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给他施行麻醉,他躺的手术台又恰好正对着房门。但是让奈博士再次出现时,他已经吸入
乙醚,当然,他那时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您的患者是什么人?”
拜尔斯博士脸上现出了笑容。
“我想,奎恩巡官,您一一定非常熟悉他。他名叫米舍尔·卡达西。”
“谁?什么?大麦克吗?”
巡官的喊声响彻整个房间,在场的探警全都警惕起来。
巡官眯缝起眼睛,对一个探警说:
“里特,我记得你说过,米舍尔·卡达西到芝加哥去了,”他从牙齿间迸出这么一句话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拜尔斯博士,大麦克现在在哪儿?在几号病房?我想见见这
个大猩猩!”
“巡官先生,他住在单人病房,三十二号,”外科大夫答说。“但是,您现在见他没有
什么用。他没有知觉,先生。他刚动完手术,麻药还在起作用,起码要两个来小时。
你们的人向我打听过他。”
“约翰逊,”巡官严厉地招呼道。“到时候你提醒我一下,我要审问大麦克。”
“拜尔斯博士,”埃勒里低声问道,“您在麻醉室工作时,是否听到过术前准备室里有
谈话声?也许您能想起来?
或者,奥别尔曼小姐,您也许记得?”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然后拜尔斯把目光移到埃勒里身上。
“奇怪,”他说。“我们的确听到普赖斯小姐对让奈博士说过话。她说,她将毫不耽搁
地准备好,或者说了类似的话。我记得我还对奥别尔曼小姐说过,老头子,我指的是让亲博
士,今天大概情绪非常不好,囵为他连话都没有回答。”
“是这样啊!那么说:让奈博士待在术前准备室的整个期间,你们既没听到他发问,也
没听到他答话?”埃勒里这几句话说得很快。
“连一声也没有听到,”拜尔斯博士回答。
奥别尔曼小姐也点头附议。
“您记得,术前准备室的门曾经一开一夫,并且有一个男人声音说过‘啊,对不起!’
吗?”
“似乎没有。”
“奥别尔曼小姐,您呢?”
“没有,先生。”
埃勒里向巡官耳语了几句。巡官咬咬嘴唇,威严地召唤一名探警:
“霍斯!”
探警顺从地跑来。
“去弄清楚这件事。到手术室去问那里所有的内、外科大夫,他们当中是否有人在十点
三十分至十点四十五分之间到过术前准备室?若是找到了,就把他带到这儿来。”
霍斯前去完成这项任务。与此同时,巡官放走了拜尔斯博士和奥别尔曼小姐,让奈悲伤
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埃勒里正在同父亲交谈,术前准备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位身穿医院制服的黑发男人。霍
斯陪伴着他。
“这是赫尔德医生,”霍斯简短地报告说。
“没错,”年轻医生朝着巡官说。“在十点三十五分前后,我曾经往这扇门里瞧过一眼
,”他手指朝西走廊开的门。“我当时在寻找丹宁博士,想和他商讨一下诊断的问题。我自
然立刻看出,这不是丹宁博士,——门刚开一半,我就发现不对,连忙道歉,没进去就掉头
走开了。”
埃勒里向前跨进一步:
“赫尔德医生,您把门开有多大?”
“约有一尺光景,不会再多。这已经足够探进头去了。
您为什么对这点感兴趣?”
“我们什么事都需要知道,”埃勒里一笑。“您看见了什么人?”
“是一位医生……我不知道是谁。”
“您怎么断定这不是丹宁博士?”
“啥,丹宁博士又高又瘦,可这个人身材矮粗。他肩膀也和丹宁博士不一样……总而言
之,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丹宁博士。”
埃勒里又开始用力擦拭自己的夹鼻眼镜。
“这个医生怎么站着?开门之后,您看见了什么?”
“他背朝我站着,身体略微倾向床车。我看不见他在那儿作些什么。”
“他的手呢?”
