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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全本)》作者:关仁山 王家惠

_7 关仁山(当代)
  “你们要干什么?”何大妈生气地质问。
  “老棺材瓤子,快叫她出来,要不我就不客气了。”赵辉帮着咋呼。
  “你们这些王八蛋再不走,我叫警察了。”何大妈指着王军说。
  “你要是叫警察,我就扒了你的皮。”赵辉说得恶狠狠。
  文秀在屋里待不住,怕何大妈出事,走出来,指着王军说:“你们都给我滚。”
  王军一见文秀,涎皮赖脸地说:“文秀,因为你,我们好几个哥们都受伤了,你看你是不是应该慰问一下啊?”
  文秀说:“你们想怎么样?”
  王军说让文秀陪他们几天,事儿就算过去了。
  “你浑蛋。”文秀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大妈的邻居张婶见事情不好,让邻居七姑悄悄地去派出所报告。
  何大妈指着王军,浑身乱颤:“你们真以为没人管你们了吗?”
  何刚在屋里听着不像话,拿着一根擀面杖走出来,站在文秀的前面,挡着她。见到何刚,王军等人更横起来:“我看看今天谁敢管。”
第二章残酷的玩笑(14)
  他一挥手,几个喽啰就上,围着何刚一阵拳打脚踢。文秀上前护着何刚,急了眼的何大妈就去抓赵辉,王军在背后一脚把何大妈踹在地上。张婶上去扶住何大妈,大骂王军等人,王军又打了张婶一嘴巴,张婶的嘴角马上流下血来。
  黑子正好回来,远远地听见家门前吵闹,看见人围了不少,知道事情不妙,抄起别人家门口的一根铁棍子就朝家跑。
  王军抓住文秀胸前的衣服,文秀也抓住王军的头发:“你这个流氓,我和你拼了。”文秀满脸淌泪,果真是拼命的架式。
  王军的两个喽啰上来扭住文秀的双手,王军就手撕开文秀的衣服,在她的脸上胸上乱摸一气。
  赵辉等人则把何刚打倒在地上,围着乱踢。
  黑子如一头黑豹子般冲过来,也不说话,一棒子打在一个扭住文秀的喽啰头上,喽啰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这一棒子打得太狠,连棒子都掉了。黑子来不及捡,一拳打在王军的脸上,王军的脸便红光闪闪,松开了文秀,黑子这才捡起棒子,横着扫在赵辉的腿上,赵辉惨叫一声倒下了。
  赵辉倒下,何刚也起来,动了手,打得另一个喽啰嗷嗷叫,像狼。
  黑子是当真急了,挥舞着铁棒见谁打谁,另外两个喽啰一个让他打折了腿,一个让他跺在脑袋上,昏死过去。
  何刚一把抓住王军要去派出所,王军把他踢倒,文秀也像疯了,冲上来揪住王军:“流氓,我不会放过你……”
  王军甩开文秀想跑,黑子赶来一棒子抡去,却打在文秀的头上,文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黑子愣了,站着,不动。
  王军见状要跑,张婶过来抓住他死不放手。
  何大妈见文秀受伤,扑过来抱住她,一声一声地叫,已经不是人声儿。
  黑子什么也不顾了,抡圆了铁棍,照王军的头砸去,王军用胳膊一挡,胳膊就折了,抱着胳膊嗥。
  黑子还要打,派出所的人赶到,素云和大刘等人从警车上下来,喝叫黑子住手。然后,把受伤的送医院,其余的,带走。
  黑子往警车上走,回头喊了一声妈,何大妈便哭了,坐在地上哭。
  周海光由水库回来,直接去找郭朝东。郭朝东正给向国华打电话,他说报告已经写好,向国华问地震台的意见如何。郭朝东说地震台和他的意见完全一致,向国华打了一个沉,特意问周海光的意见如何,郭朝东说周海光有些不同意见,但他的观点不能说服大家。向国华指示:“你们再认真论证,确保万无一失,再上会讨论。”
  郭朝东刚放下电话,周海光进来了,进来就说:“郭主任,报告不能提交市政府,我发现了新情况。”
  郭朝东很不以为然,说报告再有两天就上会了。
  周海光对他讲了水库的情况,郭朝东说:“生活中这样的现象并不新鲜,再说蝙蝠的事你也没亲眼见。”
  周海光说:“我认为这与地磁变化有关。”
  郭朝东却说:“你是经过邢台地震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周海光提醒他,作为主管领导,他不能有轻视思想,郭朝东却一笑:“领导信任我,才把这副重担交给我,我怎么会有轻视思想?”
