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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

_3 钟墨(当代)
  雨馨讪讪地走出病房,经过主任办公室时,被立在门口的王主任叫进去接电话。
  “林雨馨,你胆子不小,才几天的功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是孟皓!
  那种恐惧的感觉由脚底升上来,像一根针,一丝丝地穿过行走着的每一寸土地,而且是那样的慢,疼得雨馨双手不停地摸摸这儿,抚抚那儿,好半天,才说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就在医院门口,你出来见我。”
  孟皓拉住雨馨犹塞一团绵花一样把她塞到汽车里,一路上,他什么话也不说,面上不恼不怒,并无电话中的恶意,越是这样,雨馨越是不敢开口问。车子开到了林家,刹车之后,孟皓转向雨馨,轻声细语地说:“你想想,我是凭什么管理我的亿万家财的?对付你一个没有丝毫社会经验的小姑娘比这还难?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买通了医院里从大门到病房所有能经过的关节,门口卖雪糕的老太太、导诊员、住院部看铁栅门的老头、护士、医生、主任、病友,他们都是监视你的,郝良去上海看病是我安排王主任做的,而且告诉他要连夜启程,不能耽误病情,连火车票我都经过王主任给办好,他还说了‘谢谢’。我不对付你第一次违约的行为,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我会直接对付郝良。你要么坦白地告诉郝良已经跟我好,不想说,就随他去。知道为什么开车到你家?我本想等你毕业之后再和你家说起我们的婚事,看来不能那么晚了。休息日,他们总该有一个人在家吧?你看清楚了,我是怎么不动声色地让你家人为我而看着你的。还有……”
  雨馨听不下去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天上突然飘下颗颗五光十色的小星星,快速地在她的眼前闪动,耳朵里“嗡嗡”直响,响得耳膜要炸了似的。她拼命地直撑着身体,无奈使不上劲。
  雨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建军正给她揩脸上的虚汗。孟皓替她翻了一下眼皮:“正如我所料,她轻度贫血,可能还伴有低血压、低血糖。给她倒一杯糖水先喝喝吧。”一听到他平静的声音,雨馨竟如听到恐怖电影里魔鬼的声音一般,她又闭上了眼。
  从打猫眼里看到孟皓和女儿在一起的那一刻,建军就心花怒放,兴奋得她来不及考虑和询问女儿是什么时候和孟皓相好的。一开门她却压住了喜悦的表情,装作应该如此的样子。孟皓只说休息日把雨馨接回家一起过,没想到刚要上楼,雨馨突然昏了过去,就这么简单,没有前因,只有后果。林家父子都不在家,建军把糖水递给女儿后就出去了。
  雨馨人是醒过来了,心却死掉。
  孟皓取过书架上的影集,仔细地翻看起来,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而是为了让女友清静,不想打扰。良久,从影集里抽出一张雨馨穿着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穿的白色长裙的照片,端详片刻,取出钱夹,放在里面。他觉得雨馨休息得差不多时,柔声说:“我们别老是呆在房间里,出去和你妈坐一儿会说说话好不好?”
  天下竟会有这样的男人!一个人长了几副心肠,瞬息可变,无法预知。
  她想着,竟似身上有根线被他牵着,坐将起来,压低声音:“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你说吧。”
  “为什么有做你一年情人的条件?”
  “我想退一步讲,即便你只给我一年的光景,我就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就有可能继续下去。”
  “为什么要在你公司工作一年?”
  “让你好好看看你未来的丈夫,他不是一个令你不堪的人,这是我们在短期内互相了解的最佳办法。”
  “为什么要过一夜?是为了要挟我吗?”
  “不是。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女会比相反的更容易亲近。也许你是个例外,一夜之后我没见你比以前对我好多少。”
  一阵的对视,好比小孩子的游戏,睁大双眼,谁先眨眼谁就输掉。
  他抬起了右手,她下意识地捂住前胸。
  “你放心,‘十一’前,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我绝不碰你一根指头。”
  此番孟皓在林家做的事是,告诉建军明天他的父母会亲自来接林家全家到孟家做客,实质上是民俗中的“会亲家”,他还在林家吃的晚饭,以示自己已不是外人。临出林家时,他叮嘱雨馨当心身体,有空带她到医院看一看。建军打背后推了雨馨一把,示意送送他。
  一个是铁,一个是磁场,身不由己的那一个只有无奈随着吸力动作。
  她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从那一夜起,自己十二分的不是对手,他所有的计划都是缜密的,无懈可击的,有出人意料的,有看似漫不经心的,有寻常的,有不凡的。自己非但不是对手,还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服从他是先前自己错了,不从则是前后都错了,总之,是没有全对的时候。本是一番尽心尽力的作为,不仅无人喝彩,所有的舆论都还得导向他。
  那个人临上车时,还关心地说:“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了,要好好将养将养。”
  她冲口而出:“你简直就不是人,是个魔鬼!”
  他反而一笑:“恨我了?这是好现象,比没有感觉要进步很多。”
  仍旧盼他车一开就撞死!
  雨馨不想立刻回家,那一定是少不了的一番关切盘问,在学院住宅区踱来踱去。大门口的小卖店外挤满了人,热热闹闹的,那是在投注电脑福利彩票的,她走了过去。一个人说:“也不费几个钱,一个月我只买两注,中则中,不中也无多大损失。普兰店有个人中了头奖五百万,说是做梦梦到的号码;我们同事还有个中五十万的,买了一套房子。这俩人可是说发就发了!”
  钱!又是钱!竟有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钱!
  雨馨立刻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十元钱,胡乱地选号码,买了五注。如大部分买彩票的人一样,还没开奖,就计划着万一中了头奖如何分配资金。
  先给孟皓十五万,还上本钱和送上高利息。
  然,他会接受吗?那钱对于他是九牛一毛的事,更何况,醉翁之意本不在此!
  惟有长叹一声!
  第六章 砝码
  当一套锃明瓦亮的法国银质酒具摆在建军面前时,建军表现给孟氏夫妇的表情是热情的,那种热情当然了,被她控制在对二位的造访表示感谢方面,她在心里核计的却是这套餐具的价值,凭在外贸工作二十年的经验,她大约地算出它的价值在一万元以上,这是林家这么多年来承受别人礼物价值最大的一次,就是当年的军官父亲也没有给建军这么重的财物。在建军看来,钱还是次要的,做人的好感觉就这么有了!她找到自信了!
