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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梦留住

西海固南木(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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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梦留住 作者:西海固南木


到西部去001
一  青春选择  雄心万里  好儿女纵横天涯披风沐雨  到西部去  到基层去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到西部去  到基层去  投入时代的洪流中  打造一个新世纪!  ————《到西部去》  火车隆隆刺穿夜幕,我被队友扯醒。宁夏到了,西海固到了:漫天的乌雾掩映下几抹昏黄的白炽灯光在黑暗中弥漫,习习的凉风掺透着几分寒意。透过有点混沌的车窗,轻拨鼓鼓飘动的窗帘。我的心剧烈地颤动起来:我来了!我看到了!我要踏上这片广袤的黄土了!  车厢慢慢停稳了,大家扛起各自沉重行囊杂混在下车的人流中缓缓向前挪动,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固原火车站也显得寂寥深沉,丝毫没有一路上各站的嘈杂。下了车,大家都把行李堆在站台边,兴奋地互相看着对方冷得微红的脸庞。从厦门到郑州,从郑州到西安,从西坳到固原,经日的火车上碾转带来的疲惫在此时却一扫而光,踏在固原火车站的时候,我耳边突然激荡出过去一个月经常听到的节奏“青春梦想,西部放飞;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平素欢喜不羁的心在这一刻却猛地沉重起来。远离校园,远离大海,远离多愁善感,望着淡淡茫茫的高原夜色,以前的一切激昂的情绪顿时黯淡下来。志愿者,三个字,可能此时才是我对它最初的真正感性体会。  在固原的招待所里,我照例和队友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调侃朱景渊脸上欣欣向荣的痘痘,分析着詹维思未来的桃花劫。大家很快钻入被窝,蠕动着寻找最舒坦的姿势。乔阅探得水源,倡议道:“我们去洗洗吧,下次洗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乔阅胖胖的身体,本来被称为“小猪”,但是由于“猪”在宁夏回民面前是忌口,我们只好转称“小象”。  “诶,不用啦,我们要开始适应咯,你多洗一次,西部水少一方。”我隔壁铺的沈潇抗议,“不洗澡可以使身体形成保护膜,增强抵抗力!”  一群已经累坏的队友附议。  我瘫在床头,几天的火车摇晃仿佛让肢体骨头有向四个方向垮去的趋势,耳边有铛铛作响的钝器敲击声,一次次冲鼓着耳膜。熄灯,入梦。  第二天一早,天色渐渐揭开,晨光朦胧下,我打开窗户一看,固原大街收拢在眼底。这是一座处于青春成长期的城市,撤县建市不几年,近处和远处都不乏繁忙的施工工地,半新不旧的两边店面,颜色并不单调的城市招牌画,道路两边植入不久的树苗,那里都冒着憋了很久的生机,虽然略显杂乱,却憋着一种遍地开花的躁动。过了一会,海原县教体局的吴老师带我们吃早餐,进了一家叫“穆斯林早餐”的小饭馆。一路上好几天我们基本都是方便面果腹,本能地对家常饭垂涎三尺了,加之清真食品的清香更是*肠胃,进了餐厅便忍不住动张西望。很快,小米粥,大花卷,腌白菜,油馓子,摆了一大桌。大家的家乡是天南地北,吃法也各有不同,詹维思和沈潇在上面裹了厚厚的红辣酱,姚克非和乔阅在每一份里面都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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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多白糖,紧凑的咀嚼声成了主旋律,不一会我们都撑了一肚子,个个瘫在靠椅上只能眉目传情。吴老师眯着眼睛看着我们,微笑着抽烟。  吃了早饭,我们便马上和同往海原支教的中国科技大学支教队的队员们一起登上从固原到海原的汽车。大家七手八脚把各自行李塞进车子,詹维思居然把巨大的台式电脑从厦门托运到了固原火车站,大家都揶揄他和电脑感情都如此深厚,桃花劫应该不远了。他胖胖的脸浮出得意的神色:“没有办法,电脑是我情人,一刻离开不得。”  汽车出了固原市区,路上很快呈现出无边无际的黄土景象,起伏连绵的黄色海洋波涛汹涌,让人叹服西部大地胸膛的开阔。黄土原之间是深嵌入地皮的沟壑,是无数交错纵横却已经干涸的河道,仿佛无数哭干的泪眼,无言的诉说着什么。黄土!除了黄色的土地还是黄色的土地,地表被风化过的厚重痕迹是西海固的年轮,黄土岗面被侵蚀剥离出的层叠曲折是这里干燥的皮肤,大地的深厚,大地的广阔,大地的坚实,在这里一览无余,你能从黄土地的表层倾听到来自地心的脉搏,感受到祖国腹地的呼吸。以前也听说过大西北的辽阔苍茫,这一刻我着实感受到了来自这无垠土域的震撼,敦厚的黄土堆犹如无数粗糙的大手掌轻抚着祖国西北的心口,也深深刺痛了我麻木许久的神经。汽车在赭色的大海中披波斩浪,我感觉到自己融入到了这一片曾经遥远现在却如此亲近的黄土高原,这里有满眼同我与生俱来黄皮肤一样的颜色。  车子在市区行驶时,大家都还抑不住年轻人的活跃,欢声笑语不断。这时候,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我的思绪平静而纷繁,想到了干燥脱皮的嘴唇,余纯顺的脚印,铁桶撞击井底的声音,许多迷茫的眼神,龟裂土地上奄奄一息的禾苗,来西海固之前许多感性的印象在大脑里面剧烈地共振。现在看着窗外,却又觉得一切都那么的自然,或者是出于本能,脑海中跳跃的画面和眼前活生生的西海固景象融会交织在一起,情人在相间的时候或许会说彼此一见钟情,而生自长自浙南水乡的我,此时竟也油然腾生了一种类似的奇妙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嚼不清楚,隐隐约约,用佛家的话来说,或许这是我和西海固注定的缘分,所以,这一刻没有局促,没有失落,没有陌生,只有亲切,和流自内心的心疼。  车子走了两个多小时,远处开始出现了稀落的房子,零星的路人,吴老师站起来回头对我们说:“海原县城到了。”中巴车很熟练地在这一带蜿蜒的水泥路上绕来钻去,路两边渐渐围上来一排排单层黄土房子,感觉是刚刚看到的黄土地自己站起来伸手围拢筑成的,墙面还带着风沙经常拜访而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窟窿。再开一会,水泥房子也逐渐多了起来,拖拉机在大街上“突突突”地吼着,不时有成群的羊群在街道边慢悠悠地*,眼神无辜地朝人“咩咩”叫,路两边也冒出了许多店铺,玻璃窗户在这里格外地耀眼,眼前色彩开始不再单一,路边行人开始稠密起来。大家都兴奋地站起来,朝着窗外指指点点,路边店面许多*风格的招牌让我们感到很新奇,大马路上出现悠然自得的驴子更让许多人忍不住拿出相机。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在一家招待所门口停下来。  我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近十二点了。海原的八月已经透着丝丝寒意了,街上鲜有裙子或短袖的装扮,但此时没有太多时间让我环顾,昨天队里介绍过了,今天就要下乡入村。大家合力把行李搬下车,发现少了两位,绕过车一看才知道,姚克非、沈潇和同样钟爱篮球的司机侃得正起劲,甚至在约定改天一起打球,忙把他们拖过去。吴老师招呼大家进了招待所,领我们到一间房间休整。  大家靠在椅子上,虽然嘴上仍然不住打趣,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的所要分配的服务地。这种感觉似乎像生日的时候收到礼物,明知道无论别人送什么礼物我都很开心,但还是很热切知道,到底精美的包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支教队的服务地分配是由当地教育局制定的,乔阅戏称到时候每个人脖子上插根草标,被当地哪个学校看上就跟着走了。分配前还有个简单的送行宴会,大家还没有动筷,嘴巴上已经啧啧地留恋餐桌上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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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上刑场前都给顿好吃的,看来光荣传统没有丢哦!” 朱景渊打趣道。  “是啊,呵呵,我们先说好啊,哪位要是分配在县城,今后可要负责招待乡下的同志哦。”姚克非提议到。大家纷纷赞成。  我环视了一下,大家乐呵呵的脸蛋上都贴上了点兴奋和犹豫,互相都东张西望着寻找什么东西。