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地思考了这一点,脊椎又传来一阵刺痛:“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们呢?难道我们不应该有所警惕之类的吗?”
“这么想有道理。”他同意。
我们沉默不语地看着对方似乎过了很久。我想不到其他的了,他看起来也没想到别的。
最后我扮了个鬼脸说道:“拉乌尔在什么事儿都合适,在这一点上我可不敢苟同,就这样。”
迪亚哥大笑起来。“很难争辩这一点。”接着他的眼神掠过窗外漆黑的清晨,“时间到了。在我们变成碎片之前最好赶紧回去。”
“碎片,碎片,我们全都倒下了。”我低声哼唱着起身收拾好我的东西。
迪亚哥轻声笑了起来。
我们在路上又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到隔壁空无一人的塔吉特百货商店(Target)弄了一些大号密封袋和两个背包。我把所有的书放在密封袋里然后再放进背包,给它们上了双保险。被水浸坏的书让我心烦。
然后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飞檐走壁地往水边赶。东边的天空刚刚朦胧地变灰起来。我们在两个毫无察觉的轮渡守夜人的眼皮底下潜入海湾幸亏我很饱,否则他们距离太近我很难自制随即我们迅速地游过漆黑的水面,朝赖利的家奔去。
起初我不知道这是赛跑,我只是游得很快因为天越来越亮。我通常不会像这样赶时间。倘若我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很可能会变成一个超级吸血鬼书呆子。我循规蹈矩,从不闯祸,还和圈子里最不受欢迎的小孩们一起玩耍,而且我总是早早地回家。
不过就在那时迪亚哥倒是加足马力了。他在我前面有一段距离,转过身笑着说怎么,难道你跟不上了?接着又开始打赌了。
得了,我才不吃那一套。我真的记不起我以前是不是那种好强的人所有那一切恍若隔世,而且也不重要不过或许我就是那种人,因为我立即就回应了他的挑战。迪亚哥很会游泳,但我比他强很多,特别是在刚刚加速时。
超过他的时候我装腔作势地说了声再见,,但我不确定他是否看见我的表情了。
我在黑漆漆的水中找不到他,我也没浪费时间去看我赢了他多少。我只是喷气似地穿过海湾直到抵达我们最近的家所在的岛岸。上一个家是一个位于诺维尔雪城中部的大木屋,在卡斯卡底山脉某座山附近。和这个家一样,这座房子很偏僻,有个大地下室,房子的主人最近刚刚去世。
我飞快地游到布满石头的浅沙滩,然后把手指插进砂岩壁漂了起来。我刚刚抓住垂下来的松树树干翻身跃上悬崖边缘就听见迪亚哥从水中浮了起来。
我轻轻地落地站稳时两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一:天已经豁然开朗了。第二:房子不见了。
好啦,没有完全不见。一部分仍然看得出来,但这座房子曾经占据的空间已经腾空了。屋顶坍塌成凹凸不平有棱有角的木片,烧得焦黑,松垮垮地凹陷下去,比前门还要低。
太阳冉冉升起。黑乎乎的松树露出缕缕常青色。很快颜色更淡的树梢也就快在一片黑色中显露出来,大约到那时我就要死了。
或者真的死了,管他呢。这个饥ke却像超级英雄的第二次生命就要突然之间燃烧起来了。而我只能想象突然爆炸会非常非常疼痛。
这不是我第一次目睹我们的房子被毁地下室里打斗不断火焰四起,它们大多数只能维持几个星期但这是我第一次在第一缕微弱的阳光的威胁下遭遇毁灭现场。
迪亚哥上岸来到我身旁时我惊恐地大吸一口气。
“或许洞穴在屋顶下?”我低语道,“那样会足够安全吗,还是?”