“我也没看见。”
“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是,我仅仅看见他一个人。当然,若是不算躺在床车上的那个病人的话。屋内是否还
有别人,我不敢妄言。”
巡官彬彬有礼地插言说:
“您往门里看过之后,说了一句‘啊,对不起!’是不是?”
“是的,先生。”
“那个男人怎么回答您的?”
什么也没答。他甚至连头都没回,虽然我发现他的肩膀似乎哆嗦了一下。简单他说,我
关上门就扭头走了。总共没超过十秒钟。”
埃勒里走到赫尔德医生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人可不可能是让奈博士?”
年轻医生略微思忖,说道:“噢,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人,因为我看见……”
“行了,医生,”巡官打断他的话头。
“那么好吧,我还是走开吧。”
巡官点头同意。
“把门卫柯勃叫到这儿来。”
霍斯不慌不忙地走出去。
“我的天哪!”让奈说。“竟没有人稍稍注意到……”
这时,室门四敞大开,霍斯偕同红脸膛的门卫埃萨克·柯勃走进来。柯勃的制帽歪戴在
头上。
巡官说得极其简捷:
“柯勃,若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准确,您就打断我……在走廊里您来到让奈博士跟前,当
时他正同奎恩先生和敏钦博士谈话。您告诉让奈博士,有个男人想见他。他起初拒绝不见,
可是您拿出了印有史文逊姓氏的名片,递给他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随着您顺走廊走了。
你们来到候诊室。在这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博士见了这个人说:‘你好!’”柯勃答道。“后来,他俩走出候诊室,往右拐……
您大概知道让奈博士的办公室就在这个方向吧?接着他们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我说的是
让奈博士关上了门。以后,我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值班去了。我在那儿一直待到敏钦博士来通
知我……”
“稍等一会儿,”巡官止住他。“姑且说您一分钟也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岗位。那么,若
是……”他往让奈的方向瞅了一眼。让奈正蜡缩在自己的角落里。“那么,若是让奈博士或
者他的客人打算走出办公室,比如说往手术室方向走,他们能够不被您发现就走过去吗?”
门卫搔了搔后脑勺。
“当然能,我毕竟不是根固定的蜡烛,不能总是面朝屋里站着。我有时打开房门,看看
街上。”
“您今天早晨往街上看过吗?”
“当然看过……”
埃勒里拦住他说:
您说敏钦博士来命令您锁上门。让奈博士的那个叫史文逊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在敏钦博士来之前多久?
顺便问问,他真的离开了这幢楼房,是吗?”
“是,当然喽,”柯勃咧开大嘴笑了。“他甚至给我,确切些说,他想给我二十五美分
。我拒绝了。这违反规定呀。一般说,依我看这个人是在敏钦博士命令我锁门前十分钟左右
离开楼房的。”
“还有谁离开过?”埃勒里继续问道。“在史文逊走后和您锁门之前,还有人经过大门
离开医院吗?”
“一个也没有。”
埃勒里望望让奈。外科大夫挺直腰板,紧张地等待着。
“博士,有一个小问题问您,”埃勒里开始低声说。
“这个问题方才没来得及弄清楚。您还记得我们谈过什么吗?您刚才正要告诉我:您的
客人是谁。可是巡官进来了,于是……”
埃勒里的恬刚说到半截就被打断了。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维利警官在两名探警陪同下挤
人术前准备室。
“有什么法子呢?”埃勒里叹口气,微微苦笑。“看来,咱们命中注定要把这个倒霉的
问题往后拖了。巡官,听取报告吧,不然的话,维利会被满肚子情报胀破的。”
“哎,维利,有什么情况?”巡官问。
“十点十五分以后,除了让奈博士的客人,再没有人走出医院。几分钟以前,柯勃向我
们报告过这个史文逊的事。
我们写了一份在他走后所有进入医院大楼的人员名单。上面的人我门全部调查过。现在
他你:全在候诊室,已经下令不准放他们当中任何人出去。”
“好,维利,好极了!瞧,埃勒里,”巡官对儿子说。
“我们多么走运。杀人犯仍然在大楼内。他跑不掉!”