这时候吴老师笑嘻嘻地进了包厢,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一字一板地宣读支教队员服务地分配表。每个人听到自己名字便释怀一笑,继而开始把听到的音节与自己想象的学校环境进行链接幻想。  队里的两个女生和三个男生被分配到县城的两所中学(海原职中和海原一中),我和另外三个男生则分配在两个乡下的中学。大家虽然半天没有进食了,却都没有心思果腹了,囫囵吞下午饭,纷纷探头寻找自己的新娘家。沈潇和我相视而笑,算是再一次意念上的握手:我们被分配到同一个学校。“叶楠,沈潇,这是你们西坳中学的王校长。”吴老师介绍道。我们循声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教师朝着我们微笑招手。王校长外形高大粗犷,白衬衫领口不羁地开了两个扣子,仿佛也在张开双臂欢迎;大框眼镜下两挺八字胡恰到好处地展示威仪。我们连忙上去握手:“王校长好!”“好好好!”  王校长爽朗地笑道:“欢迎你们到西坳中学。”  我们把行李搬上车,向其他队友招招手:“再会了战友们!”。车子卯了一下劲,抖擞精神开向西坳乡。一路上两边黄土坡沟壑纵横,像我浙江老家过年时候做的九层年糕一样厚实和布满孔沟,不时有绵羊和驴子在悠闲地啃食草根,偶尔还抬头迷离地望着车子。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色海洋,让我们诧异地瞪大眼睛。“我们西坳乡是宁夏小茴香生产基地”,王校长颇有点自豪地介绍,“全乡多少嘴巴指望它们过活哩!”正当我们在赞叹这片有如黄土高原上一块巨大绿底黄绒地毯时候,车子在一个“Z”字形的大转弯后忽然停了下来,一个豁嘴的校门直愣愣冲入视线。“到喽!”王校长往前方一指,前方出现一座土黄色的楼房,两边并列着数座矮墩泥房,就像一只大椿象带着一群小椿象趴在黄土场上。校门口红墙上白字“西坳要发展,关键是教育”在一片黄色调中突兀现眼,远处楼顶“西坳中学”四个大红字已经严重褪色,却仍不失深沉威严。  王校长领我俩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教师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朝我们招招手:“哦~!来啦,你们。”我们忙上前握手问好。“这是张校长,那是李校长。”王校长指着他们介绍道。张校长典型的北方汉子模样,虎背熊腰用他身上正贴切,前额微谢把脸部的严肃威风烘托得更热烈;李校长年纪很轻,个子不甚高大但显得很精悍,脸庞被岁月雕刻得线条棱角分明,抿嘴不言时更显得坚毅。学校尚未开学,空旷的教学楼显得冷清寂寥,我俩和几位校长聊了一会,张校长便带我们下楼四处熟悉。  西坳中学蹲在西坳乡村口,门口一条两百米一层黄土房的街道,撑起了全乡的主要建筑家当。出了校门,两边稀落藏着一些很不显眼的店铺,每家店门都用帘布衬着,在沙风中衬布姿态颇为摇曳婆娑,展示着大街上的几乎全部生气。门帘所依仗的一间间房子却显得破败甚至有点原始,黄土也就成了这些建筑所有骨肉,却不堪风化已经千疮百孔。比店铺数目多得多的是路边墙上五花八门的标语,官方的民间的喉舌各不示弱,言辞不是壮怀激烈,即是坚决铿锵:“西坳要发展,教育是关键”“苦干三年,打好扶贫攻坚战”“少生娃多种树,早日能致富”,也有杂间着一些不知名艺术家的涂鸦,却多以抽象派和后现代主义。房子多为黄土所垒小院,门口有大捆干草作掩体,有铁门挑檐的,便算的上是豪宅了,多半为久经世道的木门,纹理龟裂张着许多嘴巴般诉说着漫漫沧桑。在这条和黄土高原一样肤色的街道上行走,你很难把它与这就是当地四乡八村最繁华的商业街联系起来,如果把它移植到都市,许多人可能会误认为这是一段废墟,而事实上这条西坳乡片区最显赫的步行街,两边废弃破败的房子数量也实在可观。  逛了大半条街道,张校长领着我们进了一间“小林餐厅”,掀开门帘,眯眯眼的老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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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和张校长颇为熟悉,笑呵呵领我们就近一张四方八仙桌坐定,一边用抹布狠狠在桌面刮了几回合,以示绝对卫生,一边用正宗当地方言问张校长点菜,以示饭菜绝对地道。  聊了大半个小时,饭菜仍然羞答答不肯示众,香味却早早袭来撩拨我们的辘辘饥肠,我和沈潇强打精神保持矜持,挤出脸上一点肉充作笑意。张校长朝厨房方向怒吼了一声:“那个快些!”又朝我们笑笑递烟:“来根烟不?”沈潇像下了一个大决心似的抿嘴道:“好!谢谢。”我刚想挥手谢绝,却不料叉开的双指正好形成讨烟时候接烟的动作。张校长把握战机迅速把烟架于我指间,我窘笑一声,忙道了谢。三人正吞吐云雾间,老板仿佛刚刚从战壕中爬出的百战余生,蓬头垢面一身油烟的闪出厨房,陆续端上三海碗弥漫着肉菜香味的汤面,面汤被酱肉染成油黑,几抹肉片在亮晶晶的面条的缝隙中若隐若现,尤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勾住我俩的视线,表面几撮绿油油的香菜清脆欲滴。张校长看出我们求战心切,爽朗地笑着扬手道:“来来来,别客气,吃吃吃啊!”我和沈潇盼得攻击令后,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出口,立马把头埋入腾腾热气中奋起消灭挑衅我们半天的面条,不一小会便风卷残云般结束战斗,碗内滴汁未留,脑门星汗直冒。  回到学校,王校长等人带我们去我们的新窝。一路上许多老师像见到故人一般向我们点头打招呼:“哦!来啦。”走到一排黄土平房前面,王校长指着中间的一间:“喏,呵呵,这就是你们的宿舍,条件有点简陋,以后可以慢慢改善的。”  我们推开门一看,里面已经整齐排放好两张床,被子褥子一应俱全,两张桌子也安静地蹲在地上,看起来还是很新的,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墙上泛黄的报纸可以进博物馆,地面是砖头铺垫的,间缝中偶尔几根杂草生机盎然,门的材质很特殊,可能最先是由木材制造,后来由于破损不堪,拼凑装订了一些三合板,纸皮等材料,拼装者颇具匠心,使老门不仅关上时天衣无缝,而且很有点毕加索作品的气息,主要功能是防止偷窥,让它镇守关口就勉为其难了,幸好我和沈潇无财无色,无所谓梁上君子造访。不过此房最大的福利是离厕所近,左侧一排矮屋即为旱厕,我不禁窃喜。福利之二是屋内角落杂草缤纷,室内空气应该常年新鲜了。  王校长领着几个老师帮我们安顿好,天色已经渐暗,便纷纷告辞。沈潇瘫在床头道 :“诶,总算安顿好,累杀我了,晚上要好好睡会。”  “呵呵,情况比较乐观,至少还有电。”我正虔诚仰视着房间里面唯一的电器——电灯泡,心里在缅怀爱迪生,突然不小心瞄到角落里面的一个原住居民吱溜一声窜上房梁,在我们头顶嚣张地来回爬了几个回合,见抗议恐吓无效,悻悻钻到隔壁的屋子。  “看来以后不愁没有肉吃了,至少这里蓄养了不少家畜。哈哈。”沈潇倚在床头摸着自己肚皮打趣道。  “非也非也,你看那老鼠瘦骨如柴,就剩一张皮了,估计也是个饥民,倒是我俩要小心了,要保护好鼻子耳朵。”我边笑道,边找根木条恐吓房梁上几只还在犹豫观望的老鼠。  我俩又贫了一会嘴,相继蜷入被窝。门外夜风渐噪,一阵阵地拍击着我们艺术品大门。我爬出床拉灭了灯,周围突然又安静下来,静得让人感到耳鸣,梁上息息嗦嗦声音不断,多半是那几只老鼠不甘心就此被我们霸占家园,回来搬走刚刚遗留的细软。身边传来沈潇轻微的鼻息,折腾了好几天,我却睡意全无,这个时候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的效果无二,因为都是一无所见,整个房间仿佛沉浸在黑色的海洋中,自己仿佛也被剥夺了肉体,与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过了一会,刚刚消失的风又卷土重来,推搡着老门嘎吱嘎吱叫苦,并从房子的各个缝隙角落灌进来。我摸索着找到门口,用刚刚那根木条撑住门,随即迅速缩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起床,室外空气出奇的清新,我大口呼吸着乡下的馈赠,却引起了副作用——一阵食欲袭来,看看对床酣睡中的沈潇,便摇头起身觅食。学校尚未开学,食堂大门紧闭,一路带来的残余食物不慎留在县城,我暗叫失策;随身带的几瓶罐头咸腥难当,厦门同学在我上火车时候塞过来的话梅?肚子饿时候吃无异于饮鸩止渴。学校门口西坳街上家家户书包 网 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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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大门都处于防守状态,我苦楚地想起了童话《大林和小林》里面抱着金元宝饿死的唧唧,在冷清的街头徘徊了半天,只好转头回宿舍,四下再找其他的有机质,就只有昨晚那只老鼠吃剩的残羹冷炙,在没有饿到有生命危险之前,我是决不会考虑那些不堪的东西的。