  雨馨昨天回到家中,对谁都不理,进门就躺在床上,全家人没有一个敢问她怎么和孟皓处上的,生怕触到了她的痛处,破坏情绪。建军和书文商量明天给孟家带点什么礼物合适,天晚了,不能出去现买,家中也没有现成的,建军决定明天给孟家外孙子一千元钱。及至建军看到了酒具,她在临出门时悄悄地又揣上一千元,还觉得不太合适,可这已经是家中一个月的收入了,她心一硬,出了房门。
  孟皓的林肯车里坐着雨馨和雨辰,孟氏夫妇坐的是一辆桑塔纳,由家中司机许叔开,一路上,海琳不住嘴地说:“我大儿子心疼我,特意给我们老俩口买的车,说是到哪儿方便,还请了许叔当司机。他老伴,也就是许婶,帮我做家务,这俩口子为人厚道,没儿没女的,在我家干了七年,和我们住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我家的楼不太大,我女婿今年刚到德国留学,他们孩子太小,才八个月,没办法,我只得把女儿孟澜接回家,孟皓和她换了住处,他到女婿医院给新买的房子住,在桃花源小区,一百多平,跃层,小了点儿。我儿子说了,等结婚时,先在那住,过个一年两年的,再盖个大的别墅,我们全家人都住在一起。人老了,怕孤单,没事呀,你们老俩口就常过来玩,咱们正好凑上一桌麻将!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心里却又是滋味,又不是滋味。建军在为女儿感到庆幸的同时,意识到了两家的不平等,但,很快,她就把不是滋味变得有了滋味:不管你家多有钱,那都是孟皓的,我的女儿将是孟皓太太,到那一天时,你我将各自拥有一半这种自豪!
  心理平衡了。
  站在孟家白色的别墅前,建军眯着眼看,又是一座白色的小洋楼!然,它可比父亲的要现代豪华得多:从举架上看,不像是二层楼,倒像是三层楼,房顶绛色的瓦在阳光下晶晶闪亮,四个角还垂下铃铛似的东西;楼前足有一百多平的草坪上种上两棵苹果树,树上结了青色的果实,靠近门处种着一排青一色的郁金香。再看等在门前的两个可人儿,一个是孟伟,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孟澜,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言谈上观察,孟家的男孩都像父亲,深沉而不迂讷,女孩像母亲,开朗健谈。及至进了客厅,建军竭力克制着吃惊的神态,所有的家具都是仿清红木雕花的,白色的长沙发是意大利的,一尘不染,如果不是家中有保姆,怎么会擦得这么干净?如从未有人坐过一样。墙上挂着大幅全家福的油画,精密度和照片不差分毫,色彩却比照片要柔和,透着十足的贵族气。建军更欣赏的是孟家对细节的精致,如所有的凉拖鞋都是人工刺绣的,让人不忍穿踏,再如所有的水杯,都是式样简单无色的,却透出品味。
  建军心里长叹一声:按说林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却和孟家有着天壤之别!
  最不动声色最没有感觉的恰恰是戏里的主角林雨馨!既不惊,也不喜,一派所有的一切都与己无关的表情。孟澜以为她有些局促,硬把大哥挤跑,换了个位置,挨着雨馨坐,拉过雨馨细长微凉的手说:“我大哥在家常说起你,我还以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今天看来果然不假,美如天仙都不能说明你有多漂亮。我家可就我没见过你!还有我儿子天天!哈哈!我和爱人都是学医的,和我妈我爸在一个医院,他在口腔科,我在妇产科,你是学中文的吧?我本想学文科,可是我妈不让,怕没有人继承她的衣钵。哥,你别这么看着我,许妈,帮我抱天天,我要带雨馨到我的房间里说会儿悄悄话。”话音刚落,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拉上雨馨就走!
  余下的人为了拉近感情,张罗打麻将,孟家二老对林家二老,其余的小辈观阵支招,海琳和建军近乎得时不时地为出了臭牌而大笑着互拍一下肩膀。
  雨馨一走进房门,这原本是孟皓的房间,她第一眼就看见窗外银沙滩上那个自己命名的“断肠崖”,为了不让孟澜感觉到自己表情上的变化,她背对窗户坐了下来。
  孟皓送林家人回家,落座之后,道:“伯父,你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你是铁定了的副院长,可能宣布就在这两天吧。雨馨也没几天就要毕业了,她同意到我的公司里做,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运作起来林家人竟一点口风都不知道!足见孟皓为人的稳重和对林家的诚意!林家二老心中暗叹。
  建军何等的世故,她立即反应过来:“孟皓,别瞒我,花了多少钱?我得给你。让你操心费力的,哪里还能让你掏钱?”
  孟皓头一次在林家人面前爽朗地大笑:“伯母,要说这话你可就见外了。我和雨馨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十一’结婚。到时我也是林家的一份子,我是男人嘛,跑跑外交是应该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这话说的最对建军的心思,多少年来,她多么盼望家中能有个男人处理大事呀!她一个女人多大的事都得拍板定夺,对了也没有人说个“谢”字,错了所有的责任都由她一人承当。在这个替她承担重任的人面前,她头一次撕掉了面具,露出了性格中软弱的一面,使得她有了恭敬甚至卑微的神态,很女人的。
  雨馨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变化,很不受用!
  习惯接受钢铁的坚硬,便不能容忍那上面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因为本不是这样的,一旦成了这个样子,那就得叫作“毛病”。
  于是,雨馨身上的硬气倒全部激发出来,她冷笑一声:“孟皓,快告诉我妈,多少钱,她会给你的,这叫无功不受禄!”
  刻薄得叫人无地自容!
  孟皓白了她一眼,外人看来那是因为俩人的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不大见外。他叉开了话题:“伯母,你不是说想提前退休吗?那就早点下来吧!单位效益也不是很好,何必天天跑来跑去的呢?我妈我爸还等着你陪他们打麻将呢,到时再加上许妈,她也爱玩。”
  有了定心的法宝,建军恨不得明天就退下来,真的,何必在那个几个月一发工资还少得可怜的地方混呢?