“别害怕,布里,”迪亚哥说,听起来太过镇定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来吧。”
他一个倒空翻,非常优雅地跳进了海湾。
我不认为水这种绿光屏足以遮挡太阳。但倘若我们被湮没就不会燃烧了呢?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个糟糕的计划。
不过我还是跟着他跳下悬崖,而不是钻进那座房子,它被烧得只剩下个残破不堪的空壳子。我对自己的逻辑没把握,那是种奇怪的感觉。通常我只是按照习惯做事墨守常规,做有意义的事情。
我在水里赶上了迪亚哥。他又比赛起来,但这一次绝不是毫无道理。与太阳赛跑。
他猛地绕过小岛的一个地方,然后又往更深的地方跳下去。我很惊讶他居然没有撞到海湾布满石头的海床,更惊讶地是能感受到更热的暖流的冲击力,我还以为它不过是从一块露出地表的岩石那里流出来的呢。
迪亚哥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真是聪明。当然,一整天都坐在水底山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一连几个小时不呼吸我就会感到烦躁不安但这总比爆炸成灰烬要好。我本应该像迪亚哥那样想的。考虑与血无关的事情,就这样。我本应该对意料之外的事情有所准备的。
迪亚哥一直游,穿过岩石间狭窄的缝隙。这里一片墨黑。安全。我再也不能游了这个地方太狭小了所以我也像迪亚哥一样匍匐着穿过去,沿着曲曲折折的空间爬过去。我一直等他停下来,但他没有。突然我意识到我们实际上是在朝上走。就在这时我听见迪亚哥到达地面的声音了。
我随后也出来了。
这个山洞不过是个小洞,一个和大众甲壳虫汽车一样大小的地洞,尽管没那么高。再爬一次就能到底,我能品尝到从那个方向飘来的新鲜空气。在石灰石墙壁的纹理上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见了迪亚哥的手指的形状。
“不错的地方。”我说。
迪亚哥笑了:“比躲在古怪的弗莱德后面好。”
“这一点我可没法争辩,呃,谢谢。”
“不客气。”
我们在黑暗中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他的脸光滑而平静。和凯文,克里斯蒂或者其他任何人在一起,这都会让人感到狰狞恐怖狭窄的空间勉强的亲密。我闻得到他的气味弥漫在我周围。那意味着随时都可能迅速痛苦地死去。但迪亚哥如此镇定自若。和谁都不一样。
“你多大?”他突然问道。
“三个月。我告诉过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呃,你以前多大?我猜这么问就对了。”
意识到他说的是人类的事情时我不自在地往后靠。没人讨论这种事。没人愿意思考这种事。但我也不想结束这次对话。简简单单的对话有种崭新且不同的感觉。我犹豫了,而他则满心期盼,露出好奇的表情。
“我,呃,我猜十五岁。差不多十六。我不记得那一天……是否过了生日?”我费劲地思考着,但饥饿难耐的那几个星期模糊不清,想要把它们理顺使我的头莫名地疼痛。我摇摇头由它去,“你呢?”
“我刚刚过十八岁,”迪亚哥说,“那么接近。”
“接近什么?”
“离开。”他说道,但没有继续下去。我们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转换了话题。
“自从来到这里以来你表现很不错,”他说道,眼睛扫过我交叉的胳膊和蜷缩的双腿,“你活了下来没有误入歧途,并且完好无损。”
我耸耸肩,然后把T恤衫的左袖子拉到肩膀上,这样他就能看见那条环绕在我胳膊上的不规则的细疤痕。
“这个被撕掉过一次,”我坦言道,“珍还没来得及庆祝我就以牙还牙了。赖利教我怎么把它接上去。”
迪亚哥苦笑用一根手指触摸着自己的右膝盖。他身上的黑色牛仔裤肯定遮盖了那里的一道伤疤:“每个人都经历过。”
“天哪。”我说道。
他点点头:“很严重。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是个非常好的吸血鬼。”
“我该说谢谢吗?”
“我只是极力了解后果,努力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什么事?”
他皱了会儿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赖利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一直随意地把孩子们带给她。为什么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那是像你这样的人,还是像笨蛋凯文一样的人。”
听起来他对赖利的了解比我多不了多少。
“像我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你是赖利应该寻找的那种人聪明人而不是拉乌尔一直带进来的那些愚蠢的少年犯。我打赌你是人类的时候不是那种瘾君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迪亚哥一直在等我回答,好像他根本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一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
“我差一点儿就那样了,”在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后我坦白道,“还没到那一步,但再过几个星期就……”我耸耸肩,“你知道,我记不太清楚,但是我的确记得想过,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什么比我第一次生命中的那种饥饿更强大的事情了。但事实表明,饥渴是最可怕的。”
他大笑起来:“你就得意吧,小妹妹。”
“你呢?你不像我们其他人一样是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吧?”
