄土高原上庆贺一番,顺便也给我们解谗巧立名目,大家津津有味地聊到晚上十二点多,在宁夏,除了上课和坐办公室,如何安慰老是和我们身体过不去的肠胃成了我们主要的议题,它时而象个无底洞,怎么喂土豆面片也哄不了;时而像个漏斗,让我们只能在寒风中旱厕中忍受煎熬;时而像个搅拌机,闹的五脏六腑一齐不得安宁;时而有如小喇叭;发出各种声调不一的旋律,加在菜里当地老师喜欢吃的辣椒大蒜组合,也是常常让我涕泪飞流直下。自从上次学校请我们到了那家小饭馆大快朵颐一顿以后,肠胃便对那个地方一见钟情,时不时传达给大脑强烈的冲动,虽然去该店路途遥远,需要漫漫跋涉,临睡前,大家英雄所见略同,决定再一解肠胃同志相思之苦,只得出些脚力。第二天也是东亚运动会足球决赛,中国足球队居然挨到了最后一场,虽然乡下没有闭路电视,我们还是决定早点去店里蹭电视碰碰运气,那天我注意到那么偏远的小店,里屋居然有台小电视。  沈潇下午在教务处,还在发挥OFFICE技术骨干作用统计期中考试成绩。我和姜福先到了肘子店的时候,得知放置电视的内屋已经有客人,只得沮丧地趴在侧屋翘首等待,我一看时间已经将近五点,内屋时不时传出兴奋的猜拳声和厮里竭底的大笑,只得郁闷地和姜福剥了颗大蒜狠狠的咀嚼。这时候老板娘的小女儿跑到我们跟前说:“我们睡觉的房子也有电视,你们要去看吗?”我们大喜,边夸小妹妹善解人意边跟着进了卧室。  到了卧室,我们才如泄气皮球一般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原来这里的电视不仅年龄和姜福相仿,而且重点是根本没有接卫星线,只能莫名其妙的收到一个布满雪花的浙江电视台。我们无奈的看着小女孩立了大功自豪的笑脸,连赞带夸谢了几句,鼓起自欺欺人的勇气摆弄着老爷机的频道选项,希望奇迹发生。时间已经过了五点了,比赛已经开始了,电视还是无动于衷地闪着雪花。  姜福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好久,突然掏出手机说:“大不了我用手机上网看比分!”我点头称善,关了电视出了卧室。姜福低头又摁又掐手机键盘半天嘴巴还念念有辞:“什么破网络,居然走出村口就没有信号诶!”  捣鼓了半天,我正环视四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姜福“啊!”的一声尖叫,我兴奋的问:“连接上了?!”  “奶奶个熊!”姜福把手一摊,“没电了。”  我听到这消息悲极生乐,看了看表已经是近六点了,便说:“也好也好,我们安心吃饭吧。今天是你生日,生日最大。”书包 网 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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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干完活的沈潇也冲进院子,马上冲我们嚷嚷:“怎么样?几比几了?”  我们没有好气也说:“看个球!”  沈潇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错啊,就是看球啊,你们怎么站在外面?”  我们拖他进了侧屋,指着内屋说:“里面一群醉汉,人家早到了。”  这时候老板娘掀了门帘进来说:“内屋人走了,你们要不要过去?”我们连呼万岁跑了过去,开了电视,屏幕里面依旧大雪纷飞。  “哦,我们这里因为频率信号冲突,不只有中央五套接受不到,一二三四套也没有,嗯,好像能收到*电视。”老板娘一连串吐出好几个专业名词让我们眼前发黑,我和姜福差点没有把刚刚嚼的大蒜呕出来。  “好了,你先去做饭吧。”我们三人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一看墙上的钟指着六点三十,只得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小象:“哎,比赛怎么样了?”  “什么比赛?”乔阅有点抓不到头脑,也难怪,此书生向来不关心足球。  “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不着边际的嚷道,“速开电视,调至中央五,查中韩比分报来!”  