  她点点头。
  孟皓一离开林家,林家那三个人跟注了吗啡一样兴奋起来,雨辰直嚷:“我今天是没好意思说我的事,我要是一开口,让孟皓帮我找份好工作,他肯定能答应。妈,你说,咱家是不是也快搬家了?看人家,住着别墅,还直说地方小,那要是小,那咱家就得说是鸡窝。”
  这话让书文生气了,可又不是真的动了怒:“你有本事现在给我弄一套这样的房子来?就这,在大连也得二十万,孟家是好,可那是孟皓自己创造的。”
  说得雨辰不好意思地双手胡乱地抖了抖。
  没有一个人问起雨馨和孟皓的感情怎么样?也再也没有人记起就在不久前雨馨身上降临过的痛苦。
  对幸福生活的憧憬让他们不不及考虑主角成为主角的背景。
  只有经历过金钱与感情交锋的雨馨在计算着今天欠孟皓的人情债。
  郝良的医药费是明码标价的,她尚知道应付出什么来偿还,孟大老板的人情债自己还能拿什么来还?还有什么作为等价交换的?也许只有如他所想的,爱上他!一切就不是事了。
  可能吗?
  谁能保证有那么一天,他提起帮父亲提副院长的金钱实价,自己不浑身发抖?
  雨馨回到房里揣上50元,下楼要去投注电脑福利彩票。
  真恨不得一下子中个头等奖!
  轮到建军当一把祥林嫂了:“喂,你好!我是建军哪。是啊,我刚退休。退下来好,清闲。我女儿也参加工作了,在她男朋友孟皓的鲲鹏公司上班,她‘十一’结婚,到时你可来啊。你问雨馨是怎么和大名鼎鼎的孟皓处上的?是吴高介绍的,对,是市里的那个吴高,俩人处得挺好的,就商量着早点把亲事办了。我现在没事就到亲家那里打打麻将,散散心。你还羡慕我有福?老林不就是当个副院长吗?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官不官的无所谓的。我知道,还有一个多月到‘十一’,到时一定给你发请贴。再见吧。” 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呆在家里就变得絮叨,可是,她不想改,至少重复这件事上她只感觉到扬眉吐气,是在清理多年积淀在心中心理垃圾,那是很舒服的。她慢慢地觉得被弟妹们所至的重创在愈合,她自己劝着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别再和他们一般见识。” 回忆过去意味着对现实的不满,展望未来意味着对现实满意得只剩下憧憬。 此时建军只想着明天会更美好。 她选了一个自己感到最舒畅的日子,心平气和地把弟妹请到家中吃饭,有十几年张家人没有一起聚了,平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好像每一个人都是独生子女,与生俱来的没有至亲。就是和弟妹联系的电话号码,建军都是打114查的单位号码。 毕竟是血浓于水,大姐在电话里的声音都让他们感动!甫一见面,四个人哭着抱成了一团,如约定好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陈年旧事,只诉离别思念之情和近况,弟弟张建民在机关工作,是个处长,还算不坏;小妹妹张建水在证券公司,收入上属白领;只有住在父亲小洋楼的大妹妹张建渔和爱人都从工厂下岗,一个女儿大学没有考上,在一家美甲院当美甲小姐。 建军真真地心疼起妹妹来:“你们俩口子一个月合起来才五百元?佩云还比你们多一百哪,那可怎么过?今天我做主,每家一个月资助你两百元,有什么大事你就说话,谁能帮上什么忙就帮什么忙,你们没有意见吧?” 二人一听,连忙点头,建民说:“大姐,你说钱我想起来了,有一次雨馨说和我借钱,要给谁治病。我没借给她,我是怕小孩子让人给骗了。”这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绝不会借钱给别的人,那答应给妹妹的两百元,是感情和气氛所至,他和雨馨,毕竟差着一层。他心里没忘了核计弄张发票上哪报了,自己反正是不能吃亏的。算计小钱那是他的长处,而往往是在大利失手,比如小洋楼,他就败在了大妹的手里。 建军说:“雨馨太单纯,那是给同学借的。”她又把“张祥林嫂”的话说了一遍,那三个人非常高兴,齐说那天一定要好好地送送张家第一个结婚的人。 送三个人出门时,建军的眼圈都红了,她是很爱很爱他们的啊!作为大姐,他们哪一个没有被她抱过?哪一个没有被她带着上过学?她发誓,今后无论谁能用得上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天生做事认真的雨馨工作上让孟皓很满意,尽管她的愿望是做媒体工作。对于做孟皓的秘书,反感也是没有办法的,那是条件之一。 孟皓来到外面套间,站在雨馨的面前,问:“你有个舅舅在市政府?”得到对方的承认后,说:“刚才是他打来的电话,他不知道是你接的,让你转给了我,他说他的领导要买公司青云小区的房子,问能不能给便宜点儿。” 自从知道父亲是借孟皓的光当上的副院长之后,雨馨的心里就像有个沉沉的铅坠,以至在孟皓的面前有那么点儿不像以前理直气壮的劲。平心而论,她为母亲和弟妹们恢复往来而高兴,可是再也不愿让林家方面的人沾孟皓的光,她怕铅坠上再加砝码。“你是商人,该得多少利就得多少,别管是不是我家的亲属。” “这是什么话?商人也有三亲六故的,咱要是给他便宜了,那领导就会感激他,对他以后提升了什么的会有好处的。” 说得雨馨脸通红,好像自己是个冷人儿似的,她转移话题,强辩道:“别‘咱咱’的,那是你的东西,和我没有关系。” “你呀,一没理就叉开话说。从法律上讲,你我可已经是夫妻了,我的东西都有你的一半,怎么不‘咱咱”的?这样吧,那儿的房子每平起价三千六,给他每平便宜一千元,你看合适不合适?” 雨馨打定主意不占孟皓的便宜,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得说实话:“我觉得用不着,你象征性地便宜两百就可经了,这价不是谁你求你都这么做的吗?据我的估计,那并不是舅舅的领导要买,而是他自己。便宜一千元,然转手一卖,一百多平的房子,他能挣十几万。”对舅舅的揣测实在是得于建军从前的灌输,不幸的是,真的让雨馨言中了。说完了,她又后悔了,这无疑同时也在暴露着林家的短处。“都是我瞎说的,别当真。反正以后我家谁求你都不用理会,你要是觉得没道理,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孟皓的表情不太自然,像生气又不是生气,他让雨馨古怪的理论给弄得古怪了。