我坐在床沿,羡慕地看着尚昏睡不醒的沈潇。  不一会,沈潇似乎也被饥饿叫醒,迷迷糊糊咂嘴叫了声:“呵呵,我,我就,再添点……吧?”就醒来了,看着此时正端坐床头修身养性的我,问:“你干嘛?来宁夏练葵花宝典的干活?”  “减能耗,等午饭。”我言简意赅地吭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哦,那好,我先吃点东西。”他随手从床内侧掏出一包饼干,我听了马上睁开炯炯双目:“哇!哪里来的美味,快给点,洒家快饿杀撒。”  “晕死,你又没问我要。”他边说边扔过来。  充饥过后,我俩开始对学校进行彻底检阅。没有开学的学校仿佛没有枝叶的树木,毫无生趣,加上周围色调基本上是高度一致的土黄,更显得单调枯燥。发现学校左侧的篮球场令我俩眼前一亮,仔细一看四个篮框三个高度残疾,不是没有篮框就是篮板倾斜篮架歪扭,还有一架高位截瘫,仅有一个看上去健全的还锈迹斑斑;排球场接着也映入我们的眼帘,是在一个凹凸的土场上支一个向后倾斜30度的球网,幸好有数根铁丝钉在地上勉强扯住行将和土地亲密接触的排球网。操场正中是一棵虽然不高大却很挺拔的胡桃树,在一派黄色中绿得清脆欲滴,绿得神奇,我们在树边仔细端详着赞叹着,入神地看着她的枝繁叶茂炫耀着生命的激情。  回屋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向我们打招呼:“哦,来啦。”  “你好,你也是西坳中学的老师吗?!”寂静间,我们又看到一个人类,惊喜道。  “是啊,呵呵,我姓解,教英语的。”解老师年龄和我们相仿,个子不高却显的精干,皮肤也是黑油油的健康色,脑门上的头发直立挺拔,像吃足了水的新葱。我们正请他进寒舍聊聊,一个高个的中年教师拎着水桶也过来招呼:“哦,你们来啦。来我屋里面坐坐吧,我就在你隔壁。”  “他是高老师,也是英语老师。”解老师介绍道。高老师脸庞清瘦而线条刚直,根据面相学的说法,这是向人传达为人沉稳踏实气质的信息。她女儿依偎在高老师身后,约莫*岁光景,害羞地看着我们两个陌生人。  我俩忙向高老师打招呼,高老师放下水桶憨笑对我们说:“你们刚来,很多不方便,尽管和我讲,缺啥吗?”  “嗯,我们学校哪里可以打水。”我看着他满满的水桶。  “来,这桶先给你们用吧。”高老师二话没说,提起水桶向我们房间走过来,我俩花容失色,连忙堵劫制止,怎奈高老师步法凌厉,早几个箭步冲进我们房间,一个急停摆脱我们的防守,准确找到我们的两个脸盆,并流畅地完成倒水动作,我们只能从手舞足蹈到垂手低头红脸:“诶,真是太谢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也只能给一桶啦。别客气,以后还要做邻居呐。”高老师边笑边指着女儿说,“杏儿,你带两个叔叔去打水。”  杏儿朝我们腼腆微微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便低头转身默默地走,我看沈潇正边整理物品边和解老师聊天,忙提桶跟在她后面,红杏梳的马尾小辫,边走边翘小尾巴,我忍不住问:“你多大了?”她低头轻声说了个数字,我倾注全部耳力也没有收集到足够声波听清楚,为了不让谈话陷入僵局,我装模做样“哦”了一声继续问:“读书了吗?”杏儿突然抬头看着我扑闪着清澈的眼睛回答:“在西坳小学了,你是来这里教书的吗?”  我忙肯定回答,这时候她指着前面黄土地表面裸露一个黑洞说:“那,水窖。”  我定睛一看,井口的水泥已经被黄土包围覆盖地差不多了,一口幽深的黑洞呆呆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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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嘴。上前几步向下一看,漆黑一片似乎深不可测,我咂咂嘴在琢磨如何打水,杏儿看着我问:“你打过水吗?要不我叫我爸爸?”  “哦,不用不用不用。”我忙扯绳提桶准备进行地心探测,便把绳子一头在右手套了个紧结,左手拎桶和绳子平放在井口上方,庄重地深呼吸后轻轻放开手,桶在做了一瞬间自由落体后“咣铛”一声停了下来,我手上的感觉告诉我水桶似乎已经和井水做第一次亲密接触,但是却又马上欲罢还休般摆脱水的吸引,不肯做深入豪饮而浮于水面。我忙抽动手中绳子一端左右来回,像小时侯兜鱼一样尽量让水桶在下面搅动,折腾了半天,杏儿在一边茫然地看着我,我手心冒汗,故作踌躇满志状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多打点。”  杏儿楞了一下,抿嘴笑笑便转身走了。我看观众已去,便肆无忌惮地用各种不规则手法狂摇手中的绳子,感觉那端却没有增加斤两,便告慰自己可能是手臂摇麻了。收绳提桶一看,却只有桶底一点点晕死金鱼的水,不禁叹然。  这时候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人挑着水桶过来打水,放下扁担和水桶诧异地看着提着几乎是空桶的我,我忙让贤道:“你先来打吧。”  他朝我憨笑着点头,抡起一个水桶,我忙准备偷师学艺,只见他抽好绳子,把桶口倒扣在井口,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铁桶底部边缘,其他三个指头缠绕住绳子,小心地把提桶的手连桶伸入井内上方,突然一放手,桶便口朝下的“咣铛”一声钝响下去了,窖底“扑”的一声沉闷响声传来。他听完响声也没有摇晃绳子,便悠然收绳提桶,我羡慕地看他稳稳地把满满一桶水放在一边,又继续打另外一桶。  待他打满水走后,我忙趁着新鲜的记忆照葫芦画瓢般地也用同样方法打水,果然能收获沉甸甸一桶。沈潇早已等得不耐烦,从远处赶来支援。我拎着满盈一桶志得意满地向他走去,声称学会打水绝技。  沈潇手上早就握着一个杯子,嘴里嚷道:“渴死我了!从固原出发之后再没有进水过!”说罢舀起一杯就往喉咙里灌。  “啊呸!”仿佛我手里提的是一桶硫酸,沈潇喝完又喷又叫又跳着,“咸的!涩的!苦的!”  我瞧着他那样子,哈哈大笑。来之前早就听闻西海固的水是苦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领教了,我也用手指蘸了蘸,舔了口,果然苦咸味很重。大学时候有一次在厦大白城海滩游泳,一不小心喝了口海水,被呛了口这种味道,没有想到今天在西海固有机会回味了,只是比海水多裹了一层泥腥味。  “还好,不影响洗刷屋子啊。”我笑道,“呵呵,你有幸成为厦门大学历史上来西坳乡尝此水第一人啊!”  “呸!呸!”沈潇不住地吐口水,试图把那鼓味道清除干净,突然理科生的脑袋又突发奇想,“这水分子式应该是H2O吧,会不会含有某种重物质很多,金?银?”  我仔细一看,桶底已经沉淀了一层白色物质,便打趣道:“嗯,嗯,算不定是白金呐!”  我俩笑骂着又提了几桶水,把房间粗略设计了一下,便开始又擦又抹又刷又扫。地上灰尘轻舞飞扬,墙上碎土天女散花,一点点肉汁般的水根本镇不住,只是像撒哈拉下了场小雨,被墙很快贪婪地吮吸干净,不一会小小的房间里面起了沙尘暴,用专业术语来说即为能见度奇低,屋内咳嗽之声此起彼伏,我和沈潇只能像消防队员救火一般,冲进屋子捂着嘴鼻猛刷几下,等到实在忍耐不住了,又昏头昏脑跑到屋外拼命大口吸气,不时还不小心撞在一起,或者把垂垂老矣的破门碰得更加惨不忍睹。  打扫洗刷了一个早上的屋子,虽然房间那块地上因为原来堆放过水泥,仍然尘土积淀,但其他地方总算是井井有条了。我正要作瘫倒休息状,沈潇又抱来一叠报纸,拖我起来一起糊墙,不乘机维护胜利果实,墙上的土很快又会卷土重来,洒落到地面和我们的被子上。  我一看其中居然还有当地的《中卫日报》创刊号,2004年的,忍不住把它捡了出来。书包 网 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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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尽量把有自己感兴趣内容的报纸糊在靠在床头墙面上,我找了张有许多当地照片的报纸,回头再看沈潇,正在聚精会神地贴一张标题为“关注西海固生态环境恢复”的报纸,床头糊的是一大篇关于介绍宁夏盐池羊肉的,我暗笑真个事业生活两不误。  中午又塞了几块饼干后,我们都很快累得呼呼入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我俩上了西坳街道,好不容易找了家小店,激动之余发现该店食谱上仅有面片凉皮,叫了两碗面片。因为口渴得厉害,趁着老板娘往锅里下面的工夫,我跑出去找点水喝。  学校附近有家叫“西坳大拇指超市”的商店,说是超市,可能是我见过最微型的,光线昏暗让我想起了港片里面的地下毒品交易市场。店主也长的很袖珍,很像《无间道》里面瘦削版的黑帮老大韩琛,不过热情不亚于大卖场的导购员。