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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红颜三部曲]清秋吟

_19 乐黎(现代)

戏不必太过,她适时宜地噗嗤笑了。

槿芝瞧她笑得花枝招展,面色渐红渐润,趁机道:“妹妹知道错了,所以在惊涛晓筑里摆了筵席,希望你能赏脸,莫要拒绝我!”

又是吃酒?她心里提防,嘴上却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你过来道歉,我已是欣慰直至,怎还那么客气?”

“那里是客气,这是应有的规矩。”

“既然如此,待你哥回来,我随他一起过去。”

槿芝挽了她胳膊直道:“他和泽霖今天去了政府大楼商讨会议,亦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你先随我过去,待我哥回家,我再派人唤他。”

她略微峨嵋紧蹙,似乎左右为难:“若是不知会他一声,他会责怪我的。”

槿芝又是劝道:“我哥他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她一听眉头顿时舒展,仿佛因了这句中肯的话,心底瞬间豁然开朗。于是,便请了槿芝去客厅稍等片刻,她换身合适的衣裳赴宴。

目送槿芝开眉笑眼离开,她紧闭房门,草草写了两张便条,一张藏在冯梓钧的睡衣口袋,一张贴在显眼的梳妆台镜,随后才翻出简单盛装,套了件风衣,不忘抽出枕头里藏匿的银色枪支,装备整齐方跨出门槛。

晚宴的盛况超出宛静的想象,且不说满桌的香浓四溢,色泽典雅,单单那道肉末茄子的凉味小碟便能辨出,这些美味佳肴出自许昌城最好的食府醉江月,而醉江月的菜肴多来自《石头记》的指点创意,起初去品尝时,已觉得格外别致,听了师傅的介绍,越发感到“此味只应天山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槿芝斟满两杯薄酒,亲手端了一杯递过。宛静自是礼貌起身接住,那酒似乎亦是多年窖藏,不断散着缕缕幽香。两人笑意盈盈干脆利落里碰过杯后,竟然都没有一饮而尽的打算。僵持之间,瞧出槿芝的望眼欲穿,她不好意思地吞了杯中酒,许是那味道太多浓烈,许是天气寒冷没有煨热,她嗓子奇痒,咳嗽两声,全部呛了出来,好在丝帕及时掩口,遮盖了狼狈不堪。

断肠日落千山暮(26)
槿芝见状,轻柔抚了抚她的背,关切地问:“好些了吗?”她面颊涨红,咳咳不停,尴尬地连连道歉。槿芝自责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说罢,又是端了酒壶重新给她满上,又是一幅望穿秋水的模样。为照顾对方情绪,她果断举了杯子到嘴边,为怕美酒再次被喷洒出来,只能帕子掩饰,羞答答地慢慢品完,方称赞道:“真是好酒!”槿芝开怀地笑了笑:“听说,这酒一杯只能品出它的香,第二杯才能尝出它的甘,到第三杯下肚才知道什么叫醇,姐姐既然喝了第一杯,一定要连饮三杯方能尽兴。”随后欲来斟酒,她忙挡道:“槿芝,你知道我酒量不好,一杯已是极限了。”槿芝哪里肯放过她:“你若是不喝掉剩下的两杯就是没有原谅我这个妹妹,我可是要生气了。”话已至此,她不好推托,悠悠地喝了两杯酒,最后只能单手支撑着额头,罢手晕晕乎乎说道:“槿芝,你饶了我吧!我头晕得厉害,怕是不行了,我要先回园子休息一会儿,才能过来陪你。”槿芝拦她道:“我这里有的是房间,你若是想休息,我马上吩咐人扶你过去。”她软软地点头应承,那失了内力的手臂仿佛再也支撑不了头颅的沉重,完美倒在了锦绣的桌台,随后,她便左右被丫环架起搀扶上木梯又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在起伏的床上。

轻柔的被褥微微透出清凉的味道,那种近在咫尺的熟悉不由让她眼睛眯出一道缝隙,是那错落有致的五官,是那俊朗干净的面孔,他敛闭的眼帘纹丝不动似乎陷入死寂的昏睡,她平静的心湖霎那间刮起了万米风浪,槿芝阴冷有序的命令更令她大气不敢多喘,生怕露出些许把柄:“沁园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丫环唯诺的声音透着胆颤:“回小姐,福管家已经遵您的吩咐,把她卖给了顺德的小贩。”