  “郭主任,唐山的问题十分微妙,等把问题搞清楚再上会讨论不迟。”周海光最后郑重提醒郭朝东。
  郭朝东却说:“相信我吧。”好像他不仅是地震台的领导,也是地震的领导。
  周海光无奈,只好出来。
  向文燕在自己的宿舍里,精心弄了几个菜,打开一瓶红酒,专等周海光,这是第一次请周海光吃饭,她很重视。周海光没来,她往一只杯子里倒上红酒,端详着,想象周海光端起酒杯,和她的杯碰到一起,脸就比酒还红了。
  敲门声,文燕紧着去开门,却不是周海光,是郭朝东。他手里提着水果,说是特意来看望向文燕,文燕不得不让他进门。
  进得门来,郭朝东见有酒和菜,不由大喜,他说他和文燕认识这么多年,还没吃过她做的菜呢,说着拿起筷子就夹一口菜放进嘴里,文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许吃。”弄得郭朝东一愣,愣过后问她今天请谁。文燕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他,这在这时候丰兰跑来说一个叫何刚的打来电话,文秀出事了。文燕便急着去看,郭朝东自告奋勇,陪她去。
  文秀被送进开滦医院,一直昏迷不醒。何刚陪着她。文燕进去,叫几声,文秀不应,就哭了,虽说她是医生,遇到亲人,也不知所措,一劲问大夫有没有生命危险。大夫说暂时还没有。又问是怎么回事,何刚不得不说是黑子误伤了文秀。
第二章残酷的玩笑(15)
  医生说要保持安静,让家属到外面去,文燕和郭朝东走出来,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坐。
  周海光由郭朝东那里出来,心情很不好,独自在马路上走了许久,想到底应该怎么办。事情很奇怪,没有郭朝东,他会时时问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有了郭朝东的态度,倒使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唐山会有地震。好像郭朝东的态度也是一种异常。
  这样想,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想起今天晚上文燕还要请客,赶紧走,可已经晚了。文燕去了医院,门敲不开,幸亏遇到丰兰,告诉他文燕去了开滦医院,文秀出了事,他也赶到这里。
  赶到这里,就见到文燕正和郭朝东并肩坐在小花园里,很亲密。
  向文燕仍在哭,她说护士刚才说了,文秀还要观察,这也说明她确实有生命危险。郭朝东安慰她,说文秀不会有事的,胳膊不失时机地搭在文燕的肩上,文燕没有觉察。
  周海光却看到了。他也正急,没来得及多想。
  一辆小车开过来,挡住他的视线。
  文燕认出是她妈的车,对郭朝东说:“谢谢你陪着我,我妈来了,你走吧。”说着站起来。
  郭朝东认为明月来得很没有道理。
  周海光等车过去,跑过来,叫文燕,文燕一见周海光,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哭着,扎进周海光的怀里,周海光也不自觉地搂住她。
  郭朝东心里一颤,认为周海光来得简直荒谬。
  周海光问了文秀的情况,就要和文燕一起去病房,文燕哭着说医生不让进,她要自己去,临走,还没忘问周海光吃饭了没有。周海光只是催着文燕快去。
  郭朝东则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文燕匆匆走了。
  明月风风火火地走进病房,见到文秀昏迷在床上,插着不少管子,也不知道有多重。她拉着文秀的手叫,文秀也不应,便哭。一哭,文秀的眼睛竟睁开了,喜得明月叫大夫快来看,可是文秀的眼睛只睁开一下,又闭上,再不睁开。医生看了说她还没有苏醒,还处于昏迷状态。明月问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医生说还很难讲,需观察。
  明月听罢更急,才发现何刚在身边,指着何刚大叫:“你们把文秀打成什么样子了?啊?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何刚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文秀,满眼是泪。
  “你怎么还不走?滚……你给我滚……”明月动了粗。
  旁边的医生护士提醒要保持安静,何刚便不得不走出来。
  周海光和郭朝东一起朝医院外面走,郭朝东显得对周海光很亲热,问他去哪里,周海光说去台里,郭朝东说正好一路,两人便一起走。路上郭朝东问周海光和文燕认识多久了,周海光说时间不长。郭朝东不待他问便说:“我和文燕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已经有十几年的感情了。”
  周海光一惊:“是吗?”