“哦,拜托,我是问题少年。”他不说话了。
不过我也能坐在一旁等待不合时宜的问题的答案。我只是盯着他。
他叹了叹气。他呼吸的味道很好。每个人闻起来都是甜甜的,但迪亚哥有种额外的东西有种辣辣的感觉,像肉桂或丁香一样。
“我努力远离所有那种垃圾货色。学习非常用功。我就快离开贫民窟了,你知道。上大学。使自己成为有用之才。但有个人与拉乌尔没什么两样。要么加入,要么死,这就是他的座右铭。我一无所有,所以我避开他的团伙。我很小心。设法活下来。”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我没有那么强人所难:“然后呢?”
“我弟弟没那么小心。”
我正准备问他弟弟加入了还是死了,但看见他的表情,再问就是多余的了。我看着别处,不确定该作何反应。我无法真的理解他所经历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心痛。我身后没有留下任何让我牵挂的东西。那就是区别吗?那就是为什么他沉浸在我们其他人惟恐避之不及的那些记忆的原因吗?
我仍然不明白赖利是怎么卷入进来的。赖利和痛苦的干酪汉堡包。我想了解这部分故事,但现在勉强他回答让我觉得很糟糕。
我的好奇心很幸运,过了一会儿迪亚哥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失去理智了。从朋友那里偷来一支枪去狩猎。”他阴郁地轻声笑道,“那时候还没现在那么在行。但在他们射中我之前我打死了射死我弟弟的那个家伙。其余的同党把我困在一个小巷子里。就在那时赖利突然出现了,夹在我和他们中间。我记得当时觉得他是我所见过的皮肤最白的人。他们向他开枪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子弹就像蚊子一样。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想要一种新生活吗,孩子?’”
“哈!”我大笑起来,“那比我的经历要好一些。我所听到的只不过是‘想要汉堡包吗,孩子?’”
我仍然记得赖利那天晚上的样子,尽管印象完全是一片模糊,因为我的眼里什么都容不下。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性感的男生,身材高大头发金黄外貌完美,一切都很棒。我知道隐藏在他从不摘下的黑色太阳镜下面的那双眼睛肯定也同样美丽。而且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友善。我猜我知道他想要我用什么交换那顿饭,即使这样我也会跟他交换的。不是因为他看起来那么美,而是因为两个星期以来我除了垃圾什么都没吃过。然而,结果证明他要的是别的。
迪亚哥嘲笑起汉堡包的故事:“你肯定是非常饿了。”
“饿极了。”
“那么你为什么那么饿呢?”
“因为我很愚蠢,在没拿到驾照之前就离家出走了。我没法找到一份真正的工作,而且我是个蹩脚的小偷。”
“你逃避的是什么呢?”
我迟疑了,当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记忆上时它们变得清晰起来,我不确定自己希望那样。
“哦,说吧,”他劝诱道,“我都告诉你了。”
“是的,你告诉我了。好吧。我从我父亲身边逃开。他以前常常对我拳打脚踢。很可能在我妈妈离开他之前,他也是那么对她的。那时我还很小我什么都不懂。情况越来越糟。我猜要是我等太久的话最后会死掉。他告诉我要是我逃跑的话我就会饿死。这一点他是对的就我所知,这是他唯一说对了的事。我不太愿意想这些。”
迪亚哥认同地点点头:“很难记住那些东西,对吗?一切都那么模糊黑暗。”
“好像看东西的时候眼睛里塞满了泥沙一样。”
“这么说非常形象。”他赞美我。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仿佛他看东西很费力似的,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我们又一起大笑起来,真怪。
“我想自从我遇见赖利起就没和其他人一起大笑过,”他说道,和我心里的想法一样,“这样真好。你真好。不像其他人。你曾尝试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谈过话吗?”