“我对亲人朋友都是很好的,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为他们做。这样吧,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家,和你妈商量一下,让她做最后的定夺。” 雨馨急了:要是和我妈商量,就目前的形势看,她肯定是会帮舅舅忙的,这可正是亲人相聚的高潮期呀!于是她自座位弹簧压到极限而放松一样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对亲人朋友很好,意思就是说我不如你为人好?我就是不想做不在我个人能力范围内的事而已,干嘛变着法儿地教训我?和我妈商量什么?我就不能决定吗?” 早已领教过雨馨尖牙利齿的孟皓很耐心,他说:“你听我说的好不好?你这样做会伤害别人的,尤其是亲戚,不管他们做什么,做得怎样,我们要行得正,做事要做到理上。” 雨馨突然神态大变,软了下来:“好,那你当我是朋友一把,放过我吧,我不想和你结婚。” 怔怔地看了她几眼,孟皓一把扯起她,拉她到内套间,关紧门,低声地说:“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事不过三,这是你第三次要修改约定,第一次是在一夜过后的那个清晨,第二次就是第一次那个晚上,这是第三次,你要是再提起,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别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神经兮兮的,说你舅的事都能扯到这件事上。这一段我们不是相安无事吗?我可是信守诺言的。” 曾有过恐惧又找了上来,她成了霜打的茄子,好在,有人敲外面套间的门,解脱了雨馨。 想想雨馨一听自己为林家做事就紧张的样子,更坚定了孟皓要为林家人做事的信心,紧张说明她恰恰是在意,她不愿意求他欠他。不仅她在意,林家所有的人都会是和她异曲同工地在意,一旦爱情有变,所有的人都会帮自己。更何况,要树立起在林家方面所有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自己总归是林家的姑爷,好好为他们做事也是在为雨馨面上擦粉。 建军一听建民求孟皓办事,她和女儿的估计是一样的,但不会像女儿一样说出来,她不想让弟弟占这么大的便宜,怕一旦被孟皓知晓,会嘲笑林家的,可又得帮弟弟的忙,一为亲情所顾,二为显示自家的能力。“孟皓,我得先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吧?我看这样吧,要是你方便的话,就便宜点,正像你说的,今后对我弟的工作有帮助。可别真便宜一千元,我觉得三百最合适,要是太多吧,以后再有人求你就不好办了。” 三百也好,二百也罢,都是一样的人情债。雨馨抬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烦燥得不愿再听下去。孟皓随后跟过来,把门关紧,悄声说:“别这样,照你妈说的办,我们今后还得和舅舅来往不是?让人家说你找了个小气的丈夫,对你也不好。再说,她考虑得比我们都周到,她还生怕以后有人再求此事我为难。行了,多大点事,还把你气成这样?”这话说得雨馨心气稍减,想想不管怎么样,孟皓是在为自己家办事,自己再生气真是没有道理的。孟皓见机拉住她的胳膊又回到客厅。 林家人习惯了只要有孟皓在场雨馨就反复无常的样子,没有人当回事,他们并不知道雨馨心中真实的想法,还笑呵呵地都觉得孟皓不愧比雨馨大十几岁,有涵养,知道不和她一般见识。雨辰扯了扯建军,建军笑呵呵地说:“孟皓,雨辰有话要跟你说,自己不好意思,非让我说。”这让雨辰非常地发窘,她还说:“也不是外人,自己说。” 雨辰一直不知道该称呼孟皓什么最合适,叫大哥,不对劲,叫妹夫,还不到时候,索性什么也不称谓,直呼其名。“孟皓,我想到你的公司工作,主要是想跟你学习学习。”
  这可真叫孟皓为难了,他是最讨厌公司里有亲属工作,让雨馨来那是权宜之计,一旦时机成熟了,做了太太也得离开,好在现在看来雨馨对钱和权根本就不在意,比一般的职员工作作风还要让人满意。而孟家的亲属不管怎么说破了嘴,他也不同意到公司上班。可现在自己是在林家人面前的表现期呀,怎么一口就回绝?他灵机一动:“到鲲鹏工作我可怕屈了你,你看我那,总公司一共才二十几人,一旦我接下工程,都是现招标找工程队了什么的来干,要是让你到小区吧,那就更对不住你了。我还有个彩砖厂,小厂子,你去也不合适。我看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到银行工作?你愿意的话,我帮你。你马上函授学习财务专业知识,最好是研究生,学费由我来出,等学完后,你的选择余地可就大了。”
  一番合情合理的话不由得雨辰和父母不高兴,想想也是,雨辰一个体育系毕业的学生到鲲鹏公司能做什么?真不如趁着年轻找份好工作,学点实用的知识,来日方长嘛!建军说:“孟皓,那可就拜托你了。可是,学费不能让你出,人情费用也是一样,已经够麻烦你的了。”雨馨知道孟皓不让亲属进公司的原则,她觉得雨辰很好笑,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总是好高骛远地,可她不能说什么,那可是从小心疼起妹妹来从不保留的大哥呀!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好,可为什么一定要求别人,还求的是孟皓,他们怎么一点这样感觉都没有:我是从来都没爱上孟皓的啊!
  孟皓上车时,一脸的坏笑,因为只有他最清楚雨馨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不想欠他的,可是没有人帮她,一个一个地无意让她欠。雨馨一肚子的气没法撒,“啪”地一声狠狠地替他关上车门,他摇下车窗,故意气她:“这可是咱家的车,不是雇来的。”雨馨真的生气了,伸手就要打他一下,没想到被他一把握住手:“这不怪我,是你要碰我的,不是我在违约,我可是从来没接触过你的一寸皮肤,只是在拉你胳膊时摸过衣服。”
  雨馨站在那里,生气却无法作为,又不想投降先走。
  他坦白而又平静地给她下着定义:“你这一辈子都是逃不掉的了。不信你回家再看看,我敢说所有的人都会说你不懂事!只有我知道,其实你比谁都明白事理,今后除了我,没有人会了解你。”
  这千真万确的注脚,真的成为孤本。
  让她好不伤感!