“我想,他压根儿就没准备跑,”埃勒里冷冷他说。
“我倒是并不过分指望这一点。而且,爸爸……”
“你还有什么想法?”巡官叫了一声,随即转过身来。
让奈也警觉地抬起头。
“有一个想法总在纠缠我,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埃勒里沉溺于幻想似他说。“暂且设想这样一种方案,”他用头向外科大夫那边一点。
“我觉得这种方案可能会使让奈博士的自我感觉好转一些。我们先假设进行谋杀的不是让奈
博士,而是某一个蛮横无礼的亡命徒。”
“终于醒悟过来了,”让奈嘟哝道。
“我们接着往下设想,”埃勒里继续说。他踮起脚尖,身体微微摇晃,两眼望着天花板
。“这个亡命徒穿上外科大夫的服装,进行了谋杀。但是干完这桩肮脏事儿之后,他应该脱
下这套服装。接着,他应该产生一种愿望,尽量使这套服装离自己远一些。因此,我们可以
合乎逻辑地设想,他一定把这套带污血的外科大夫服装藏到了什么地方。我们现在知道,罪
犯还留在大楼内,所以我在想,若是搜索房间,可能找到……”
“里特!”巡官喊道。“你听见奎恩先生的话了吗?带上约翰逊和霍斯,马上开始搜查!”
第九章
“现在让我们再次回到那个尚未搞清的问题上来吧,”
埃勒里向让亲博士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您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
奎恩巡官蹑手蹑脚地在室内踱步。埃勒里一动不动。连在大厅里慢慢走动的探警们也感
觉到在埃勒里故意漫不经心提出的问题里有点儿紧张的成份存在。
让奈博士迟迟不作答复,他咬紧牙关,紧蹩额头,似乎在解决一个复杂的难题。但是,
当他开口讲话时,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安然的神情。
“奎恩先生,您忙得很,可是您提出的问题却与事无补,毫无价值。客人是我的一位朋
友。”
“一位名叫史文逊的朋友?”
“正是。事情是这样的:他手头拈据,来找我惜钱。”
“合情合理,”埃勒里低声说。“他需要钱用,他来找您……这本来毫无秘密可言。我
理解您。您当然惜给他钱了?”
外科大夫显然不喜欢这场谈话。
“是,开了一张五十美元的支票。”
埃勒里不由笑了。
“您的运气好,他要借的竟然这么少……不过,您朋友的全名叫什么?”
“我看还是不说为好!”
“而这恰恰是我想知道的,博士。既然您如此仗义维护这个史文逊,他想必是一位您非
常珍重的人。他当然是您的老朋友喽?”
“哦,不是,”让奈急答。
“不是吗?”埃勒里扬起双眉。“博士,这可是同您的行为不相协调啊。”
他走到这位矮小的外科大夫身边,俯向他说:
“博士,您只要口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再开口……”
“我不懂您究竟想于什么,”让奈向后倒退一步。
“不过,”埃勒里坚持道。“请您尽力口答。如果这个史文逊不是您最亲近的朋友,那
么为什么今天早晨正当您的恩主处于严重危险之际,您竞肯为他从您宝贵的时间里拨出十五
分钟呢?不要忙于回答。”
让奈冷静地答道:
“我说不出任何同你们的侦查有关的话来。”
埃勒里走到他父亲刚才坐过的椅子跟前坐下。
“自然,让奈博士,”巡官有礼貌地开始说。“我们不能同意您在这个问题上所持的立
场。这一点,您本人当然也明白。”
巡官企图打动让奈,促使他开诚布公。
“您也许肯赏给我个面子,真诚地回答我,而不再支吾其词?”
让奈仍旧一声不吭。
“那么好吧,请允许我开始提问。您在办公室逗留的十五分钟里,和史文逊之间做过什
么事?”