  郭朝东不惊,很平常地说:“我很喜欢文燕,文燕对我也极好。”
  周海光的脚步便慢了,郭朝东叫他快些,他说还有一些事情,让他先走。
  郭朝东便先走,走得潇洒。
  向国华也来到医院,见到向国华,明月又落泪:“你看看文秀让黑子打成什么样了。”她特别强调黑子两个字。
  向国华没言语,只是看着文秀伤神。
  文燕劝他们都回去,明月让向国华先回去,她要看着文秀,文秀不醒,她不走。
  晚上,周海光坐在窗前写东西,丁汉来了,周海光见到他就高兴,高兴就埋怨,说他长时间不来看他,对他不够关心。丁汉说:“还用得着我关心?有文燕关心你就够了。”
  “你认识文燕?”周海光奇怪地问。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你和文燕好上了?”丁汉也问。
  周海光不回答这个问题,只点头:“文燕的妹妹被人打伤了,我刚从开滦医院回来。”
  听到文秀受伤丁汉也吃惊:“那我得去看看,要不等文秀病好了非骂死我不可。”
  海光便笑:“你也有害怕的人?”颇有知音之感。
  丁汉笑着说:“文燕人品好,长得又漂亮,追她的人可多呢,你要加油。”
  周海光也只是笑,丁汉低头看周海光写的东西,题目是《关于唐山震情未来半年的趋势》。他认真看起来。看完,抬头说:“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海光说:“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人都笑。
  派出所里,王军胳膊上吊着绷带,和一位老干部模样的人由素云的屋子里走出来,素云在后面跟着,脸极不好看。
  老干部站住,对素云说:“今天省上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他爸爸来不了,王部长和陈所长的老战友也是陈所长的老领导……”
第二章残酷的玩笑(16)
  素云不耐烦地一挥手:“叫他父亲好好管教他,他是唐山出了名的混混儿,如果出了大事,谁也保不了他。”
  说完,剜一眼王军。
  王军也看素云,满不在乎。
  黑子让警察押着走过来,看见王军,眼就圆了,瞪着眼看他;王军见他,眼就长了,眯着眼看他。
  老干部说一声我们走了,带着王军便走。王军走到黑子身边,悄声说:“你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吧,我出去找文秀了,如果你哥和你老娘再挡我的道,我就……”
  说到这里不说了,眯着眼睛看黑子,看他的反应。
  黑子果然大怒:“你敢动他们,我非扒了你的皮,要了你的命。”
  素云赶紧呵斥:“何斌,你还想怎么样?”
  王军眯着眼笑:“你进去享受吧。”
  黑子瞪着眼骂:“我留你再活几天。”
  王军和老干部走了。
  黑子便朝素云骂:“你他妈的是个狗屁警察,是他先打的我妈,你看他爸有权有势,就放了他,是不是?李素云,我跟你没完。”
  素云没说什么,只是让警察把黑子带走。
  何大妈只一个人在床上躺着。
  颜静来找黑子,老远就喊:“黑子哥……黑子哥……”
  没人应,推门进来,一惊:“大妈你怎么了?病了?”
  何大妈说没病,是让人打的,就把昨天的事情说了。颜静一听就急了,尤其是听说黑子还在里面关着,更急,急着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边走边往军用挎包里装,边装菜刀边嘟囔:“妈的,我去砍死那个王八蛋。”
  何大妈急了,要起来拦她:“颜静,你可不能去呀,你回来,你……老天爷呀,这可咋办呀……”
  拦不住,颜静走了,何大妈摔在床下。
第三章世界就是你(1)
  何刚由病房里出来,在院子里转一圈,又回来,不敢进去,在门口站着,由门上的窗子往里看。
  明月走出来,看到何刚,立时生气:“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呀?”