  第七章 有人自远方来
  “我今天就不笑,一下子都不笑。”林雨馨恶狠狠地在心里应答着母亲。
  她背对着众人坐在自己房里的床上,建军自我解嘲道:“女人第一天出嫁都是这样,很伤心,舍不得离开娘家。当初我还哭来着,过几天就好了。”
  众人齐声附合,真的以为雨馨也是这样。众人里没有一个雨馨自己的朋友,她故意不请,连最好的朋友于飞也没请,她觉得今天不是自己的婚礼,是在做秀,为林家做秀,为孟皓做秀,与自己无关。
  难受尽管难受,却没有一滴泪流出,全部流在心里。
  她觉得好闷好闷。
  张建渔的女儿佩云悄悄地来到她旁边,坐定,说:“姐,你真有福气,嫁了这么好的老公。大连谁不知道孟皓啊!你别伤心,三天之后就可以回门了。”
  如此善意的劝慰听起来让雨馨觉得聒噪,犹正午睡时被知了吵醒一样。佩云看到她皱起了眉,隐隐觉出雨馨的不快,知趣地站起来走,却被雨馨唤住:“你今天是伴娘,坐下来陪陪我,说会儿话,别说出嫁不出嫁的事,说说你自己吧。”
  建军一看女儿有点恢复常态,放心地示意众人先出去,让小姐妹聊天。林书文从黑龙江小县城赶来的大嫂跟着人们刚要离开,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粗门大嗓地说:“哎呀大侄女呀,有点事我得赶快说给你,明天我还得赶回老家。听你妈说你对象的妹妹是妇产科大夫?我得了乳腺增生,俺们家那儿药贼贵,也买不起呀。你给大娘要点呗?再说了,你表哥金子一直想到大连打工,临走让我找你爸说说,给找个地方,那你就让他到你对象那里干吧,连工人都不用当,直接就当个小头儿管点事。咱谁跟谁呀?亲不帮亲,谁来管?”
  建军赶紧拉着她出门,她走了出去,又推门进来:“可别忙乎忘了,当事儿给办了,回头我就让金子过来。”
  我是真想帮你们,可是你们能不能不提让孟皓来帮?你们怎么不看看我本人有多大的能力,然后再开口说?大娘的话又勾起了雨馨沉沉的心事,她站起来,婚纱的长摆在地上拖着。她从衣柜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千元,递给佩云:“妹,婚礼完事后,你回来,把钱给我大娘,让她赶快治病。再告诉她让金子过一段再来,就说现在不是时机,到时我通知他。”
  善解人意的佩云使劲地点点头,她觉得雨馨大娘这两个要求提的真不是时候。她想化解一下气氛,说:“姐,以后你到我那美甲,我给你加个假指甲,很好看的。”
  果真,雨馨的好奇心上来,询问起怎么加假指甲。
  毕竟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建军叫雨馨出门吃点东西,佩云怕她不吃,强拉着她出了门。
  门铃响了。
  看过猫眼的雨辰禁不住叫了出来:“郝良!”
  “啪”地一起,雨馨手中的筷子落地,就要往门处冲,被母亲拉住。建军镇定自若,指挥着儿子:“别开门。”对着吃惊的众人,“是以前追过我女儿的人,死皮赖脸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理他。”
  “别拉我,让我出去!”
  她从来没有忘记他,一刻都没有,她不知道他的近况,没有人会告诉她,连孟伟都不说。
  其实,郝良往林家打过电话,询问雨馨在深圳的地址,建军接的,她立刻反应过来,将错就错,推说不知道,并严正警告他不要再往家打电话。她没说雨馨和孟皓的事,不是不想说,实在是讨厌郝良,不想多说话。
  雨辰配合着母亲拉住雨馨,她狂叫着:“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建军有些火,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孟皓的电话替她解了围:“是我,孟皓,我的迎亲车到了,我马上就上楼接雨馨。”
  为郝良的担心替代了想见他的心情,雨馨平静了许多,她告诉哥哥赶快让他离开。
  佩云自猫眼看见了门外孟皓已经到了,随行的有十几个人,她在建军的指示下将门锁扭了一下。
  门开了。
  空气好像霎那间不再流动,人们屏住呼吸看着对峙的两个男人。一个粉色的脸上现出青筋,一个脸上的喜色化作了冰冷。
  而女主角,恰恰在母亲放松自己的当儿冲到两个男人的中间。
  郝良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遮住他的满身伤痕,脸上经过整容,皮肉略为平滑,头戴一顶太阳帽。在上海治病期间,有个刚到那里工作的研究生同学看他时无意中告诉他的消息,人家以为他知道前女友要在“十一”嫁给孟伟大哥的事。
  第一个反应就是10万元既不是因到深圳工作所预支,那么只有他--孟皓才出得起这么大的价钱!因为她太快拿到了钱,又太快移情别恋,步入婚姻。
  他不理会直视他的孟皓,对定雨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10万元是不是他给的?”
  孟皓抢在雨馨之前回答:“不是我给的。至于我的太太曾给了你10万元的事,请你改天再谈。我是来迎亲的。”
  很好的风度!建军心中暗赞,机灵地说:“是我经不住她的哭求,和亲戚们商量一起借给她的。此事和孟先生无关。”
  视线里看不见围上来的众人,郝良眼睛里只有雨馨,他不相信别人的话:“是不是孟皓给的?为了钱,你才跟他结的婚?我只想让你说给我听。”
  孟伟上前拉住郝良:“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不要再说了,你先走。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儿?回头我找你。”
  郝良一把推开孟伟的手,死死地看着雨馨,一刻也不放松。
  孟皓看着雨馨苦丝丝的样子,很是心疼,不想再让她受折磨,告诉身后的人:“快进屋吧,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郝良双手把着门框不让任何人通过。
  终于开了口,却不是真心话:“是我妈借给我的,请你离开,别误了我的婚礼。”心中有无数的猫爪在挠。
  很疼。
  “我不信。”郝良摇了摇头,心中的某种信念也在动摇,松开了双手。
  随行而来的人中有两个是孟皓的保镖,看着老板的脸色,伺机而动。孟皓不动声色地:“话也问完了,请你让开。”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拉开了郝良。
  “她不可以嫁给你!”