十机秒后,手机那头还是诧异的声音:“是足球决赛吗?不是中韩啊,是中国对朝鲜。”  “啊?”我脑海中迅速回忆到半决赛是中国击败日本,另一组是韩国对朝鲜,本以为韩国稳赢朝鲜的,所以狂期待决赛中中国克韩夺冠,没有想到朝鲜竟然闯入决赛,楞了半秒后,我问:“现在比分多少?”  “零比零,诶,估计要踢罚球了。”小象显然三心二意,把篮球规则带到了足球场。  “好,多谢了。”我悻悻挂了电话。  菜一会便上齐,一盘土豆片和一盘炒牛肉。热乎乎的香味直窜我们的鼻子,激烈地刺激我们的嗅觉器官一个劲催促我们快动筷,根据马斯洛层次需要理论,生理需要为最基本需要,看球之类至少应该属于第三四层了,我们的辘辘饥肠马上强烈要求再一次用切身行动论证该理论,大家迅速把足球抛诸脑后,娴熟的把大片大片的美味放入口中大嚼。  沈潇叫了三瓶啤酒,给大家一一把盏,举起杯子说:“来来来,今天姜爷大寿,也是我们三人在宁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机会过的生日,大家第一杯要见底哦。”  “干!”我们用力碰了杯,柔软的一次性塑料杯经不起这么热烈的撞击,马上折腰洒了不少,落在刚刚出锅的肉片上滋滋作响,我们就在美味的欢唱声中,豪饮了来西坳乡后的第一杯酒。  屋里面生着炉子,很温暖。我们三人围聚在小矮桌边,正好拢成一个密合的小三角形,门外突然呼呼地刮起大风,我起身关了门,只听风声掠过,不觉一丝寒意,连白炽灯的光芒都照的人暖融融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我们面前向大家脸上散发着温柔的蒸气。姜福扶了扶镜框,突然很认真地说:“说实话,刚刚到西部的时候,我有点迷茫,那几周虽然有热情,却没有想到这里的孩子英语基础这么薄弱,前几周真的很打击自己的自信啊。”  我和沈潇举杯浅酌,继续倾听,姜福顿了顿,低头沉吟了一会,抬头说:“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来西部,至少我能做到无怨无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真的很喜欢这里的孩子,虽然基础不好,却非常发奋,还有这里的学校,这里的许多东西了。哪怕抛开其他一切,我也应该来这里做些什么。”  “呵呵,不过我现在是大龄青年喽,参加工作好几年还是光杆司令,去年本来想今天找的,今天开来是没有希望了。呵呵,现在我寄希望于相亲了,还是这个现实点。”姜福又饮干了一杯,继续说。  我和沈潇平时都把姜福当作同龄的兄弟,此时此刻,才发现他大我们好几岁不是虚度的,平时乐观开朗嘻嘻哈哈的他,突然显露与他年龄不匹配的沧桑,我和沈潇没有经历过工作的各种压力,不能为赋新辞强说愁,但是他那份伤感我却能踏实地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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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过几天就是11月11日光棍节了。我们祝你这是过最后一次!”我和沈潇举杯笑着调和气氛。  “嗯!呵呵,更是我们在西部能做些实际有用的事情!大家西部快乐!哈哈!”姜福又恢复平日的开怀大笑。  正饮完此杯,我手机大噪,我一接听,是乔阅兴奋的声音:“进了一个,中国赢了,夺冠了!”  “太好了!”我冲他俩叫道,“中国赢了!”  我们三人一起拿起啤酒瓶,狠很碰了一下:“干!为我们的祖国!”把剩下的酒咕噜咕噜畅快地灌到肚子,这个时候,我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中期的激情燃烧的年代了,那个感觉自己和那些响应高尚号召怀揣着神圣理想的青年一样,呐喊着时代的口号,全身血液都是沸腾的。