  何刚说:“我要见文秀。”
  “你死了心吧,你永远也别想再见文秀了。”明月的口气极坚定。
  一听永远两个字,何刚就急了:“我要见文秀,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要进去……”说着,推开明月就要往里闯。
  一位大夫走过来拽住何刚:“你也一夜没有休息了,回去睡一会儿吧,文秀没有生命危险了,放心吧。”
  何刚不听,推开医生还是要进去。
  文燕听到外面吵,走出来,拦住他。
  何刚急得大叫:“你们让我进去,你们滚开,我要看文秀……”
  “何刚,你疯了。”文燕急得也大叫。
  何刚一愣,继而说:“我是疯了,我要见文秀,我要见文秀……”
  何刚推开文燕还是要进去。
  又过来两个医生,拉住他。
  文燕也拉住何刚:“何刚,你走吧,让文秀安静一会儿好不好?别在这儿闹了,我求你了行吗?”
  何刚没办法,看一眼文燕,转头流着泪往外走。
  何刚回到家里,看到何大妈在地上趴着,连忙问怎么回事。何大妈让他快去找颜静,她去找王军拼命了。
  何刚把妈扶到床上,转身往外跑。
  周海光接到文燕的电话,告诉他她刚从医院回来,海光问文秀怎么样,文燕说还在昏迷中,但医生说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周海光比较放心,放下电话,红玉和超凡就走进来。红玉递给他一份当天的情况汇总,周海光放到桌子上,问情况怎么样,红玉和超凡对他介绍,说各个群防点上来的都是一些离奇的事情,他们经过分析都一一排除了。
  海光问都是些什么离奇的事情。
  超凡说:“道听途说呗,什么井里挖出一个比磨盘大的乌龟,什么几十条蛇盘在树上,一会儿就不见了。”
  红玉说:“还有一个小水库里的水一夜间就没有了。”
  超凡笑:“反正都是一些怪事,还提到有十多只猫头鹰落在一棵老槐树上,白天晚上地哭,打都打不走,当地百姓说是不祥之兆。”
  周海光也笑,说听起来是很奇怪,
  超凡说:“海光,我和崔坚对你看到的问题作了分析,认为目前唐山的确还存在一些残留的异常现象,但这些现象都在逐步恢复。”
  “哦,这么说我是过于敏感了?”
  “我们是这样认为。”超凡说得很认真。
  周海光把自己写的报告递给他:“我代表台里写的《关于唐山震情未来半年的趋势》,你给大伙看一看,有什么意见咱一会儿谈。”
  王军家是一所独门独院的平房,刚出来,王军坐在沙发上,胳膊还吊着。几个小哥们儿来看,他们问赵辉等人还有没有事,王军说该打点的他都打点了,应该没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弄些钱来花。几个人都说这个事该办。
  颜静来到院门口,没人,朝里走,隔着玻璃看。
  王军正说得心花怒放:“黑子进去了,没有两三年出不来。你们给我把他身边那个妞弄来,慢慢玩。”
  颜静听得怒从心头起,捡起一块砖头砸向玻璃,玻璃碎了,屋里的人都一惊。出来,见颜静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手里握着菜刀。
  王军说:“送上门来了,给我拿下。”
  几个同伙扑上来,颜静见他们人太多,怕吃亏,菜刀没动,扔了,撒腿跑,见到人多就跑,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王军一伙追出来,追到马路上,何刚正骑着自行车找颜静。见颜静挨追,超过王军一伙,赶上颜静,颜静一见跳上车子,何刚猛骑,颜静在车后座上对王军等人笑:“孙子,快跑呀。”
  几个人见追不上,站住,生气。
  明月在总编室里坐不住,脑子里都是文秀,何刚这个家庭已经不是什么出身问题,已经直接威胁女儿的生命,不能等待。她考虑再三,拨通钢厂党委书记的电话,把情况说得走了样,说成何刚和他的弟弟一起把文秀打成昏迷不醒,那边说一定对何刚进行严厉批评教育,明月说:“我觉得他现在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工作,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希望你考虑一下。”
  郭朝东来到地震台,他已经知道周海光也写出了一个报告,要听大家的反应。
  反响强烈,因为周海光的报告不但提出唐山近期有地震,而且有大震。崔坚和超凡不同意海光的意见,红玉认为周台长的意见有值得重视的地方,比较模棱。但是超凡的意见很明确:“你的报告不能代表台里的意见。”
第三章世界就是你(2)
  周海光只好说:“那就代表我个人的意见。”
  郭朝东要和周海光个别谈,周海光把他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郭朝东坐下就说:“你作为台长也不能一意孤行,一点群众意见都不听。”
  周海光说:“这只是观点上的争论。”
  郭朝东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是不是应该谦虚一点。”
  周海光说:“这是对事物的看法,和谦虚没有关系。”