槿芝厉声又问:“打听到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福管家说,少爷这两天都是晚出早归,怕是不一阵子便会回沁园。”

“把少奶奶的衣服给我拨干净。记住,今天的事,如有人经不住少爷逼供泄露半句,小心我撕烂她的嘴。”

丫环怯怯地应了一声便过来脱宛静的衣裳,那阡细的手指颤颤抖抖,俨然畏惧得厉害。而宛静既要忍受被人碰触的奇痒,又大气不敢多出竭力压制心跳的剧烈。

这明显是一幕摆给冯梓钧看的偷情戏,她是如何不守妇道跟张泽霖勾勾搭搭,是如何伪善装柔去欺骗他的感情,又是如何百密一疏不小心露出马脚泄了底。

晚秋,月色透白。

她忽然忆起了曾经的那晚,她们睡卧在同一张大床敞开心扉,感慨这两年无奇的平淡,感慨怨声哀悼的闺中生活,感慨甘心牺牲的道德观念,她们心灵相通的争相嘲笑,她们肆无忌惮地追赶打闹,她们何曾像现在这般,互相戴着不真不假的面具,隐着非善非恶的思绪,欲置对方于死地。

依然如故的明月斜照窗棂,却凭空添了一分清冷,一分凄寒。

知道宛静这两日倦怠嗜睡,深夜晚归的冯梓钧回了沁园便径直去卧房寻她,空寂的屋子见不到光亮见不到人影,空荡的院落又只剩月光嶙峋枯黄满地,即便随丫环出门散心,这个万家灯火的时辰亦不会不回了来。

他心乱正不知所向时,槿芝的贴身丫环给了他答案,顺便也给了他暴风雨来临的暗示:“少爷,小姐请你去惊涛晓筑过去接少奶奶!”

她去了那儿?她又去见了张泽霖?他脑袋里突然迸发出的意念竟然是不知所措。路上,他步伐似乎一深一浅的不稳,到了门庭,瞧见的是满桌冷却的丰盛宴席,是碎裂的酒壶飘香的美酒,是堂妹携着帕子凄凄地流泪,却独独瞧不见她的身影,张泽霖的身影,他瞬间明白出了何事,像是明知会遭遇一记闷棍,明知早该闪躲会无事,他却眼睁睁地任由这一切去发生。

“哥,你要有心理准备,待会儿看到什么,千万别动怒!”

他没有接话,只觉踏上木梯的每一步比落魄沉重三分,他痴呆的眼睛跟随堂妹跟随揭开谜底的门缝变得白茫一片。

衣服凌乱一地,分不清哪件是她的,哪件不是她的。

皮鞋东倒西歪,门口一只,床下一双,大大小小的不齐。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我也不清楚他们怎么敢猖狂到这种地步?哥,你总不信我的话,现在你看见了吧,认清了吧!”

耳边断断续续的哽咽给他的眼睛蒙了层看不清的纱雾,他神色呆滞,对床上的一切熟视无睹,随意拾了件衣裳走到床边撩开锦被,又有序不乱地遮住不堪,最后抱起晕睡的她默默下楼,默默走进冷风。

而佯装不醒的宛静碍着他心口,明显感受到他微弱心跳的喘息,他抱着她的苍白无力。到沁园的路不长,他却走了很久很久,当他踹开房门把她搁置在床,当她裸露的脊背贴到一丝冰凉,她惺忪地睁开了眸子,他早已转过身去换睡衣,迟钝的动作仿佛已丢了魂魄只是副没有灵魂的躯干。

“梓钧?!”她喃喃的语气像是酒后初醒的迷醉。

他浑然一震,却是沉默不应。

她捂着被子大声惊叫,慌张问他:“梓钧,发生什么事了?”