“我愿意对您推心置腹,”让奈说。“史文逊来见我,是为了借五十美元。最初我不肯
借。他便开始向我解释他走投无路的窘境。他的处境的确很糟,我只好给他开了张支票。我
们又就他的事情谈了几句,他就告辞走了。全部情况就是这些。”
“您的解释完全合乎情理,博士,”巡官严肃地指出。
“不过,既然情况真象您介绍的这样清白无误,那么您又何必不肯说出这个人的名姓和
住址呢?您一定懂得,我们不得不查清的是一桩相当复杂的案件。为了证实您本人的供词,
您朋友的口供是不可缺少的。您只要把目前还缺少的情报提供给我们,事情就算完结了!”
让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他那满头乱发的脑袋。
“我感到爱莫能助,巡官。我只能解释说,我的朋友是一个被无法预见的情势所迫的不
幸牺牲者,是一位感情用事的人,他出身于良好家庭。任何审讯,尤其是在当前,对他来说
都足以致之于死命,最主要的是,他同道恩夫人被害一事丝毫没有牵连,”外科大夫的嗓音
变得高亢,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我的夭哪,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揪住不放呢?”
埃勒里一边擦拭夹鼻眼镜,一边沉思,目光始终未离开让奈的面孔。
“我想,博士,若是请您描述一下史文逊的外貌,这可以吧?”巡官问。
让奈双唇紧闭。
“那好吧,让奈博士。您得明白,若是没有史文逊的口供来证实您的供词,您本身的处
境将会相当危险!”
“我再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让奈博士,我最后再给您一次机会,”巡官的口气咄咄逼人。“把史文逊的名片给我!”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交出名片,交出名片来,”巡官不耐烦地坚持不让。
“把史文逊的名片交出来。就是您在走廊同敏钦博士和奎恩先生谈话时,门卫递给您的
那张名片。它放在什么地方?”
让奈抬起痛苦万状的眼睛。
“我身上没有这张名片。”
“它在哪儿?”
让奈默不作声,巡官扭身向站在屋角脸色阴沉的维利喊道:
“搜查他!”
外科大夫全身一哆唆,退到墙边,象一头受惊的野兽,四下张望。维利把他逼到墙角,
低声说:
“是您主动交给我,还是让我动手?”
“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身上没有名片,”让奈气得满脸通红。“只要你碰一碰我,
我就……”他意识到自己已处于绝境,话部说不出来了。
维利用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臂抱住外科大夫弱小的身体。
象对付婴儿一样轻而易举地摆布他。外科大夫神经质地抖成一团。他脸上的怒容不见了
,两眼直发黑。
“什么也没有,”维利报告说,随即回到自己的角落。
奎恩巡官眼望身材矮小的人,不禁产生一种赞佩心情。
但他头也未回,冷漠无情地下令说:
“维利,搜查让奈博士的办公室。”
维利带领一名探警,脚步很重地走出房间。埃勒里心事重重,站起身来。他轻声同巡官
交谈几句活。老人摇摇头,表示怀疑。
“让奈博士!”埃勒里的嗓音低哑。“我对刚才发生的深感遗憾。但是,是您迫使我们
别无办法。我们尽量,真是尽量设身处地地为您着想……假如史文逊是您的好朋友,他知道
您如此不顾一切地保护他,那他一定肯于前来证实您的话。博士,难道您就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论他怎样不幸……”
您懂吗?”
“我感到遗憾……”让奈说,他的声音苍哑得使埃勒里不得不背过身去听。
“我明白,”埃勒里说。,‘我还有一个问题。让奈博士,从你们进入办公室起,到你
们话别分手止,在这段时间内,您或者史文逊是否离开过办公室,哪怕仅仅离开一分钟?”
“没有!”让奈抬起斗,直望着埃勒里的眼晴。
“谢谢您,”埃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它,满腹心事地喷出一口烟雾。
奎恩巡官不知对一名警察下了道什么命令,那个警察走出去,不一会儿带回了埃萨
克·柯勃。
门卫踌躇满志地走了进来,红脸膛闪闪发亮。
“柯勃,”巡官开始问。“刚才您在这里说过,让奈博士的客人到医院来和离开的时候
,您都看见过。您把他的外貌讲讲吧。”
“马上就给您讲!”柯勃的脸上堆满笑容。“我从来不忘记人的外表,先生……对,对
,这个人中等个儿,好象是个淡黄发的男人,脸刮得溜光,穿的是深色衣服,至少他的大衣
是黑色的。”
“柯勃,您有没有这样一种印象,”埃勒里插嘴问。
“这个人很有钱?我指的是从他的衣着上看。”
“哪儿的话呢!”柯勃拨浪鼓似地摇头否认。“我倒觉”
得,他显得十分狼狈。他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嗯,也就是这么个岁数。”
“柯勃,您在这儿工作多少年了?”埃勒里问。
“已经快十年了。”
“您从前见过这个人吗,柯勃?”
