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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另一面》作者:西德尼·谢尔顿

_9 西德尼·谢尔顿(美)
  “我倒想仔细看看你。你今晚准备和谁一起吃晚饭?”有人喊道。
  “和我的丈夫一起吃,”凯瑟琳说,“他比赛完了我们马上就去吃。”
  奥布赖恩叫这些人排起了队,他们站得参差不齐。凯瑟琳听到附近有笑声和说话声,恼怒地转过了身。有一个临时演员站在一个布景旁,正对着三个姑娘饶舌。她们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讲的每一句话,不管他说什么,她们总是疯疯癫癫地痴笑个不停。
  凯瑟琳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这个人跟前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能和其他人一起排好队?”
  这人慢慢地转过了身。“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他懒洋洋地问。
  “是的,”凯瑟琳说,“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她说完就走开了。
  他对那三个姑娘低声说了些什么,引起了一阵大笑,然后,他磨磨蹭蹭地跟在凯瑟琳的身后。他高高的个儿,身体挺瘦,但很结实,而且长得非常英俊,头发是蓝灰色的,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狂躁。他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似乎很傲慢,却又充满了欢快。
  “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吗?”他问凯瑟琳。
  “你想工作吗?”凯瑟琳回答道。
  “我想,我想。”他向她保证说。
  凯瑟琳曾经读过一篇关于临时演员的文章。他们是一种奇怪的人,在摄影棚里无声无息地度过他们的一生。当明星们在群众场面里出现时,他们起的是充当背景、烘托气氛的作用。他们是一些没有发言权的无名小辈,生来就没有野心,不想找什么有意义的工作。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最好的例子。由于他长得英俊非凡,他家乡可能有人对他说,他能当上明星。后来,他来到了好莱坞,这才知道需要的不仅是英俊,而是才能,于是就当上了临时演员。这是最容易找的出路。
  “我们有些人得换一换军装。”凯瑟琳耐心地说。
  “我的军装也不合适吗?”他问。
  凯瑟琳仔细地看了看他穿着的军装,不得不承认他的完全合身。军装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但并不过分,在他狭窄的腰部军装又逐渐收紧。她打量着他的上衣。他的肩上佩戴着上尉的星章。他在胸前钉了一排色彩鲜艳的勋表。
  “这些勋表给你的印象够深刻了吧,我的上司?”他问。
  “谁对你说你将扮演上尉?”他看着她,表情很严肃。“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不认为我能扮好上尉吗?”
  凯瑟琳摇摇头。“是的。我不那么认为。”
  他若有所思地噘起嘴。“中尉?”
  “不。”
  “少尉行吗?”
  “我并不认为你是演军官的料。”
  他的蓝眼睛困惑地凝视着她。“噢?还有别的毛病吗?”他问。
  “有,”她说,“那些勋章。你一定勇敢极了。”
  他笑了。“我原以为我会给这部该死的片子增加一点色彩。”
  “只是有件事你忘了,”凯瑟琳爽快地说,“我们还未参战。你一定是在狂欢节上赢得这些勋章的吧。”
  那人对她嘻嘻一笑。“你说得对,”他胆怯地承认说,“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会拿掉一部分勋章的。”
  “全拿下来。”凯瑟琳说。
  他又慢慢地咧着嘴对她无礼地嘻嘻一笑。“好吧,我的上司。”
  她差不多像训斥一般说:“别再叫我上司。”后来,她转念一想,何必跟他计较呢,就转身去找奥布赖恩说话了。
  ※※※
  凯瑟琳叫八个人回去换军服。接着,她花了一个小时和奥布赖恩一起讨论场景。小个子下士回来过一次,但待了一会儿就又无影无踪了。凯瑟琳心里想这样也好。他只会一个劲地埋怨,使得大家都很紧张。中饭前奥布赖恩拍完了第一个场景,凯瑟琳觉得事情进行得还不错。只有一件意外的事使她这天早上感到有些不快。凯瑟琳让那个令人恼火的临时演员读几句台词,想叫他出丑。她要使他当场出洋相,对他的无礼进行报复。可是,他台词念得完美无瑕,镇定自若地把事情应付过去了。念完之后,他转向她说:“念得还不错吧,上司?”