他依旧给她冷漠沉静的背影。

她仓皇用衣裳裹住身子,仓皇赤脚下床,仓皇拥住他,紧贴他后背,眼泪呼之欲出:“梓钧,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你说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终于悲凉地笑了,又是只笑不语。

她急急解释:“槿芝来喊我的时候,我知道应该等你回来一起过去的,可你也知道的,我拗不过她,去了之后,她非要敬我三杯,非说我不喝就是不原谅她,我没法子。哪知道喝了三杯就不省人事了?我知道我错了……”

他嗓音像是被刀划破了喉咙,高低不平,粗细不均:“你肯定累了,先睡吧!我还有公事处理,不必等我了。”随后便丢下她,头也不回去了书房。

断肠日落千山暮(27)
书房的灯亮了整夜。

宛静亦是辗转反侧左右思量,清早时刻依然不见冯梓钧回卧室,便准备洗漱后去见他最后一面,不想偏偏被槿芝的贴身丫环挡回门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仅不正眼瞧她,而且气势汹汹地扔了她昨天的衣裳散了满地,牙尖嘴利道:“我们小姐说了,请少奶奶您自个珍重,别有事没事去勾搭别人的丈夫!”她不介意地笑了笑,坦然回话说:“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半夜不怕敲门,还是请你家小姐别心忧太多,最后犯了不治的心病!”丫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甩着帕子高傲地扭着腰肢而去。

经过这出警示的戏,怕是去见冯梓钧的必要都一并省下了。

她随便挑了件蓝色衬衣外套件白色薄羊毛衫,细长的黑色裤管利索地插进长筒皮靴里,围了条三色细纹的围巾外戴了鸭嘴舌冒,一幅干脆利索的俊俏模样,好在昨晚冯梓钧抱她回家时用的是风衣包裹,里面暗藏的枪弹至少可保她三次周全。

书房门窗大敞,灯光骤亮,他静默地趴在书桌,一尺垒高的文件俨然挡不住呼呼的寒风,他单薄的衣衫起起落落,似在述说一夜无眠的惆怅。

她回眸望了一眼,终踏出了沁园大门。

张泽霖一觉醒来便是天明,脑子里除了前日下午陪岳父下棋闲聊之事再也忆不起其它,然,手心里藏匿的丝帕不禁让他恍若隔世,丝帕一角绣出的淡雅兰花分外娇娆,透出淡淡的清香分外独特,那是她独有的味道。聊作无意地对冯槿芝察言观色,她似乎对这帕子的存在亦是不知内情。后来,接到知情人禀告,他才知晓,宛静来过惊涛晓筑,一直待到很晚才被冯梓钧抱回沁园,今早,天色灰蒙,她却独自离开冯家去了车站,订了张临时去定州的票。可是紧紧尾随她的还有从冯家出来的一个男人,灰色长褂打扮,戴着毡帽,鬼鬼祟祟,躲躲闪闪。他听罢直接下令,找机会把那人干掉,另外给谭世棠去了通务必接到人的电话。

是,那个帕子给了他冥冥中的希望,不论平日的她有多抗拒多装精多能演戏,她心里自始自终有他,风雨不改,至死不渝,不论昨晚发生过何事,他都不能再给冯梓钧任何能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火车站,人声鼎沸,轰鸣不绝。

冯家后院出来不久,人烟罕见的大街,宛静早瞧见了黑色帽沿下那张微露半面脸颊的淡淡胡须,从顺德跟随自己来了许昌又去了定州现在居然胆大包天蹲点在冯家大院外,她依然是沿着许昌大街小巷转了遍,最后拐到车站买了票,不想仍在人群里发现了人影,她又不得不在融入潮涌的人群,跟随人流涌向鸣笛启航的火车。

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喧闹的人群嘎然静止了般无声无响,而一声女子的刺耳尖叫如利刀划破了平静,惊恐声,逃窜声,婴儿哭闹声,口哨声纷纷席卷而来,后面乘车之人如临大敌般推挤而上,宛静脚跟不稳,被夹杂其中,漂移到车厢过道,透明的玻璃窗,她赫然瞧见那人群围观的圆圈之地被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侵染。

而似曾相似的灰色长褂显着出奇的熟悉。

是冯家管事?