门卫没有立即回答。
“怎么说好呢……”他终于说。“我觉得,他好象面熟,可是想不起来了。”
“柯勃,是您把他的名片交给让奈博士的吗?”
门卫惶惑不解地瞪大眼睛。
“是啊,是我交给的,可是我并没有看……我仅仅是把它转交给了让奈博士。”
“柯勃,我亲爱的,”埃勒里插言说。“这不合乎逻辑!您拒绝接受小费,却又不去关
心究竟是谁给您的钱。我简直不能理解!”
“您是不是想肯定说,”老奎恩气冲冲地发问,“您接过客人的名片,满走廊寻找让奈
,然而一次也没看这张名片?”
“我……没有,真没有,先生,”柯勃显得真的害怕了。
“胡扯!”巡官不满他说,随即转过身去,背朝着他。
“这个人神经不正常!走吧,柯勃!”
柯勃默默地走开了。在审讯柯勃过程中不声不响进来的维利警官,迟疑不决地走近巡官。
“没找到名片,我到处都检查了。”
巡官慢慢逼近让奈博士。
“这名片,您是怎么处理的?回答!”
让奈疲惫不堪地回答说:
“我把它烧掉了。”
“啊,是这样吗?维利!”
“有”
“开动咱们的全部机器。今天晚上就得让这个史文逊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该人身高中等
,淡黄头发,深色衣服,已经半旧,三十五岁上下,社会地位并不显赫。行动吧!”
埃勒里沉重地叹口气。
“维利!”
警官在门口停住脚步。
“请等一下。”埃勒里转向让奈。“博士,您能把您的支票薄给我看看吗?”
让奈慌忙站起,从后面裤兜掏出支票簿,递给埃勒里。
他始终一言未发。埃勒里翻着支票簿,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撕剩的页根。只见上面写着:
“现金五十美元。”
“维利,找找这张支票。先到尼德兰银行找,然后到货币兑换局去核实。支票上的签署
日期是今天。支票应从让奈博士私人账日上兑付。要注意史文逊在支票上的签字!”
维利正欲离开房间,又被喊住。
“还有件事!你搜查让奈博士办公室时,是否在他的记事本上查过史文逊这个姓名?”
维利唇边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
“查过,但本子上没有姓这个的名字。写字台玻璃板下的电话号码表上也没有这个名字。”
巡官走到让奈身前。
“您为什么站着?”他善意他说。“请坐!看来,咱们还得在这儿耽搁很久。”
让奈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屋子里安静下来。几分钟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探
警跑去开门。
探警里特闯进术前准备室,腋下夹着一个不成模样的大包袱。接踵走进来约翰逊和霍斯
,两个人都面带笑容。奎恩巡官迎上前去。埃勒里也跟着站起。让奈却把头垂到胸前,好象
已经睡着了。
“这是什么?”巡官一把抓过包袱,高声问道。
“衣物,巡官,”里特大声喊道。“我们找到了杀人犯的衣物。”
巡官把包袱放到床车上。
“到底有了可靠的线索,”他嘟哦说。
让奈也明显地活跃起来,他神着脖子,仔细地看着床车上摆着的东西。
埃勒里用自己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摸索着包袱。
“你在里面找什么?”巡官问。
“烧剩的残灰!”埃勒里令人莫名其妙地回答说。
第十章
人们你拥我挤地把床车团团围住,巡官一件一件地掏出包袱里的东西。
让奈博士从椅子上站起。从两个探警中间挤了进去。巡官高高举起一件很长的雪白的外
科医生服。
“外科大夫罩衣,是不是?”他嘲弄地斜瞅让奈一眼。
“博士,这是您的吗?”