我仔细一看,里面的货品规模和种类更是有愧于超市称号,仅几瓶瓜子花生,十几纸盒叫不上名字的食品,不过看起来都像是名牌的表兄弟,我拿起一包“啃得鸡”仔细一看,原来是油炸面块。边上一箱叫“德夫”的巧克力很惹眼,包装也花了制造者不少心思,外观金碧辉煌,不过经我只轻轻一捏便如武侠片里中了隔山打牛的功力,粉身碎骨了,我忙趁老板不注意放了回去,我不敢再把眼光逗留于食物。扫了几眼日用品,发现居然还有浙江老家产的“雕”牌洗衣粉,不禁有点亲切感和得意,拿起来仔细端详,居然发现此“雕”非雕,乃“周住”二字挤压而成,此二字仿佛两个瘦子背靠背正朝我挤眉弄眼的,真是叹服仿冒者匠心独具,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假使有假冒商品展览,它一定入选创意奖,再仔细一看生产日期,已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估计它在海原这个缺水的地方也是郁郁不得志,白白浪费了把他设计制造出来的人的苦心。找了半天水,还是没有发现,只得向老板咨询,老板一听到买矿泉水的,仿佛八百年没有听过这个词汇没有做过这个买卖了,半晌才回忆起来:“矿泉水,哦,有的有的,你等等。”他从地上搬出一箱挪出到有亮光的地方,用嘴吹吹箱子表面灰尘,怎奈积重难去,他麻利地扯下肚子前方一块衣角狠狠抹了一把,终于见到商标庐山真面目,我忙一定睛,上面写的是“娃哈哈”,又是一个老乡,我再认真确认,仍然没有变成“蛙哈哈”或者“娃蛤蛤”之类的字体,方才放心,说实话,逛了一会该超市,大开眼界了。  我原路过陕西西坳市时买过娃哈哈的矿泉水,从箱子里面拿出的包装也是似曾相识,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加上口渴难挨,忙付钱捧了四瓶匆忙赶回那家面食店。沈潇一见四瓶水,眼睛都发绿了,忙夺水咚咚咚往喉咙里倒,我也举瓶狂饮。  撑了一肚子的水,嘴唇渐渐湿润起来,我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老板娘仍然藏在深闺,忍不住跑到厨房催促:“面快好了吗?”  老板娘憨憨地朝我一笑:“快了快了,已经和好面了,就下锅了。”  我脑子“嗡”地一下,着实被她的效率震住了,苦笑着说:“请您老快点,我刚刚还以为你去种麦子去了。”  “麦子?有啊?怎么了?”老板娘兴奋地直起腰板,边擦手边殷勤问到,“要做什么吃?”  我忙摆手落荒而逃,看到沈潇一脸深沉地在寻味着什么。  “都饿成这样了,装什么深沉啊你?”我悻悻道。  “嗯,不对啊,喝了这水,我怎么感觉喉咙刺刺的。”他还是歪着脖子在思量,“肚子也难受。”  我拿过水炫耀道:“这是我在那家店找到最正宗的,看清楚,娃哈哈,生产日期什么的都有啊。”  “咳,我们吃过假冒的苦还少?!还记得在郑州买的牙膏吗?挤出来的都如豆腐渣啊,以后买东西可真要小心点。我就是感觉喝了感觉怪怪的。”他高捧瓶子端详,“清—纯—年—代,好象有点不对啊,我们在西坳也买这个娃哈哈,是叫‘纯清年代’吗?”  “哇!”我们异口同声叫到,“是‘纯清年代’!”吓得隔壁厨房老板娘直往这边探头。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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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剩下的水想找“超市”老板评理,沈潇摇手说:“罢了,罢了,估计这是乡下最好的水了,总比我们窖里的强,至少没有苦味道啊。”  我也摇头笑道:“嗯。嘿!真想再去那家超市看看,整个店到底有没有一件真货?”  又翘首期待了十几分钟,脖子都挺疼了,老板娘终于笑盈盈地把两碗面片捧了上来。清水煮扯面片,上边浇了几根菜茎,我有点神经质地反应了一下:“这个菜应该是真的吧?”  沈潇已经埋头大吃了,边吃边嘟哝:“既来之,则吃之,快吃快吃,我们很快要在这里变成一对成熟的男人……”他倒记晓得格莱塞《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典故:一个不成熟的男人是为了一件高尚的事情悲壮地死去,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为了一件高尚的事情苟且偷生。  三分钟后,我们结束战斗,结帐回学校。临走时候老板娘还问我们要不要买麦子。  回到宿舍,虽然已经是晚上近八点了,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整个学校静悄悄的,或者说,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两张床,两副桌椅,一个铁水桶。  折腾了一天,虽然肌肉有点酸楚,我精神却异常兴奋,几乎有点亢奋,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了高原格外清新的空气。我们彼此都只有老家的手机卡,漫游费着实昂贵,舍不得打电话,便靠在床上发短信,没有想到手机信号也和我们过不去,我们互相以都听到对方手机短信发送失败的声音为*。门被风吹开,我起身去关门,突然一种神奇的画面让我惊异地张大眼睛:是漫天的星星。  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繁多,这么明亮,这么清澈的星星了。或者说,眼前这么美丽的画面,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如此漫天星斗晶莹闪耀的情景,只是电影电视特效的结果。这一次,站在大地上,却仿佛能伸手碰触这些闪亮的精灵,仿佛能用嘴唇轻吻这些璀璨的宝石。李白说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在这海拔近三千米的西海固辽原上,我更能感受到千年前他的那份激动和不可自持。星空犹如一个嵌着无数钻石的大帽子覆在我的头顶,我很想跳一跳去够那些流光溢彩,又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境,呆呆地仰望着,耳边又想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星空》的旋律。在这样的夜空中,连今天如钩的月亮也心甘情愿徜徉在星海里,做一枚普通的缀饰。  不过我倒没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忧虑,愣了一会就大叫:“沈潇,快来快来看,星星!”  没有回答,我回头一看,他用青年志愿者的蓝色帽子覆盖着脸,应该是昏昏地睡着了。我想他以后应该还有很多机会,来欣赏老天赐予他亏待了的西海固的这份礼物,便止声作罢,生怕吓着了漫天的精灵破坏着幽静的意境,有时候好东西也是舍不得多看的,惟恐看久了破坏这份完美,我呆呆仰面凝视一会,也回屋了。随后,帮他披了被子,自己也关门上床,拉了灯。  接下来几天,都是在熟悉周围环境和不断熟练打水技巧的时光中度过的。高老师不时让杏儿送来大花卷和扯面条给我们吃,我们着实过意不去,又没有什么东西好致谢的,只能塞给杏儿随身带来的一包紫菜干交给他妈做汤,没有想到此举一出犹如火上浇油,高老师一家越发周济得频繁了,从此水果主食更是频繁,我俩只得涎着脸皮享用他们善意的*。食道是不再常常受委屈,但是待遇提高的也仅限于消化系统的上半截,下半截的肠胃老是和当地的水过不去,老是与喝下的盐碱水激烈地进行内部斗争,并直接造成了消化系统不分青红皂白把体内物质一股脑统统排除。我和沈潇经常戏剧性地在旱厕邂逅,每次我或者他匆匆奔进去,大都会看到一张正龇牙咧嘴的脸对自己示意,便在彼此临近的位子蹲下,客观地形成了同舟共济的场景,都说水是“生命之源”,此时已成为了“生病之源”,每次腹痛难挨时候,感觉无数扫帚在肚子了搅动,我们便在旱厕里努力抬起头,望着天上的飞翔的鸟,漫飘的云,身体尤其是腹部慢慢地开始虚脱,轻盈,沈潇一脸悲怆对我说:“这一刻,我仿佛飞了起来。”  我会艰难地回应:“这一刻,我仿佛即将临盆了……痛!……哦……”  中学时候一段时间我酷爱剪报,曾经在报纸中缝看到过一条文摘,标题大约是“绝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到西部去009