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过去的某些精神是否还能停留在我们的心中呢,风云际会依旧,浪潮澎湃不减,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突然体味到这种纯澈的年轻冲动,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我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却向往能有一颗和那个年代前辈一样勇敢的心,而自己慢慢接近那种感觉的时候,仿佛也在慢慢接近一种大彻大悟的自我嬗变。  大好时刻,姜福又跳起了自己的绝技甩衣舞,逗得我和沈潇笑蹲在地上起不来。  狂欢了好一会,我们付完帐准备回学校。今晚月朗星稀,我们三人一路天南海北侃着,争执的声音回荡在西坳幽静空旷的乡间路上。  周二,下午体育课时候天气晴朗,阳光烘的大地暖洋洋的。铃声响起时候,我兴冲冲地抱着几个皮球大步迈向操场,远处操场学生们看到我走过去忙吵嚷嚷地拉扯着排好队伍,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我们怀里捧着的三个球,女生则鼓掌欢迎我肘部勾着的几根跳绳。  我走近忙*育器材赞了一声:“嗯,今天不错,排队很整齐。只不过老师希望,下次大家能自觉提前先排好。”  一个女生举手说:“老师,杜燕子生病发烧请假。”  “嗯。”我点了点头,男生堆里面噪出一声:“咋又生病哩!病秧子哦!”我狠狠瞪了一眼插嘴的学生,让大家排好队伍做准备运动。  上了三十分钟的课,接下来时间安排的是自由活动,我们把体育室的主要家当跳绳搬到操场上,学生们每六个人合用一条绳子,我分完绳子又吼了一句:“老师不希望看到一位同学没有轮到跳绳,大家自觉点轮流跳,每个人不的超过一分钟!”下达完解散令,正拿出手机想把握一下时间,却看到远处一个绵软无力的身影慢慢走过来,这不是杜燕子吗?我忙快步上前查看,这孩子已经被烧的几乎脱水了,脸上还带着没有干掉的泪痕,我知道发烧时候如果体温太高人便会不由自主地流眼泪,此时看到平时俏皮的小脸也已经干巴巴地显得苍白没有血色了,两根平日一翘一翘的小辫也随着沉重的呼吸颤动着,我忙问:“怎么不在教室呆着?有看过医生吗?”顺手往她额头上一帖,已经发烫了!  她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刷刷往下掉,哽咽道:“看了医生了,打了针了,中午。老师说请假要课前请的,我还没有和您那个时候(课前)说的,所以……”这条我的确说过,上周好几个让别人代替请假的学生,弄的课堂秩序不正常,让我想到了这个措施。  我一时语塞,心里的心疼盖过了内疚,又用平静的语气问:“你家在那里?要不老师送你回去吧,回头再找班主任请假?看你烧的不轻。”  她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家很远的,没有关系,晚上应该会好点,卫生院的人说的。”  我继续问:“那家里人有没有联系方式呢?怎么找你爸妈,我打个电话给他们。”  她低头道:“没有电话,家里。爸妈也不在家的,现在。”  我轻轻摇头叹气,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大风渐起,忙招手叫了体育委员张再行陪送她回教室,临走前补了一句:“要多喝水啊。”  不一会张再行又蹦跳着飞快跑回操场,估计是惦记着跳绳已经错过几轮了。我没有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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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兴致盎然,又叫他到面前问:“今天杜燕子的确去看了医生吗?”张再行点点头,不时眼睛朝他所在那组瞟瞟,我又问:“她附近有亲戚吗?”张再行摇摇头,或许发现栽在这个罗嗦的体育老师手里,今天继续跳绳无望了,便主动开口道:“班主任已经让他同村的明天先送她回家了。”  我稍微缓口气,停止审问做出重大自我牺牲的体育委员,正挥手让他去跳绳,他刚刚跑出去几步,我又忙添了一句:“你先回来!”张再行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走回到我跟前,我笑着轻声说:“老师交代给你一个任务,下课到我们宿舍拿几瓶水给她,窖水不干净发烧了尤其不能喝。