“没,我没有。”
“这样也没什么损失。这就是我的意思。要是赖利让自己被体面的吸血鬼包围,他的生活水准难道不会高一些吗?如果我们应该保护她的话,难道他不该找一些聪明的吸血鬼吗?”
“那么赖利不需要智慧,”我推理道,“就像下象棋一样。他制造的不是骑士和主教。”
“我们只是爪牙。”我意识到。
我们对视着彼此,过了许久。
“我不想想这些。”迪亚哥说。
“那么我们做什么呢?”我问道,自然而然地用了复数,仿佛我们已经是个团队了一样。
他想了想我的问题,似乎不自在,我很后悔用了“我们”这个字眼。不过就在那时他说:“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我们能做什么呢?”
那么他不介意团队的事情,这让我感觉真的很棒,在我记忆中这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猜我们可以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努力搞清楚。”
他点点头。“我们需要考虑赖利告诉我们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下来,“你知道,我曾费力地想套出赖利的话,但他非常警觉,要我关心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饥渴。当然,这是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全部。他派我出去狩猎,我就不再担心了……”
我看着他想着赖利,重温那段记忆时目光茫然,而我很惊讶。迪亚哥是我这段生命的第一个朋友,但我不是他的。
突然他的注意力迅速地转回到我身上:“那么我们从赖利身上学了些什么呢?”
我全神贯注地在脑海中回想过去的三个月:“他真的没教我们什么,你知道,只不过是吸血鬼的入门知识罢了。”
“我们要更加仔细地聆听。”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揣摩这件事。我差不多想到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多少。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不知道的一切呢?好像和迪亚哥谈话使我茅塞顿开了。三个月来第一次血不是这儿的主要问题。
沉默持续了片刻。我感觉到的那个将新鲜空气导入的黑洞不再黑暗。现在天色变得灰暗了,时间每过一秒,天就变得稍稍明亮一些。迪亚哥注意到我紧张地留心着这一切。
“别担心,”他说,“天气晴朗的时候一些微光会洒落进来,但没有害处。”他耸耸肩。
我赶紧往地面上的洞靠近,退潮后那里的水消失了。
“真的,布里。以前我白天来过这里。我跟赖利提过这个洞这里怎么会几乎到处都是水,他说我需要躲开‘疯人院’时这是个很酷的地方。无论如何我看起来像是被烧焦过的吗?”
考虑到他和赖利的关系与他和我的关系有多么不同时,我犹疑了。他的眉毛竖了起来,期待有个答案。“没,”我终于说道,“但……”
“瞧,”他不耐烦地说,他迅速地爬向隧道,把胳膊举过肩头,“什么也没有。”
我点了点头。
“放松!你想看见我能跳得多高吗?”他边说边把头塞进洞口开始攀爬。
“别这样,迪亚哥。”他已经不见了,“我很放松,我发誓。”
他大笑起来听起来好像已经沿着隧道爬了好几码。我想跟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脚,把他拽回来,但我紧张地动也不能动。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陌生人很愚蠢。但我永远都不会拥有比朋友更珍贵的东西。回到没人说话的生活会很难,尽管只过了一个夜晚。
“没被烧死呢,”他捉弄地朝下喊道,“等等……怎么回……?哎唷!”
“迪亚哥?”
我跳过山洞,把头探进隧道。他的脸就在那里,离我的只有几英寸。
“不!”
他离我那么近,我不禁退缩了只是本能反应,老习惯。
“真有意思。”我冷冰冰地说道,他滑回山洞时我则挪到别处去了。
“你需要放松,姑娘。我会查明情况的,好吗?间接的太阳照射没有伤害。”
“那么你是说站在茂密成荫的树下我也不会有事儿吗?”