  郭朝东说:“现在是抓革命促生产,你这样做就是扰乱军心。”
  周海光说:“地震的确存在,如果放松警惕,就是你我的失职。”
  “你怎么……难道你有先知先觉吗……你太不虚心了。”郭朝东生气,拂袖而去。
  周海光也生气,坐着没动。
  郭朝东出去,周海光就拨通了总局张局长的电话,张局长也正在看他的报告。张局长强调,京、津、唐的问题非常复杂,务必提高警惕。要他注意掌握第一手资料,多和台里的同志沟通,当然,也要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
  要有原则,又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周海光不知道怎么具体实施,很苦恼。
  何刚回到家里,何大妈急着问颜静怎么样了,何刚说把她送回家了。何大妈又要去看文秀,何刚不让去,何大妈不听:“我不看一眼文秀心里不踏实。”
  一针扎在心上,心淌血,还不敢让人看见。
  何大妈见何刚不说话,生气,往床下爬,要爬着去看文秀。
  何刚没法,给妈跪下了:“妈,你就是去了医院,他们也不会让你见。”
  “为什么不能见?”何大妈不懂。
  “文秀她妈不让见,连我都不让见……”说着,哭了。
  见儿子哭,何大妈不再坚持,猜想儿子一定遇到难处。于是问黑子的事怎么办,何刚说:“我去找过文燕了,文燕说,黑子的事不好办,估计要判。”
  何大妈便哭,连声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何刚说:“妈您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争取把黑子保出来,我明天去厂里请个假,然后再去派出所看看黑子。”
  何大妈嘱咐给黑子送几件衣服去,就再也想不起自己还能做什么,哪个事情都不是她能办的。
  郭朝东到开滦医院来找文燕,说文燕看护病人很辛苦,要请她吃饭。文燕说没有心情,他们便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似乎无意,郭朝东说起他写的报告明天就要上会了,他认为唐山没有地震,更不会有大震。
  文燕提到地震就敏感,问他周海光是不是同意他的观点。郭朝东说地震台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唯独周海光不同意:“他这个人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就是想别出心裁,甚至可以说,他要和我争个高低,同志们劝他,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郭朝东似在总结。
  “大家都不赞同他的观点?”文燕问。
  “要是有一个人赞同就好了,想出人头地,也不能这样呀。”郭朝东说得很轻蔑。
  向文燕便请他走,说她还有事。
  郭朝东走了,向文燕就到地震台找周海光。周海光刚由图书馆回来,借几套唐山周围各县的旧县志,他以为有参考价值。他们走到街上。
  文燕问起明天开会的事,周海光说他还要在会上阐述自己的观点,这些天他一直埋在资料堆里,已经找出大量历史根据,支持自己的观点。
  “你明天向市领导陈述的观点有把握吗?”文燕悄声问。
  “地震研究在全世界都是个难题,谁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
  “可你是孤立的啊。”文燕的语调还是轻轻的。
  “是啊,没人和我的观点相同。”周海光承认。
  “你坚持自己的观点,是想让领导重视你吗?”文燕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她想验证郭朝东的话。
  “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不管什么人反对我的观点,我都要说出我的观点。”周海光说得很诚恳,文燕马上感觉郭朝东在诬蔑。其实她不问周海光就已经做出这种判断,其实也不是判断,只是感觉。
  情人只有感觉。
  不知不觉走到开滦医院,医院里静悄悄,柔和的灯光由窗帘后面透过来,使黑夜轻松。
  在这样轻松的夜晚不宜谈论地震这样的话题,可是谈什么呢?谈什么也要等明天了,文燕到了,文秀等她看护。
  “海光,说心里话,我不相信唐山有地震。”文燕站住悄声说,说着,看一眼那些飘洒柔和灯光的窗口。
  “我也希望你说得对。”海光也站住,望一下那些窗口。
第三章世界就是你(3)
  “再见。”文燕伸出手。
  周海光把她的手握住:“再见。”握得紧。
  半天没撒。
  文燕轻声说:“疼。”
  周海光脸一热,撒手。
  文燕笑出许多羞涩留给海光,走了,走向那洒着柔和灯光的窗口。
  文燕走进楼道,见何刚蹲在病房门前:“你怎么还没走?我妈还在里边?”文燕问。
  何刚点头,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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