  当这伙人解散了去吃午饭之后,凯瑟琳来到制片厂巨大的午餐食堂,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旁坐下。在她旁边的一张大桌子旁,坐着一伙穿着制服的士兵。凯瑟琳面对着门,看见那个临时演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三个姑娘,她们你推我挤地都想离他更近一些。
  凯瑟琳感到血直往脸上涌。她断定这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反应。有些人你只要一见面就讨厌,就像还有些人你一看到就喜欢。他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惹怒了她。他要是当一名舞男一定是再合适不过了,很可能他就是这么块料。
  他把那三个姑娘领到一张桌子旁坐下,抬起头看见了凯瑟琳,然后趋向姑娘们说了些什么。她们全看着她,然后捧腹大笑起来。他真该死!她注视着他向她的桌子走来。他站在那儿盯着她看,脸上带着那种慢条斯理而又老于世故的微笑。“我和你坐一会儿没关系吧?”他问。
  “我——”但是他早已坐下了,正在端详着她。他的眼睛在试探着她,显得很快活。
  “你要干什么?”凯瑟琳生硬地说。
  他笑得更欢了。“你真想知道?”
  她愤怒地闭紧了嘴巴。“听着——”
  “我想问你,”他迅速地说,“今天早上我念得怎样。”他殷切地将身子向前靠了一靠。“我的演技令人信服吗?”
  “你也许能使她们信服,”凯瑟琳说,朝那几个姑娘点点头,“但是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意见的话,我认为你是个骗子。”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你的一言一行都使我生气,”她针锋相对地说,“我正巧不喜欢你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你是骗子。你喜欢穿着那套军装在姑娘们周围炫耀自己,不过你考虑过参军吗?”
  他带着怀疑的神色凝视着她。“去被人当靶子打?”他问,“那是笨蛋干的事。”他俯身向她咧嘴而笑。“现在这样要有趣得多。”
  凯瑟琳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你难道不符合征兵的条件吗?”
  “我想从条件上来讲,我是够格的,但是我的一个朋友认识华盛顿的某个人,所以——”他压低了嗓门,“我看他们永远也不会来找我。”
  “我看你这个人真卑鄙。”凯瑟琳怒不可遏地说。
  “为什么?”
  “如果你自己不知道,我怎么能跟你讲得清。”
  “为什么不试试看?就在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怎么样?在你那儿。你自己烧饭吗?”
  凯瑟琳站起身,她怒火中烧,两颊绯红。“你用不着再到摄影场来了,”她说。“我会告诉奥布赖恩支付你今天早上的工资。”
  她转身就走,这时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道格拉斯,”他说。“拉里·道格拉斯。”
  ※※※
  第二天晚上,弗雷泽从伦敦给凯瑟琳打了电话,询问工作进行得如何。她向他报告了那一天发生的事,但未提及有关拉里·道格拉斯的插曲。她准备等弗雷泽回到华盛顿后再告诉他,他们将在一起把这当作笑料来谈论。
  第二天一早,凯瑟琳正在穿衣,准备到制片厂去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打开了房间的门,一个送货人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是凯瑟琳·亚历山大吗?”他问。
  “是的。”
  “请在这儿签名。”她在他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名。“多可爱。”她边说边接过了花。
  “要收十五美元。”
  “你说什么?”