他迟疑了片刻,仿佛在纠结是否要告诉我实话,接着他平静地说:“我这么做过一次。”
我盯着他,等待着他露齿一笑。因为这是开玩笑。
他没笑。
“赖利说……”我刚开口就打住了。
“是的,我知道赖利说过什么,”他同意道,“或许赖利懂的不像他说他懂的那么多。”
“但雪莉和史蒂夫。道格和亚当。那个长着一头亮红色头发的孩子。他们所有人。他们死了因为他们没及时地回来。赖利看见那些灰烬了。”
迪亚哥的眉毛不高兴地纠结在一起。
“大家都知道古时候的吸血鬼白天要躲在棺材里,”我继续说,“避开太阳。那是常识,迪亚哥。”
“你说对了,所有的传说都这么说。”
“赖利把我们一整天关在遮光的地下室那个大型的集体棺材中究竟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只是毁掉这个地方,他还得收拾打斗和无休无止的烂摊子。你不可能跟我讲他乐此不疲吧。”
我说的什么令他感到惊讶。他坐着,嘴巴微张然后又闭上了。
“怎么啦?”
“常识,”他重复道,“吸血鬼们整天呆在棺材里干什么?”
“呃哦,是的,他们本该睡觉,对吗?但我猜他们可能躺在那里无所事事,因为我们没有……好吧,那么这部分说法是错误的。”
“是的。不过,传说中他们只是不睡觉。他们完全是无意识的。他们不能醒过来。人能径直走过来,把木棍插在他们的心脏上而不会有任何问题。那是另一件事儿木棍。你真的认为有人能用一根木棍刺穿你的身体吗?”
我耸耸肩:“我倒真没想过,我的意思是显然不是普通的木棍。或许削尖的木棍有种……我不知道……有魔力之类的。”
迪亚哥嗤之以鼻:“拜托。”
“好吧,我不知道。要是有人拿着尖尖的扫帚把向我冲过来,我说什么也不会站着不动的。”
迪亚哥仍然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仿佛如果你是吸血鬼的话,魔法真的就是触手可及的他翻身跪起身来,开始刨头顶正上方的石灰岩。小石头屑掉落在他的头发上,但他没理会。
“你在干什么?”
“实验。”
他用两只手不停地刨直到他能站直身体,然后继续刨。
“迪亚哥,你要到地表了,你会爆炸的。停下来。”
“我不是要试图啊,现在就开始。”
一声“咔嚓”,接着又传来一声“咔嚓”声,但是没有阳光。他突然朝我弯腰,从这个位置我可以看见他的脸,他手里握着一根树根,在泥巴块底下呈白色,既干枯又没有光泽。他折断树根的地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尖头。他把它朝我抛过来。
“用它刺我。”
我把它扔回去:“说什么也不干。”
“说真的,你知道它不可能伤害我。”他缓慢地把木头抛给我;我没接却把它挡回去了。
他一把接起来不满地嘟囔道:“你那么……迷信!”
“我是吸血鬼,如果这样做证明不了迷信的人是错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
“好极了,我自己来吧。”
他夸张地远远地握着树枝,伸直胳膊,好像那是一柄剑,就要刺穿他自己了。
“别这样,”我不安地说道,“别做傻事。”
“这就是我的意思。什么都没发生。”
他把木头刺向胸膛,正中以前心脏跳动的地方,力道大得足以击穿一块花岗石板。我惊慌失措得一动不动直到他大笑起来。
“你该看看你的脸,布里。”
破裂的木头碎片从他的手指中滑落下来;砸碎的树根一块块掉落在地上。迪亚哥掸了掸他的衬衫,尽管由于游泳和为了无谓的尝试而挖泥巴它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我们下次有机会的话还得偷更多的衣服。
“说不定人类这么干就不一样了。”
“因为你觉得是人类的话就会那么神奇吗?”