“我怎么能知道,”博士不满意地嘟哝一句。
巡官拿起罩衣往让奈身上比量,罩衣直拖到让奈的踝骨。
“这不是我的,”让奈说。“太长了。”
罩衣已经揉皱,但并未弄脏,显然是从洗衣房里取出不久。
“罩衣不是新的,”埃勒里指出。“清看这些乱糟糟的褶缝。”
“咱们来看看洗衣房的号码。”
巡官翻过罩衣。他的手指触摸着衣领内侧。在记号码的地方有两个小洞,这证明号码已
被撕掉。
巡官把罩衣扔到一边,拣起一个麻布制成、两端镶有布条的东西。和罩衣一样,这东西
也很洁净,但揉出了皱。显然它已经使用过。
“这个外科大口罩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让奈预作防备他说。
下一件东西是外科医生帽,它没有任何特点,不是新的,很洁净,但也揉搓得相当厉害。
埃勒里从父亲手里接过它来,把里子朝外翻出。
“杀人犯很走运,”他脱口说出。
“您指的是没有找到头发?”让奈感兴趣地问。
“类似这样的东西……”
埃勒里俯过身去,想看清巡官拿起的第四件物品。老人把它拿到亮处。这是一条白色的
浆洗得笔挺的亚麻布裤于。
“瞧这儿……这是什么?”巡官喊道。两条裤腿上,在离又肥又大的膝盖上侧五厘米处
,各有一圈环形褶皱。
埃勒里从坎肩小兜里掏出一支银色铅笔,用它挑起榴子。铅笔碰到了什么障碍,原来褶
皱是用大针小线缝缀成的,使的是普通白线,这从裤子的里侧可以看见。
“从各方面看,这些褶皱不象是职业裁缝做的活儿,”
埃勒里得出结论。“这个人缝得十分仓促。这条裤子,看来杀人犯只需要用很短一段时
间……”
“维利!”巡官抬起头,望见站在床车另一侧的探警。
“你能查明这种线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吗?”
“毫无办法!”
“取一截样品,尽量查。”
维利掏出折叠刀,从缝缀左裤脚褶皱的线上割下五匣米长的一段。他把割下的线段小心
翼翼地放入赛璐玢夹子,仿佛眼前是一根杀人犯的头发。
“博士,让我们看看您穿这条裤子合身不合身!”巡官说。“我指的不是穿在身上,比
量一下就够了。”
让奈默默拿过裤子,把裤腰贴近腰部。裤脚一直拖到他的鞋尖。
“若是放开褶儿呢?”埃勒里说出声来。“裤子就更长了博士,您的身高多少?”
“一米六五,”外科大夫回答,一面把裤于丢到床车上。
埃勒里耸耸肩膀。
“我想,裤子的真正主人身高应是一米七五。但是,”
他笑着补充说。“这未必裤主就一定与谋杀案有牵连。这种裤子,从本市上百所医院,
上千名外科医生手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偷窃到。”
奎恩巡官推开罩衣、口罩、帽子和裤子,谨慎地打开包袱。包袱底部放着一双帆布鞋。
老人迅速伸手去拿。
“请等等,”埃勒里制止住他,接着唤道。“里特!”
探警答应一声。
“你动过这双鞋吗?”
“没有,先生。找到包袱后,我并没有打开它。当然,隔着布也能摸出,底下有一双鞋。”
埃勒里再次掏出银铅笔。这次他用铅笔触了触右鞋上的自鞋带。
“这还差不多,”他直起腰说。“终于有了物证。”
他伏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老人耸了耸肩。鞋带上有一段白胶布,宽约一厘米,表层
非常干净。这段自胶布的中央有一处异乎寻常的凹陷,引起了巡官的注意。他疑惑地望望埃
勒里。
“准是鞋带断了,我敢打赌,”巡官低声说。“这处凹陷是两端接头的地方。两个断头
接得互相没挨着。”
“问题不在这里,”埃勒里说。“白胶布!自胶布1这才是关键所在!”