疗法有奇效”,依稀记得《红楼梦》里面也有类似记载,或许因为这种事情被这么宣扬好像就变得既健康又高雅了,我又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人,所以一直对此文记忆深刻。或许正是因为这一次又一次坚决彻底的类似绝食式的排泄,一周多过后,我们仍然活蹦乱跳地活着,身体虽然消瘦,精神却是矍铄了许多,肠胃在经受当地的水土不断的软硬兼施之后也成功完成本土化,更加神奇的是,就像武侠小说里面主人公经历了磨难都会获得奇异的功夫一样,从此以后我和沈潇都有了食量如猪的神功,不管面片面条面块面坨坨面揪揪一股脑席卷吞下。  一周以后,学校食堂终于在我们的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开张了。管理食堂的是一名中年老师,姓高名虎,人长得如其名,虎眼虎背虎声音。具体承包开伙的是两位大婶,慈眉善目的让人很容易联想臆断她们应该有好手艺。离九月的前两天,我和沈潇在伙食本子上了登了名字,一到下午吃饭时间,便兴冲冲跑到教师灶旁。  高虎老师看到我们,粗着喉咙用方言朝烧饭大婶嚷:“今个以后加两人份,厦门来这里支教的,这个野男老师,这个是塞枭老师。”我和沈潇听了大惊,忙四下寻找另外那里还有两个厦门支教老师。  宁夏海原的方言基本上属于北方语系,和普通话的腔调大致类似,不过吐字发音却是大相径庭,话语往往听起来铿锵起伏,仿佛鼻子和喉咙都要多出一份力气才能读字,下腭的运动量也急剧增加,却又没有太明显的后鼻音,他们的发音系统着实让人费解,初到海原,如果不是竖着耳朵认真听,很容易把意思听拧了。我们听到自己心爱的名字被他的方言翻译成这样,面面相觑,还是冲大家略带尴尬地笑了笑。灶边已经聚了不少嗷嗷待哺的老师,好几个人都端着海碗捏着筷子伸着脖子张望着,听到张老师这么一吼,都冲我们呵呵地乐着。  这个时候,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老师走进来,个子不是很高,在这么多人里却算得上长的格外精神,一身牛仔衣裤也很是醒目,他满脸的滑稽表情却把那几许英气吹尽,边钻边嚷嚷:“喂!喂!想死我们食堂啦!哈哈!”  人群中一个老师笑着打趣道:“吕泽斌,吃饭少不得你了!想食堂就干脆改行帮高虎烧柴火啊!”  大家哄然大笑,吕泽斌还是笑脸往前挤着,努力伸手够了一双筷子和一个缺口的碗,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碗沿摇头晃脑用当地方言调子唱着歌曲:“为什么受饿的总是我……”人群中更加洋溢着欢乐的空气。  烧饭大婶扬了扬锅勺,轻轻悠扬唤了一声:“吃咧。”大家蜂拥而上,我和沈潇见状也忙捡了副碗筷,融入人流中。前面的老师很快打好完了自己那份,从面前绕到食堂,我很诧异这里的食堂打饭效率倒是很高,回味起初来西坳乡时候张校长带我们吃的那顿粉条,不觉又满口生津。正遐想间,很快轮到我了,我往灶台上扫了一眼,只有一盆饭,一锅煮成浆状的白菜汤。大婶麻利地往我的大碗里面舀了满满一勺饭,又往饭面浇了一点白菜汤汁,关切地说:“不够再打点啊。”  我赶忙道谢,有点傻楞楞地捧着饭往外走,沈潇朝我手上一看,嘿嘿一笑:“好了,从此开始斋戒生涯咯。”  我歪头学着广告语道:“把排毒进行到底!没有荤腥,身体——好健康哦,肠胃肠胃——好轻松哦!呵呵,这也属于绝食疗法的后续工作咯。”  把饭端到食堂里,仅有的两张桌子边已经坐满了人,大家大都手执生青椒或者生大蒜,个个血盆大口都有横扫千军之势力,人人嘴巴嚼得津津有味,我和沈潇也深受感染,仿佛《我的叔叔于勒》里面看了别人吃牡蛎后也会大长食欲,对于这种食物也就会心存触动和感激。我们看到门外屋檐下蹲了不少老师,便也学了他们原汁原味的姿势,一并蹲在门口大口吃起来,我剥了一颗大蒜放进嘴里下定决心狠狠咬下,口腔有如一股冲天大火燃烧,里面又好象许多汽油桶在爆炸,忙忍着眼泪憋嘴囫囵吞下,没有想到从食道到肠胃一阵熔岩流淌过,燥哽得说不出话来,眼泪鼻涕已经如泉涌了,忙别过身去以免窘态暴露,只能强制自己深呼吸,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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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被呛的一阵猛烈咳嗽,涕泪更是奔流不息。几分钟后,这股力道缓缓褪去,腹间却好象如被武林高手输送了上乘功力,全身软热洋溢,消化道渐渐由痛苦蜕变成痛快。  边上的解老师凑过来边大嚼米粒边用筷子比划着说:“沈老师,叶老师,你们来这里不习惯吧,呵呵,在老家都吃什么啊 ?”  “一样大米饭啊。”我擦着涕泪笑着说,“宁夏的米好吃,塞上贡米,全国都有名的啊。”  解老师眯眯笑了笑,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至少比我们小时侯天天玉米面糊糊强多啦。”  经过最近“绝食疗法”之后,胃口果然见长不少,我和沈潇的进度也不让解老师他们当地老师,加上门口朝远望去,风景开阔明亮,正应了“秀色可餐”的新典故。入口的米正像掺了不少对面群山的厚重味道,不再仅仅清淡口味,居然还含糅着几分绵甜,加上大蒜助阵,令人功力倍增,我不知道这是心境错觉还是大米本味,反正吃得喷香,很快筷敲碗底了,张老师过来看了看我们的碗,瞪大眼睛看了看我们,笑道:“不错叻,胃口好,小伙身体挺棒!”  末了,我满意地抹抹嘴巴,摸摸肚皮低头对它说:“呵呵,丫学乖了,知道现在没有夜宵了。”书包网 m 想看书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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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心升呼啸  一直在飞一直在找  可我发现无法找到  若真想要是一次解放  要先剪碎有过的网  我要的一种生命更加灿烂  我要的一片天空更加蔚蓝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飞得更高》  回宿舍路上,我们看到学校布告黑板上写着,明天下午三点召开学校的开学前工作会议,安排各位老师新学期工作,不禁是喜上眉梢。来西坳中学已经一周多了,还没有能登上讲台,痛痛快快好好给学生们上课,已经等得我们心里直发痒,加上最近得知在其他学校的队员已经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被安排授课,我和沈潇更是有点坐立不安了,和大家发短信也软气了几分。最近我们向学校询问了几次,都被客气地推辞为开学以后安排。  学校建于五十年代的危房刚刚拆除,急需的学生宿舍一直在赶工期,虽然只是盖几间不起眼的砖土平房,已经耗尽了学校上上下下的心血了,眼看着完工遥遥无期,九月已经迫近,开学日期却只能往后一推再推,我和沈潇恨不得也去多搬几块砖头,加快完工。现在看到即将开始要施展拳脚了,好象已经在深山修炼了许多年的武士,看到了国家的征兵令,迫不及待要跑出来现一下自己的功力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和沈潇便已经在要召开会议的教室门口晃悠了,互相猜着对方要教授的课程,沈潇心仪生物,我则钟情历史,不过分到什么课程倒是其次的,只要一想到能给学生讲课,我们便都有合不拢嘴巴的神态。  陆续有些老师进了教室,我们也在教室里面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讲台上摆着三张凳子,三位校长也依次坐定,刚刚临近开学,大家都比较兴奋,热烈的用方言攀谈着逗趣,我和沈潇虽然暂时只能听懂一些散碎言辞,倒也被老师们脸上的乐呵劲头所打动。王校长看了看表,又往门外望了望,宣布会议开始。  王校长先和大家寒暄了几句,又介绍了新来学校的我和沈潇,掌声几乎盖住了我们简短的自我介绍,更是让我们脑子有点飘忽。接下来王校长把新学期的工作大致作了介绍,我和沈潇竖直耳朵聆听,连眼睛也瞪的灯泡大,仿佛王校长随时有可能转用手语来宣布各班课任老师。但是会议接近尾声,始终没有接受到关于课程安排的消息。末了,他拿起一张名单,清了清嗓子说:“接下来,我给大家读读这个本学期的,这个每个老师的课程安排啊。”沈潇听了条件反射般用大肘子捅了一下我的小腹,那个下手重的!要不是这个时候幸福激动着,我肯定和他急上了。  王校长一字一顿的报着各个老师的课程安排,此时我觉得要是西坳乡要是有电视台,他准够资格去当“西坳乡新闻联播”的播音员,但是正如即使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也不全都是人们希望听到的好消息,等到王校长一鼓作气说完,干咳一声作为结束语时,我和沈潇的耳朵挺到僵硬,还是没有听到我们的名字,连高虎老师那种怪异的“野男”“塞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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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音调也觅不着踪影,我的心又象沙漠里面初看到海市蜃楼的人,最终什么都没有扑腾到一样,只能拼命回忆刚刚在耳畔掠过去的声波,却什么也没有滤到。  会后老师们还是一窝蜂又聚在一起侃聊,三位校长行色匆匆,我知道他们肯定又是奔到学生宿舍施工地上了,听说他们已经在那里蹲了一暑假了,明天即将开学,现在那些小平房瓦还没有开始铺,也真够他们心急火燎了的,三人的黑眼圈也是一个比一个的大。  我们俩垂着脑袋回了宿舍,晚上的伙食还是大米饭浇白菜汤,我们的状态已经不复昨日之勇,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此时我们的心突然老成失落地如耄耋老人的一般,饭量自然也是大跌,都囫囵对付了几口就回宿舍了。  