而灰色衣褂手中的黑色枪支分明指向她登车门口的方向。

是冯家管事欲意杀人?

而不远处被四五个警察制伏在地,死死用枪顶住脑门的咖啡色西装睁着那双死寂的眼睛盯着她。

是那人开枪杀了他?

她雷霆一震,赫然明白过来,那人一路无畏的跟随何止是跟踪,俨然有另一层意义的保护,张泽霖虽然防她,却更不想她身有差池。火车缓缓而行,越来越远离那双冷静的眼睛,她紊乱的心绪只有一个念头,下了狠心的冯槿芝要对她赶尽杀绝。

拥挤不堪的过道,她低调地竖起衣领压低帽沿缩靠在火车连接处冰凉的铁皮上,空旷的原野一片枯萎的黄色,刺骨的风从缝隙里硬生生站进来直往她风衣里乱窜,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望着这漫天的枯黄里腾腾而起的飞鸟,心底浮出的只有连连羡慕和嫉妒。

冯梓钧是被紧急电话给吵醒的,他的萎靡憔悴在听完刘伯宽的报告时霎那间荡然无存,腾地从楠木交椅弹起,只剩下惊慌失色:“钧少爷,冯家管事在火车站被枪杀了,凶手是上次张泽霖派来跟踪少奶奶的人,我们已经逮捕归案。”

透过撑开的窗棂,他早已瞧见斜面的卧房门户大开,女人衣裳散了满地,似是昨日在惊涛晓筑阁楼里碍他眼的几件:“再说一遍?”

“张泽霖派人跟踪少奶奶,你下过命令,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属下一直遣人盯梢,只是不想,这次那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射杀冯家管事,为防有变,我们不得不把他缉拿.......”

冯梓钧面色冷峻,随手撩起文件砸在书桌,直吼道:“我不想知道这些,少奶奶呢?”

上司脾气一向冷静温和少有的动怒,这厢话筒里突然传出轰鸣雷滚,刘伯宽心里一紧,口齿顿时不灵:“少奶......奶......?她好.......像来了车站,我们抓了人......”

他直接道出结果:“是不是只晓得抓人,把人弄丢了?”

刘伯宽冷汗淋漓,顿了片刻,方唯唯诺诺解释:“钧少爷,我们没想到少奶奶她会突然去火车站,也没想到张泽霖的人会突然对冯家管事开枪……”

她消失在车站?

她离开了他。

昨晚醉醒的她追着他问发生了何事,追着他欲跟他解释,他却冷冷地一口回绝,她定是等了一夜,等不到他的影子,然后黯然神伤,决定离他而去。

恍惚间,他发现冷风鼓动的衣袋里沙沙作响的东西,那东西很轻便净白,印在其上的字宛若她一般清丽秀雅:“梓钧,南洋的时候她们常说,感恩节的晚上若是许下愿望,然后把愿望藏在丈夫的睡衣口袋,便会梦想成真,我想,待我们从槿芝那里回来,你能否放下工作全心全意陪我一晚,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他忽然听不进一字半句,怔怔地瘫倒在木椅。

断肠日落千山暮(28)
刘伯宽整理完枪案报告便来了沁园。书房外见冯梓钧闭目养神,面容蜡黄疲惫,甚是倦怠,不敢放肆敲门,只微微动了两下手指,听到硬朗的命令声,方提心吊胆低身进了去,递过文档案卷,说道:“钧少爷,属下已布置了人手在每一停靠站暗访少奶奶的下落,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下属前,他竭力维持冷静从容,竭力摆脱失魂落魄的境地,边翻阅文档,边问:“对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自然明白冯梓钧不喜欢妄加臆断的推测,刘伯宽谦虚道:“属下检查过死亡者尸体,背后中抢,子弹正穿心脏,一枪致命,而且子弹与上次枪杀主席的同一类型,杀人手法亦是颇为相似。属下想,这两件事是不是有所关联?”

“这或许是意外巧合,也或许是同一组织所为,仅仅凭杀人手法只能给我们一条线索。”他不赞同亦不算反对,随后果断抽出命案现场照片,指着背躺在血泊眼睛睁得浑圆的死者,严肃问道:“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刘伯宽惊愕地“噢”了一声,躬身回道:“应该是准备枪杀人。”

“杀谁?”