嗯——,记住,就说是你送给他的,呵呵,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咳!如果让她和其他同学知道,老师以后可就不相信你喽!”在我的软硬兼施之下,张再行有点机械地再次点点头。  下课后我收完绳子,唤了张再行来我宿舍,趁着大家课间做广播体操的空档,让他如窃贼般从我宿舍溜出。我在房间里踌躇了一会,还是没有去教室看看情况。  第二天课间操完毕时,我从办公室外看,恰巧望到张再行,他的眼神也朝我看来,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可怜可爱的张再行同学本能地用食指指指自己,我微笑点头,他便慢跑过来,我问:“你们班昨天那位同学今天怎么样了?”他有点无奈地笑着说:“我把水送她了,她说我肯定没有那么好心肠!今天好象好多了,烧了好象退了许多。”我摇头笑笑,让他回教室准备上课去了。  虽然杜燕子已经没有大碍,孩子们平时的健康条件却让我乐观不起来,每次上体育课时候都有孩子举手申请去喝学校水窖里面的水,就是沈潇刚刚来的时候喝了以后跳起来的那种水,那种有着浓浓苦涩味道掺着厚重汽油味道的水,他们喝得甘之如饴。我和沈潇做了一次小实验:我们把一瓢水放在窝里煮,水蒸发干了以后,结果让我们呆了:仅仅有小瓢子的水,却在锅底留覆下了一层明显的矿物质,勾勒出的图案好象是魔鬼的脸孔向你狞笑。以前在厦门从科普杂志上看到,每年全世界有如何如何多的因为饮水不洁而死亡,当时没有什么概念,当时我每天幸福地喝着厦大随时随地提供的免费甘甜矿泉水,甚至也想象不出来为什么喝水会让人有性命之忧,看着锅底另人作呕的物质,回味着每天水里怪怪的味道,我愕然,无言以对。以后的体育课,我不止一次对孩子说,不要再去喝凉窖水啊,可是孩子迷茫地看着我的时候,我也给不出答案,除了窖水,他们还能喝什么呢?  怪不得他们三天两头会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墙角!三天两头有人请病假!  周六,照旧到县城和其他队员汇合。我们到了职业中学时,已经是下午近两点了。谢冰宜还在午睡,大门紧闭。丛爽在我们睡的那间画油画,屋里很灰暗,午后的光线无力的伸触进房间。我们猫到他身后端详了一番,此人仍然全神贯注耕笔不辍,画板上出现的是沙海胡杨,已经被抹的有模有样,颇有当初我们在腾格里沙漠里面看到的神采。沈潇朝我坏笑,我本也想吼吓她一下,看在这幅即将出炉的画的份上,我摇摇头,在她耳边轻声嘿一句:“好认真啊,丛老师。”  丛爽“啊”的一声猛地回头,脸色骤白,手中油笔几乎落地,看到是我们两个一脸坏笑,大怒道:“找死啊!进来也不啃一声,用这么阴森森的声音,吓死我了!”正是大声吓人伤害的是耳朵,小声吓人伤害的就是心灵了。  我俩忙躬身笑着赔罪:“诶,看您老画的投入,不忍打搅,加之作品美仑美奂,无比传神,我们也看呆了。”  这几句歉词很是挠到她的痒处,丛爽很受用的笑笑,换了和缓甜美的语调说:“哎,还好啦,我画了蛮长时间了,久没有拿笔,都生疏了。我准备多画点买了捐给这里的学校。”  我俩拍手称好,又狠狠赞了一番,不慎符合了边际效用递减规律,丛爽回省道:“好了好了,少拍马屁了,有事情说吧。”  “呵呵。”我们媚笑拎了拎手中的袋子说,“今天下午还有事情,这衣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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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免谈!”丛爽挥手回绝道,“你们上次来不及的时候,也是我帮你们洗的,喂!我以前的男朋友以后的老公都没有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啊!”  我们本来就是报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现在果然遭到严词拒绝,只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诶,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谢冰宜没有醒,没有机会让她证明一种叫奉献的精神存在。”  