第二天一早教务处就在学校广播上说请课任老师去领备课本和墨水,我和沈潇互相对视,他的眼神似乎无力地说:“我们是老师吗?”我努力避开这种折射自己内心的目光,看着窗外许多老师捧着学校新发的备课本谈笑风生地走过。突然,同我们心情一样糟糕的破门被推开了,我们一看,是王校长。  我心里马上又像有一张小嘴咧开笑颜,四个字“原来如此——哦!”便从那张小嘴中弹出,忙请他坐在床边,王校长的黑眼圈比昨天又大好了许多,他一边用手搓着固结在手掌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说:“叶老师,沈老师,现在都还习惯吧?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讲啊。”  我们忙说一切都好,一边礼貌性的微笑着,眼巴巴的盼着他的下文里面能出现“上课”二字,心里的那张小嘴几乎都挂下了口水。  王校长又拿出香烟问我们抽不,我们笑着忙摆手不要,他低头嘿嘿笑了一番,抬头说:“呵呵,按理说这个坏习惯是不能传染给你们的,诶,没有办法,我这么多年了,难戒了———事情又多,犯愁了就想来几根。嗯,最近开学事情太多了,肯定有照顾不好你们的,要直说啊,呵呵,要直说。”  我和沈潇互相看了看,我心里的那张小嘴也狠狠咬了咬牙,又一次往事重提,如果我没有记错,已经是第四次伸手要课上了:“王校长,您看我们的课程……”  “哦!”王校长一拍大腿,好象回忆起了遗失很久的银行密码,又重重地把手摁在大腿上说,“最近忙的——,呵呵,一定安排了。诶,不过,今年调来的老师多啊,呵呵,那话怎么说的,僧多粥少,呵呵,不知道比喻正确不,课程的确不好排,我让教务处尽量安排吧。”  “嗯,谢谢王校长了!”我们尽量用重点语气动作拼命提示王校长,心里的那张小嘴早已经撅得成了结,王校长似乎也是心事重重,又狠命吸了口烟,说:“是这样的,小叶小沈啊,今年我们学校危房已经不能用了,新房子又赶不到开学之前盖好,眼看学生就要来了,我们这里学生都是来自五乡八村的,诶,住校的有好几百号人,可眼下没有地方给他们搬进来,我和学校领导班子合计了一下,没有办法了,只能把所有老师的宿舍先腾出来,让学生先住,否则误了开学时间就不好啊,呵呵,你们刚搬到这里住,本来应该是……,诶,不过现在住宿实在紧张,这么一间小屋要住好几十学生了,先对付过去,嗯,你们看,嗯,能不能先暂时搬到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面住一段时间?嗯,估计最迟十月就能搬下来?呵呵,嗯,你们看,行不?”  “嗯,好啊!没有关系的?我们什么时候搬?”我和沈潇回答道。说实话,我们刚刚和这个小屋培养了一点革命情感,洗刷了一天的劳动果实,很快就要和我们告别了,心中有点不舍。  他似乎没有料想到我们回答的简洁快速,连黑眼圈都泛出了神采,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好!好!那你们下午先搬上去吧,一会我让汪保管来找你们,给拿钥匙!”  我们送王校长出了门,不一会又有人推门进来,其实此门一大好处即进来不必先敲门,至少男同胞在门口就可以通过大小窟窿看到我和沈潇万事方便着,我们抬头一看,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一副拉长版的国字脸上凝着严肃的表情,身上的旧西服已经被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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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得厉害,脚上蹬得白色回力鞋在从头到腿的灰黑色中显得很晃眼。我猜应该是王校长所说的黄保管,他已经面无表情开口了:“你们两个是新来的支教老师吧,我把楼上教室钥匙给你们,一人一把。”  我们接过钥匙,刚要道谢,他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姿势,扭头走人了。我冲沈潇耸耸肩:“这人好象挺奇怪的啊。”  “嗯,可能最近在盖房子,保管员自然日理万机了。”沈潇道,“唉,干活吧,早点搬完晚上早点消停,睡觉!”  隔壁解老师和高老师已经开始搬家了,门口停了好几辆手拉车,解老师托了亲戚关系,在学校门口租了一间屋子,高老师一家四口,学校照顾安排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土房安身,不必搬到三楼教室,刚刚熟悉了的邻居都搬走了,我们也想早点躲进新窝。幸好随身财产不多,行李也是寥寥,忙呼了几个小时,解老师和高老师也添了不少手,我们几个人如蚂蚁般又把东西扛到了三楼。  新家几十天前还是教室,因为今年许多高中老师调到县城,学校办不成高中部,原来的高中教室也因此闲置。我听一个当地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说,海原当地经常是小学老师教书教得顺手了,就被调到初中任教,初中教师刚刚熟悉了教材有点心得,便又升格为高中教师,而正规的职业培训根本就是奢望,仿佛老师也如学生一样慢慢升级,更有夸张的老师升级比学生升学还快——没有办法,师资奇缺!海原教育资源出现的大口子,就这般挖东墙补西墙地循环着,加上来自国家和自治区近十来支支教队伍和各式各样的代课老师,苦苦支撑着这干贫陆地上的教育事业。  墙上学生的板报还残留,黑板上有深浅不一的粉笔字迹,地方也的确宽敞,只不过头顶的日光灯已经多盏*,略显整个空间昏暗,窗户是早期的格子窗,玻璃是用小木棍匝着嵌进窗沟的,并不能如铝合金窗般严密,甚至连纸糊窗的遮拦程度也不及,仿佛八旬老汉的身子骨,在风中瑟瑟发抖,漏进来许多股风,除此之外,我环顾四周,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和沈潇铺好床位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暮色苍凉,周围比原先的平房显得更加寂静,沈潇忽然从床上坐立起来嚷道:“糟糕,以后晚上要解决内部矛盾,岂不是还要摸黑下楼翻山越岭找厕所?!”  我也回过神来道:“嗯,呵呵,更要命的是提水,要从老远的水窖提到三楼,哦,对了,我们以后往哪里倒水啊?楼下都是学生教室和走廊。”  “哇!我又发现了一个大福利!”沈潇苦着脸叫道,“看到没有?!全校唯一的电铃就在我脑门上哦!”随着他手所指处看,我果然发现闹铃设在离他床头一米开外的上方,不禁无力地笑道:“真好,以后有了这个免费闹钟,包准上课不迟到!——唉,我们,又没有课上诶。”说罢,自己先黯淡下来。  “没有想到自己有机会睡在教室里面,要是读书时代,功课一定第一了!这架势,和头悬梁有得一拼。”沈潇自嘲道,“有没有体内急需啊?走吧,一起下楼排空好睡觉咯。”  我点头套上鞋子和他一起出了门,此时门外已经是凉风习习,颇有点袭人寒意,忙又回身披了件衣服,沈潇轻声唤我道:“哎,你看,我们隔壁教室也有老师睡哦,新邻居啊。”  我扭头一看,旁边教室果然也亮着灯光,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面瞟几眼,只见里面已经横七竖八摆了好多桌子,每两张桌子拼凑成一张临时的床,上面大都摊了一层陈旧发黑的毯子,大约有十多副这样的临时床铺,由于桌子互相高低不平,他们的“床”也是凹凸起伏;有好几块窗户玻璃已经不知去向,临时由塑料纸扛着,凉风进出更是肆无忌惮。有几个老师已经在上面酣然入眠了,可能由于风太大,个个抱头而眠,身体随着仄出的“床”摆出许多让人看着都很别扭的姿势,鼻息鼾声此起彼伏,隔着玻璃窗都听的清楚,有几位还在昏黄的灯光下用手撑着身子趴在“床”上看书,聊天,打蚊子,磨脚皮,谈笑风生。如此嘈杂暗恶的场景,让我第一时间脑海中闪过电视画面里的伊拉克或者非洲难民营的场面,或许城市许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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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民工的简易窝棚至少还有铁架床,或许许多发达国家的监狱设施与之相比都是豪华的,可能他们不懂所谓“*”,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权利”,他们只知道明天就要开学给学生讲课了,今天要早点睡觉养精神,仅此而已。此时,他们的安之若素的自得其乐让我更加酸楚,相对于他们的栖息之所,我和沈潇已经如住总统套房。  上完厕所又复回教室,也即我现在宿舍的时候,隔壁的灯已经灭了。我和沈潇也禁不住倦意的呼唤,上床关灯,此时门外风比刚刚刮的更大了,垂暮的窗户抖索得更厉害了,我在黑暗中辗转反侧,到下半夜才入睡。  昨天搬家忙呼了一天,我和沈潇都很自觉的补眠到八点多。