  这话将孟皓心中的火气全部引了出来:“你赶快离开!要不我马上打110。”随着话音,他一把就将郝良扭转身,孟伟怕哥哥动手,和两个保镖一起将郝良拉到上层的楼梯。
  雨馨怕郝良不死心,将事情扩大,自己吃了亏,对着楼上的人,强作镇定地说:“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你我已是陌路,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林雨馨,你撒谎!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现在你居然骗我!说到深圳却是在大连嫁了人,为什么你不和我说实话?”
  孟皓对着保镖说:“他要敢闹事,就报警!记住他的长相,要是以后看见他,就别客气。”
  雨馨贴近他的耳朵,只让他一个人听见:“你要敢,我就从楼上立刻跳下去,死给你看!”
  鞭炮声中,迎着漫天的彩带和纸屑,一对新人向用鲜花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婚车走来。孟皓着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结;雨馨穿的婚纱是从香港定做的,上身是半截的,露出肚脐附近白晰的皮肤,婚纱镂空的花全是玫瑰花样。她项上白金项链的蓝宝石坠子是孟皓两年前在香港珠宝拍卖会上所购,名为“吻玉”,据说是英国皇室佩过的,价钱当然不菲。孟皓请北京著名的化妆师专程赶来为雨馨化的新娘妆,不似一般的新娘那样极尽夸张,而是很自然,其实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哇!难得新郎新娘都这么漂亮!”听了四周的称赞,孟皓非常得意,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不快,他打开车门,为雨馨拖着婚纱的下摆,让她进去。
  “把话说清楚再走!”郝良在楼上拼死挣开了拉住他的两个本力大如牛的保镖,连衬衫都被撕扯成几大块,冲出重围,来到车前,拽住雨馨,身后跟着的保镖试图把他拖开。
  郝良用脚踢了孟皓一下,这彻底激怒了孟皓,他反手一掌就是一记清澈的耳光,声音响得吓着了一旁的雨馨,她一个激凌,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孟皓。
  “林雨馨,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为了10万元才嫁给他的?是这样,那就别嫁,我还他!”两上保镖手上加了劲,疼得他呲牙咧嘴。其中一个保镖掏出手机,打110。
  多日不流的泪流了出来,还得言不由衷地说假话,还要是绝话!以防郝良今后的不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他,我真的爱他!10万元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没人会让你还。你快离开,让我出……嫁。”
  两滴大大的泪珠掉在了地上。
  郝良愣了:自己竟如此地自以为是,以为雨馨是为了自己治病才嫁的人,却哪知那10万元是人家给的断情费。
  刹那间探究到的真理,一是能让人豁然开朗,一是其实真理很简单,简单得让你觉得是世界在跟人绕着弯开了个大玩笑,人很蠢地被愚弄了。
  孟皓搂过了雨馨,要上车。
  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她对他说:“你忘了我在楼上说过的话吗?”
  “你放心,我会让人处理好的,保证不会难为他。”
  迎亲车队的首车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劳斯莱斯,后面是清一色的18辆奔驰,再往后才是亲朋好友的座驾私车。郝良下意识地跟着车队走,直到最后一辆奔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拔足狂奔起来,车开得慢,很快就追到了劳斯莱斯车旁雨馨坐的一面,他敲着窗子:“你不能走!不能走!”
  雨馨摇下车窗:“你走开!”
  孟皓告诉司机开快点儿,郝良加快步子跑,直到被一个交警拉住。
  雨馨清楚地听到郝良最后一句话:“她说过是爱我的,怎么什么都变了?”
  孟皓低低地骂道:“纯粹是一个疯子!”
  这给雨馨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怨气的出口,她用指甲狠狠地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深印:“你才是疯子!”
  她又划,一道接着一道,眼泪在眼圈里转。
  孟皓任着她的作为,直到她自己停止,才笑着说:“气出够了?”
  她再也不看他,脸朝向窗外。
  真的一下都没有笑,脸上的一丝忧郁在今天豪华热闹的背景下于别人看来那是羞涩,是文静,那只有大家闺秀才能在大福大贵中做到的不卑不亢,那不是谁都能修炼到的,也不是想修炼就能做到的。
  林雨馨在心里痛骂着这场婚礼方式: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以吴高为中心本城名流商贾来了怎么样?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中式旗袍配以不同款式的首饰穿上,再加一套范思哲礼服穿得人啧啧称赞怎么样?一个当红女明星来到自己面前发自内心地说林小姐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这张脸怎么样?给个人带来了什么?是个人感到了幸福,还是看到别人艳羡后自己得到了快乐?
  宁可,跟着郝良天作媒地作证,日月星辰共贺,做一对自己感到真实幸福和快乐的夫妻。
  然,没有这场10万元换来的婚姻,能有郝良的痊愈吗?一场大火的最终结局,就是,一个人痛在身上,两个人痛在心上,还不能互相言说。
  那是真正的痛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充当别人的获奖证书,还得摆在大家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郝良现在怎么样了?是被交警处罚得进了学习班还是会守在门外,可能是前者,否则,他会冲入香格里拉的大厅,继续问:“10万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骗我嫁给了他?”
  想着想着,雨馨脸上的冷汗下来了,她木头般地跟着孟皓一个酒桌一个酒桌地走来走去,直到敬酒一出戏的完毕。然后,借口有点支持不住到休息的房间坐了下来。
  孟皓兴致勃勃地唱着独角戏,他不介意早上发生的事,成功的道路上焉有一帆风顺的?重要的是自己笑到了最后,娶得意中人。
  佩云关心地问雨馨好没好受点?她苦笑一下。孟伟过来了,他知道今天开始应该叫大嫂的人受到了重创,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她:“不要紧吧?你放心,我会劝解郝良以后别再烦你的,要多保重啊!这婚礼可真是累人哪!你还得忙乎一会儿,我给你拿瓶饮料吧?”