丛爽不受激将法,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画画,沈潇继续打趣道:“表妹,看你气色黑郁,最近有什么不幸发生啊?讲出来我们替你分担?”  “看到你们就是我今天最大的不幸啦!”丛爽蒙受新气说,又顿了顿,扬头展示她脸上少见的忧郁,“这里有些人烦死了,简直没有良知。”  “哦,咋了?莫非有人骚扰我们支教队的美女?”我和沈潇故作惊讶,脸上出现勃勃兴致,沈潇堆起愤怒的表情:“我们队女生人均拥有量本来就少,居然还有家伙色胆包天敢引进外姿!”  丛爽放下画笔摇了摇头,站起来看我们在幸灾乐祸地窃笑,愈加愤怒,悻悻地骂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温州坏蛋,成都痞子!”  我俩见他已经是义愤填膺了,忙正色道:“怎么了?打击面不要这么广嘛!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丛爽瞪了我们一眼,拿出手机摁了几下,轻声说:“你们自己看吧。”  我俩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机脑袋顶着脑袋地一起看,只见短信里面充溢*之词,表白大胆而肉麻,不禁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不错哦!”沈潇又嘿嘿笑道,“我要是和我老婆说这些话,他一定开心啊。大开眼界,大看眼界啊。”  “去死!”丛爽啐了一口,无奈的说:“更荒唐的是这个人已经有家庭有孩子了,还涎着脸皮来纠缠,每天不断发短信”。  她看我俩听的津津有味,抿嘴一笑说:“我昨天想断他念头,对他说了,我喜欢我们支教队里面的,他居然说我们队男生很不怎么样咯。”  我和沈潇气的哇哇大叫:“那来这么嚣张的!就是这个手机号码吧,是那里的?就凭这句话就够判他刑了!今天我一定骂他个狗血淋头!”  丛爽见我们两个抓狂,仿佛情绪都嫁接转移到我们身上,平静地笑笑说,“算了,我以后不再理睬他就是了。”不过从她憔悴的表情来看,还是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压力。  过了一会,关峤二人也到了职业中学,见我们俩正在忿然怒骂,便上来问缘由,我和沈潇继续嫁接愤怒,告诉朱杨二人某人不仅骚扰表妹而且扬言支教队个个样子矬丑,他二人一听如此一针见血的刻薄揭露,加入我们咬牙切齿大骂的阵容。  一中的几位也陆续赶到,这几位显然已经看破红尘得多了,只是摇头不屑地对意念中的敌人鄙视一番,便叫来队长一起开会。把最近例行的事情布置完毕了,朱景渊意味深长地呵呵笑了一声,詹维思闪身道:“你怎么又奸笑什么啊?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朱景渊笑着用舌尖舔舔嘴唇,看着我们犹如一盘盘开胃大餐,道:“呵呵,我们关峤中学最近在搞一个活动,中学生课外知识讲座,咳,几位博学多才的可要多捧场出力哦,那个小象,厦大首席才子,肯定跑不了咯,这个叶大师,也到了展示口才时候了,还有你们几个什么什么的,嘿嘿,大家都有绝活,都准备一场哦?”  我们几个一听互相给了个眼色,沈潇笑道:“这个好说啊,我们回去安排一下,哎,最近档期比较满啊,哈哈,不过这个出场费嘛……”  杨希辽忙说:“哎!没有问题,我们关峤中学一定献上国宾级待遇,花卷大蒜吃个够!”  大家一起“切!”地嘘他,不过虽然勒索不成,大家还是挨个提供了自己的演讲题目方向,朱杨看收获颇丰,差点没有叫今天晚上馆子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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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和周一我和沈潇便开始着手准备讲座内容,接着向学校请了一天假期,又风风火火跑到县城,找到转到关峤的车。