  “十五美元。这束花是未付款的货件。”
  “我不明白——”她的嘴唇闭拢了。
  凯瑟琳伸手去取附在花上的卡片,把它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卡片上写着:
  “我本来该自己付钱买花的,但是我现在没有工作。我爱你,拉里。”
  她呆呆地看着卡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你要不要这些花?”送货人问道。
  “不要。”她怒气冲冲地说。她把花猛地塞回到他的怀里。
  他看着她,感到困惑不解。“他说你会笑的,说这是一个只有你们两人才能理解的玩笑。”
  “我并没有笑。”凯瑟琳说。她狂怒地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整整一天,这件事一直使她十分恼怒。她以前也遇到过自私自利的人,但谁也不像拉里·道格拉斯这样傲慢无礼,使人感到无法容忍。她断定他在赢得那种愚蠢无知的金发女郎和浅黑肤色姑娘身上一直得心应手,但是他把她也算到这一类人里,这使得凯瑟琳感到降低了身份,受到了侮辱。一想到他就使她汗毛直竖,厌恶万分。她决心把他从思想中抹去,何必为他伤神呢!
  那天晚上七点钟,凯瑟琳正要离开摄影场,一个助手走到她跟前,手里拿着个信封。
  “你收了这些东西的钱吗,亚历山大小姐?”他问。
  这是一张从演员总服务部送来的账单,上面写着:
  〖一套军装(上尉)
  六枚勋表(不同类别)
  六枚勋章(不同类别)
  演员姓名:劳伦斯·道格拉斯……(由凯瑟琳·亚历山大私人付钱)〗
  凯瑟琳抬起头,脸涨得通红。
  “没有收钱!”她说。
  他盯着她:“我怎么对他们讲?”
  “告诉他们,如果这些勋章是他死后才授给他的话,我就付钱。”
  ※※※
  三天以后,电影拍完了。
  第二天,凯瑟琳看了经过初步剪接的影片,表示认可。这部影片虽然不会得奖,但是却简单易懂,会产生预期的效果。
  汤姆·奥布赖恩干得很成功。
  ※※※
  星期六下午,凯瑟琳登上了去华盛顿的飞机。她以前离开一个城市时,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星期一早上,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想把在她外出时堆积起来的工作干完。
  吃中饭前不久,她的秘书安妮在对讲电话中说:“一位叫拉里·道格拉斯的先生从加利福尼亚州好莱坞打来的电话,由接话人付款。你想接电话吗?”
  “不!”她厉声说,“告诉他,我——且慢,我自己跟他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按了一下电话键:“是道格拉斯先生吗?”
  “早上好。”他的声音还是带着那种夸夸其谈的调子。“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你喜欢玫瑰花吗?”
  “道格拉斯先生——”凯瑟琳开口说。她的声音由于愤怒而颤抖着。她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格拉斯先生,我爱玫瑰花。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清楚了吗?”
  “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
  “我知道的已经太多了。我认为你既胆小又可卑,我不想再接到你的电话。”她全身哆嗦着,把话筒砰的一声放下,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泪水。他怎么敢这样!要是比尔回来了,她会感到多么高兴啊。
  ※※※
  三天后,凯瑟琳收到了一张十英寸乘十二英寸的道格拉斯的照片,是邮寄来的。照片上的题字是:
  “送给我的上司,爱慕你的拉里。”
  安妮怀着崇拜的心情看着照片,说:“上帝!真有这么个人吗?”
  “冒牌货,”凯瑟琳讥笑地解释道,“唯一真实的东西是印相的纸。”她怒冲冲地把照片撕得粉碎。
  安妮在一旁看着,惊愕不已。“多可惜。我从未亲眼见过这么英俊的人。”
  “在好莱坞,”凯瑟琳阴沉沉地说,“那里只有正面的布景——没有基础。你刚才见到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此后,连续两个星期里,拉里·道格拉斯至少打了十几次电话。凯瑟琳告诉安妮,叫他不要再打电话,他来了电话也不要告诉她。
  一天早上,安妮正在记录凯瑟琳口授的信件,她抬起头,抱歉地说:“我知道你曾告诉我别再为道格拉斯先生打来的电话打扰你,但是他又来了电话,他显得那么急切,哎……真有点疯了。”
  “他确实是疯了,”凯瑟琳冷冰冰地说,“如果你还算聪明的话,你就不会去找他。”
  “他说话真动听。”
  “他装得那么甜蜜动人。”
  “他问了许多有关你的问题。”她注意到凯瑟琳的脸色。“但是,当然,”她赶紧补充说,“我什么也没对他讲。”
  “你这样做很聪明,安妮。”
  凯瑟琳又开始口授信件,但是她心不在焉。她想世界上到处都是拉里·道格拉斯式的人。这使她更加欣赏威廉·弗雷泽。
  ※※※
  星期天早上,比尔要回来,凯瑟琳到机场去接他。她站在那儿等他,看着他经过了海关检查,朝出口处走来。他看见她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凯茜,”他说,“真是出乎预料。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我等不及了。”她嫣然一笑,然后又热情地拥抱他。他不禁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我了。”他说。
  “比你能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好莱坞过得愉快吗?”他问。“进行得还不错吧?”