  雨馨感激地点点头,小声说:“告诉郝良永远别找我,一切都过去了,让他好自为之。”
  婚礼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结束,雨馨一进孟家别墅的门,迫不及待地把高跟鞋甩掉,赤脚踩在地板上,俯下身,揉着肿胀的双脚,她还是第一次穿鞋跟那么高那么细的皮鞋。孟皓赶紧拿过一双拖鞋让她穿上,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屁股还没坐稳,海琳发话了:“雨馨,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上了二楼孟氏夫妇的房间,雨馨看海琳很郑重的样子,没敢坐下,等着她说话,海琳坐在床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雨馨坐下。“我听说了早上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过去太多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孟家的大儿媳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孟皓很爱你,你是他千挑万选的妻子,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想看见我的儿子和你快快乐乐,白头到老。现在的年轻人比较开放,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很保守,举案齐眉是我们的理想。希望你不要辜负孟皓对你的一片心,你说呢?”她想从雨馨嘴里听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和孟皓过日子的”这样的表白,可只看见雨馨沉默的表情。她对儿子和雨馨的事并不都了解,比如10万元和那些条件,比如雨馨如何郝良了断,她也不关心这些,真的像她自己所言,只关心儿子的婚姻是否美满,最好一天也别耽误就生孩子。雨馨的沉默有点惹恼了她,在她看来,能嫁给儿子的女人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可眼前这个入了门的儿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骄傲,似是理所当然。她把本不想现在就说的话说了出来:“有件事也许你并不知情,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是不会和你讲这些的。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能当上副院长吗?那是孟皓给吴高送了一幅齐白石的《蟹趣》,你是学中文的,想必对国画也不十分陌生,世人见齐白石的画多是画的虾,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画的蟹,这幅画的珍贵可想而知,那是你孟伯伯,啊不,你应该叫‘爸’了,他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所藏。一说要为你爸办事,你公公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这幅画。我们对你都是有诚意的,也希望我的儿子幸福。”她定定地看着雨馨,她说的并不全是实话,孟皓送画不假,却并不都是为了林书文,更大的成分是个人的原因,他想获得西部地皮的开发权,除了画,还有一个玉如意,也是古代珍品,比画更值钱。海琳这么说的目的是想告诉眼前这个在一个婆婆眼里不是那么会来事的儿媳:我们为你做了很多,你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那本是想应从孟皓嘴里说出来的人情债,没有想到是从婆婆嘴里吐出,这话要是从自己母亲建军的嘴里说出是不会这么直接了当的,她会转一下弯,同样会达到目的,却不会让你下不来台。雨馨想说一声“谢谢你”,却说不出口,就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很难受的样子,海琳有点气恼她,又不能在儿媳进门的第一天就发作,她忍了忍。
  推门进来的是孟皓,他一眼就看见雨馨发窘的样子,知道母亲一定是说了什么不大中听的话,打了个圆场:“妈,你快下楼看看天天吧,撒了我爸一身的尿,我爸还笑着说非要让你看看不可。”
  海琳一听天天的事,笑了:“要是我孙子尿了他一身的尿,那才好呢!”
  “快了快了,明年就让你抱上,到时候你就有事可做了。”
  海琳一听,笑得更开心,下楼了。 雨馨心里堵得十分难受,竟干呕起来,像是要把刚才受到的气全部呕出来似的,孟皓连忙扶她到卫生间,她对着马桶吐了好一阵,才觉得胸间不那么闷。孟皓一边递水给她,一边说:“不会还没上床就怀孕了吧?那可就省事了。” 雨馨把门一关,问他:“你为我爸究竟除了齐白石的画,还花过什么?” 孟皓明白刚才母亲和雨馨说了画的事,他轻轻地替雨馨擦着嘴边的污秽,说:“最聪明的女人就是最傻的女人。别把什么事都太当回事,简简单单地生活,那是快乐。你要学会把所有的重担都往我身上推,往我身上放,除了忠贞,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明白吗?所以呀,这事你最好不要过问,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能力负担你的一切,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说过什么吗?” 莫名其妙地,雨馨觉得眼前这个不想嫁的人是自己现时最可依赖的人,正如他自己说过的一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受了一天的气,从郝良到婆婆,那气还都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对他说,甚至发泄。 “郝良要是再闹怎么办?” 孟皓正色道:“你说呢?” 晚饭时,雨馨不太敢正眼看海琳,也吃不下饭,几乎是把米一粒一粒地送到嘴里。孟皓看出她的胆怯和心虚,夹了一只虾放到她的碗里。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婆婆的反应,海琳正高高兴兴和知会边说边吃。趁大家没有注意自己的当儿,她把碗里的饭都倒进孟皓的碗里,却无巧无不巧地正被一抬眼的海琳发现,吓得她差点把碗掉在桌子上。 “你可得多吃点饭,我看你现在不如以前胖,别像你妹似的为了减肥只吃青菜不吃肉和主食。”海琳关切地说。 这普通的话在雨馨听来却也是不中听的,她老是觉得婆婆话里带着刺儿。低着头越发地不敢吭声。 幸好,晚上不在这里住。
  第八章 香雪兰
  雨馨从来没有过问过桃花源小区新房布置的事情,也没有来过,对于她而言,是什么样都是无所谓的。此番一进门她发现比那一夜来时大大地变了样儿,房间经过重新装潢,家具都换成了紫檀木的,地板是深色的,一楼客厅还摆上了名贵花种,像福满堂、杜鹃、晚香玉等,还有一棵快赶上自己高的橡皮树,一看到花,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梳着两条细辫子的玉儿来当保姆才几天,她只从相片上看过雨馨,今天为了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婚礼也没有参加。当孟皓把雨馨介绍给她时,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穿着无袖碎花短旗袍的女主人,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衣服,说:“大哥,我嫂子长得比相片上的还好看。”
  雨馨没有心情和她搭讪,勉强笑了笑:“你把水放好,我想先洗个澡。”