开往关峤的车子是辆中巴,在这里已经算是巨无霸级别的载人工具了,司机没有象开往西坳那些的哥一样转来转去拉客,绕了半个街道载了稀拉的几个人就出发了,我和沈潇便在车上打起了盹。  昏昏沉沉靠在车窗边眯了大半个小时,沿途已经有不少搭车的人上来,准确地说还有一些动物乘客,鸡羊之声不绝于耳,膻腥之味扑鼻而来。我朦胧醒来时,发现身边右下方数只绵羊在友善地看着我们咩咩示好,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沈潇第一次发现睡醒后自己是被羊群和菜草包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半晌才说出一个专业词汇:“生态型客车,强!”  车外仍然是绵延的黄土高坡,车里的羊用无辜的眼神觊觎着发动机车盖上堆放的青菜,无辜的慢慢靠近冷不丁偷咬一口。我和沈潇刚刚入眠时候忘记把车窗关紧,被脑袋冷风喷了许久,此时不觉头痛隐隐,车里面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人声覆盖了羊羔柔和的呼唤声,对面坐着的几个中年人开始点烟吞云吐雾,后座大嫂抱的小孩斯里竭底的哭喊着,后上来的几个小青年用方言咒骂着什么,车尾是一群跑路商人模样的在哼着北方调子。我发现身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衣裳单薄得几乎已经褴褛不能覆体,头顶一片破旧的毡帽,手和脸已经冻得通红,身体微微地在颤抖。  我坐着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往里面挪了挪,问:“挤挤不?”  他低头看了看我,迷离的眼神突然变的清澈了许多,摇了摇头说:“不了,站着舒服,暖。坐下脚冻的慌。”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光脚脚上踩着一双已经开了许多窟窿的布鞋,双脚不停的互相搓摩着。已经是北方的深秋了,气温早已经在零下徘徊,他的脚踝处显出青紫的冻色。  我一阵揪心,看他中学生的模样,便问:“你家也在关峤乡?哪个村啊?现在读初几?我们是西坳中学的老师。”  他低沉下眉头,用舌头润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潮湿的忧郁,过了很久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紧紧咬住嘴唇。  我和沈潇没有再问,轻叹了口气。我默默的在揣度这个他稚嫩的肩膀,所要承载着的何等的苦难,最近太多所见所感,让我不能说出什么了。车转了弯,路边歪着一个牌子:海家湾。他轻声对我们说:“我到了,老师,再见。”  “你叫什么名字?”我忙问,“家住海家湾?”  他点点头说:“我叫田岩宝,在海家湾的。以前有在关峤中学念书的。”说完便往车门挤去,很快被拥挤的下车人群遮住他身影。  我和沈潇回头往车外看,突然发现田岩宝还站在路边,透过窗户注视着车里的我们。我们就这么默默对视着那一瞬间,仿佛已经过去百年的时间。车子慢慢远去,我看到风吹着他蓬乱的头,看到他用破旧的袖角轻轻的拭着眼睛,看到一个抖索却挺直的身影,挺立在黄土高坡上,渐渐模糊。  车子继续麻木的向前开驰,无数风景刷刷的被抛在身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后,关峤中学后山的双铁塔才进入我们的视线。我发了短信给朱景渊说已经到了。车在关峤中学门口停住了,我们远远看到杨希辽乐呵呵地向我们招手。  迎上前去,杨希辽一边和我们热烈握手一边堆笑说道:“哎!叶教授,沈潇教授,有失远迎啊!一路辛苦了!”  沈潇撇嘴笑道:“没有献花,没有礼炮,杨书记礼数不周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哦。”  杨希辽拍拍我们肩膀说:“咳,我们关峤团委的主要领导都来门口亲自接待哩,档次还不够?好好好,晚上请你们吃火腿肠!嗨,你们两个蝗虫!”  我笑道:“有意识改正就好,你们朱书记呢?呵呵。”  