  她犹豫了一下。“很好。他们对这部片子很满意。”
  “我也听说了。”
  “比尔,下次你外出,”她说,“带我一起去。”
  他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也很激动。
  “一言为定。”弗雷泽说。“我在国外很想你。我一直在考虑有关你的事。”
  “是吗?”
  “你爱我吗?”
  “非常爱你,弗雷泽先生。”
  “我也爱你,”他说,“我们今晚为什么不出去痛痛快快地吃一顿?”
  她笑了:“好极了。”
  “我们到杰弗逊俱乐部去吃晚饭。”
  她驾车把弗雷泽送到他的家门口。
  “我要打的电话不知有多少,”他说,“我们在俱乐部见面好吗?八点钟。”
  “好。”她说。
  ※※※
  凯瑟琳回到她的住处,洗了些东西,熨了些衣服。每当她经过电话时,她想铃也许会响,但一直没有声音。她想起拉里·道格拉斯企图从安妮那儿探听她的情况,不禁气得咬牙切齿。或许她该和弗雷泽谈谈,把道格拉斯的名字告诉征兵局。
  “不,我不愿找那个麻烦,”她心里这么想,“他们很可能会不愿意接受这么个人。他会被审讯,被判犯了淫乱罪。”
  她洗了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花去很长的时间。她正在擦干身上的水时,电话铃响了。
  她走过去,拿起话筒。
  “谁呀?”她冷冷地说。
  是弗雷泽。
  “喂,”他说,“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会呢,比尔,”她立即说,“我——我才洗完澡。”
  “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我很想你。别来迟了。”
  凯瑟琳笑了。“不会。”
  她慢腾腾地把话筒放下,心里却仍然在想着比尔。她第一次感到他准备向她求婚。他将会要求她当威廉·弗雷泽夫人。她大声地念着这个名称:“威廉·弗雷泽夫人。”这名字听起来很顺耳,显得非常尊贵。她心里想:上帝,我太沉浸在快乐之中了,这个称呼变得不那么激动人心了。如果在六个月之前,我就会欣喜若狂,而现在我只是感到这名称听起来很顺耳,显得非常尊贵而已。我真的变得这么厉害吗?这个想法并不能使她感到宽慰。她看了看时钟,连忙开始穿衣服。
  ※※※
  杰弗逊俱乐部坐落在F街上,是一幢和其他建筑物分开的大楼,用砖建成的。大楼与街道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四周围着铁栅栏。这座城市有许多对入会实行严格控制的俱乐部,杰弗逊俱乐部就是其中最严格的一个。如果谁想轻而易举地入会,那他的父亲就得是俱乐部成员。如果先天不足,那么他就得由三位成员共同推荐。入会申请每年讨论一次,在秘密投票中只要有一个人反对,那么申请人就一辈子失去了加入俱乐部的机会,因为有一条严格的规定,不容许任何人提出第二次申请。
  威廉·弗雷泽的父亲是俱乐部的创办人之一,弗雷泽和凯瑟琳至少每周在那儿吃一次晚饭。这儿的厨师曾在罗特希尔德银行的法国分行干过二十年,烹饪技术极其高明。这儿的酒窖在美国享有盛名,位居第三。俱乐部是由世界上最杰出的装璜家装璜的,特别注意颜色的谐调和光线的柔和,使那些淑女们沐浴在明亮的烛光之中,更衬托出她们容貌的美丽。在特定的晚上,在这儿进餐的人会遇到副总统,内阁和最高法院的成员,参议员和有势力的实业家。这些实业家控制着具有国际规模的庞大企业。
  凯瑟琳到达时,弗雷泽正在门厅等她。
  “我来迟了吗?”她问。
  “即使迟到了也没关系,”弗雷泽说,同时用毫不掩饰的赞美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美貌简直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知道,”她回答说,“人人都知道我是绝色佳人凯瑟琳·亚历山大。”
  “我说的是真心话,凯茜。”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以致她感到有些窘迫。
  “谢谢你,比尔,”她尴尬地说,“别那样盯着我看。”
  “我是情不自禁啊。”他说。他搀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