此时,让奈一直注视着引起探警们兴趣的物品。
“胡说八道!”让奈高声说。“这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只不过是有人利用白胶布接合断了的鞋带而已。我想提醒你们注意的唯一的一点,是这
双鞋的尺寸。你们都能看出来,这双鞋比我脚上穿的要小些。”
埃勒里揭开白胶布的一角,用手摸摸它的内侧。
“对不起,博士,”他开玩笑说。“让我试着代替您,也动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维利
,把您的折叠刀给我!”
罪证。罪证啊,这白胶布时匆忙之中应急用的,你发现了吗,爸爸?甚至其中一端都没
有粘在鞋带上,这点很有意思。”
埃勒里叫来了维利。
“给我夹子,老朋友!”
埃勒里撕断一截儿白胶布,放进赛潞玢夹子,然后藏进上衣内兜。
他再次俯向床车,小心翼翼地从鞋里抽出鞋带的上端,然后又把下端也抽出一部分,系
上两端,尽量让鞋带结露出的头留得最短。
“无需魔法师也可以看出,”他转身笑对巡官说。“如果罪犯把断了的两头再结起来,
那么鞋带就会过短,他就无法系上鞋。所以他才不得不用白胶布对付一下。”
“但是,埃勒里,”巡官提出疑义说。“这能得出什么结果?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
的线索。”
“请相信我,爸爸。我的高兴完全有根据,”埃勒里又笑了笑。“好吧,我尽量解释清
楚。譬如说,你在最不方便的时刻弄断了鞋带。你确信若是再把这两个断头结上,鞋带就不
够长,就会系不上鞋,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采取什么办法呢?”
“噢!”巡官拽下一根白胡须。“我大概会用什么代替鞋带,或者象这个杀人犯那样去
作。不过,即使如此……”
这时,探警皮戈特大声咳嗽几下,显然有意引起别人对他注意。巡官不乐意地转过身去。
“怎么回事?”
“我倒有些发现,”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他说。“请注意鞋舌头在什么地方。”
埃勒里朗声笑起。
“皮戈特,你应该受到嘉奖。若是我,就一定给你增加薪水。请诸位注意:除了鞋带以
外,鞋舌头的摆放位置也和罪证紧密相关。刚才我检查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
他迅速拿起一只鞋,把一个指头伸进鞋筒。他在里面摸了一阵,拉出了折进去的鞋舌头。
“瞧,”埃勒里庄严他说。“请诸位记住,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鞋舌头折进去,并且紧
贴在鞋于的上帮。”
他把手指伸进第二只鞋的鞋筒。这只鞋的舌头同样折在里面,而且也紧贴在上帮。
“有意思!”奎恩巡官说。“里特,你记得清楚吗?你没有试穿过这双鞋吧?”
“没有,先生。不信,你可以问约翰逊,”里特委屈他说。
“对这双鞋决不能掉以轻心,”埃勒里说。他在木前准备室里走来走去。当踱到外科大
夫身边时,他打招呼说。“让奈博士!您穿多少号的鞋?”
让奈低头看看自己的帆布鞋,他的鞋同放在床车上的一模一样。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他跳起来大声说道。“我穿四0的。”
“是啊,您的脚相当小,”埃勒里沉思着说。‘“可是,那双鞋更要小些,它只有三十
八号……杀人犯穿过这双鞋,并且原封不动地把它留了下来。您想象不到,这些该使我多么
满意。里特,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些东西的?”
“在南走廊和东走廊交界的拐角处那个电话间的地板上”
“是这样,是这样……”埃勒里咬着嘴唇,思索了好久。“博士,您看见我从鞋带上取
下的那段白胶布了吗?这种白胶布是不是你们医院使用的那个牌子?”
“当然是。不过,本市所有医院几乎都使用这种牌子。”
“博士,请您告诉我,在这个包袱里,难道连您的一件东西都没有?”