杨希辽摇摇头笑道:“老朱在忙着给刚刚组建的关峤中学第一届学生会开第一次全体扩书包网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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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议呢!”  “哇,这么个淳朴的初中,被你们两个团委领导搞得如此官僚!”我和沈潇咂嘴道,“景渊不愧是厦大行政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杨希辽哼哼道:“诶!别不服,学生还挺喜欢,大家报名积极性狂高的。”正说着,一名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拿着一本薄薄的本子走进来,问了杨希辽几个问题,快速地用铅笔在本子上写着,又出去了。杨希辽看真他的背影说:“她就是我们关峤中学历史上第一届学生会主席了,叫马亚洁,曾经三次辍学,这次由支教队员联系了社会力量资助,她才又回到校园。这个学生很有想法,学习非常刻苦。当初穷得辍学的时候,她不死心,一次次地恳求着父亲让她上学。因为成绩好,小学的老师不忍心,说是个好苗子,为她垫上一年80元的学费。她也很懂事,一边照顾家里的四个妹妹,一边做家务,做馍馍,冬天挖发菜、夏天种枸杞,饲养小羊羔,一边还坚持着读书,这样才支撑了下来。她获得过很多的小笔记本,没钱买学习资料,她就向同学借,用那些奖励来的小本子抄写,所以她的写字速度特别快。”  我点头道:“嗯,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懂事,尤其是许多辍学后又回到校园的。”  进了屋子,仍然是典型男生宿舍的乱,加上狭窄的空间,炉边的煤渣,桌上层叠的作业本,无处不在的杂物,几乎把整个屋的空间淹埋。  我拣了床头一处空隙坐下,问:“下午四点半开讲,是吧?在哪个教室?”  杨希辽听了象想起犹欠东风的周瑜,一脸无助状说:“唉,我们教室小,撤了桌凳也只能坐两个班级,只好辛苦二位多讲几场。一中的那几位爷最近忙啊,没空来。”  “呵呵,没有问题,只要你们把压箱底的好吃的统统地搬出来!”我俩看老杨一脸无辜,便各自开始准备讲座。不一会,在车里睡觉的后遗症渐渐发作,我俩头疼又犯困,嚷着要喝茶,杨希辽把手一摊作一无所有状,我们正抗议着,这时候朱景渊兴致勃勃从门外奔进来。  “哎呀,贵客到了啊!”朱景渊做了关峤中学团委书记后,举手投足间都挟带着大人物的气质,一脸春风得意气息顿时让小屋蓬荜生辉,见了我和沈潇也是用标准官方口吻:“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老杨,你这个工作做的不到位啊,怎么能让二位远道而来的贵宾,趴在床头捂着脑袋呢?”  沈潇大咧咧嚷道:“少废话,在车上打盹感冒了,有人性的话,快打点茶水,多粗的茶都将就了!”  朱景渊呵呵道:“要茶没有,要命很多条。您老又不是不了解我们的情况,要不我给你找点浓缩型第十八代阿莫西林吃?”  “靠!你当我是大牛啊,吃那个药。”沈潇无奈的骂了一声,“哎,今天是误上贼船了。”  我问道:“你那个学生会搞的怎么样了?我估计你是想塑造一个关峤的锦衣卫吧?”  朱景渊笑道:“瞧您说的,那一套是山东来的那两个支教老师,老徐和老阎的招数,人家已经用的出神入化了,我怎么敢班门弄斧诶。嗯,说正事,都准备好了吧?学生们可是翘首等待很久了,今天早上上课都特精神,就指望二位口吐莲花咯。”  我点点头,学着他的腔调说:“没有问题,我们西坳中学对本次巡回讲座特别重视,特意抽调了教学骨干前来交流。到时主要要维持一下会场秩序,不要让索要签名的同学乱了纪律。”  朱杨齐说臭美,我和沈潇四下找了点水喝,继续捂着脑袋看讲座的材料。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铃很快响了,学生们走过朱景渊的宿舍纷纷往这边探头探脑,朱景渊出门挥挥手:“快去教室坐好,大师很快到!”  学生们噢噢叫着一窝蜂跑到教室里面。我随杨希辽来到一道平房右侧的一间教室。教室外层剥落的石灰墙表明它已是高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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