  路易斯把他们引到了一个角落里的隔间,他是餐厅侍者的总管。“请坐在这儿,亚历山大小姐,弗雷泽先生,希望你们能吃得满意。”
  凯瑟琳喜欢让杰弗逊俱乐部的餐厅总管知道她的名字。她知道她这种想法很幼稚,很天真,但这使她感到自己是一位要人,是这儿的一位成员。这时,她在椅子里向后靠去,全身松弛了下来,感到十分满足,打量着餐厅。
  “喝一点酒吗?”弗雷泽问。
  “不,谢谢你。”凯瑟琳说。
  他摇摇头。“我得教你学会一些坏习惯。”
  “你已经这么做了。”凯瑟琳低声说。
  他对着她嘻嘻笑了一下,叫了一杯搀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她端详着他,心里想他是多么的亲切,可爱。她肯定,她能给他带来幸福的。她如果嫁给他,也会得到幸福。她拼命地说服自己:“一定是非常幸福的。”问谁都会这样说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时代》杂志。隔了一会儿,她恨透了自己,竟然那样思考问题。上帝啊,她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思想会这么变了?
  “比尔。”她才开口——就顿住了。
  拉里·道格拉斯正朝他们走来,当他看见并且认出了凯瑟琳时,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穿着从演员总服务部弄来的陆军航空兵制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走到他们的桌子跟前,愉快地咧着嘴笑。
  “喂,是你。”他说。但是,他不是在对凯瑟琳讲话,而是在跟比尔打招呼,比尔站起来和他握手。
  “见到你真高兴,比尔。”
  “见到你太好了,拉里。”凯瑟琳凝视着他们俩,脑子完全麻木了,怎么也运转不起来。
  弗雷泽说:“凯茜,这是劳伦斯·道格拉斯上尉。拉里,这是亚历山大小姐——凯瑟琳。”
  拉里·道格拉斯正在低头注视着她,他蓝色的眼睛似乎在讥笑她。“我简直无法表达遇见你是多么荣幸,亚历山大小姐。”他严肃地说。
  凯瑟琳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突然意识到她没有什么可讲的。弗雷泽看着她,等她开口说话。她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她生怕会说出不得体的话。
  “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拉里?”弗雷泽问。
  拉里看着凯瑟琳,谦恭地说:“如果你肯定我不打扰——”
  “当然不打扰。坐下。”
  拉里坐在凯瑟琳身边的座位上。
  “你想喝点什么?”弗雷泽问。
  “加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拉里回答说。
  “我也要苏打威士忌酒,”凯瑟琳鲁莽地说,“要两杯。”
  弗雷泽诧异地看着她。“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你要教我一些坏习惯,”凯瑟琳说,“我想还是现在就开始。”
  弗雷泽要了酒之后转向拉里,说:“我不断地从特里将军那儿听到你的战绩——不仅在空战中,而且在陆战中的战绩。”
  凯瑟琳盯着拉里,脑子里紧张地思索着,想适应新的局面。“那些勋章……”她说。
  他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她。
  “怎么样?”她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是在狂欢节上得到的。”他严肃地说。
  “特殊的狂欢节,”弗雷泽笑了,“拉里一直在驾驶飞机和英国皇家空军并肩作战。他是那儿的美国飞行中队的队长。他们叫他来负责华盛顿的一个战斗机基地,帮助训练一些年轻的飞行员,使他们将来能参加战斗。”
  凯瑟琳转过脸盯着拉里。他正和善地对着她笑,眼睛欢快地转动着。凯瑟琳记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重新放映了一部旧电影。她命令他取下上尉肩章,摘掉勋章,他却心甘情愿地一一照办。她自命不凡,专横傲慢——她还称他为胆小鬼!她真想钻到桌子下面去。