  当她打开二楼的卫生间时,不禁愣住了,浴缸的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淡紫色的浴缸披上了霞衣一般,她抬头看了看正斜倚着门微笑的孟皓。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孟皓关上门,雨馨拼命地往外推他。“期限已过,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了。你知道我们在香港的夜晚里,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们白天忙着带上两个随从购物,晚上住在一间总统套房里。雨馨怕他碰自己,第一次进套房时,下意识地双臂环抱在胸前,侧着身子经过他,晚上要休息时,她神经紧张,生怕他会强迫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第一夜,孟皓主动提出把卧室让给她用,自己到外间住,临出门时说:“我对自己不太放心。”竟把房门反锁上。
  五个夜晚,夜夜如此。
  那种从容和淡定让雨馨反而觉得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当他表白自己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时,她不服地辩道:
  “你那是不敢违约,否则后果就是你管不了我,我也违约,大不了以后我还你钱就是了。”
  “这就是你的幼稚之处。我真的碰了你又怎样?做了一次和再做几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吗?别忘了,我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如果分手,那得改叫‘离婚’,离婚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我这么做的潜台词就是告诉你要向我学习做一个守信用的人。说好‘十一’前过一夜,那就是一夜,没有可商榷的。”
  说不过他,反倒受一次关于诚信的教育,弄得雨馨没词应答,心里想:算他是个真男人吧!嘴里硬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和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原来就在我的身边啊,真没看出来!真有那么好,你放……”再没敢吐出下面的话,犹自心惊。
  “放了你并不能说明我好,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嫁给我其实是你最好的选择。”孟皓替他说出,正言相告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谦就,雨馨对他有了些了解,除了要求放过自己他不会答应之外,自己就是想跟他要全部家产他也会送给自己的。
  她不再借买东西的由头找他的别扭:他说好的她偏不要,也不再单独和他在一起时有什么戒心,像是和朋友相处一样。
  她留下他一起洗浴,没忘用长发遮住身体,能遮多少遮多少。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的话,孟伟可以打电话而不必亲自出现在新房。孟皓和雨馨正在用早餐,孟伟想让哥哥进客厅说,孟皓凭直觉猜出此事定与雨馨有关,他让弟弟就在餐桌旁说,不想让雨馨回避。
  “哥,昨晚郝良站在咱家楼下喊了一个多小时,他以为你们住在那里,我怎么相劝也没有用,爸说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在大喜的日子心烦,他打110报了警。哥,看在我的面上,找人救他出来,他还在学校读书,如果被拘留的话,留下案底,说不定学校就会开除他。”
  孟皓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他看了雨馨一眼,知道她在坐立不安,想求自己又不敢开口。换了任何一件事,她都敢和自己争,惟独涉及到郝良,她不敢,这是好事,证明了他的震慑力。他把空杯子放下,到卫生间洗洗手,没理弟弟和妻子,上了二楼。
  等到再回到客厅时,他看定妻子说:“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好一切,郝良马上就可以出来。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我弟,更主要的是为了你,我不想身边有个忧心忡忡的人。我还派人警告他,珍惜自己研究生的身份,不要毁了来之不易的东西。”
  这太出乎两个人的意料!孟伟了解大哥,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伤到他的人,更何况是情敌!本来来求大哥就是迫不得已的,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又和大哥有关,不找他还能找谁?如今成了他妻子的雨馨也了解丈夫的为人和势力,想对付郝良,那真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该狠的时候他绝对会出手,永远别逼他到个人道德观的底线,那真的会很可怕!
  等孟伟要走时,雨馨当着孟皓的面说:“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郝良,告诉他不要任着性子胡来,我已经嫁人,这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是给孟皓听的。他果然很满意,看着弟弟关上门,搂住她的肩:“打扮一下,我们回妈那,道一下歉,昨晚惊扰了老人家。”
  雨馨一听要见海琳,想到可能会受到的指责,摇摇头。他说:“别怕。我还是那句话,除了要求你对我忠贞,其他的我一无所求。妈那儿有我,我会承担一切责任,只要我表一下态,她顾及到我,不会难为你的。再有,学聪明点,跟在我身后,我上哪你就上哪,别给她机会。”
  雨馨感受到受人保护的好处,婆婆那本就在脸上的霜气找不到一点机会结冰,孟皓干什么都带上妻子,陪父母打麻将,让她坐在身边,还让不会玩的她上来玩一会儿,他不停地在麻将桌上开着玩笑,哄父母大人开心,海琳几次说了个头儿,都被他巧妙地叉开,弄得全家没有一个人好意思破坏这祥和的气氛。孟皓就连上卫生间也带着雨馨,这给家人一种错觉:俩人好得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老人嘛,只要儿子高兴,不会和晚辈们认真计较的。孟澜看哥哥在吃饭时不停地为妻子夹菜,羡慕地说:“没想到大哥你会这么知道疼人,我还以为你不会爱上什么人哪!别骄傲,继续发扬光大。”
  海琳说:“我呀,什么都不管,就等着明年亲我大孙子。”她看了看羞得低着头不敢抬眼的儿媳,改了一下口:“孙子孙女都好,给我生就行。孟皓现在是美籍华人,不受计划生育的限制,生几个都没有人管。”
  孟皓赶紧将气氛推向高潮:“没问题!”
  那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雨馨很感激丈夫。
  夫妻二人要驱车回桃花源小区时,孟伟刚巧进院,孟皓心想:与其让雨馨心里惦记郝良,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孟伟上车回家把事情当面说清。他借口要带孟伟出去玩,让弟弟坐上车,孟伟心领神会。孟伟下车就要说,被哥哥拦住:“急什么?多大点事?到家说,晚上在这儿吃。玉儿做的饭我还没尝过,看看顺不顺口,不顺口的话就花钱让她学学。”
  跟在哥俩身后上楼的雨馨心里十分紧张,她看不大明白丈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惟有一点她明白,他是不会信任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不按常理让妻子回避知道旧情人的情况,她想不透。
  “郝良看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我是和你们串联好地骗他。一听我说是大哥你帮他出来的,他才好点。我送他到住处,他现在得等下学期复学,和照顾他的母亲在马栏租了个破旧的小平房住。他死活不让我进屋,他母亲听到儿子在外面吵嚷声,出来一看到我,不好意思,让他进了屋。然后悄悄对我说,他现在像得了魔症似的,谁都怀疑,甚至说他母亲知情不告,让我别理他,先回家,就这样。”
  孟皓沉思着:“他还需要留在大连治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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