醒来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空旷的教室里面还真有点恍如梦中,再用迷糊的大脑回忆一下才确定已经是现实时刻。洗漱过后我们商量着是否要和学校使用牛皮糖战术,再主动申请一下课程。正研究的热火朝天时候,虚掩的门被推开,我们回头一看,是王校长,他满面笑容地对我们说:“来,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成员!”他身后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肉股股的身材让我第一感觉是一根大号的弹簧向我走来,浑身带着年轻的弹力,福相的脸堆着丰厚的微笑,一框斯文的眼镜后面是眯眯笑眼,双手都拎着提包。我们忙上去帮忙提包握手,我俩先自我介绍后,王校长也看着我们三人说:“这位姜老师,是厦门翔同一中来我们学校支教的老师,你们是老乡喽,以后你们三个人一起住吧。”  姜老师教的是英语,据说高分过的专业八级,让我和沈潇艳羡不已,说话也带着常年练习外语染上的卷舌,交混着闽南话的强调,开口有歌唱的功能,掩不住汉英闽三音杂交产生的滑稽效果:“哦,你们好哇,我叫姜福,你们先来的两个算是地头蛇喽,呵呵,以后要请多关照哦。”  我们和他寒暄了几句,又和王校长攀谈了一会,始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王校长先让搬来一张床和一副桌椅,又让几位老师搬来了两台电脑,说:“这是以前我们学校争取到的一个项目用的电脑,现在有些闲置,先给你们用啦,呵呵,有其他困难要及时和我说,嗯,姜老师,啊?”我们忙感谢了一番,王校长笑着摇头表示满意。  我看了一眼那两台电脑,十五寸的凹面显示器,其他硬件配置看不出来,表面稍微蒙尘,估计是久未出来走动,不过总算是把我们的生活水平提进了信息时代,哦,不,计算机时代。王校长近日忙的很,行色匆匆又赶回工地,我看到姜老师随身带的食品,饮用水都是厦门产的,估计他是坐飞机过来的,倒是好久没有看了那么多厦门制造的东西,备感亲切。  沈潇和姜福聊了一会,发现他随身带了许多英语教参,便忍不住问:“学校有没有给你安排课程啊?”满以为回答是“哪有那么快,我才刚来啊。”,顺便新拉一个请战盟友入伙,不料姜福脱口而出:“王校长说了,明天就开始带初二(五)班英语。”令我俩又是失望又是郁闷。  姜福没有发现挂在我们脸上的忧郁可以刮下斤把来,仍然指着桌子上新叠上去的说:“我原以为是教高中的,咳,我在厦门就教高中,害我带了一堆高中的教学参考,这不,来这里还得白手起家,晚上就得备课,嘿嘿,不过我备课向来手快。”  我怕他提起我们在学校做何高干,忙说:“快吃饭了,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下食堂。”  我们一下楼,忽然发现今天楼下已经来了许多今天来报名的学生,大约都是十岁出头光景的孩子。许多人都是吃力的扛着笨重的大木箱或是大麻袋,靠近楼梯脚那个学生,使劲拖着一个大麻袋包裹,不知道已经拖了多久,干瘦羸弱得如一把芦苇,头发乱蓬蓬得正如芦苇枝头的鸟窝,脸上早已是被汗水渍成的黑一道青一道,只剩下眼仁泛着一点楚楚的光,小臂上也被勒的红痕累累,如果说之前我只能在看蚂蚁搬家时候,才看到一个如此不成比例的以小拖大,可是他是人——还是只是个孩子!如果生在都市,或许此时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此时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家长陪同——或许我这么疑问在这里是可笑的,因为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象这样的情景并不少见,都坚定而又若无其事地努力向前拧着身子,正如伏尔加河上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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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的姿势;有家长陪同的学生是寥寥无几,大部分孩子都弯腰埋头忙着把各自行李搬进昨天刚刚清空的教师宿舍——也就是新的学生宿舍,少数能有自行车推着载货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其他男生或者女生大都用瘦小的身躯使着浑身的力气把他们在学校的家当——被子,褥子,箱子和一些奇怪的用具,诸如小汽油桶,装化肥用过的编织带弄到宿舍里面。在拥挤的宿舍里面,不到一个平方米的地盘可能就是他们中两个人未来的家,先搬进去的胜利者满意的安顿好自己的物品,后到的学生没有办法放东西,哀求,商量和吵骂充满了宿舍,几个老师忙着走来走去协调,大声呵斥着摆物无方的学生,然而正如一个篮子是无法放下一车的水果一样,窄小阴暗的房间里面发挥了再多立体几何的道理,也没有办法容纳更多。  在我的正对面,是一个黑瘦的孩子,低垂着头和一个苍老的男人说着什么,那个男人背驼着,不住的用手搓着大腿,过了一会,他身手从口袋里面摸了很久,摸索的时候刺耳咳嗽幅度几乎抖落身上的单衣。他慢慢掏出一个油纸布包,可能是被抚摩太多次了,布包已经黑兮兮得发亮,他一层一层地揭开布和纸,最终露出更加乌黑发亮的一叠皱巴巴的钞票,用唾沫沾着手指认真仔细地点出几张,嘴巴无力动了一下,孩子没有伸手,仿佛拿了那钱就会失去这宝贵的就读机会,或者自己用了那钱,家里的梁柱从此就要坍塌。老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把钱塞到孩子手里。我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着一场庄严隆重的仪式。  教室外站着更多的孩子,或许他们已经把东西放置停当,或站或蹲地排列在那里,脸上透着疲惫的神态,有的兴奋地透着玻璃朝教室里面张望,有的愁苦地坐在墙根下默默不语,有的在操场上来回走着若有所思,有的拿出生硬的干粮馍就着窖水幸福地啃着,大家脸上都刻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沉重和疲倦,以及满足感。  我们也迷失在这阵势里,走了很久才到了食堂。中午照例是大米饭浇白菜汤,我们都吃的格外认真,吃了一碗后,出了食堂时候,学生们已经基本安顿好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串地在学校里面嬉戏玩闹,欢声笑语也多了起来,学校也突然象抽吐出鲜绿新芽的枯木一样,猛地充满了生气,土黄色的大背景下添了许多跳动的色彩,让我一瞬间想起这才是他们真正属于的花季,与刚刚的情景相比,无论这是否是短暂还是表面,都让人有点眼泪充盈般的赞叹和感动。  下午我和沈潇陪姜福到学校四周熟悉了一下,姜福是个随性开朗的人,笑语妙言不断,几个小时下来,我们已成莫逆。  晚上姜福去英语组要教材和备课本,宿舍又复剩下我们两人四双茫然的眼睛,望着空荡荡的教室,我们两个默默无言,窗外的秋风呼呼拍打着破损的窗纸,胸腔内股股豪情壮志凝结成冰,在地球表面宁夏黄土上某个经纬度的交点上,我两个坐在那里,感到了孤独的寒意。身边的一切,又回复到初到西坳时候的陌生。  “给自己个最坏的打算吧。”我苦笑道,“开学第一天,全校老师都在上课,只有我们两个所谓的高材生在修插座洗教室看闲书。”  “呵呵,这那里是最坏的打算,或许今天的情况已经不错了。日子还长着呐!”沈潇瘫在床头,说话有点迷迷糊糊。  我不想让自己思绪继续沮丧下去,随手捡了本从厦门带来的书,一看封面写着《教育心理学》,摇头笑了笑,也倚靠在铁床架上浏览起来。心里在想其他队友在干什么,可能他们都在灯下努力备课或者批改作业吧,突然许多儿时的歌谣一股脑挤进了脑袋,什么“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或者“我爱北京天安门”甚至“烛光里的妈妈”。我暗想自己大脑皮层一定进水了,这些歌曲应是那些漩涡卷起的碎浪。  正迷离在睡醒之间,虚掩的门被推开。我们起身一看,是李校长。我们忙请他进来,李校长和王校长家都住县城,不过平日都睡在各自办公室,离我们的教室型宿舍不远。李校长把一旁的椅子拎过来坐定,掏出香烟问我们抽不,沈潇撇眉咬牙拿了根,我也居然接过来点上用力吸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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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了几句后,李校长轻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最近实在事情太多了,可能有许多安排不好的地方,你们别见怪,有什么难处你们要主动提啊。”  他脸上本来就如刀刻般凝重的五官,此时拧聚的表情更是让人费解,三根香烟燃发出来的烟雾缭绕在我们之间,在空中画了无数个问号。