“我不知道,迪亚哥,”我恼火地说道,“我可没编故事。”
他点点头,突然严肃起来:“要是那些故事正好就是那样呢?全是编的。”
“说不准。要是我们聪明点儿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赖利把我们带给她,为什么她要创造更多的同类那么我们就能了解到尽可能多的情况。”他皱起眉头,现在脸上全然没有一丝残留的笑意。
我只是瞪着他,想不出任何答案。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儿:“你知道,这很有益。谈谈这件事,帮我集中注意力。”
“我也是,”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看起来那么明显。但把这些结合在一起……我不清楚。我更擅长按部就班。”
“千真万确。”迪亚哥对我笑道,“我真高兴你今晚出来了。”
“现在别在我面前感情用事了。”
“什么?你不想成为”他瞪大眼睛,声音提高了八度“生死之交?”他因为这个感伤的表达而大笑起来。
我翻了翻白眼,并不完全确定他是在取笑这个表达呢,还是在嘲笑我。
“求你了,布里。永远做我最好的朋友吧。求你了?”仍然在捉弄人,但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很自然而且……满怀希望。他伸出一只手。
这一次我和他击掌,直到他抓住我的手握紧它,我才意识到他别有用心。
走完一段人生后触摸另一个人古怪得令人震惊因为过去三个月曾是我生命的全部逃避任何形式的接触,就像触摸火花烧断的电源线时却有种酥麻的感觉一样。
我脸上的微笑感觉有点儿不对称:“算我一个吧。”
“棒极了,我们自己的私人俱乐部。”
“独一无二的。”我表示认同。
他仍然拉着我的手,不是握手,但并没完全握紧:“我们需要举行秘密握手仪式。”
“你可以负责这件事儿。”
“那么超级神秘的好友俱乐部正式成立了,所有人都到场了,秘密握手计划择期进行,”他说道,“议程第一项:赖利,无线索?误传?或撒谎?”
他说话的时候凝视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很诚恳。说到赖利的名字时也没有改变。就在那一刻,我确定这与迪亚哥和赖利之间的故事毫无关系。迪亚哥只是比其他人更积极,没有别的原因。我能信任他。
“把这个加进清单,”我说,“议程。既然加入了,他的议程是什么?”
“靶心。那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事情。但首先还要做另一个实验。”
“这个词儿使我感到紧张。”
“信任是整个秘密俱乐部任务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站起来占据了他刚刚在洞顶开掘出来的额外空间,又开始挖起来。不一会儿,他的双脚就悬空了,同时他用一只手支撑身体,用另一只手挖掘。
“你最好是为了挖大蒜。”我提醒他,然后朝通往大海的隧道后退。
“那些传说不是真的,布里。”他朝我喊道。他使自己的身体往他正在挖的那个洞里探得更深,尘土像雨点般洒落。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要塞满躲藏的洞了。或者里面充满阳光,假如这样的话这么做就更没好处了。
我悄悄地走完了一大半逃生的路,只有我的手指尖和眼睛露出边沿。水只漫过我的臀部。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潜入黑暗之中去。我可以一整天不呼吸。
我从来不迷恋火。这可能是因为深藏在孩提时代的记忆,或许是更近的回忆。成为吸血鬼的那种痛不欲生的灼烧感就够我受的了。
“求你住手,迪亚哥。”我轻声说道,知道他可能会笑,知道他不会听。
“信任,布里。”
我等待着,没有动。
“差不多了……”他低声说,“好了。”
我因为阳光火花或者爆炸而紧张起来,但迪亚哥趁着昏暗跳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更长的树根,一个粗大的蛇状物,和我差不多高。他看了我一眼,流露出“我告诉过你的”表情。
“我并不是完全不顾后果的人,”他说,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着树根,“瞧以防万一。”
说完这句话,他把树根戳向新挖的洞。最后迪亚哥跳下来跪在原地时,沙石像雪崩一样崩塌下来。接着是一道明晃晃的光一道和迪亚哥的胳膊一样粗的光圈穿透了山洞的漆黑。那束光形成了一根从洞顶到地面的光柱,漂浮的尘土通过时发出微弱的光。我动弹不得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抓紧暗礁准备沉下去。
迪亚哥没有猛地跳开,也没有痛苦地大喊大叫。没有烟味。山洞比先前亮一百倍,但似乎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所以他讲的树荫下的故事或许是真的。我警惕地看着他在光柱旁跪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他看起来很好,但他的皮肤有些改变。有一种折射微光的动感,或许是由于飘落的尘埃,他看起来几乎是在发光了。
或许不是尘埃,或许是在燃烧。或许不痛,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就太迟了……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我们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日光。
突然他掌心朝上伸出手,向光柱伸出胳膊,这个动作绝对是预料之中又完全是意想不到的。
我不假思索地跳起来,速度快极了。比我以前任何时候的动作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