像是一层层剥开密云重重的大雾,刘伯宽的思维仿佛在上司的提醒下变得活跃起来:“欲枪杀人的人反而被人枪杀?张泽霖派来监视少奶奶的人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命令任务刻意暴露自己,除非是接到过张泽霖的命令?或是事情有变?或者…….”

他冷冷接道:“他要监视的人有了意外!”

不论宛静做了何种惹他心伤的事,跟张泽霖明理争吵暗中*****也好,意乱厮混打情骂俏也罢,他从未想过要她死,从未想过不要了她,他短暂的不悦不过是想让自己嫉妒的心慢慢去承受慢慢去适应。

那么张泽霖呢?难道那番在厨房里的狂言狂语不也曾经是他的心声?

宛静若是有了半分差池,心痛又何止他一人?

刘伯宽知道冯梓钧的沉思是为了少奶奶的安危,不由禀告道:“钧少爷,您放心,我已经吩咐人在沿途站点暗访少奶奶的消息,亦安排人上火车寻找少奶奶。”

他点头提醒道:“不要太过宣扬,惊动了张泽霖。”

刘伯宽应声道:“是。”

他不再言其他,挥手示意下属离开,感到房间重新恢复空寂后,脑袋方重重地仰靠在交椅,微微喘了口松懈的活气。

天色骤变,阴沉昏暗,卧房地板上零散的衣裳像是召唤他灵魂的鬼魅,他魂不附体,支离破碎,不随心地迈着千斤沉重的步伐过去,不随心地一件件拾了起来,半掩的床帏半掩的丝被俨然还停留她的体温她的香气,他终于坚持不住,踉跄地跌倒其上再也爬不起来。

宛静!

忽然,一丝温润的冰凉像条胆怯的毛虫战战兢兢袭击了他的后颈,仿佛瞧出了他的无动于衷是毫无能力的反抗,它陡然变得胆大妄为起来,软软地咬着他的耳朵,柔柔地添他的脖子,那随之起伏的紧张一呼一吸发着浓郁的香甜气味,把晕晕沉沉的他熏得急于逃离,她俨然不愿放开他,白嫩细滑的手趁机溜进了他的衣服,千娇百媚地去触及他身子最敏感的部位。他浑然一震,迅雷不及的速度转过身,轻而易举把她制服压在身下。

而她娇颜扭曲,大惊失色,半露的胸膛急剧起伏,尖叫却被硬生生塞进嘴巴的枪膛堵在喉咙,又被他紧锁咽喉的手腕活活捏在嗓子,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桃红的面颊成了垂死挣扎的猩红,媚态的眼睛再也显不出娇能之色,汩汩地向外流着委屈的泪。

“你是谁?”冯梓钧无怜香惜玉之态,冷星的眼睛仿佛警觉的猎鹰,只要对方稍微露出不妥的动弹便会葬身在他的枪下。

那女子吓得面部红潮退散只剩下苍白的死蜡,哽咽地求他:“少爷,饶命!”

眼前女子粉脂敷面,头发精致,眉梢玲珑似有宛静装扮后的影子,他心下一惊,捏着怜香喉咙的手不禁多使了两分力:“是谁带你进冯家的?”

怜香喘息不过,又扯不开锁她命脉的手掌,只好吭吭喀喀地摆动脑袋,痛苦挣扎地挤出两个字:“小……姐。”

槿芝?!

他的聪明怎会不明白管家的目标是谁?他怎会一眼看不穿是谁下了置宛静死的命令?

怜香瞧他呆怔的手渐渐没了力道,渐渐放开了她,吓在嗓子的呜咽终可以释放出来,满面泪痕地跪在地板,边揉眼泪边嗑响头边跟他坦白交待:“小姐说,少爷您整晚没有好好休息,让怜香好好梳妆一番过来服侍,如果怜香能被少爷您瞧上,她会说服老太太让您娶怜香当妾,怜香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冒犯少爷,请少爷您看在小姐太太的份上,饶怜香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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