沈潇狠吸一口烟,说:“我们来了这么久,为什么学校没有安排工作?”  “嗯,我知道。”李校长出乎意料地点点头,“我们会慎重考虑的。”对于这个回答,我们几乎有点不知所云了,但是看到李校长略带严肃的脸孔和似乎重重的心事,只能点头笑笑。  三人又聊了会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时间近了九点,李校长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了,不一会姜福兴高采烈回来,看我和沈潇一脸没有讨回百万债务的表情,也嘟哝几声便开始备课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多,我刚刚醒来,起身看看沈潇和姜福尚在梦乡,其中一个还均匀有致地奏着鼾声,正想研究如此雅乐的出处,门外却有人叫:“起来了吗?开开门。”  我忙披衣服前去开门,心想才过六点何事如此着急。我揉开惺忪睡眼开门一看,是教务处杨主任,他笑眯眯地说:“叶老师,刚刚起床啊?”  “嗯,呵呵,还有两位还在酣睡哩。”我笑着以最早起床者自居。  “哦,你帮我叫个沈老师起来。”杨主任进门从胸口内袋一个红皮本子,坐在我递过来的一把椅子上。沈潇从被窝中蠕动了一下,伸出头来:“哎,杨老师,早啊。”  “叶老师,沈老师,学校安排个活儿给你们啦。”杨主任打开本子说,“一个去教务处,一个去政教处,你们喜欢去那里自己商量一下吧。”  一听说有了事情做,沈潇从昏睡中一个鲤鱼打艇立了起来,我也乐不可支地连连点头,我俩马上商量了一下,瞬间做了决定:我去了政教处,沈潇去了教务处。  杨主任在本子上写完后就走了,我和沈潇来不及披好衣服,在宿舍里面又是击掌称快,又是手舞足蹈,兴奋得一塌糊涂。姜福的鼾乐嘎然而止,他也从被窝中探出头来:“你们疯了,大清早梦游啊?!”  我俩还是在笑脸盈盈,坐在床沿支起腿谋划鸿图,姜福嘟哝着转身继续做春秋大梦。  看时间过了七点,我们俩匆匆穿好衣服,跑到各自办公室去找活干。政教处空间不大,同时也兼备了李校长的卧室的角色——角落里摆着一铺床。李校长见我进来,停下手中的笔道:“小叶,你来啦。呵呵,欢迎来政教处,这事情繁杂,以后你要多辛苦喽。喏,那边桌子是你办公桌,卓主任和管后勤的李主任也搬来和我们一起办公的。”  我满口称好,又忙问早上有什么事情要做,李校长递烟过来,我忙摆手,他自己点了根烟抽,说:“开学事情是不少啊,而且很杂,你先把我们新生入学的名单整理一下吧。”说罢一叠名单摆在我面前,我点头说好,便开始忙呼起来。  大约一个多星期,都是在整理开学各种档案中度过的,虽然有点枯燥,但是忙碌中的时间总仿佛是由一潭死水变成了勃勃溪流,还是那些水,却由衷焕发了活力,总比清闲时候的时间流地迅速而欢快,而且,渐渐地,李校长开始分配给我一些相对打字更有挑战性的任务:起草文件,分析规则,书写计划等等,幸好这几年在《厦大青年》报有时时写点东西,笔头不至于十分生疏,写完稿子总是能获得一些称赞,虽然每天透过政教处的窗户看到楼下的学生们在做操晨读时,总是有一种想走近他们的冲动,但是我还是留在了办公室,自己也也有种直觉的预感,我正在融入西坳中学,我总有一天能走上讲台,能和我的学生们一起上课。  一周后,清晨的天尚未亮开,我被窗外猛然大噪的寒风吹醒,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个一个窗户的玻璃不知昨晚什么时候被吹到地上砸成碎片,冷风便长驱直入从这个大窟窿灌了进来,我的床正对该洞,脑袋首当其冲被吹得发胀。我正寻思着屋里有什么可以堵玻璃挡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沈潇和姜福纷纷探头迷离地看着我。我郁闷着自己离门最近,披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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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下床开门一看,居然又是杨主任,还是如上次一般拿着那个小红本。我忙请他进来,心想他家的鸡是不是内分泌失调,打鸣特别早,不过鉴于他上次晨访解决了我们两个无业游民失业问题,我内心又燃起了期待。杨主任接过我递来的椅子,还是如往常般眯眼笑道:“叶老师,沈老师啊,你们是不是现在还没有课上啊?”  “上课?!”我们俩眼前一亮,虽然近日在各自办公室的日子比较刚来的无所事事好多了,但是我们还是太渴望能上三尺讲台和学生面对面的交流了。每次看到姜福认真地备课,昂扬地进教室上课,自言自语地批改作业,我俩都在心中暗暗羡慕师范出身的他后来居上,能上一个班级英语。后来向学校申请了几次,回答似乎大都是客气委婉的拖延,让人摸不透也猜不名。支教工作如果只是做些办公室工作而没有走上讲台,我始终觉得是种缺憾,正如中国队进入世界杯却颗粒无收。现在教务处主任和我们提及上课事宜,我和沈潇忙侧耳倾听下文。  “是这么个事儿。”杨主任显然没有注意我们脸上迫切的表情,照例象平日一般不紧不慢地说,“教体育课的王老师前几天出了车祸,伤得不轻,你看你们两个能代他上一个学期的课吗?”  “体育?”我俩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西部会执教体育,这个似乎和我们专业和特长相差甚远,而且我们都没有经过系统的体育授课培训,仅有的一点经验就是厦大支教团的几次体育教学培训,没有想到真的用上了,可是心里还是很没有底。我和沈潇面面相觑,又朝杨主任笑了笑,但是心中想上课的念头马上条件放射般地急切催促自己答应,于是我们连连点头:“好!好!好!可以啊,我们能行。”  杨主任分配好我们所要教授的班级,还认真地让我们在小红本上核实后,满意地笑着走了。“哦!终于有课上啦!”我和沈潇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从被窝里蹦了出来,踢塔踢塔蹭上鞋子,跳着即兴自创的怪异舞步,姜福惊诧地看着我们两个,耸肩故作深沉状:“哎,你们年轻人呐……”。  上午去办公室时候,我和沈潇各自领了自己的课程表。我仔细一看,下午就有两节课,心想幸好体育课备课还算简单,可惜学校体育器材匮乏,手头上暂时只有一个千疮百孔的篮球,便直奔三楼图书馆找点体育书籍救急。图书馆内的书大多比较我年纪大,资格也老,不经碰抚,否则RE封面封底定脱离书体赖在你手上不走,且空气中弥漫着上个世纪中叶的陈腐味道,鼻子和呼吸道马上进入*状态。我搜寻了半天,找到一本*时期的《体育课程和体育器材》,如获至宝地开始拜读,可惜里面的内容空泛,找到的体育课教学方法差强人意。又费了不少眼力,终于在新书专架上找到一本1999年版的《最新体育教学漫谈》的小册子,虽然也是上个世纪的遗物,内容却十分前卫,教的都是些如何游泳,如何滑冰,如何射击,甚至如何打高尔夫的,我自诩在都市里面混过几年,对里面大多体育器材也是久仰而未谋面,何况乡下中学何来那些器材?只得恨恨合上书本。  在图书馆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面钻了大半个早上,我感觉收获寥寥,能直接仿用的更是凤毛麟角,心想不能这么白来一趟图书馆,临走时候拣了本《资治通鉴》回宿舍泄火。  吃中饭时候,我看到同样教体育的郭老师在一旁吃饭,便凑过去问:“郭老师,上体育课主要要注意什么?”  郭老师正津津有味地低头吸吞着面条,突然被我这么乏味的问题打断,急匆匆把悬空的面条用门牙切回碗里,若有所思地回答:“安全。如果你认真教了一辈子,哪怕学生出了一件安全事故,你都能不算是个好体育老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宿舍想和沈潇交流一下,没有想到此人为了下午精神饱满,十二点刚过就酣然入睡。  我自言自语:“我的处子课还没有备好,咋办?”  姜福在一边轻松地说:“体育课嘛,最简单了,就像放羊,先集中再解散再集中,就完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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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复坐在床边,沈潇传的瞌睡虫飞来,我也合上眼睛凭桌浅寐。不过一会又一个激灵醒过来,看表已经是一点半了,忙又在宿舍里面走来走去搜肠刮肚,沈潇迷糊眼也渐渐睁开,哈欠一连串,说:“你在干吗?就算老婆要生孩子,也不用这么来回走吧。”  我苦笑道:“诶,要真是老婆要生孩子,倒宽心了,因为她肚子里毕竟有货,可是,咱现在没有准备,没有经验,真比憋个孩子出来还难!”  沈潇摇头道:“不用太完美主义,即使是处子秀,也不必要求太高。”说罢自己也歪头冥想,我终于没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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