  “你要是早让我知道你要到市区来该多好,”弗雷泽说,“我会为你献上一头肥壮的小牛。我们应该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来欢迎你的归来。”
  “我更喜欢这样。”拉里说。他看了凯瑟琳一眼,她转过脸,不敢对着他的眼睛。“其实,”拉里继续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在好莱坞时,我找过你,比尔。我听说你们正在拍摄一部航空兵训练片。”
  他停下来点了一支烟,小心地把火柴吹灭。“我到了摄影棚,但是你不在那儿。”
  “我有事去伦敦了,”弗雷泽回答说。“凯瑟琳在那儿。我感到很惊奇,你们竟然没碰上。”
  凯瑟琳抬起头看着拉里,他正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显得很快活。现在该讲一讲发生过的事了。她要告诉弗雷泽,他们三人会把这事当作一个有趣的故事一笑了之。但是不知什么缘故,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来。
  拉里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开口,便说:“那地方很拥挤,我猜想我们俩谁也没看见谁。”
  她恨他用这种方法来解除她的困境,使他们站在一条战壕里来欺骗弗雷泽。
  酒来了以后,凯瑟琳很快把她的酒喝完了,又要了一杯。这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一个晚上。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餐厅,从拉里·道格拉斯身旁逃走。
  弗雷泽请他谈谈他的战争经历,拉里把他所经历的战斗讲得很轻松,很有趣。他显然对任何事都不那么认真。他不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但是凯瑟琳不情愿地承认,公平地说,一个性格不坚强的人不会自愿参加英国皇家空军,并成为一个与德国空军作战的英雄。如果说正因为他是英雄她才更恨他这倒是合情合理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她的这种态度。当她喝第三杯威士忌酒的时候,她郁闷地思索着。他是英雄还是叫花子般的临时演员,那有什么关系?这时她意识到只要他是叫花子,他就恰好属于她能够对付的一类人。在迷迷糊糊的酒意之中,她向后靠着,听这两个男人谈话。拉里讲话时带着一种殷切的热情,一种显而易见的活力,这种活力传到了她身上,感染了她。现在她似乎感到在她遇到过的人当中,他最富有生命力。凯瑟琳觉得他的生活毫无拘束,他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精力都倾注在他要做的每一件事上。他嘲笑那些畏首畏尾的人,胆怯的人,这就够了。像她这样的人。
  她几乎什么东西也没吃,也不知道她正在吃什么。她的目光和拉里的相遇了,仿佛他早已是她的情人,仿佛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情投意合,尽管她明白这是多么愚蠢。他像一阵旋风,一种自然的力量,任何女人只要被卷进了旋风的中心,就必将被毁灭。
  拉里正对着她微笑。“恐怕我只顾自己高谈阔论,把亚历山大小姐撇在一边了,”他有礼貌地说,“我可以肯定她讲话要比我们俩更有趣味得多。”
  “你说错了,”凯瑟琳含糊地说,“我的生活非常枯燥。我和比尔在一起工作。”她一说出口就感到调子有问题,脸都红了。“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她说。“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拉里说。她恨他。他转向比尔。“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我很走运,”弗雷泽热情地说,“太走运了。你还没有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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